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遇上花雲白實在是一件讓人意外的事情,更巧的是花雲白正是往秦府去探望花氏的。林秋禾一路上偶爾聽到前面的交談聲,就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
而她所沒有看到的,則是秦錦蘭微微紅着雙頰的樣子。不然的話,只怕她的眉頭就會皺的更緊了。
陳自晴這會兒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兩個人在馬車中對視了一眼,然後又都忍不住笑了出來。“秋禾,你是不是也看出外祖母和大舅母的意思了?”
過了一會兒,陳自晴才壓低了聲音問,生怕有第三個人聽到她們的對話。林秋禾聽她這麼說,“看來你也想到了。我想依照大姑娘的聰慧,不會想不到這點。她……”說到這裡,她微微頓了一下,然後搖頭,“這事兒不是我們能管的,我們不要多事。想來秦老夫人和秦大太太心中都是有數的。”
本朝男女之間雖然沒有大防,通家之好的子女一起同遊、宴飲也不算什麼大事。然而,若是秦家人一直壓着秦錦蘭的婚事抱着的是想讓她入宮的打算的話,只怕這就有些不妥當了。
陳自晴點了下頭,“你說的沒錯。”
花雲白一路護送她們回了秦府,然後和四女一起先去安和園給秦老夫人請安。一路上,秦錦蘭明顯情緒很好,秦舒蘭則湊到了陳自晴這邊和她們兩個說悄悄話。花雲白偶爾回頭看一眼,她立刻就露出了心虛的表情,聲音都會不由自主地又壓低三分。
因爲她所說的,幾乎都是有關花雲白的事情。
例如,早些天花雲白補了個缺,如今已經是有官職在身了。又比如,花雲白如今在京城之中也算是炙手可熱,聽說今天聚會見到的某某姑娘家中曾經探過口風。
林秋禾聽着這些話,不由地擡頭看了一眼,結果正好花雲白回頭看過去,兩個人的視線在一瞬間交匯,林秋禾若無其事地轉開眼神,反而是花雲白一瞬間有些尷尬起來。
一旁的秦錦蘭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還繼續說着話。幾人一起進了秦老夫人的花廳,秦老夫人笑呵呵地道:“你們說什麼呢這麼開心,說出來也讓我老婆子跟着高興高興。”
花雲白連忙過去見禮,衆女也沒有落後太多,一通忙碌,衆人才坐了下來。秦老夫人問了花雲白一些家常話,花雲白把專門帶來給她的東西送上,這才笑着提議去看花氏。
“應當的,應當的。”秦老夫人點頭,笑着道:“那我就不多留你在安和園了。不過晚膳可要留在竹園用,等你姐夫回來,你們喝上幾杯也是好的。”
說話間,秦錦蘭就站了起來,低聲道:“祖母,我這邊還有些要帶給大嫂的糕點……”她本想說要和花雲白一起送去竹園的,然而秦老夫人眉毛一揚,立刻就道:“這樣也好,讓雲白一起送過來,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
秦錦蘭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卻不敢反駁秦老夫人的話,只好交代身邊的小暑把東西拿過來由花雲白送去給花氏。
其他三女見秦老夫人確實有話要跟秦錦蘭說,都知趣地起身離開了。
秦老夫人又讓屋中伺候的人去外面守着,這才示意秦錦蘭在她身邊坐下。見這個從小疼愛的孫女一臉的不安,她這才無奈的嘆息了一聲,緊繃的臉也露出了緩和的表情。
“錦蘭。”她低聲叫了一聲,伸手輕輕地拍着秦錦蘭的手背,“你已經過了十四歲生辰,也算是大姑娘了。這些日子,家中客人不斷,你可有想過自己的將來?你可有喜歡的人?”
“祖母……”秦錦蘭遲疑着開口,臉上的不安早就被羞紅所代替。秦老夫人見狀心中一驚又是一緊,“你真的有喜歡的人了?”她語氣略急,然後又恨聲,“是花雲白?!”
“雲白哥哥人很好……”秦錦蘭見秦夫人提起花雲白語氣不悅,下意識地就辯駁,然後才明白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連忙搖頭否認,“祖母,我不過是當他是哥哥而已。您可別瞎猜!”
“是嗎?”秦老夫人何等精明,又怎麼會被秦錦蘭糊弄過去。見她如今還是一臉的嬌羞,忍不住就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錦蘭!”
秦錦蘭被嚇了一跳,連忙站在一側低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家中特意在兩年前爲你請了女先生,難道這些年你都白學了,身爲一個女子,你怎麼能夠……”秦老夫人越說越氣,指着秦錦蘭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秦錦蘭嚇得不輕,連忙過去道:“祖母,我真沒有……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怎麼可能跟雲白哥哥私相授受。我是把他當哥哥看待,這才親近了些。若是祖母不喜歡,以後我避開就是了……”
她說着眼淚就出來了,秦老夫人看着她這樣,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無奈,拿着帕子輕輕給她擦了眼淚,這才低聲道:“你明白就好,我只怕你一時糊塗,行差走錯半步,那都是會要了命的。”
“祖母疼我,我又怎麼會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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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園之中,陳自晴幾次擡頭看向林秋禾,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低聲開口:“你說,是外祖母看出了什麼嗎?她,不會責備大姐姐吧?”
