十一月十六,冬至,南郊祭天的日子。
前些日子又是雪又是雨,從十四開始,久違的陽光照耀大地,雖然感覺不到溫暖,但光看着那金色的璀璨光芒,沐浴着整個世界,就覺得心情萬分舒暢。
徵西軍勝利了,西南之危解了,京城的天氣變暖了,隆德帝這幾天的日子,簡直酸爽得不要不要的,連帶去後宮的次數都多了好多。
隆德帝高興,廣灑雨露,滋潤得後宮妃子們,個個嬌豔如花,太后瞧着高興不已,在心裡算計着到明年八九月,估計這宮裡又要添幾個小皇子小公主了,暗中派宮女太監們小心留意着妃嬪們的身體狀況,以免發生什麼萬一。
宮中的主子們高興,賞賜多了,宮女太監們跟着心情愉快,這幾天,幾乎是整個皇宮裡最溫馨和睦的日子。
在天武國,祭祀類的活動,女子一般是不能參與的,皇族更是嚴格遵守這種規矩,皇后只有在被冊封的時候會祭拜祖宗,公主們則是在出嫁的時候。
因此早上在宮門外等着的,全是大臣家的女眷們,隆德帝和皇子大臣們,半夜就已經出發去了南郊天壇,這個時候已經開始了祭天儀式。
以往祭天,讓大臣帶家眷同行的次數極少,這次因爲各種喜事接二連三,隆德帝高興,一時沒想到天壇附近的院落,住不了太多人。
但聖旨已下,斷無更改的可能,最後就規定減少帶丫鬟婆子的數量,二品夫人以上帶四人,其餘帶兩人,宮中太后自動減少爲八人,皇后不敢僭越,減爲六人,其餘妃嬪則分別減爲四人和兩人。
不過這些都是貼身伺候的人,另有粗使打雜負責行李搬運的等等,反正最後下來,人數還是多得嚇人,不過擠擠,勉強能住下就是了。
陸心顏帶的是青桐白芷,小荷這丫頭該懂事的時候,總是特別懂事,只說了句:“小姐,青桐姐姐,白芷姐姐,你們玩得開心點”,沒撒着嬌說,小姐你們出去玩不帶我,小姐我也想去之類的。
陸心顏笑嘻嘻地捏捏她的小臉蛋,道:“看在你這麼懂事這麼乖的份上,小姐我到時候瞧到有新鮮的玩意,給你帶回來。”
小荷沒像以前咕噥着小姐又捏我的臉,她伸手摸摸被捏得有點小小痛的地方,“謝謝小姐。”
青桐奇怪看她一眼,“小荷,你是不是生病了?怎麼感覺你今天怪怪的?”
白芷伸手探上她額頭,“正常,沒毛病。”
小荷小聲道:“哎呀,人家長大了嘛,懂事還不好嗎?”
那小模樣瞧着挺委屈的,陸心顏幾人忍俊不住,也沒放在心上。
因爲此次要在天壇附近的雲宵山莊住三晚,和院中幾人告別後出了門。
陸心芸在屋裡繡嫁衣,小高氏告訴她,日子定在十二月十八,時間緊迫,陸心芸想着繡完嫁衣,得幫未來夫君親手做幾身裡衣,如今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於她院子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概不知,也沒興趣知道。
陸心婉陸心晗兩人,則暗中嫉妒得咬碎銀牙。
要知道安康伯府,除了每代侯爺、後來的伯爺以及世子請封獲准時,纔會有聖旨下,陸心顏收到的是太后懿旨,比聖旨自然差了些,但卻是安康伯府除受封外,來自宮中最高級別的旨意了。
憑什麼一個和離回來的賤人,能爲安康伯府帶來這麼大的殊榮?憑什麼好事都讓她一人佔盡?
早在懿旨來的那天,兩人就嫉妒到要死,後來知道陸叢遠因爲懿旨,沒有責備害陸子儀與陸子文起衝突的陸心顏,而是責備小高氏治家無方,陸心婉氣得差點去歡喜院找陸心顏算賬!
