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駕着馬車,載着小荷到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比小荷想的還要樸素,從外表看來,連廣平侯府都不如,更別說曾經由林如月重金修葺過的安康伯府了。
門口左邊的石獅子,有隻眼睛不知是時間太長久,還是被哪個調皮小子弄的,看起來像瞎了一隻似的,硃紅木門和兩邊的白牆,能隱約看到修補過的痕跡,小荷不知爲何,看得心裡酸酸的。
堂堂天武國大皇子,卻過得連朝中一般大臣都不如!
門房一早接到消息,小荷一敲門,門房問了是誰後,立馬領她進去了。
大皇子府裡面很冷清,來往小廝丫鬟人數不多,個個穿着普通的青布衣,府裡面的陳設也十分簡單樸素,像一個家裡略有些富貴的人家,或不是小荷親眼所見,根本不相信這是大皇子府!
下人將她帶到了大皇子妃夏錦心的住所,丫鬟聽說是安康伯府的小荷,接過她手上的禮物後,立馬進去通報夏錦心。
小荷趁機打量夏錦心的院子,那院子乾淨整潔,院子中間放着幾個石桌石凳,周圍種着幾株臘梅,此時臘梅開得正香,風一吹,簌簌往下掉,那下面的石桌石凳上,很快便鋪滿了黃色的臘梅花。
原本該是很美的情景,卻因爲這院子裡的清冷和簡潔,讓小荷生出幾分淒涼之感。
“小荷,你來了?”夏錦心欣喜地親自出來迎接,因爲來得匆忙,連披風也沒披,風一吹,立馬縮起脖子,“昨兒個大皇子跟我說你今天過來看我,我還以爲他是哄我開心呢,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她邊說邊朝小荷伸出手,小荷立馬握住她冰冷的手,脣邊咧出一抹歡快的笑,“皇妃姐姐,外面冷,咱們進去裡面說話。”
“聽說你來了,我一時高興過頭,連披風都沒披就出來了,倒是鬧笑話了。”夏錦心抿脣笑得溫柔,“小荷今天這身打扮真漂亮,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小荷臉紅紅道:“小姐說出來做客不能太失禮,幫我選了衣裳還幫我化了妝。”
“你家小姐真疼你。”夏錦心邊說邊牽着小荷的手往屋裡走去。
屋裡貼身的丫鬟,已經準備好了點心和茶水,夏錦心牽着小荷坐下,柔聲殷殷道:“小荷,快試試這糯米糰子,是我從孃家帶來的廚子,最擅長做點心,比皇宮裡御廚做的還好吃!”
夏錦心拿起筷子,親自挾了一塊放到小荷前面的盤子裡,那盤子光澤黯淡,一看就是普通材質,比小荷在歡喜院裡用的還差。
陸心顏生活講究要求高,上到衣裳首飾,下到用膳的碗筷,都要用最上等的,連帶着院裡她們這些丫鬟嬤嬤們,吃穿用度都很精緻。
小荷裝作試點心,垂下眸掩住眸中情緒,張開粉嫩的脣,輕輕咬了一口後,面上露出驚喜的神情,擡起頭雙眼亮晶晶地道:“皇妃姐姐,真好吃!你也一起吃!”
她學着夏錦心挾了一塊放到她面前的盤子裡,“皇妃姐姐,陪我一起吃。”
旁邊站着的丫鬟正要阻止,夏錦心輕輕一揚手製止丫鬟出聲,然後柔聲道:“好,我陪你一起吃。”
兩人邊吃邊聊,大多數是小荷說些鄉下的趣事,夏錦心認真地聽她說。
小荷興奮地講了一陣後,見夏錦心微笑地看着她一言不發,有些不好意思道:“皇妃姐姐,我是不是太聒噪了?”
