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老夫人要見你。”青桐在外面道。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陸心顏披上披風,帶着白芷來到福壽院,“祖母。”
封氏正靠在羅漢榻上假寐,聽到響動立馬睜開眼,“珠珠來了,過來坐下。”
陸心顏瞧她神情尚好,挨着坐下後道:“祖母,找珠珠何事?”
封氏問:“連氏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珠珠剛剛聽說了,祖母不必自責,這是她應有的下場。”
“珠珠不必安慰祖母,有些事情錯了就是錯了。”封氏嘆口氣,“所以祖母只是讓三老爺休她回府,沒有報案,畢竟祖母有錯在先。”
“祖母,事情已經過去了,您就別多想了,憂思過度傷身。”陸心顏拉着她的手道。
“祖母方纔想的不是這事,是別的事。”封氏定定看着陸心顏,“祖母一心爲了侯府的未來,擔心去了之後無法向九泉之下的歷代祖先交待,卻忘了有些福氣,這侯府是否受得起!若受不起,福氣便會變成噩運,就像現在。”
陸心顏心中一跳,屏住呼吸。
“珠珠,之前是祖母想岔了,以你的才情,予兒就算再修煉十輩子也配不上你。”封氏道:“等從宮中回來後,祖母立刻安排你們和離。”
“祖母。”陸心顏鼻頭微酸。
“你不用難過,祖母沒你想的那麼脆弱,祖母只希望你看在祖母的面子上,若以後侯府有難,你能伸手幫上一把,讓侯府不至於滅絕,祖母就心滿意足了,至於其他的,祖母看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將來是榮華富貴,還是粗茶淡飯,得他們自己爭氣,祖母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封氏愛憐摸着陸心顏的頭,“你是個有大福份的,咱們侯府受不起,以前祖母爲了侯府,讓你受了不少委屈,你別放在心上,回去後,有空便來探探祖母。安康伯府,也不是個省心的地方,祖母雖沒用,好歹也是先帝御賜的一品夫人,你回去後若是有人敢給你委屈,搬出祖母的名頭來嚇唬嚇唬她們還是成的。”
“祖母。”陸心顏眼眶一溼,眼淚不由自主掉下來。
她不是封氏的親孫女,封氏看重自己的親人重要過她,無可厚非。
不管封氏曾有過怎樣的念頭,但最終封氏並沒有虧欠過她。
“好了,別哭了。”封氏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柔聲道:“後天要進宮了,祖母對你沒什麼不放心的,但你身邊的人,你要先敲打一番,到時候別出什麼岔子,還有回府要帶的東西,可以先着手收拾了。以後,祖母還是你的祖母,你還是祖母的珠珠。”
“知道了,祖母。”陸心顏聲音微啞,“那珠珠先回去了。”
陸心顏離開後,孫嬤嬤道:“老夫人,您真的決定放手了?”
“決定了,再不放手,只怕我廣平侯府最後一點血脈都沒了。”封氏嘆道:“財帛亂人心,一點沒錯!珠珠那麼多的嫁妝,我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自己可以不心動,可是爲了廣平侯府的未來,我心動了。如今廣平侯府的現狀,或許起因便是因爲我生了貪戀,睜隻眼閉隻眼,對大媳婦所作所爲不聞不問,希望她能拿捏住珠珠,讓珠珠爲侯府傾盡所能,才造成了今天的後果!”
“可是老夫人,若少夫人被夫人陷害成功拿捏住,用嫁妝爲侯爺世子謀來前程,有您在,少夫人一樣能坐穩這世子夫人之位,以後生下孩兒,這侯府將來的榮華富貴,也是少夫人的。”
孫嬤嬤道:“這天下哪個女人出嫁後,不是爲了自己夫家的前程盡心盡力,您先前那樣想,實屬正常。反而是少夫人,身爲世子夫人,卻不願放下成見與世子修好,爲侯府未來出力,實在…”
“阿瑩,或許從世俗道德來講,珠珠不算全對,但這世上有些人,天生便超脫世俗之外,不能用普通的俗世禮法來衡量!珠珠,便是這樣的人!”封氏面上露出深深的後悔,“自從珠珠從莊子上回來,脫胎換骨,我便已明白這個道理,可我終究還是捨不得唾手可得的財富,遲遲不願放手,造成今日侯府分崩離析!”
“老夫人,二房的橫禍,舅少爺的死,除了侯府裡的內奸,背後分明另有權貴高人指使。”孫嬤嬤道。
“沒錯,但這一切的根本,都是衝着珠珠的嫁妝去的!若早早放了手,哪有這麼多事端?”封氏道:“在侯府,珠珠顧忌我的感受,畏手畏腳,不敢放開手去查,若離開侯府,那幕後之人便不能再通過侯府中人去謀害珠珠的財產!到時候珠珠一走,侯府危機解除,而珠珠也可以大展拳腳揪出幕後真兇!”
“老夫人想得周全。”
封氏苦笑,“都到這個份上了,我還能如何?難道眼睜睜看着侯府滅絕嗎?我只後悔我明白得太晚了!”