到了這天,當陸叢遠露出和藹的神情,全然不顧陸心顏面上明顯的嘲弄,殷切叮囑着陸心顏要小心伺候貴人時,陸心婉陸心晗更是快要氣炸了。
在伯府,陸叢遠對於她們來說,就是天,決定着她們將來的命運,可她們眼中的天,在別人眼中,就像一坨狗屎!
陸心婉想到自己現在的情況,眼眶一紅,直接氣跑了。
陸心晗則在大門口望着陸心顏的馬車,看了好久好久,直到那馬車完全消失不見。
陸心顏到達宮門外的時候,好多大臣家的夫人小姐們,已經在那裡等着了。
“珠珠姐!”當陸心顏正在尋找封氏和宮錦兩人的身影時,後面傳來熟悉驚喜的聲音。
她轉過身,望向穿着妃色至腳長的羽絨衣,腰間用一條妃色絲帶繫住,勾勒出苗條身姿,耳朵上戴着可愛的白色狐狸毛耳套的少女,微笑着招手,輕喚道:“卿若!”
嚴卿若手上戴着同樣的白色狐狸毛手套,這一身行頭,包括腳上的妃色至小腿皮靴,都是陸心顏送她的禮物。
當初決定生產羽絨衣的時候,正是皮貨被徐東財截走之後,爲了趕時間,只是先做了羽絨衣,像嚴卿若這樣配上皮靴、耳套、手套的,是最近幾天纔出的款式。
因爲一出來便被搶光,很多夫人小姐們想買都沒買到,如今見到嚴卿若穿着,羨慕嫉妒得不得了。
嚴卿若很享受這種萬衆矚目的眼光,她驕傲的在陸心顏面前轉個圈,“珠珠姐,這身衣裳我實在太喜歡了,又新奇又保暖,千萬個謝謝你!我穿着好看吧,連我那毒舌哥哥都誇我穿着好看呢!”
“好看!”陸心顏笑眯眯道。
兩人正說笑着,又傳來一聲呼喚,“珠珠!”
陸心顏回頭,只見宮錦扶着封氏,正朝她和嚴卿若這邊走過來,陸心顏連忙迎上去,“祖母,四姑,這麼冷的天應該待在馬車裡,想見我讓人來找我就是了。”
“祖母在馬車裡坐得難受,想下來走走,正巧看到你。”打了勝仗了,李鈺要回來了,眼看宮錦的終身要解決了,封氏心裡快活得不行,幾天下來,面上光彩照人,她慈祥又歡喜地看着陸心顏,以及跟在陸心顏身後來的嚴卿若,“這位是嚴家五小姐吧?”