夏錦心微笑道:“我喜歡聽你說那些有趣的故事,就像我也曾在那裡生活過一樣。”
小荷道:“皇妃姐姐有時間可以去鄉下轉轉,那裡空氣好,視野開闊,天空湛藍湛藍的,比寶石還美。”
“說起寶石倒讓我想起來了,我們見了兩次,你喊我皇妃姐姐,我還沒送過你見面禮呢。”夏錦心轉過頭,吩咐丫鬟道:“將我的首飾盒拿過來。”
“不不不,皇妃姐姐,我不能收你的禮!”小荷連忙擺手。
“長者賜,不能辭,你家小姐肯定教過你的對不對?”夏錦心道:“何況你帶了禮物過來,禮尚往來,我也該回禮纔是。”
小荷推辭不得,心想着那就選個最小最便宜的就好了。
四個青衣丫鬟端來四個紅木托盤,放到夏錦心和小荷面前,夏錦心揮手讓人下去後,揭開上面蓋着的紅綢,“小荷,這些首飾有的是我從孃家帶來的,有些是太后私下給的,你不用客氣,看看喜歡哪個,我平時出去得少,這些首飾放着也是放着。”
太后私下給的,沒在宮中記檔,原本是給夏錦心補貼大皇子府家用的。
停頓片刻,她有些落寞地低語,“我沒有孩子,以後這些首飾不知道會歸誰,倒不如現在送給我喜歡的人。”
夏錦心身體不好,不適合生孩子,所以成親五年來,一直沒有孩子,坊間傳言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大概活不過三年。
小荷聽得心裡一酸,“皇妃姐姐,我認識一個姐姐醫術很好,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帶她來給你治病,相信你很快就能康復,戴着這些首飾,和大皇子一起遊山玩水,見識外面的世界。”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孃胎裡帶來的毛病,藥石無醫。”夏錦心笑了笑,“好了,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來看看,喜歡哪個?”
她從裡面選了幾個精緻貴重的,放到小荷面前,“這支金步搖上的蝴蝶栩栩如生,可以待你及笄後戴;這支蘭花釵造型獨特,是以前一名知名的師傅親手製造的,材質算不上頂尖,但極有收藏價值…”
夏錦心一連推薦了好幾樣,小荷一直不作聲,她擡頭看了小荷一眼,卻見小荷的眼光落在一隻白玉雕成的荷花簪上。
那荷花簪樣式十分普通,質地中等,手工亦不算精巧,夏錦心伸手取過來,微笑道:“小荷,喜歡這個是嗎?”
小荷咬着脣,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夏錦心眼裡莫名的光芒一閃而過,“這支荷花簪,是大皇子親手雕的,在當年大皇子選妃時贈予我,代表選中我爲他的皇妃。”
小荷大驚,急紅了臉道歉,“對不起,皇妃姐姐,我不知道這簪子這麼貴重!我重新再選一樣!”
“貴重嗎?若拿出去賣,這隻簪賣不了三兩銀子,但若說到裡面暗含的心意和意義,確實是十分貴重!”夏錦心意有所指,然後牽起小荷的一隻手,神情鄭重,“小荷,你願意以後住進大皇子府陪我嗎?”
這話問得突然,小荷一時反應不過來,吶吶道:“我答應過小姐,以後要陪她一輩子!不過我願意時常來看皇妃姐姐,陪你說話解悶。”
夏錦心意味深長道:“住進這大皇子府,不光可以陪我,還可以陪大皇子。”
小荷似懂非懂,面上卻不自覺染上紅霞,“大皇子有皇妃姐姐陪着,我陪着小姐。”
夏錦心柔聲問:“若有一天我不在了,大皇子沒了我的陪伴,你願意代替我,陪着他嗎?”
——
陸心顏剛回到歡喜院,星羅回來了,“小姐,我們的人打探到消息,昨天半夜,尤伯客帶着金鳳還有幾個隨從,大包小包的,從南門悄悄走了。”
“這京城各門的守衛,看來也不過如此。”陸心顏輕笑。
隨便塞點銀兩,就能在大半夜讓人離開。
“也許有人提前打過招呼了。”星羅道。
陸心顏道:“尤伯客本身在京城能有這麼大的生意,還敢對我一個三品伯府的大小姐強硬相逼,足見他結交的權貴定是不少!但尤伯客出身綠林,京中權貴或許私下會接受他的銀子,照拂着他的場子一二,但過於出格的事情,沒人敢做,免得惹上與盜匪關係頗深的嫌疑!”
說到尤伯客相逼一事,陸心顏不自禁想起了替她解圍的齊飛的主子蕭逸宸,好像又欠了那傢伙一個大人情了!等他從西南平安回來後,得想辦法還點人情才行,不然再欠下去,只怕今生今世都還不完。
希望他…平安回來!
星羅點點頭,“小姐說得有理,看來這南門守衛,是有些鬆懈!”
