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禾不是傻子,秦玉蘭所求什麼這麼簡單的因果關係自然想得明白,她不欲趟秦府嫡庶的渾水,因此是隻笑着客氣了兩聲。秦玉蘭還想說什麼,外面就聽到了秦錦蘭和秦舒蘭的聲音。
幾個女孩又是一番折騰,這才陳自晴也不好挨着秦老夫人坐,就和林秋禾坐在了一邊。而她們對面一次坐着秦氏三姐妹,不過看秦錦蘭和秦舒蘭對秦玉蘭的態度,也還算關心。
秦玉蘭就有些謹慎和防備了。
一羣少女陪着秦老夫人說笑,屋子中的氣氛很快就熱鬧了起來。又過了大約兩刻鐘,秦家大太太和秦二太太這才忙完了各自的事物過來請安。
“怎麼不見老三家的蹤影?”秦老夫人等人落座,這才問到。
秦二太太在她面前向來沒有多少話,就由章氏開口。
“好像是三叔有些事情耽擱了,我出來之前已經讓人去說了一聲,讓三弟妹不用再去我那裡集合。”她說着笑道:“想來再晚會兒她就會過來了。”
說話間外面就響起了有些匆忙的腳步聲,不大一會兒秦三太太就收拾得妥妥帖帖的進來。
“我來晚了。”她雖然笑着說,眉眼之間卻帶着一絲憂愁。在場的人都是人精,誰看不出來。因此都陪着秦老夫人說了幾句話就找藉口離開了,最後只有秦三太太留下。
“說吧,出了什麼事兒?”
秦三太太遲疑,半響才咬牙道:“一大早就傳來消息,說是之前爲三爺謀求的職位被晉王給插手了,只怕會生出波折。”她說着看向坐在上首的秦老夫人,“母親,這該如何是好?”
“晉王?”秦老夫人皺眉,“可確定了這消息?不是別人故意以訛傳訛的?”
秦三太太點頭,“已經得了信兒了,說是晉王說三爺之前一直是白身,這職位雖然不要求是三元及第卻也不能……”她爲難地壓下後面的話,意思卻表達的清清楚楚了。實際上,傳話的人說當時晉王說的話更是刻薄,什麼連個秀才都不是,不知道是不是《千字文》都讀不下來之類揶揄嘲諷的話都有。
秦家怎麼會得罪晉王的?之前三爺去接陳自晴的時候,一路上不是還於晉王關係不錯嗎?就算不指着晉王的關係一步登天,可是怎麼也不應當刻意阻撓纔對啊。
這事情秦紹軒夫婦想了許久不得其法,只能一個去問父親一個來老夫人這裡討個主意。
秦老夫人眉頭皺得更近,她畢竟經歷的事情多了些,聯想到張章從晉王十歲左右就在身邊照看他,而林秋禾又是張章剛剛認下的師侄女。另外,三房的秦舒蘭之前當着她的面嘲諷了林秋禾麻雀變鳳凰……
難不成,張章就如此在乎林秋禾,而晉王與張章的關係就如此的好?讓他不估計秦家一點只爲了一個他可能都不認識的丫鬟,就做出這等刻意爲難的事情來?
“這事兒我記下了。”秦老夫人心中畢竟還是有些不確定,並沒有直接說出她的猜測,“你放心老三爲人能幹,家裡肯定不會虧待他的。”
秦三太太只能應下起身離開,然而秦老夫人安慰的話她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
而除了三房這對夫婦憂心之外,秦府上下如今都在爲兩天後秦錦蘭的生日忙碌。秦錦蘭雖然是晚輩,卻是秦府這一代的嫡長女,加上秦老夫人向來疼愛她,這又是及笄前最後一次生辰這之後就要定下婚事,因此就辦得格外慎重。
等到了這一日,林秋禾和陳自晴早早地就收拾妥當。陳自晴雖然還在孝期不能穿豔麗的顏色,這日也破例身穿一襲淡黃色的衣衫過去給秦錦蘭道賀。她送給秦錦蘭的是一副早就準備好的“謫仙人”的詩集,純手工繡制。這個備受追捧的詩人林秋禾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不過那些流傳下來不算多的詩句念起來也是朗朗上口。
秦錦蘭向來喜歡“謫仙人”的詩,這會兒見了雙眼都亮了起來。忍不住當場就打開細細看了一遍,一邊贊詩詞好,一邊贊陳自晴的繡工好。
林秋禾送上的則是一小罐子香料,“這香料不是名貴的東西,是我自己配的。”她笑着解釋,“我看大姑娘這些日子神色有些疲倦,似乎是天氣漸熱晚上沒有休息好的緣故,所以這香料主要是安神之效。”
她說得謙遜卻讓秦錦蘭和秦舒蘭,甚至是陳自晴都變了臉色。