“祖母好,四姑好。”嚴卿若隨着陸心顏的稱呼脆生生喊了兩人,露出甜笑,“祖母眼光真好,我是嚴卿若,珠珠姐的朋友,您和四姑喊我卿若就好了。”
封氏被她哄得哈哈笑,“卿若這丫頭嘴真甜!”心裡則爲陸心顏感到萬分高興,以前陸心顏是婦人身份,交不到什麼朋友,如今恢復到單身身份,難得交到不計較她和離身份的朋友,封氏很開心。
嚴卿若笑得更加甜蜜,眼睛卻悄悄瞟了一眼扶着封氏的宮錦,蘭英山莊裡李鈺和宮錦的事情,嚴卿若只聽過沒見過,李鈺和武昇公孫墨白幾人關係好,和嚴玉郎關係也不差,加上歲數相差不多,嚴卿若見過好多回,也算熟了,不過宮錦大她好幾歲,以前宮錦年少時在外走動,或許見過,但那時候她只是個糰子,哪記得宮錦的樣子?如今聽到傳聞中的女主角,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宮錦大約能猜到她心裡的想法,大大方方任她看,她早就做好和李鈺一起,會受到很多異樣甚至惡意的眼光,嚴卿若只是好奇,並無惡意,宮錦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反倒是嚴卿若有些不好意思了,“四姑,我覺得你和李公子挺配的。”
蕭逸宸帶八萬徵西軍大敗瓦刺四十萬敵軍,名動天下,同時與他一起成名的,便是聞奇毒制奇香的李鈺。
李鈺這一出名,連帶他與宮錦的事情,鬧得天下皆知,以前大家在私底下說笑,現在則是光明正大在明面上取笑,甚至不少懷着惡意與別有用心,嚴卿若從嚴玉郎口中聽過不少不好聽的話。
“謝謝你,卿若。”宮錦微笑道。
幾人說說笑笑了一會,宮門裡傳來太監尖厲的聲音,“太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到、淑妃娘娘到、…。長樂公主到、長安公主到、長平公主到…”
太監將宮中所有有品階的主子們,從高到低,一個不差一氣呵成地念了一遍,這等功夫,着實讓陸心顏心中驚豔了一把。
宮門外的夫人小姐們聽到聲音,迅速安靜下來,往邊一站露出中間通道,同時低下頭,等着後宮裡最尊貴的人從裡面出來。
雖然睛了兩天,但天氣仍然很冷,地上積雪結成的冰,太陽一曬,溼漉漉的,太后憫惜衆人,一早派了太監在外傳話,不必行跪拜大禮。
太后坐在八匹馬拉着的鳳輦上,圓形蓋頂繡成金蓮花的圖案,四周掛着金黃的流須,陽光下金光燦燦,不敢直視,後面是皇后及各妃子公主等的馬車。
隆德帝這幾日心情好,皇后特意挑了個他心情最好的日子,替武婉求了情,因此今日武婉也一起出來了。
當馬車一一駛過的時候,低着頭的陸心顏,明顯感覺有道凌厲的光芒,從自己身上快速掃過。
她輕輕勾勾脣,這麼嚴肅的日子,這個武婉要是敢搞出什麼,壞了祭天的意頭,皇上一定不會放過她!想來武婉不會這麼蠢!
不過以武婉那種腦回路,也實在說不準。
以太后皇后爲首的宮中貴人的馬車駛過後,原本低着頭的各家夫人小姐們紛紛上了馬車,有序跟在後面。
陸心顏扶着封氏上了馬車後,也上了自己的馬車。
從皇宮到南郊一個時辰的路程,去到正好午時一刻,到了用午膳的時候。
太后免了所有人的覲見,讓各夫人小姐用完膳後,下午再去請安。
陸心顏只有一人,在前來的夫人小姐中算是獨份的,因着武蓁提前打點,陸心顏和封氏宮錦被安排住在一個小院。
這下幾人都開心不已,封氏道:“珠珠,回頭得好好謝謝長安公主。”
陸心顏道:“祖母,我之前送了一套羽絨衣給她,跟卿若今天穿的類似,所以公主這是在回報我呢。”
封氏點點頭,“理是這個理,還是得謝謝人家。”
陸心顏嗯了一聲,“知道了,祖母。”
午膳一早就準備好了,因爲來的人多,送來的時候已經不大熱了,談不上多美味。