這時,呂嬤嬤在外面道:“小姐,老夫人身邊的車嬤嬤來了。”
星羅打開門,只見車嬤嬤面無表情道:“大小姐,老夫人有請。”
陸心顏向呂嬤嬤和星羅簡單交待了幾句後,帶着青桐隨車嬤嬤走了。
安康院裡,等着陸心顏的,不只有高氏,還有小高氏,兩人正襟危坐,端坐上方,面上表情十分嚴肅。
“見過祖母。”陸心顏給高氏行完禮後,眼光瞟了一下小高氏,小高氏不情不願地站起來,“大小姐。”
陸心顏一副對姨娘的語氣道:“高姨娘不必多禮,坐下吧。”
小高氏氣得直咬牙,卻又無可奈何。
高氏也聽得甚不舒服,不過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她面色沉下,蒼老的麪皮下垂,厲聲道:“聽說你今日好大的手筆,一次花了近兩千兩銀子!”
兩千兩啊,想她這安康伯府這兩年,一年開銷也就兩千兩,這小蹄子居然眼也不眨地花掉了!
陸心顏不閒不淡道:“祖母放心,我花的是我娘留給我的銀子,沒用安康伯府一個銅板。”
意思就我用我自己的銀子,關你屁事?高氏氣得渾身顫抖,“那是你娘辛辛苦苦掙下來,讓你一代一代傳下去,不是讓你這般肆意揮霍的!”
“我娘留給我的銀子,自然我想花便怎麼花,不勞祖母您費心!”陸心顏淡淡道:“若祖母沒什麼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你…”高氏氣急攻心,小高氏連心上前替她順氣,婉轉着打圓場,“大小姐呀,姑母是擔心你被人騙了,以後沒有銀子傍身,下半輩子孤苦無依。”
陸心顏似笑非笑道:“怎麼會孤苦無依呢?在這安康伯府裡,我有阿爹有兄弟有姐妹,就算我不再嫁人,難道這安康伯府的子孫,會在我老了以後將我趕出去不成?”
小高氏一堵,“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手上有點銀子總好過靠着別人生活,姑母是想到這一層,纔出言教導你。”
高氏順下氣來,“沒錯,你總不能老了以後,伸手向你侄兒侄女侄孫要銀子吧?那多丟人!所以從現在起,你手上這嫁妝得好好打理!當年你娘去得早,沒來得及教你如何打理嫁妝,她心裡定是覺得遺憾!聽說你在廣平侯府的時候,你的嫁妝是宮老夫人替你打點的,這樣吧,從現在起,你將嫁妝交給我,我花點心思幫你打理,順便教教你如何管理那些鋪子。”
一個以前總是大言不慚向林如月伸手要銀子的人,居然教訓陸心顏,老了向別人伸手要銀子丟人!多可笑!
小高氏接着道:“大小姐,現在鋪子裡那些管事的掌櫃的可精了,要是沒個懂看賬本的人鎮住,定會欺上瞞下,將店裡盈利的銀子弄到自己手中!長久下去,過不了兩年,你娘辛苦給你掙下的產業,很快就會易主了。”
陸心顏脣邊掛着似有若無的笑,不說話,只淡淡地看着兩人,明媚雙眸裡神彩照人,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高氏和小高氏被她看得心慌,忍不住要施壓時,卻聽陸心顏淡淡道:“祖母和高姨娘說得對,凡事,有能者居之!”
兩人聽得心頭一喜,“這麼說你願意將嫁妝交出來?”
陸心顏微微一笑,“我願意交出,不過交出來之前,我要先考驗一下兩位的能力,能不能勝任。”
“怎麼考驗?”高氏和小高氏齊齊將上半身往前一探,面上透着狂熱,渾然不覺陸心顏這樣一副挑揀下屬的語氣有什麼不對。
“今上秋冬皮貨貨源奇缺,前兩天我約了北方最大的皮貨商尤伯客談進貨一事,談到最後快要交貨的時候,被另一家以更高價位搶走了。我名下十幾家皮貨店,眼看大過年的,無貨可賣,這損失一算下來,最少得虧好幾百兩銀子!不單如此,我名下皮貨店裡的老主顧,都是京中權貴家的夫人小姐,一早就下了訂,如今無貨可給,賠償銀子是小,失了信譽是大,就算明年貨源正常了,這生意恐怕也難做下去了。”陸心顏道:“如果祖母和高姨娘能幫我成功解決這個問題,我願意將手上嫁妝全權交給兩位打理。”
高氏聽得眉頭皺起,想到那損失的幾百兩銀子心痛道:“你瞧瞧,你瞧瞧,就說你經驗不足,奇貨可居的道理都不明白,既然貨源奇缺,一早就該花大價錢先買下來,哪會弄到現在這麼被動?”