——
隔壁鎮國公世子府書房。
“少爺,廣平侯宮世子求見。”
“他來幹什麼?”書桌後的蕭逸宸薄脣緊抿,神情相當不鬱。
小猴子道:“帶着厚禮,說是答謝少爺您的救命之恩。”
蕭逸宸渾身充滿戾氣道:“不用了,讓他滾開!”
玷污了他的手,玷污了他的別院,玷污了他的世子府,一想到此他就火冒三丈,還想來玷污他的眼?
“少爺,宮世子被宮老夫人授意而來,宮老夫人是先帝封的一品夫人,兩府又緊挨着,這不見…不是太好吧?”何況還叫人滾開?
小猴子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明白隔壁宮世子什麼時候得罪了自家少爺,明明之前還幫人家抓幕後兇手來着!
蕭逸宸狠狠皺眉,咬牙改了口,“你告訴他本世子現在沒空,讓他先在外面等着。”
小猴子嘴張了張,“是,少爺。”
明明沒什麼重要事,幹嘛得讓人等着?還在外面等而不是請進府來等,少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近人情了?
小猴子來到大門處,“宮世子,對不住,我家少爺不知跑哪去了,一時找不到人,請您在這稍等一下,我再去通傳。”
“沒事沒事,是我冒昧打擾了,應該先派人送拜帖,等蕭世子有空再來拜訪的。”宮田予賠着笑臉,“小猴哥,你看這禮物要不要先送進去?”
小猴哥?小猴子忍不住樂了,這稱呼怪好聽的!他忍住笑,“少爺一向不收禮,這事我做不了主。”
“那我就再等等,麻煩小猴哥了。”
宮田予雖沒什麼本事,但從未試過對一個下人這麼和顏悅色過,不過因爲蕭逸宸救他一命,他心裡倒沒覺得有什麼委屈。
小猴子正要轉身進府,一回頭看到一身月牙錦袍的蕭逸宸,面無表情地從長廊下走來。
他趕緊大聲道:“少爺,可找到你了!宮世子帶了禮物來拜訪你,多謝你先前的救命之恩!”
心裡則想着,少爺您可千萬別拆我的臺!
“見過蕭世子!”宮田予見到蕭逸宸,心中一喜,連忙拱手打招呼。
蕭逸宸走過來,淡淡琉璃眸從宮田予身上快速滑過,聲音清冷,“蕭某有要事正要出去,宮世子有話請快說。”
他目光並未看向宮田予,薄脣緊抿,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宮田予怔了怔,展開笑顏,“蕭世子,前些日子承蒙您出手相救,我廣平侯府上下不勝感激,今日祖母特命我備上薄禮上門道謝,略表心意。”
蕭逸宸表情不變,“蕭某救你,是因爲他人緣故,與你無關,宮老夫人的好意,蕭某心領了,請回!”
宮田予楞住,“因爲他人?何人?”
“你無需知道。”蕭逸宸輕哼一聲,雙眼又快速從宮田予身上滑過,“蕭某還有事…”
當那強烈的排斥感再次涌上心頭時,宮田予的雄性直覺忽然甦醒,福至心靈,一句話衝口而出,“是不是因爲陸心顏?”
大紅朱門半開半掩,一身月牙錦袍的男子,居高臨下地站在那,眼神睥睨,不承認也不否認,“蕭某有事先行,不送。”
說完不管宮田予何等反應,目不斜視地傲然與他擦身而過。
小猴子立馬跟上。
宮田予的臉,瞬間變得極度難看。
他問得這般直白,蕭逸宸卻並不反駁,說明什麼?說明他當時在蘭英山莊認爲蕭逸宸一而再再而三出手救陸心顏,兩人之間有貓膩一事,並不是他胡思亂想,而是真的!
一旁拿着禮物的小廝小心翼翼問:“少爺,現在怎麼辦?”
“不長腦子的蠢東西,還問怎麼辦?回府!”宮田予用力一腳踢在小廝腿肚子上,因爲過猛扯動身上傷口,痛得齜牙咧嘴。
小廝不敢閃開,抽口氣,“是,少爺。”
宮田予怒氣衝衝地走回廣平侯府。
守門人福叔見到他,立馬道:“世子,老夫人要見您。”
福壽院裡,封氏見宮田予一臉怒氣,問道:“予兒,發生了什麼事,誰讓你生氣了?你不是去給蕭世子道謝去了嗎?”
“人家貴人事忙,哪有時間跟孫兒這種人打交道。”宮田予硬梆梆道。
封氏見他神情,猜想是在蕭逸宸那受了氣,便訓斥道:“蕭世子性情是有些清冷,但他是你救命恩人,就算言語中不熱絡,你也不能擺臉色。”
宮田予一聽救命恩人幾個字,想起蕭逸宸說他救他是因爲他人之故,越發火冒三丈,冷笑連連。
他的夫人他不喜歡是他的事,輪不到別人來肖想!