不過這並不影響陸心顏三人的心情,開開心心用了午膳後,三人一起前往太后的院子裡,向太后請安。
太后所在的院子裡,前來請安的夫人小姐實在太多,不太熟或品階不夠的,都是行了禮就走了,因此太后屋裡人不算多。
陸心顏一進去,便見到兩個妃色身影,一左一右坐在太后身邊。
一個是武蓁,一個是嚴卿若,陸心顏送給兩人的衣裳幾乎是一樣的,只是武蓁身份高些,盤扣用了藍寶石,嚴卿若用的是珍珠。
兩人約好今天一起穿出來,本來只有一分相似的,這一打扮下,竟然有四五分相似,像對雙胞胎似的,太后瞧得有趣,便讓兩人一左一右陪着,連武婉也只能坐遠點,武婉氣得想發飆,被皇后嚴厲的眼神制止了。
陸心顏進去的時候,武蓁和嚴卿若正逗得太后咯咯笑,武婉直翻白眼,將頭扭向一邊,便看到了陸心顏,頓時神情更不好看了。
陸心顏隨着封氏和宮錦,目不斜視向前走,行至面前時,跪下行禮,“臣婦(小女)見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淑妃娘娘,長安公主,長平公主…”
“阿冰,錦兒,珠珠,不必多禮,都快起來。”太后笑着示意三人不必多禮。
陸心顏三人一到,嚴卿若識趣地站起來,坐到下首,將原來的位置就暫時讓給了封氏。
太后仔細看了看三人,笑道:“阿冰又年輕了,珠珠更漂亮了,只有錦兒,模樣是越來越出挑,就是好像瘦了點。”
皇后捂嘴湊趣道:“太后娘娘,您別說,臣妾瞧宮四姑娘和陸大小姐站在一起,感覺像同齡人似的。”
太后樂呵呵,“哈哈哈,皇后這眼神好,嘴也甜,哀家剛纔一下子以爲阿冰帶錯人來了,錦兒現在這模樣,跟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站一起,真沒什麼差別。”
皇后道:“太后娘娘,那臣妾就替宮老夫人向您求個情,幫宮四姑娘找個好人家,也好了了宮老夫人的心願。”
這話一出,場上氣氛就有些微妙了,李鈺和宮錦的事情,之前後宮中就有些風言風語,畢竟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說要娶一個二十三歲曾經喊四姑的女子,對於生活中沒什麼樂趣的人而言,算得上是件新鮮事。
如今李鈺一戰成名,兩人的事情更多人明着暗着議論,所以一時沒人搞懂,皇后這話是想讓太后撮合兩人呢,還是想讓太后另爲宮錦擇門門當戶對的夫家。
封氏正要開口,宮錦站出來道:“謝皇后娘娘好意,小女已與李公子有約,暫時不會有二心。”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個大家閨秀,當衆說與男子有了約定,這心也夠大的!
久經風浪的太后,小小抽了口氣,屋裡頓時靜謐,不知如何接話。
太后是這樣想,但屋子裡有些人卻想的不同,覺得宮錦不過是看在李鈺立了功的份上,才故意當衆揭穿兩人私下約定這事,若是李鈺沒立功,殘了廢了的回來,宮錦還會這麼說嗎?
氣氛更加微妙,陸心顏飛快朝武蓁使了個眼色,武蓁咳嗽一聲,笑吟吟道:“皇祖母,您不是一直好奇長安和卿若表妹這衣裳哪來的嗎?呶,那人現在就在眼前了。”
太后順着轉了話題,“你和卿若這丫頭先前故意瞞着哀家,哀家心裡就猜肯定是珠珠沒錯了,結果還真讓哀家猜對了。”
陸心顏笑着捧場,“太后娘娘英明!”
祭天活動,以隆德帝帶領的男子爲主,家眷們過來,純屬是當作郊遊,湊個熱鬧。
天武國的祭祀比起前朝來,要簡單很多,從卯時開始,大約六個時辰,便可結束。
眼看算算時辰,祭天活動已經結束,陪在太后身邊的一些夫人小姐們,都紛紛向外瞧。
太后瞧着,便道:“哀家看這時辰,祭天該結束了,你們都回去安置自己夫君父親吧。”
衆人齊齊行禮,“謝太后娘娘!”