陸心顏虛心道:“祖母教訓的是,是我託大,讓別人鑽了空子!以後定不會如此了。”
見她態度這麼般好,高氏難免生出兩分自得,“你年紀輕,難免經驗欠缺,以後跟在我身邊,我手把手慢慢教你!”
“多謝祖母。”陸心顏一副請教的樣子,“不過現在這皮貨店的問題,該如何解決?”
高氏道:“別的事情都好說,關鍵這貨源,已經被人搶光了,我如何幫你無中生有?”
陸心顏道:“這貨源沒了就沒了,幾百兩銀子我虧得起,主要是那些老主顧,是這些皮貨店以後能不能生存下去的關鍵,需要好好安撫。”
末了,又道一句:“如果能找到新的貨源當然最好!實在找不到,便以成功安撫老主顧爲結果,倘若到時候沒人上門來鬧,或者願意將之前的單子轉爲明年的訂單,就當成功了,那我心甘情願將嫁妝交出來,交由兩位全權打理。”
“這個好辦!”小高氏生怕陸心顏會反悔似的,立馬搶先應下。
高氏看了小高氏一眼,見她脖子一縮,收回眼,對着陸心顏和藹道:“你放心,這事我一定想辦法幫你解決。”
陸心顏感激不盡,“謝謝祖母。”
“對了,最近這府裡有幾位親戚要過來,我和你母…高姨娘要操心皮貨店的事情,你得閒幫忙招呼一下。”高氏裝作若無其事,“那些親戚你以前都見過的,是你幾位表哥表弟,難得他們約在一起來府裡玩,你身爲伯府大小姐,好好儘儘地主之宜。”
“太好了!”陸心顏面上一喜,露出如負重釋的嬌笑,“這幾天爲了皮貨店的事情奔波,我都快煩死了,如今有祖母和高姨娘分憂,我就盡心帶着幾位表哥出去遊玩!如果心婉和心晗兩位妹妹願意一起的話,那就更好了。”
小高氏忙道:“我要忙皮貨店的事情,這府中的中饋得交由心婉看着,恐怕她是沒時間的,至於心晗,我問問她的意見。”
這些親戚走動走動勉強還行,若想讓自己心婉放下身段陪着他們,還不夠資格,萬一那些個不長眼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纏上心婉,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那就勞煩高姨娘了。”
幾人說得差不多,陸心顏正準備告辭時,車嬤嬤進來了,見到陸心顏在,一臉欲言又止。
高氏剛跟陸心顏搞好點關係,正想着處理好皮貨的事情,好將她全部的嫁妝拿過來,不想將她支開讓她心存芥蒂,便道:“有什麼直說,這裡沒外人!”
車嬤嬤意外了一息,很快道:“老夫人,夫人,二爺那邊的子文少爺,又不滿意了。”
車嬤嬤口中的二爺,指的是陸叢光,子文便是陸子文了。
“先是嫌院子小,要換個大的,再來嫌丫鬟伺候得不好,我將我院裡幾個伶俐的都調過去了,昨兒個嫌咱們府裡的酒不好,自個訂了清酒居了,後來又對飯菜挑三撿四,”高氏頭疼問道:“這次又是什麼不滿意?”
車嬤嬤道:“說院子裡的臘梅品種不好,要換成紅梅。”
高氏怒道:“這點小事,你做主讓人去換就好了,幹嘛要來煩我?”
車嬤嬤趕緊道:“不只換臘梅,子文少爺說房間裡那些被子帳子紗窗,質地太粗糙了,要全部換成雲錦和雲煙羅,還有那些擺設,都是隻值幾兩幾十兩的玩意,一點不顯貴重,要求將府中最好的古玩擺到他房裡去。”
臘梅的事情她可以作主,可後面這些事,動則牽涉好幾十兩上百兩,她一個嬤嬤,哪作得了主?