“予兒,你怎麼回事?”封氏皺眉道。
宮田予忍下怒氣,“祖母,孫兒胸口有些痛,您若沒別的事,孫兒想回去休息。”
他這般避而不談,封氏也不好再說什麼,“祖母有一事與你相商。”
“祖母請說。”
“你與珠珠成婚已快四月,一直相看兩厭,祖母心疼你,也心疼她,所以祖母想,等從宮中回來後,不如讓你們和離…”
“不行!孫兒不同意!”他纔不要便宜那對姦夫**!宮田予大聲拒絕。
封氏一怔,“予兒,你爲何不同意?”
宮田予道:“孫兒先前是對她有些誤會,不過現在孫兒知道自己錯了,願意主動與她修好,請祖母給孫兒一次機會!”
“你?”封氏沒想到宮田予會突然轉了性,明明沒幾天前才鬧得不可開交,甚至躲在外面。
“祖母,孫兒這次鬼門關走了一遭後,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決定痛改前非,努力奮進,將咱們侯府發揚光大。”
封氏心中不禁歡喜起來,當初珠珠也是去了一趟莊子,回來後就性情大變,或許予兒也能如此?
她充滿期待,還好未喪失最後理智,“這事祖母已經跟珠珠說過了,你若能贏回她的心,祖母自然贊同,但倘若不能…”
宮田予道:“孫兒會全力奪回她的心!祖母您就等着明年抱孫子!”
封氏聽得笑開懷,忍不住想像陸心顏溫柔地抱着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坐在她旁邊的模樣。
——
陸心顏回到石榴院後,讓呂嬤嬤將院中所有人喊來訓話。
“後天進宮後,一切言行舉止要格外謹慎小心,不主動惹事也不要怕事,遇到任何事不要慌亂,派人通知我,我會爲大家主持公道。”陸心顏道:“九月二十八是二公主長安公主十六歲生辰,長安公主到了選駙馬的年紀,這次皇上會爲她大擺宴席,各世家子弟均會到場。宴會上長安公主所着之衣裳,極有可能會從華衣祭三位勝出者中挑選一人,爲長安公主量身打造!
不管我會不會被選中,太后看重祖母,定會留她到公主生辰之人,而隨我進宮的人,都在皇宮內多待幾日!所以我醜話先說在前頭,長安公主生辰期間,世家公子衆多,大家千萬不要被迷了眼,亂了心,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污了祖母和侯府的名聲!若被我知曉,我絕對不會放過!”
話到最後,聲音是少見的嚴厲!
青桐白芷小荷掠月人不由低下頭,道了一聲:“知道了,小姐。”
梳雲臉上一陣燒紅,陸心顏這番話表面是對所有人說的,實則是特意說給她聽的,爲了顧全她的面子,才喊來所有人一起聽,她咬着脣,“是,小姐。”
“呂嬤嬤,那幾天石榴院就交給你了,沒事儘量少外出,有事不要意氣用事,能忍就先忍着,一切等我回來處理。”
她若不再了,誰知道江氏和宮田予等人,會不會藉機找院子里人的麻煩?
“明白的,小姐。”呂嬤嬤道。
小荷一揮拳頭,“呂嬸嬸,要是有人敢來咱們院子裡欺負人,您去找小猴子幫忙,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你不在,小猴子哪會聽人使喚?”陸心顏故意逗她,“要不你留下來,保護咱們院子好了。”
“小姐~”小荷不依地喊道。
原本陸心顏是不打算帶小荷進宮的,宮裡太複雜,小荷太單純,怕她會吃暗虧。
可小荷死活撒嬌求她,說她一輩子可能就這一次進皇宮的機會,又說二十二是她十三歲生辰,當滿足她一個生辰願望。
陸心顏心一軟,便答應了。
見小荷又撒嬌,青桐忍不住翻個白眼,“小荷,小姐逗你玩呢。”
小荷俏皮一吐舌頭,“青桐姐姐,我知道,我就是想跟小姐撒撒嬌。”
“受不了你。”青桐抖了抖,“繼續膩歪吧你,我回房了。”
小猴子跟着蕭逸宸身後疾走了一小段路後,前面月牙色身影突然停下,小猴子差點撞上去。
“少爺,怎麼啦?”
月牙色身影轉身,“回府。”
小猴子楞住,“不是說約了重要的人嗎?爲什麼不去了?”
挺拔俊逸的身影越來越小,小猴子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敢情少爺剛剛說有重要的事,只是趕走宮世子的藉口!
少爺啊,您怎麼變成這樣了呢?小猴子憂傷地想。
——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呂嬤嬤在外面急促敲門,“小姐,被休回家的三夫人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陸心顏從牀上坐起,天氣轉涼,整個人懶懶的。
“三夫人昨晚上吊自盡了。”呂嬤嬤道:“今早進去打掃的丫鬟婆子發現的。”
陸心顏揚揚眉,又意外,又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連氏出手傷了宮田予,幕後之人一定不會放過她。
意外的是,連氏早已有了防備,仍然沒能避開被殺害的命運,不過一天一夜,便丟了性命。
“祖母那邊知道了?”陸心顏問道。
“這個時候應該已經知道了。”
“打水進來,我去看看祖母。”
“是,小姐。”
福壽院,封氏坐在羅漢榻上,閉目養息,面上神情黯然。
“老夫人,少夫人來看您了。”孫嬤嬤站在門簾外道。
“快讓她進來。”
孫嬤嬤掀開簾子,“少夫人,裡邊請。”
“祖母,三表嬸的事我剛剛聽說了。”陸心顏開門見山。
封氏睜開眼,面帶擔憂,“珠珠,你說她的死,是因爲被休回家,自己上吊自盡,還是人爲?”