這一晚過得很平靜,除了在太后那裡,武婉給了無數白眼給陸心顏外,沒讓人找陸心顏的麻煩。
看來這武婉被隆德帝禁足這近兩個月,腦子倒長好了些,陸心顏心想,暗中希望這武婉的腦子能一直好到離開雲宵山莊。
第二天一早,休息了一晚的隆德帝,帶着一些年輕公子們,去雲宵山莊後面的森林,打獵去了。
隆德帝早早放出話,這次狩獵獵物最多者,將會重賞,雖然賞賜沒有明確,不過一個二個卯足了勁,準備大顯伸手。
來的小姐們有些也會騎馬打獵,比如武婉,以往只要她帶頭,必定大把小姐們跟在她身後,不過這次倒是奇怪的很,武婉一直陪在皇后身邊,安安靜靜的,不光不提打獵的事,連別的玩樂遊戲也興致缺缺。
莫非皇上或皇后對她下了什麼禁令不成?陸心顏忍不住在心中猜想。
小姐們等了一會,見武婉沒有絲毫要與她們一起的意思,跟太皇皇后行完禮後,便各自去找樂子了。
太后瞧瞧扭來扭去的嚴卿若,“長安,帶着卿若去玩會吧。”
“皇祖母,長安想陪着您。”武蓁道。
“太后娘娘,卿若也想陪您。”嚴卿若趕緊道。
兩人今日又穿上了類似的披風,一個明黃,一個鵝黃,好像扮姐妹花扮上了癮似的。
太后笑着直接戳穿,“得了吧,瞧你那屁股像裝了陀螺似的動個不停!快走吧,有阿冰幾個陪着哀家就成。”
嚴卿若嘿嘿一笑,“太后娘娘,讓四姑和珠珠姐也陪卿若一起去。”
宮錦直接拒絕,“讓珠珠陪你去吧,我陪着阿孃。”
陸心顏其實也不太想出去吹冷風,見宮錦拒絕了,不好再拒絕,“走吧,我陪你。”
心中則後悔送羽絨衣給這個丫頭了,如今穿着羽絨衣不冷,嚴卿若好動的本性比得上小荷,那斯文的長相,純粹就是騙人的擺設。
武蓁道:“皇祖母,那長安等會回來陪您。”
太后揮手,“去吧,玩得開心點。”
皇家山莊即使是一年來一次的地方,也比其他山莊大氣恢宏,精緻美觀,花園裡種滿了當季各種珍稀品種的花,茶梅、蠟梅、鬆紅梅、紅掌、黃蘭、白晶菊、文心蘭葉子花、一品紅…奼紫嫣紅的程度,彷彿進入了春天的花園,陽光灑下銀紅,鋪滿整個花園,美如一幅畫卷。
嚴卿若像只花蝴蝶似的,迎着冬日的朝陽,在前面蹦蹦跳跳,長長的影子跟着她的晃動而晃動得厲害。
她一時聞聞這朵紅花,一時摸摸那朵黃花,開心得不得了。
武蓁在後面不停喊着讓嚴卿若注意腳下,別摔着了,陸心顏則跟在武蓁旁邊,慢悠悠地走。
以陸心顏現代二十幾的心智,陪着十幾歲的嚴卿若玩,總有點大人陪小孩子過家家的感覺。
三人在花園裡走了一會後,嚴卿若跑回來,滿面興奮道:“珠珠姐,長安表姐,咱們來場比賽如何?”
武蓁問:“比什麼?”
“等一會。”嚴卿若跑向自己的丫鬟,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後,又跑過來陸心顏武蓁面前,神秘道:“等會就知道了。”
丫鬟很快就回來了,手裡拿着兩個陸心顏很眼熟的東西:呼拉圈。
話說呼啦圈如今在宮中很是盛行,不只宮女太監們會玩,很多妃子私下也會玩,當然她們玩的目的,是爲了纖腰。
不光在宮中盛行,也流傳到了民間,特別是小孩子們,這個時代玩具匱乏,呼啦圈一下子就成了孩子們最愛的玩具。
陸心顏當初弄出呼啦圈,是爲了引起太后的好奇,借她的手,除掉在表演時弄斷鞋子的黑手,順便讓武蓁私下纖體,以她本人來說,並不熱衷這項運動,如今看到嚴卿若高興地拿着兩個呼啦圈,直覺就不妙。
果然,嚴卿若將一個呼啦圈遞給陸心顏,“珠珠姐,聽長安表姐說你轉呼拉圈很厲害,今天我要跟你比試一下,看誰轉的時間更久!”