高氏眉心緊得可以夾死蚊子了,忍不住抱怨,“二爺家養的這兒子也實在太刁了,比咱們伯府主子還要講究,也不知是故意爲難,還是想顯擺自己的見識,實在是…”太惹人嫌了。
可後面幾個字高氏說不出口,伯府雖有着三品伯的封號,陸叢遠卻只是個沒什麼前途的小京官,反之陸叢光,如果此次接任青州同知順利,幹得好出了政績,隨時往上升,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高氏得罪不起,敢怒不敢言。
她忍下心中的不滿,“按子文要求的去辦,務必讓他們爺倆在京這段時間,賓至如歸。”
“是,老夫人。”
“祖母,我先回去了。”陸心顏聽完了八卦,告別離開。
高氏面上扯開一抹難得的笑容,“皮貨店的事情你不要憂心,好好陪着幾個表哥玩幾天。”
“知道了,祖母。”
陸心顏離開後,小高氏道:“姑母,皮貨店這事,您有什麼計劃?”
高氏道:“你從明兒開始,親自挨個上門,給那些老主顧賠不是,務必讓對方將訂單改爲明年!”
小高氏暗中撇撇嘴,“那姑母您呢?”她上門去受氣,高氏卻坐在家中坐享其成?小高氏心中自然不爽。
高氏斜眼看着她,“我想辦法託人,去找皮貨貨源,那個小蹄子不心疼那幾百兩,我可不願意以後我的鋪子這樣虧損。”
這話裡竟是將自己當成陸心顏那些鋪子的主人了。
“如果侄女將事情辦妥了…”小高氏覺得有些話得說在前頭,最苦最累的活她做了,萬一到時候她什麼也得不到,豈不是太虧了?
“如果成了,我將那些鋪子分四分之一給你打理。”高氏見小高氏似乎不大滿意,淡淡道:“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就算了,我想劉姨娘朱姨娘和三媳婦會很樂意的。”
若不是看在你是我侄女份上,我會分四分之一給你?別不知好歹!
小高氏一聽,連忙笑道:“侄女就這麼隨口一問,瞧姑母您這話說的這般見外!姑母,瑞祥和阿林幾人,明兒就來了,侄女去看看安排的住處佈置好了沒。”
“嗯,去忙吧。”
——
第二天一早上,王林和張瑞祥,以及高氏和小高氏孃家或外祖母家,數位年輕未婚的侄子侄孫,紛紛來到安康伯府。
被青桐折了手臂的高嶺,聽說來了這麼多競爭者,顧不得手臂還痛着,吊着膀子,立馬從牀上爬起來。
張瑞祥是小高氏外祖母家的親戚,和高氏沒什麼關係,而王林是高氏外祖母家表姐的孫子,和小高氏雖然也有親戚關係,但畢竟血源隔得遠,不及張瑞祥和她親近。
兩人是小高氏和高氏除了高嶺之外最看重的,在介紹的時候,着實大力推介了一番,似乎當前兩天的偶遇事件,根本沒有發生過。
陸心顏心知所謂的偶遇,肯定是小高氏與高氏特意製造的,也不說穿,笑眯眯地看着幾人唱大戲。
倒是王林和張瑞祥,一個因爲銀子的事被羞辱,一個因爲樣貌和出身的事被羞辱,看到陸心顏都有些不好意思。
反而是陸心顏大大方方地與兩人打招呼,“王公子好,張公子好。”
表哥什麼的,她是喊不出口的,高氏和小高氏楞了一下,“這些都是你表哥。”
“祖母,我性子認生,好幾年不見,已經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了,一時改不了口,待過些日子熟了,我再改過來好不好?”她難得用如此溫柔,又帶着撒嬌意味的語氣同高氏說話,高氏想着她的嫁妝,倒一時不好反駁了,“那接下來的日子,你好好陪陪他們,快點熟悉,免得外人笑咱們後府的小姐沒規矩。”
“知道了,祖母。”陸心顏恭恭敬敬地道:“爲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讓人在劉記酒樓約了位置,請各位公子一聚,不知各位公子有沒有空?”
劉記酒樓的消費可不低,若是陸心顏將銀子花在別的地方,高氏與小高氏肯定有意見,但現在她是爲了招待王林張瑞祥幾人,高氏與小高氏求之不得,“沒空也得有空,哪有作表妹的相約,表哥沒空的道理!阿林,瑞祥,你們說是不是?”