“祖母,依珠珠所見,三表嬸自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陸心顏道。
“說來聽聽。”
“不說別的,爲了五弟和七妹妹的將來,三表嬸就不可能上吊自盡,否則她不會冒着風險對世子出手。”
封氏嘆口氣,面上憂心更甚,“祖母也是這樣想的,她死了,祖母不可惜,但祖母擔心健兒和倩兒,像當初傑兒和梅兒一樣,遭遇橫禍,萬一他們沒有傑兒和梅兒的好運,那三房…”
“祖母,”陸心顏靠近封氏耳邊,小聲道:“五弟那邊我已經派了人暗中保護他,至於七妹妹,我交代了青桐暗中留意。”
封氏放下心來,“珠珠,你看祖母要不要將倩兒接到福壽院來?”
“七妹妹雖然乖巧,但祖母您身體不好,操不得這種心,況且那幕後之人萬一對七妹妹對手,誤傷了您怎麼辦?”陸心顏道:“珠珠建議不如這樣,等從宮中回來後,珠珠將七妹妹接到石榴園暫住一段時間。”
封氏反對,“你剛剛還說那幕後之人若對倩兒動手會誤傷祖母,祖母也擔心他會誤傷了你。”
“我院中有青桐白芷在,還養了一隻精明的鸚鵡,不會有事的。”陸心顏道:“先就這麼說定了,祖母,明日就要進宮,珠珠想先回去好好檢查一下進宮的行頭有沒有錯漏。”
封氏見她堅持,便不再勸了,“珠珠,能再陪祖母說會話嗎?祖母尚有一事不明!”
“祖母請說。”
“上次傑兒和梅兒遇害之後,你跟祖母說,這府中有人對祖母和侯爺心懷怨恨,故意趁亂傷害傑兒和梅兒,想栽贓給祖母和侯爺!不過自那之後,那人一直沒有動靜,直到這次予兒出事後,連氏馬上跟着出事,難道那幕後之人又是因爲怨恨祖母,所以才殺了連氏?”封氏不解道:“祖母直覺此事沒有這麼簡單!”
確實沒有這麼簡單!上一次,陸心顏已經懷疑真正的幕後之人,是宮軒的生母,只是一直找不到線索,這一次連氏上吊自盡,更加證實了她的推測。
只是這件事情,她現在還不能告訴封氏,只能敷衍道:“祖母,這件事情,珠珠現在也毫無頭緒。”
封氏看她一眼,也不知信了還是沒信,“既然你也無頭緒,就先回去吧,一切等從宮中回來再說。”
封氏本想將宮田予不同意和離,想與她修好的事情告訴她,想了想還是作罷。
兩人的事情,還是不要插手了,是緣是孽,一切看緣份,就交給老天來安排吧!
連氏雖然被休,但始終是宮健和宮倩的生母,兩人年紀太小,封氏便讓三老爺宮浩陪着宮健宮倩前去連府弔唁。
晚上陸心顏正要熄燈入睡前,青桐在外道田叔託人送信來了。
這麼晚送來,肯定是什麼緊要的事情。
陸心顏打開門,接過青桐遞來的紙條,看完後忍不住皺起眉頭。
青桐不由好奇道:“小姐,田叔信上說了什麼?”
“是關於佛堂的事情,田叔查到了一點線索。”陸心顏沉着臉,“早點去睡吧,等從宮中回來後,田叔手上線索更多時,我再告訴你。”
“知道了小姐。”青桐聳聳肩離去了。
——
第二天天還沒亮,福壽院、石榴院,還有宮錦的扶桑院,就忙活起來了。
廚房早早準備着早膳熱水,馬房也一大早就開始餵馬,來來往往的聲音過大,最近睡得不大好的江氏被驚醒了。
她正想喝問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突然想起今日是封氏陪着陸心顏進宮的日子。
心裡冷笑兩聲,惡毒想道:請老天保佑那個賤人在宮裡得罪貴人,犯下大不敬之罪!老夫人無力保住她,將她休出府!
宮羽同樣醒了,一手撫着額頭上仍然明顯的疤痕,眼裡發出怨恨的光,怨恨爲何這一切的好事都落在陸心顏身上,怨恨江氏爲了宮田予寧可她這個女兒頂着一張毀容的臉!