陸心顏直接往後退,舉高雙手作投降狀,“我直接認輸,你讓別人陪你玩吧。”
“不行!我打敗了好多人,就差你了!”嚴卿若逼近,“長安表姐作裁判,不許放水!今日不打敗你不罷休!”
陸心顏本來打算實在不行,就作作樣子算了,哪知嚴卿若直接挑明不許放水!後來又打算直接贏了這丫頭,結果聽她這語氣,如果不能贏,就要拉着陸心顏無休止地比下去!
陸心顏求救地看向武蓁,武蓁回她一個無奈的眼神。
嚴卿若什麼都好,就是有些事情上特別擰,好比這呼拉圈,她立志要成爲天武轉呼拉圈最久的人,聽到誰厲害,就非得比贏人家不可,還是不許對方放水的那種,當時武蓁被逼着和她比了兩天,才終於被放過。
武蓁很同情陸心顏,早知道嚴卿若帶了呼啦圈來的話,她一定會提醒陸心顏。
“來,開始吧。”嚴卿若再次將呼啦圈往前一遞。
她面上神情太過認真,陸心顏不好直接拒絕,轉着眼珠子,邊想邊道:“卿若,兩個人…這樣比,未免太…單調了些,不如…換個方法…如何?”
嚴卿若眨眨眼,“換個方法,如何換?”
陸心顏絞盡腦汁,“呃…嗯…,可以換成在規定時間內,誰轉得最多便算誰贏…”
嚴卿若眼睛一亮,“這個好像不錯。”
陸心顏道:“兩個人比太無聊,不如咱們多找些人來,還可以押注什麼的,搞點小彩頭。”
“好耶好耶!”嚴卿若高興地拍着手,“那咱們分頭去找人,兩刻鐘後在這裡見好不好?”
陸心顏鬆口氣,快速道:“好,現在就去找人!”
武蓁咳了一聲,“那我也去找人。”
兩人對看一眼,都心知肚明,別人來不來不知道,反正她們是會找藉口不來的。
陸心顏打算回到院子裡去裝病,回去後發現封氏已經從太后處回來了,不過沒見到宮錦的人,於是她隨口問了句,“祖母,四姑呢?”
封氏道:“皇后娘娘將錦兒叫去了,說是讓錦兒陪她走走,順便問問她髮釵的事情。”
皇后娘娘叫四姑陪她?不知爲何,陸心顏想起昨日,皇后請太后替宮錦說親事的事情,心裡莫名覺得怪怪的,她裝作驚訝問道:“祖母,皇后娘娘和四姑什麼時候相熟的?”
“說不上熟,也就以前進宮時,去請安的時候見過幾次。”封氏道:“先前太后娘娘說昨晚睡得不好,想再休息一會,祖母和錦兒離開的時候,皇后娘娘突然叫住祖母,說了幾句後,就說讓錦兒陪她走走,想問問錦兒頭上髮釵的事情。”
宮錦今天早上戴的梅花釵,是前幾天陸心顏去廣平侯府時送她的禮物。
一隻成色造型都算不上頂好的釵,不僅入了皇后的眼,皇后居然會親自過問?
陸心顏打個哈欠,“祖母,我昨晚也沒睡好,不陪您聊了,我回去補補眠。”
“累了就好好休息,幹嘛還專門跑來祖母屋裡?”封氏心疼地責備。
陸心顏俏皮一笑,“以後知道了,祖母!對了祖母,等會要是卿若來找我,您就說我不舒服睡下了。”
“卿若那丫頭也是個調皮好動的,一般人還真吃不消。”封氏想着天不怕地不怕的陸心顏,居然要撒謊來騙嚴卿若,忍不住笑了,“行了,祖母替你打掩護,堅決不許她打擾你休息。”
陸心顏一副被看穿的樣子,吐吐舌頭,“謝謝祖母,那我先走了。”
出了封氏的屋子,陸心顏沒有回自己屋,而是帶着青桐白芷往外走去。
青桐道:“小姐,不是要回屋休息嗎?現在是去哪?”