“是是,多謝大表妹盛情款待。”幾人紛紛應下。
陸心顏便帶着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門。
等人了門後,悶得慌的陸心婉,便帶着翡翠在花園裡晃盪,正在賞花的間隙,突然見到陸心晗身邊的丫鬟百合,神色匆忙。
陸心婉叫住她,“百合,什麼事這麼急?”
百合面色一變,立馬雙手攏在一起,向陸心婉行個禮,“二小姐,三小姐剛纔吩咐奴婢去辦點事,如今事情辦完了,奴婢趕着向三小姐覆命,所以急了些。”
“三妹妹讓你辦什麼事?”陸心婉一雙明媚的眼,不停往百合身上打量。
百合垂下眼,“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而已,已經辦好了,多謝二小姐關心。”
“是嗎?”陸心婉冷笑一聲,“將手伸出來。”
“二小姐這是何意?”百合咬着脣。
陸心婉見她不聽吩咐,將翡翠叫過來,“翡翠,將百合身上的東西搜出來!”
“是,二小姐。”翡翠上前一把揪住百合,毫不客氣地伸出手,直接往她懷裡袖裡摸去。
“二小姐,翡翠姐姐,奴婢怕癢,求您放過奴婢好嗎?”百合邊掙扎邊笑,試圖矇混過關,可惜還是被翡翠搜出了身上的東西。
“二小姐。”翡翠迅速退到陸心婉身邊,將手中搜到的東西交給她。
那是一封信,寫着安康伯府三小姐陸心晗親啓,筆力渾厚,一看就是出自男子之手。
陸心婉冷笑道:“好啊,想不到三妹妹居然與外男私相授受,我要去告訴祖母和阿孃!”
“二小姐!”百合撲通一聲跪到地上,“這信是第一次送來,恰好奴婢去辦點事,門房便將信交給奴婢帶給三小姐,三小姐對此事並不知情,請二小姐開恩!”
“三妹妹知不知情,你說不了不算!你是她的丫鬟,自然幫着她說好話。”陸心婉道:“我親自去問三妹妹!”
她轉身就風風火火地朝陸心晗的院子走去,百合急得在後面大喊,“二小姐,二小姐。”
陸心婉充耳不聞,越走越快。
陸心晗此時正在繡花,見陸心婉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忙放下手中的繡活,笑道:“二姐姐,怎麼有空來我這裡?”
陸心婉將手中的信往桌上一放,“說,這是哪個野男人給你寫的信?”
陸心晗眸光一閃,神色自若,“二姐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這信上寫的是你的名字,這筆跡一看就是男子筆跡!”陸心婉冷笑道:“你不過一個庶女,自己不要名聲,可別壞了這府裡所有小姐的名聲,丟盡伯府的臉!”
“二姐姐,你怎麼能這麼冤枉我?”陸心晗雙眼含淚,“我天天在這伯府裡待着,有空不是繡花,就是和你和四妹妹在一起,偶爾外出,也是和母親和二姐姐你一起,何曾落過單,哪有什麼機會認識外男?”
陸心婉想了想,發覺陸心晗說得很道理,她確實沒機會認識什麼外男,陸心婉狐疑問:“你真的不知情?”
“我真的不知情,若二姐姐要我發誓,我可以發誓!”陸心晗堅強地不讓眼眶裡的淚水掉下來,舉起三根手指,“我陸心晗對天發誓…”
“行了行了,發什麼誓,我信你就是了。”陸心婉拉下她的手,一副好姐姐的模樣,“我不過是怕你年紀小,被人騙了去,丟了伯府的臉面。”
陸心晗低着頭,眼裡閃過一道冷光,聲音嬌弱,“二姐姐的好意,我心裡明白的。”
“不過你說是誰這麼大膽給你寫信?”陸心婉將信封拿起看了又看。
“我也不知道,不如拆開來看看,興許是誰的惡作劇!”
說到惡作劇,陸心婉就想到了陸心顏,指不定是她閒得無聊,故意整蠱陸心晗也說不定。
陸心婉雖然這麼想,還是拆開了信,看完後,因爲氣憤,面上漸漸由粉紅變成通紅。
“二姐姐,這信上寫的是什麼?”陸心晗好奇問道,同時靠近陸心婉,踮起腳尖,想一探究竟。
陸心婉迅速收起信,“沒什麼,你說的沒錯,是個惡作劇,三妹妹別看了,免得心裡堵得慌,我這去幫你扔了。”
她說完,直接朝門外走去,連翡翠也沒喚上。
翡翠連忙朝陸心晗福了福,跟了上去。
兩人走後,陸心晗收起面上的柔弱,眼裡露出嘲笑的神情。
百合不解道:“三小姐,那信直接讓二小姐拿走,是不是太可惜了?這麼好的機會,您爲什麼不爲自己籌謀籌謀?”