恨着恨着,就想到了武昇身上,眼裡露出鮮有的溫柔,她心想,就算別人都嫌棄,他肯定不會嫌棄的。
只可惜這次沒機會跟着祖母一起進宮,否則便能見他一面了。
哎,到底何時才能再見到他呢?宮羽心裡柔情百轉。
天剛亮,廣平侯府的幾輛馬車就出發前往皇宮了。
油光滑亮的高大駿馬,圍着藤黃色繡金線的布圍子,琉璃碎玉串成的珠子輕輕搖晃,馬兒踏在石板上清脆的達達聲,成爲這京城清晨一道亮麗的風景。
巍巍宮牆下,厚重的宮門緩緩打開,層層疊疊的宮殿一一展開,大氣恢宏,如進入一個尊貴森嚴的新世界。
廣平侯府一行在宮門前落轎,由太后宮裡的大太監林公公領着,從左邊的小側門走進去。
宮規森嚴,所有人都半垂着頭,跟着林公公身後,一心看着腳下的路,連眸光也不曾移動半分。
林公公心中暗自讚歎,廣平侯府規矩不錯,連第一次進宮的丫鬟都能如此守禮,難怪太后對宮老夫人另眼相看了。
太后住在萬壽宮,原本不叫這名字,當今皇上孝順,期望太后萬壽無疆,便賜名萬壽宮。
太后年歲大,喜歡熱鬧,喜歡看青春亮麗的年輕女子,因此萬壽宮裡的宮女,一律穿着或鮮黃色或粉紅色的宮裝,乍一看去,倒像入了春日花叢。
“宮老夫人,宮四姑娘,宮少夫人,請先在這裡等着,奴才這去稟告太后。”林公公尖着嗓子道。
“有勞林公公了。”封氏微笑着往林公公手裡塞了個紅包,這宮裡私下的規矩都是如此,若不收反而會得罪對方,林公公也不推辭,點頭致謝後,進去通報了。
陸心顏一行人站在外面,隱約能聽到萬壽宮裡傳出的笑聲,其中有個聲音有些熟悉,她低頭想了想,認出了那聲音的主人,長平公主武婉。
進宮前,陸心顏早知這次進宮之行不會太容易,溫如香與沈雨煙接連出事,武婉就算不全部知情,一大半的內情肯定是知道的,如今這麼好的機會,她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青桐白芷幾人規規矩矩站着,連最愛熱鬧的小荷也一直低着頭,絕不亂看。
陸心顏心中滿意,這小丫頭看着天真,其實懂事的時候還真懂事,就像現在,自己叮囑她在宮裡不能亂看,她就真的忍住不亂看。
林公公很快就出來了,“宮老夫人,宮四姑娘,宮少夫人,太后娘娘有請。”
頓了頓,“長平公主也在。”這是答謝封氏剛纔給的紅包。
“多謝林公公。”封氏感激道。
封氏、宮錦和陸心顏入到殿內,即使不擡頭,眼角餘光也能瞟到滿殿華麗奢侈的裝飾,“臣婦(小女)見過太后娘娘,見過長平公主。”
一道慈祥的聲音含笑道:“都快起來,賜座。”
“謝太后娘娘。”
幾人規規矩矩落坐後,太后細細看了幾人一眼後,帶着兩分驚訝和打趣,“阿冰,這大半年沒見,你倒是越活越年輕了,看着比哀家小了哪止五歲,起碼十歲了,哎呀不行不行,有什麼秘方快點交上來,哀家重重有賞!”
阿冰是封氏的閨名,太后如此喚她,是親近之意。
封氏掩嘴笑道:“太后娘娘,這京城誰不知道太后娘娘駐顏有術,比得過那二八少女,您就別笑話臣婦了。”
太后哈哈大笑,“哈哈哈,阿冰你這嘴可真敢說,哀家孫兒孫女都不止二八了,哀家還二八?你簡直想笑死哀家是不是?”
一身明亮錦紅色宮裝的武婉撒嬌道:“皇祖母,宮老夫人這話可沒說話,您若和長平一起出去,外人定以爲咱們是兩姐妹。”
太后笑着點點武婉的額頭,“你這丫頭,合着阿冰一起打起趣皇祖母呢。”
“長平只是實話實說,宮老夫人,對不對?”
封氏自然捧場,“公主說的是。”
太后又咯咯笑了一會,才道:“阿冰你今日這妝扮,倒真是年輕好看,哀家許久不曾見過你這樣有生機了。”
“臣婦讓太后憂心了。”封氏病了幾年,每次進宮氣色都不大好,太后曾讓太醫給她把過脈,說是年輕時落下的毛病,只能精心養着,“這一切都是臣婦孫媳婦珠珠的功勞,今日這身衣裳妝容都是珠珠爲臣婦妝扮的。”
不只她,宮錦也是,饒是陸心顏手腳快,一大早的也累了個半死。
連氏前日去世,雖她如今與侯府已沒有關係,但看在宮健宮倩的份上,這頭七之內,侯府行事都會盡量低調,着裝也會盡量素雅。
不過今日要進宮,不能太素雅,觸貴人的黴頭,特別太后如今喜歡鮮亮的顏色,陸心顏便爲封氏選了一身繡着鳳穿牡丹圖案的松花石綠,牡丹頭上插着兩隻寶藍吐翠孔雀吊釵,低調簡潔又華貴。
“哦?”太后興味地一揚音調,“錦兒哀家見過幾回,今日瞧這模樣,倒是比以前更俊了些,也是你那孫媳的功勞?”