陸心顏面色微沉,“去找四姑。”
青桐一頭霧水,宮錦不是被皇后叫走了嗎,有什麼好找的?
陸心顏心裡不安,腳下走得快,很快就到了皇后院子外,門口的宮女認得她,問道:“陸大小姐,是來找皇后娘娘的嗎?皇后娘娘正要換衣裳去打獵。”
皇后娘娘在換衣裳?陸心顏眉頭皺了一下,面上卻露出笑容,“這位姐姐,我聽說四姑,就是宮四姑娘來了皇后這,我有點急事找她,她還在嗎?”
“宮四姑娘一刻鐘前已經離開了。”宮女道。
一刻鐘前?宮錦先前要陪着封氏,拒絕了嚴卿若出去走走的提議,若是從皇后這離開,不管去哪,定會先回去跟封氏說一聲纔對!但她來的路上,卻並沒有碰到宮錦,那宮錦去哪了?
陸心顏道:“姐姐確定四姑離開了嗎?”
“奴婢…”
宮女話還沒說完,身後響起一道威嚴又似笑非笑的聲音,“陸大小姐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本宮會將宮四姑娘藏起來不成?”
皇后一身大紅色的騎裝,英氣嫵媚,同平時溫婉端莊的形象大不相同。
“小女見過皇后娘娘!”陸心顏行禮道:“小女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小女方纔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四姑,才問多一遍想確認一下。”
“是嗎?你是從宮老夫人那來的?”皇后似隨意問道。
陸心顏正想說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改了口,“小女從花園那邊過來。”
皇后道:“那就難怪了,宮四姑娘說宮老夫人一人在屋子裡,怕她悶,回去陪她了,你從花園來,兩個方向不同,碰不上很正常。”
陸心顏恍然大悟道:“小女一時糊塗了,謝皇后娘娘點撥。”
皇后深沉莫測的眼神掃了她一眼,“看不出你從廣平侯府和離回家,和宮四姑娘這感情,倒是更甚從前。”
陸心顏不好意思道:“皇后娘娘見笑了!實則是嚴小姐想了個呼啦圈比試的方法,正在到處找人蔘與,小女想到四姑,便想讓她一起去參與玩玩,找的時候,聽人說見到她陪着皇后娘娘來這邊了,便想來此等她,不曾想還是錯過了!”
皇后理所當然道:“宮四姑娘年歲長過你們,又擔心宮老夫人一人孤單,怕是不會跟你們這些小姑娘們一起玩。”
“皇后娘娘說的是!”陸心顏再次行禮,“長安公主和嚴小姐還等着小女回去,小女不打擾皇后娘娘了,告辭。”
陸心顏帶着青桐白芷走後,皇后立馬沉下臉,“派人去盯着陸心顏,確定她是不是與長安和嚴卿若有約!”
“是,皇后娘娘!”
走了沒幾步,青桐問:“小姐,現在去哪?”
她雖然不明白陸心顏方纔爲什麼撒謊,但她知道陸心顏撒謊肯定是有不得不撒謊的理由。
“去找長安公主和卿若。”陸心顏心裡很急,卻不得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來到花園裡,嚴卿若和武蓁已經來了,還有一些別家的小姐們。
“珠珠姐!”嚴卿若高興地揮手,“我還以爲你跟長安表姐一樣,故意裝作不舒服不來了,正想親自去抓你呢!”