陸心晗道:“二姐姐說得沒錯,我庶出的身份註定了有些人高攀不起,所以我雖然心動過,但我不癡心妄想!二姐姐自認自己是嫡出,高人一等,天真的以爲,以她的美貌加上伯府嫡出小姐的身份,這京城大部分的高門她都攀得上,只是以前一直沒有機會而已,如今有個機會擺在眼前,她怎會不珍惜?更重要的是,這是她證明自己比陸心顏厲害的最好機會,她一定不會放過!”
“三小姐,奴婢還是不明白,二小姐對您又不是真的好,這機會您不想把握住,爲何要讓給二小姐?”
“讓?”陸心晗冷笑兩聲,“從二姐姐逼我代她嫁入沈家,當着孔公子的面,毫不留情地揭穿我庶女身份起,我與她,已經沒了姐妹情份!如今這份大禮,受得起是禮,受不起便是毒!以二姐姐的腦子,我敢打賭,她八成會將其變成毒藥!”
“萬一二小姐什麼也不做呢?”
“我不介意推波助瀾,幫她一把!”陸心晗道:“百合,你這兩日留意一下翡翠的動靜,若過了兩天翡翠還沒送出回信,你立馬告訴我。”
“知道了,三小姐。”
陸心婉將信死死捏在手心,頭也不回地往自己院中走去。
整個人因爲嫉妒與憤怒,渾身顫抖不停。
回到屋內,她氣得將桌上茶盞盡數掀倒在地,水花四濺,茶盞滴溜溜打着轉,一直轉到隨後追上來的翡翠腳下。
“二小姐,這信裡寫了什麼,讓您這般生氣?”翡翠十分不解,按理說信是寫給陸心晗的,沒陸心婉什麼事,她無緣無故地生什麼氣?
“自己看!”陸心婉將信大力往桌上一拍,整個人暴躁得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翡翠是識些字的,她好奇地拿起信瞧了瞧,有些字不識,連着前後囫圇着大概猜猜,也就明白了信裡的意思。
翡翠看完後,明白陸心婉氣憤的原因,跟着氣憤道:“這大小姐真是的,也不知會什麼妖法,迷得一個二個都圍着她團團轉!”
“真是氣死我了!以前她是嫡女,處處壓我一頭,如今我成了嫡女,而她不過是一和離回家的破爛貨,憑什麼還能一而再再而三爬到我頭上?”陸心婉氣得口不擇言,“一回來,三皇子長安公主給她送禮,公孫公子給她送禮,隔天沈大公子上門求娶,接着去到孔府別院,又將孔公子迷得團團轉!如今孔公子居然寫信讓三妹妹幫他約那個賤人出去!憑什麼?憑什麼?”
陸心婉說完,擡腳狠狠踹向一張褐色圓凳,圓凳倒地後像個陀螺似地不停旋轉,翡翠連忙上前扶起,回頭安撫道:“二小姐,您如今是正經嫡出小姐,跟大小姐那種和離婦人相提並論,沒的辱沒了您的身份!依奴婢之見,您實在沒必要生氣,您想想,以大小姐現在的身份,除了嫁鰥夫做填房,或者是給人做妾,哪個出身高貴的公子哥兒,願意娶她做正房夫人?奴婢聽說有些公子哥兒,私下對已婚婦人十分好奇,不過礙於身份,表面上看不出來而已。大小姐曾經是已婚婦人,如今和離成爲自由身,正好給了那些公子哥們涉奇獵豔的機會,所以纔會一個二個圍着她轉,想借機玩弄一番。”
翡翠這一說,陸心婉漸漸平靜下來,“你說得沒錯,那些人再圍着她轉,也不可能真娶了她,除了沈大公子那種不能…的人,其他人最多逢迎玩弄些日子,真要說親事,娶新婦,還是會從正經人家的小姐裡面挑。”
翡翠趁機拍着馬屁,“二小姐說得沒錯,以您的美貌,定能嫁到如意郎君!”
陸心婉心情大好,遂將此事暫且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