“回太后,是的。”封氏含笑道。
太后這纔將眼光移到陸心顏身上,她眼神只輕輕瞟過來,陸心顏便感受如泰山般的壓頂之勢,不禁挺直腰桿。
“擡頭讓哀家瞧瞧。”聲音仍是帶笑的,卻少了剛纔與封氏說話的親切。
“是,太后娘娘。”陸心顏緩緩擡起頭,只見上首正中坐着一名深藍色宮裝婦人,面容富態秀麗,五官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美麗。
太后今年五十九,因爲保養得當,看起來不過四十多歲的樣子,她看着陸心顏,眉眼間凌厲一閃而過,很快換成慈祥的笑容。
“杏眼瓊鼻,黛眉桃腮,身姿楚楚,倒是個難得的美人兒。”太后在她身上停留兩眼後,看向封氏,“阿冰好福氣。”
封氏還沒接話,武婉便在一旁笑着插嘴道:“皇祖母這下相信長平沒有誇大了吧?放眼這京城,能與宮少夫人樣貌相媲美的,可真是找不出幾人,連三皇兄和公孫表哥,都讚歎有加。”
難怪太后的態度有些奇怪,原來是武婉一早在太后耳邊吹了耳邊風!她陸心顏名義上已經是已婚婦人,被傳得到其他男子的讚賞,分明是說她水性揚花賣弄姿色,特別那對象,一個是太后的親孫子,一個是太后的侄孫子,不管是真是假,太后見到她,會高興纔怪!
封氏眼皮一跳,“回太后,自古以來,這後院女子,顏色是其次,品行才最重要,珠珠不僅有貌,品行上亦賢良淑德,確實如太后娘娘所言,臣婦能有這麼一個孫媳,實在是臣婦幾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見她如此公開維護,太后略略挑挑眉,面色看起來倒是好了幾分,封氏不是普通婦人,這宮少夫人既然能得到她青眼,想必有些過人之處。
武婉見太后態度有所轉變,暗暗瞪了封氏一眼後,又道:“皇祖母,您不知道這外面的傳得有多難聽,說這宮少夫人…”
“謠言止於智者!”悠揚的女聲輕輕淡淡地響起。
武婉臉色一變,“大膽!本宮同皇祖母說話,哪裡輪得到你插嘴?”
“回公主,因爲您剛剛謠言中的主人公正是臣婦,臣婦不得不出聲阻止。”陸心顏不卑不亢道。
“怎麼,你心虛了?怕被皇祖母知曉?”武婉冷笑道。
“臣婦只是不想公主被謠言欺騙,又用此謠言誤導太后。”陸心顏道:“舞陽侯府宴會當日,臣婦因爲與沈小姐進行詩詞切磋,無意與三皇子及公孫公子幾人遇上,又恰好臣婦所作之詩,入了三皇子和公孫公子的眼,當時大皇子二皇子公主沈小姐杜小姐等人均在場,臣婦實在不知公主從哪聽來的傳言!”
封氏笑着道:“看來三皇子倒是隨了蕭貴妃的愛好。”
太后頓了頓,“昇兒確實愛好詩詞,不過是因爲他母妃蕭貴妃素愛詩詞,昇兒爲了討他母妃歡心,只要聽說哪裡出了新的好詩詞,定會前去討要,想來必是如此,讓外人誤會了!至於墨白,那小子風流成性,他祖母他娘都拿他沒辦法,但他風流歸風流,卻從不與婦人有任何暖昧,這點哀家倒是放心得很!”
“皇祖母…”武婉見太后開始偏向陸心顏,有些急了。
太后看了她一眼,“宮少夫人說得對,謠言止於智者!這坊間就是有些人愛嚼舌根,你身爲一國之公主,應該明令禁止纔是,豈可偏聽偏信?”
那語氣帶着兩分利害,武婉脣色微白,不敢再說什麼了。
太后又轉向陸心顏,微笑道:“這世間女子生存不易,流言蜚語可置人於死地,本宮相信宮少夫人並無逾矩,不過以後行事要更加謹慎些,免得落人口舌,辯解無力。”
“謝太后娘娘提點,臣婦一定銘記於心!”陸心顏道。
太后這一番話,表面看來是在偏幫陸心顏,其實陸心顏心裡清得很,太后這是在維護皇家尊嚴。
一個皇子被人傳與已婚婦人不清不楚,一個公主不查明真相,反而幫着傳播這些流言,說出去,丟的全是皇家的臉面!
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不管流言是真是假還是有人隨口編造的,明面上先堅決否定,至於私下如何去查,查到了又如何處置,那是另一回事了。
太后道:“阿冰,你難得有精神來宮裡,這次可得好好在這住幾天,陪哀家說說話。”
這話便是讓她們退下的意思了,封氏哪裡聽不出來?