“哪能呢?既然跟你約定了,我肯定不會爽約。”陸心顏睜眼說瞎話,“剛剛我去找四姑,結果不巧,四姑已經從皇后那離開了,所以耽擱了一點時間。”
“既然人來齊了,那就準備開始吧!”嚴卿若興沖沖地讓丫鬟拿出號碼牌,讓小姐們挨個抽。
小姐們有些年歲小些的,同嚴卿若一樣一臉興奮,有些歲數略長些的,則同武蓁一樣一臉無奈。
“小姐。”青桐裝作同陸心顏整理披風,靠近她小聲道:“方纔有人跟着咱們,現在已經離開了。”
陸心顏點頭表示知道了,同時壓低聲音,“青桐,你點一下我的穴,讓我會流汗痛苦那種。”
青桐照辦了。
“哎喲!”陸心顏突然捂着肚子痛呼起來。
武蓁和嚴卿若連忙跑過來,“珠珠(姐),你怎麼啦?是不是生病了?”
“我…突然肚子疼,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吃了些不乾淨的東西。”陸心顏滿頭是汗,面露痛苦神情。
“我扶你回去!”武蓁高聲道:“阿昭,去叫太醫!”
“不用了。”陸心顏捏了武蓁手心一把,“白芷會醫術,可以幫我看病,青桐會功夫,能帶我回去!公主,您留下來陪她們繼續玩,我沒什麼大事,別因爲我掃了她們的興。”
武蓁怔了怔,見到陸心顏清明的眼神,下意識道:“依你所言,珠珠,你好些休息。”
“謝謝公主。”陸心顏鬆口氣後笑了笑。
“珠珠,有需要的話,派人來叫我。”武蓁認真道。
陸心顏點點頭,“我知道了。”
離開後,陸心顏道:“快去找四姑。”
“去哪找?”青桐問,只有三個人,這麼大的山莊,從何找起?
“從皇后院子附近。”陸心顏道:“皇后身邊的宮女說,親眼看着四姑離開了,我看她不似說謊!四姑身邊有秋華和秋霜兩人,這山莊裡來來往往都是人,要想將她們悄無聲息地帶走,一定是在哪個一般人看不到的死角處打暈帶走的,先找到那個死角!”
白芷忍不住問道:“小姐,您爲何這般確定,四姑娘不見了?而且跟皇后有關?”
“直覺!”陸心顏自己也說不上爲什麼,但心裡直覺這麼認爲。
三人來到皇后院子附近,小心翼翼避開皇后的人,順着往封氏院子的路一直走,走了約百來米之後,青桐突然道:“小姐,這裡!”
那個地方正好是個拐角處,左邊有座涼亭,前面一棵參天大樹,樹枝垂下,視野受阻,確實是擄人的好地方。
青桐在周圍四處打探幾下後,指着前面一個分岔路道:“從那邊往左拐,越來越偏僻。”
陸心顏當機立斷,“走!”
青桐邊走邊觀察路況,尋找最不容易碰到人的路。
很快,幾人已經從某個小門走出了山莊。
外面是山,沒有路,山上全是參天大樹,被風吹得鬼哭狼嚎般嗚嗚作響,陽光從光禿禿的枝頭縫隙間灑落下來,更覺荒涼。
幾人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小姐,”白芷突然停下腳步,拉住陸心顏,“那個地方,好像有人。”
陸心顏順着白芷的手看過去,只見一棵水桶粗的大樹旁,露出一小塊淺藍色裙角,陸心顏記得,秋華今天好像是穿着淺藍色,“快過去看看!”
三人迅速走過去,那塊淺藍色衣角突然變大,原來靠在樹上的人猛地倒下,臉朝上。
“是秋華!”
青桐率先上前探探鼻息,“還有氣,只是暈過去了。”
白芷取出銀針,快速在秋華身上紮了幾針,秋華嚶哼一聲,吐出一口長氣後,緩緩睜開眼。
“珠珠小姐?”她一時有些迷糊,“這是哪?”
陸心顏抓住她的肩,問道:“秋華,四姑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