林秋禾放下手中的書,看着陳自晴擔憂的神色不由笑了出來。
“責備肯定是有的,不過,我想大姑娘也應該會想明白纔是。”她平淡地說:“不然,最後不止是害了自己,只怕還會拖累二姑娘、三姑娘,還有你。”
“你是說……?”陳自晴一驚,幾乎是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大姐姐不會……不會那般吧?”她雖然這麼說,語氣中卻沒有多少信心,反而更加不安起來。“若她真的……不會,花家的公子也不會如此纔是。”本朝男女之間並沒有那麼多的規矩,然而女子的名聲還是很重要的。若是秦錦蘭真的與花雲白有些什麼齷齪事情的話……陳自晴越想越害怕,然而
陳自晴越想越害怕,然而林秋禾卻在此時笑着反問:“既然知道花家公子不會如此,你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陳自晴雙眼微紅,然後才低聲道:“寄人籬下,總歸是有幾分不安的。”她對着林秋禾苦笑,“有時候我真羨慕你。”
自信,勇敢,聰慧……陳自晴幾乎可以把她所能想到的稱讚的詞語都用在林秋禾的身上,然而,有些事情她分明清楚是怎麼樣的,卻也沒有勇氣像林秋禾那般作爲。就如同當初陪秦氏姐妹一起挨罰,又如同今日林秋禾不客氣地反諷李慕秋。若說她委曲求全是因爲她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那麼秋禾不一樣是嗎?她還有外祖母,還有三位舅舅當做靠山,而秋禾則什麼都沒有。
想到這些,陳自晴就有些氣餒。然而,再看看林秋禾平淡的樣子,又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她真的做不到。
孫府很快就傳來了消息,確定了當月二十五這日進宮請安。林秋禾算了算日子,刻意把那日空出來順便也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張章師徒和寧卿。
張章得到消息的時候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然而卻沒有說什麼只是揮手道:“你自己做主就好。”離開的時候才又忍不住回頭囑咐了一句,“那日我和你師兄都在宮中,若是有什麼意外,儘管讓人去找我們。”
秋禾心下感動,笑着點頭。
而寧卿在聽了這個消息之後,依然是一副慵懶的樣子,不過是又確認了一下林秋禾去的日子,就沒有再說什麼。甚至,他連林秋禾到底能不能幫上孫修儀這件事情都不怎麼在意。
不過事關後宮,林秋禾本也就沒有抱多大希望寧卿能夠幫上忙。因此對於他渾不在意的態度,也沒有任何的失望。
二十五日這天很快就到了,一早孫家就來車接了林秋禾一道入宮。這次比她上次跟着張章入宮更加繁雜,一樣是先去給陳太妃請安——陳太妃讓人傳話,不耽誤她們一家人說話就根本沒有見她們。轉而去皇后宮中,皇后倒是請她們進去吃了杯茶,然而後宮事務繁忙,一盞茶的功夫就讓宮中內侍帶着她們去了孫修儀的宮中。
孫修儀住在後宮偏西南角的昭和宮中,林秋禾一行人在內侍的帶領下很快就抵達,而孫修儀也早就準備好了茶點等着她們。
幾人一進花廳,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孫修儀就連聲道:“免禮免禮。”然後就起身握住了她母親張氏和孫梓棋的母親劉氏,“母親,嬸母。你們快坐下說話。”轉而又看向孫梓棋,道:“梓棋比我上次見的時候又長高了。”
最後,她纔看向林秋禾,道:“林姑娘,又見面了。”
“孫修儀安好。”秋禾淡淡打了個招呼,被拉着一起坐下。如今昭和宮中還未有妃位的主子,孫修儀雖然居住側殿卻也算得上主子,待遇自然是不錯的。
宮中的宮女、內侍飛快送上瓜果、點心,又按照個人口味送上了茶,然後就悄無聲息地退下招呼孫家和林秋禾一行人帶入宮的丫鬟。
見花廳之中再沒有外人,孫修儀和張氏、劉氏這才默契的停下了說話,轉而一起看向林秋禾。
“這次要有勞林姑娘了。”孫修怡溫聲說,她本就相貌出色,爲人又是溫婉有禮,實在讓人厭惡不起來。
林秋禾沒有客氣,由孫修儀心腹的宮女端水淨手,然後就直接上前爲她把脈。
只要孫修儀不是真正的不孕不育,那麼林秋禾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手指輕輕落在孫修儀潔白如玉般的手腕上,林秋禾閉上雙眼認真感受着手下的脈搏跳動。這次診脈足足用了近一刻鐘,林秋禾收手,衆人還沒有來得及鬆一口就聽到她開口,“另外一隻手。”
孫修儀聞言一愣,遲疑了一下才伸出了另外一隻手。
對於這個小意外衆人心中雖然皆是不安,卻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出聲打擾林秋禾,都揪着心等待着最後的結果。
林秋禾卻不是故意做戲,想要提高身價。而是診脈本就不是她所擅長的,左右手同時診脈才更確保一些。而就算是這樣,有些該問的話也還是要問的。
這麼一番折騰,加上斟酌就花費了半個多時辰,屋中雖然放着冰盆,然而每個人都不時地拿着帕子擦拭額頭的汗水,等着林秋禾最後的宣判。
林秋禾又沉吟了片刻,纔開口。
“我有八成把握能把孫修儀的身體調理好。”她擡頭看向衆人,“只是何時有孕,就不是我能保證的了。”
在場的人,除了孫梓棋外都是明白人,張氏和劉氏立刻就點頭道:“只要把身體調養好就好。阿彌陀佛,只要人好好的,就好了。”
看着張氏雙手合十的架勢,林秋禾低頭笑了下,然後才道:“那我就開一個方子孫修儀照方抓藥,每日煎服就好。”
給後宮中的人開藥方,林秋禾自然是加倍小心。同樣的藥方開出來一式兩份,林秋禾在下面署名,然後讓張氏和孫修儀也確認無誤之後簽下了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撒花~~~~
昨天下了雨~~今天果然涼快不少~~~
要是一整個夏天都這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