香料在本朝並不算名貴,但是這是泛指那些早就流傳開來,普通有錢人家都能用上的香料的。而對於有些家底的大戶人家來說,誰家沒有幾種配方不外傳的香料,就會毫不客氣的被人認爲是暴發戶,沒有底蘊。
這下連秦舒蘭都湊了過去,直接開口催促道:“大姐快打開給我看看!”說着她目光就落在了林秋禾的身上,帶着掩飾不住地打量。
秦錦蘭心中也好奇,在秦舒蘭的催促下就直接打開了那個小磁罐子。
罐子一打開,一股清幽的香味就慢慢飄散出來,聞得人心曠神怡,只覺得渾身都放鬆了下來一樣。“這香料……這香料不是買來的?”秦舒蘭忍不住又湊近聞了聞,“我敢肯定,這不是買來的香料。就算是其他人家,似乎也沒有這種香味的香料。”
“我自己配的安神香料,還請大姑娘不要嫌棄纔好。”林秋禾抿脣笑了下。
“這麼貴重的東西……”一瞬間,秦錦蘭都覺得手中的東西有些燙手,然而一想這不過是香料又不是配方,這才放下心來,“林姑娘有心了,那我就厚着臉皮收下了。”
送禮物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波瀾,秦錦蘭在京中長大,自然還有不少的朋友要來做客。陳自晴和林秋禾並沒有在她屋中久留就去了外面院中幫忙招呼客人。
“你之前怎麼也不提一句要送大姐姐香料。”等到四周沒什麼人的時候,陳自晴這才低聲問林秋禾,“這麼貴重的東西,你說送就送也不怕被人惦記。”畢竟這是秦錦蘭的生辰,當時屋中還有其他人在,若是被有心人看在眼中的話……
陳自晴懊惱地道:“早知道你要送這個,咱們就應該更早些過去纔是。”最起碼不要讓外人知道林秋禾會制香。
林秋禾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秦錦蘭那句“這麼貴重的東西”並不是客套話,她仔細問了陳自晴然後才苦笑,“我怎麼也沒有想到……”
“若是一般的香也就算了,”陳自晴解釋了之後又自顧自的懊惱,“你送給大姐姐的香只是聞着味道就是好東西。”她說着瞪了林秋禾一眼,“只怕以後有得你忙了!”
“怎麼說?”
“你在京城之中並沒有根基,又隨隨便便就拿了那香送人,只怕落在有心人眼中就是一塊肥肉了!”陳自晴說着也忍不住爲了自己的形容笑了起來,然後又伸手拉住林秋禾的手,“這世家豪門之間的道道你接觸不多,張御醫雖然對你看護有加,可是畢竟只是你師伯,又是男子,不懂這內宅的事情……”
她真心實意爲林秋禾擔憂,“你以後萬事要小心。”
林秋禾點頭,正想說話就聽到一聲驚叫。
“孫姑娘,孫姑娘!”之後就是一陣混亂,兩個人雖然也只是秦府的客人,但是畢竟久居於此,陳自晴又是秦老夫人的外孫女,這會兒自然不希望秦錦蘭的生辰宴會上出什麼亂子。兩人顧不上說話連忙過去,就見三五個少女圍着一個暈倒的女子正是慌亂不安。
“這是怎麼了?”陳自晴連忙過去,而林秋禾見狀立刻叫住了遠處路過的丫鬟,“你們兩個過來,幫我把這位姑娘擡到內屋,另外找一下她的隨身丫鬟去跟她家大人回稟情況。對了,請大夫!”
“這個時候請大夫只怕不好,”陳自晴連忙開口。“還是秋禾你先幫她看看吧。”
丫鬟們動作迅速,林秋禾跟着昏迷不醒的孫姑娘進了內屋,而陳自晴則安撫了幾位受驚的閨秀,順便問了當時的情形。這陣騷亂很快就引來了秦錦蘭他們,又重新安排了那幾位閨秀之後,秦錦蘭三姐妹這才和陳自晴一起進了內屋。
屋子裡面,林秋禾已經淨手,打開了隨身帶着的針囊。
陳自晴道:“聽外面那幾位姑娘說,孫姑娘是突然捂着肚子暈倒的……”
“我已經看了,是月事來了。”林秋禾回頭看了一眼,又吩咐孫姑娘跟着來的丫鬟,“勞煩解開你家姑娘的衣衫,我要下針爲她止痛。”
那丫鬟有些遲疑,然而秦錦蘭這時候開口:“林姑娘是張章御醫的師侄女,醫術自然是高明的,你就按照她吩咐的去做。”
林秋禾回頭看了出聲幫忙的她,這才上前確認了蘇姑娘的穴位,然後飛快地幾針下去,本來面色蒼白滿頭冷汗的孫姑娘就“呼……”的一聲緩過勁來,緊跟着就是一聲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