她笑道:“太后娘娘您不說,臣婦都打算在您這宮中賴多幾日,沾沾這皇宮的貴氣再走!既然您主動提了,那就讓臣婦先將帶來的行李好好整理一下,晚些再來陪您說話。”
“你和錦兒就住在本宮的偏殿,房間哀家已經讓人收拾好了,至於宮少夫人…”太后猶豫了一下,似在考慮該如何安排陸心顏。
武婉小聲道:“皇祖母,宮少夫人是華衣祭的勝出者,這次進宮主要是爲表演,若不跟其他人一起住在百花宮,只怕會惹來嫌話。”
她音量雖不大,殿中卻人人能聽到,陸心顏勾勾脣角,“太后娘娘,公主說得對,臣婦應該住進百花宮纔是。”
這次封氏帶着宮錦和她一同入宮,太后早就知情,卻只安排了封氏和宮錦的住所,說明太后根本不想陸心顏住進她的偏殿!陸心顏心知肚明,便主動給雙方找臺階下。
太后道:“既如此,來人,帶宮少夫人去百花宮,好好安置。”
“謝太后娘娘,臣婦先行告退。”
看到陸心顏轉身離去,武婉脣邊迅速劃過一抹冷笑。
百花宮離萬壽宮不算遠,約半刻鐘的時間便到了。
帶她們來的小宮女道:“宮少夫人,百花宮的院子安排由楊才人負責,請您先在這等一會。奴婢還有活,先告退了。”
“謝謝你。”陸心顏朝白芷一使眼色,白芷悄悄往小宮女手中塞了一個紅包。
小宮女大概進宮沒多久,還沒享受過這種待遇,面紅耳赤的正要多謝,身後傳來兩聲嘲笑,“喲,這還沒開始呢,就開始收買起人了?”
陸心顏一行人回過來,只見兩個青春妙齡容貌不俗的女子,帶着幾個丫鬟站在不遠處,一人身形苗條,面如滿月,笑容和氣,是華衣祭上的第二名,江州李氏李琴萱,其父是正五品江州知州。
另一人身形嬌小,耀眼的橘紅色襦裙,華衣祭上的幸運兒,因溫如香抄襲被除名,從第四名升至第三名,得到此次入宮機會的江州楊氏楊柳兒,其父是從五品青州鹽運司副使。
剛剛開口說話的是楊柳兒,滿臉不屑的神情。
李琴萱衝着陸心顏尷尬地笑笑,“柳妹妹別胡說,宮少夫人只是在表示感謝而已。”
“李姐姐,我哪有胡說?你沒看到她們是從那個方向來的嗎?剛剛帶咱們來的太監說了,那邊是太后的萬壽宮!”楊柳兒拉長音調,“原來有人是有關係的,看來這次呀,八成是內定了。”
太后有意從此次華衣祭前三名中,選出一人爲長安公主十六歲生辰製做華裳,這個消息早已在私下傳開。
宮中妃嬪公主們的衣裳,有宮中專門的司制局製做,極少從外採買,因此此次若能爲長安公主製做華服,必能一服驚天下!
上次華衣祭時,陸心顏名不見經傳,其餘十位參賽者,除了溫如香之外,均未將她放在心上,絲毫不曾防備她,哪知最後被她奪冠,那些人心中暗悔不已,怪自己過於輕敵。
特別是最開始評爲第四名的楊柳兒,更是捶胸頓足悔不當初,好在最後溫如香出了事,楊柳兒從第四名變成第三名,沒讓她後悔得徹底。
這次進宮,楊柳兒是卯足了勁,想要獲得太后青睞,成爲替長安公主製作華裳的人選,哪知剛進宮沒多久,就看到陸心顏幾人從另一處過來,她好奇之下一問,方知陸心顏的祖母宮封氏與太后交好,此次封氏帶着陸心顏進宮,先去拜見了太后娘娘。
楊柳兒的滿腔熱情頓時被澆了一盆冷水。
人家已經在太后面前露了臉,有人替她說了好話,別人哪還有什麼機會?
因爲心裡嫉妒不已,一見到陸心顏,便沒什麼好口氣了。
小宮女臉臊得不行,連忙將紅包往白芷手裡塞,陸心顏接過後,重新塞回小宮女手中,微笑道:“在這京城裡,大戶人家的小姐公子們,出去喝個茶聽個曲,高興了給所有人打賞是常事。剛纔你帶我們來這百花宮,辛苦你了。”
所謂長者賜,不可辭,陸心顏身份擺在那,小宮女也是懂規矩的,再加上她說得明明白白,京城裡規矩就是這樣,再不收就是看不起人了。
小宮女道了聲謝,紅着臉走了。
她走後,陸心顏看了眼楊柳兒身後,突然對着她咧脣一笑,“以後柳小姐得經常來京城裡才行,若不懂這京城裡的規矩,會被人笑話你不知哪個鄉下來的土包子。”
楊柳兒氣得面上一紅,好歹她也是從五品官員家的嫡出小姐,怎麼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剛纔不過是故意出言諷刺,結果反倒被反諷她是個鄉下來的土包子!
當下腦子一熱,“你是京城的,你就了不起嗎?京城有什麼大不了的!…”
“京城乃天子腳下,天武國最至高無上的地方!”楊柳兒身後一道高傲的女聲響起,“你是哪位?居然敢在皇宮裡說京城有什麼了不起的,你想被誅九族是不是?”
“參見楊才人。”百花宮外的幾個宮人行禮道。
楊柳兒臉上血色迅速褪去,轉身隨着衆人一起行禮:“參見楊才人。”
此次華衣祭勝出者進宮表演,由當時的評委孔淑妃楊妃陳妃三人負責,楊才人是之前華衣祭上,同孔淑妃一起出現的楊妃的遠房表妹,楊妃便將安排住所之事交給楊才人負責。
楊才人生得頗爲豐腴,皮膚吹彈可破,樣貌甚美,份位雖不高,但仗着表姐楊妃,在宮中頗有些霸道。
她斜眼看了一眼楊柳兒,“剛剛瞧不起京城、瞧不起皇宮、瞧不起皇上的,就是你?”
楊柳兒雙腿打顫,她只說了京城有什麼大不了,哪有瞧不起皇宮和皇上?這莫須有的罪名一壓下來,可不是得誅九族?
她慌忙跪在地上,“回楊才人,小女剛剛並無此意,只是宮少夫人說小女是外地來的土包子,小女一時氣憤才說錯了話,請楊才人明察!”
楊才人雖在宮中有些霸道,但人家都是看在楊妃的面子上給她兩分薄面,哪裡真是怕她?如今楊柳兒這一跪,滿臉的驚慌害怕,頓時取悅了她!
李琴萱連忙跟着跪在地上,“楊才人,楊妹妹先前確實是無心之失,請您原諒她這一回。”
楊才人心裡更滿意了,“你就是三人之間的楊柳兒?看在你與本宮同姓的份上,這次就算了!不過你要記住,這裡是皇宮,以後說話行事都要有規有矩,切不可再行差踏錯!知道了嗎?”
“謝謝楊才人!”楊柳兒感激道。
“你是宮少夫人陸心顏?”楊才人嫵媚的雙眼往陸心顏身上一掃,看着那盈盈腰身,眼裡含上妒意,“傳聞你樣貌絕美,氣質堪比天上嫦娥,本宮這一瞧,也不過如此嘛。”
陸心顏謙虛道:“坊間傳言誇大其實,臣婦蒲柳之姿,難當大雅之堂。”
楊才人這才滿意了兩分,“算你有自知之明。”
她命人打開百花宮,進去後隨手一指,“你,楊柳兒,左邊那個院子,你,陸心顏,右邊那個院子,你,中間的。”
“是,楊才人。”
“宮中忌大聲喧譁,有什麼事別大驚小怪的,知道嗎?”
“知道了,楊才人。”
“表演在明天晚上,這兩天好好相處,若被本宮知道有人搞風搞雨,定會稟告皇后,絕不輕饒!”
“明白了,楊才人。”
“本宮先走了。”
“楊才人慢走。”
楊才人耍完威風后,揚着頭扭着並不細的腰走了。
“李姐姐,我先回去放行李,等會來找你。”楊柳兒跟李琴萱打完招呼後,看也不看陸心顏,直接走了。
李琴萱向陸心顏行個禮,抱歉道:“宮少夫人,楊妹妹性子直,有時愛耍點小孩子脾氣,其實心地挺好的,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小姐都說她小孩子脾氣了,我一個大人怎會與她計較?”陸心顏道。
“我代楊妹妹謝過宮少夫人。”李琴萱柔聲道:“我看宮少夫人的行李挺多的,需要我幫忙嗎?”
陸心顏微笑着拒絕,“謝謝李小姐,我幾個丫鬟手腳利索,很快就好了。”
李琴萱溫柔道:“那晚些見,宮少夫人。”
兩人頷首告別後,分別走向自己的院子。
剛進去沒多久,青桐突然大喝一聲,“小心!站着別動!有蛇!”
蛇?陸心顏幾人後背一涼,頓時乖乖地站在那,屏息着一動不敢動,任憑全身汗毛直豎。
青桐喊出聲後,迅速拔出頭上一根簪子,用力甩出,“可以了。”
幾人慢悠悠地回頭,只見一條三指粗全身碧綠的大蛇,七寸處被一根簪子釘在地上,在她們不到一米的地方掙扎,膽小的掠月頓時尖叫出聲,又很快捂住脣,和梳雲摟在一起。
白芷習醫見慣毒物,倒是鎮定,小荷自小在莊子裡,曾見過不少蛇,神情也還好,陸心顏則全身發涼,心裡毛毛的。
馬丹,她最怕這滑溜溜的玩意了!她看了一眼後,迅速將臉轉向一邊,讓自己冷靜下來,“白芷,你瞧瞧這蛇的毒牙在不在?”
若是沒有了,說明只是個惡作劇,若是毒牙還在,那分明是有人想置她們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