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沒有多餘的人。大夫人有意把所有人都支開,她冷眼盯着楚琉素,心中怒不可遏。
幾個嬤嬤七手八腳的就來架起楚琉素,她無動於衷,任由她們爲所欲爲。
"母親這是何意,莫不是沒有證據的事情就給琉素扣上一頂謀害的罪名?"
事到如今,她心中篤定大夫人還不知曉她被冊封爲郡主一事,否則她不會如此正大光明的對她下手。
"沒有證據?"大夫人哂笑一聲,"如若不是你還會有誰?在皇上壽宴上對自己嫡姐下手,導致你嫡姐左腳殘廢,你當真是好狠的心思!"
她在後宅數十年,對侯府的內宅更是瞭如指掌。二姨娘唐氏的孩子沒這個膽子敢對楚琉月動手,剛回府的楚琉諾向來是個怯生得,更加不會對楚琉月動手。
至於二房等人,她剛剛接手府中中饋不會作此落人話柄之事。
她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此事是楚琉素所爲!
這丫頭對她恨之入骨,如若不是她,那還會是誰!
楚琉素眉梢微動,垂下眼簾看着粗使婆子在她手中抓出的一道印痕,隱隱可見一道紅印。她不是不疼,而是不屑於與一個婆子大動手腳。
"母親這話未免太過牽強了些。我心思狠毒卻也沒有你狠毒,不分青紅皁白,瞞着衆位長輩就欲對侯府女兒動手,要是傳出去,就是不知道母親這二品誥命夫人的名號還保不保得住!"楚琉素冷冷道。
大夫人氣急,猛地站起身,"給我帶去南院!"
"是!"衆嬤嬤齊齊應下。
張媽媽厲色一閃,冷喝一聲,"我看誰敢!你們本是最底層之人,沒有權利對主子動手!"張媽媽擋在楚琉素身前,冷睨着大夫人道,"只怕大夫人也沒有這個權利!你尚在禁足,卻違抗侯爺命令,而且你沒有二夫人的命令,你憑何動手?"
她方纔收到楚琉素的眼神,心中明瞭,既然小姐沒有要說縣主之事,那麼她便不提。
大夫人勉強站穩腳跟,指着張媽媽冷叱道,"好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就憑我是楚琉月的生母,就憑她對我女兒下手,我一定要給她報仇!"
楚琉素微擰眉,淡淡道,"張媽媽,退下。我跟母親去就是。"
婆子再無顧忌,推着楚琉素便往南院走去,冬櫺與張媽媽自是少不了其中,這也是以防萬一她們去搬救兵。
張媽媽和冬櫺快步走去楚琉素身畔,她傳給倆人一個安心的眼神,不是別的,就在剛剛她在角落裡發現了焦急的絲竹。
相比二夫人來了,絲竹一定會傳消息給她。
如果她猜的不錯的話,二夫人與楚凌毅攜着楚語蘭一定是陪同楚凌昊進宮去了。不然,旁的地方他們無處可去。
南院下面是地牢,府中犯錯的小廝丫鬟們犯了大錯,一併在此地處置。大夫人此次當真是怒極,不然她絕不可能狗急跳牆。
原來大夫人是早有準備,楚琉素看着南院中的婆子們,緋脣綾笑,譏誚不已。
大夫人坐在主位上,儘管面色蒼白,卻渾身透着一股凌厲的氣息,讓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楚琉素下巴微擡,一身素色裙袍襯着她不卑不亢的氣質,立在院子中央,讓人下意識忽視她旁側凶神惡煞的刁奴。
"給我打!"
大夫人近來體虛氣若,連說話都少了平日裡的三分囂張氣焰。可那清癯的臉上卻有一雙狠毒的眼睛。
楚琉素瞅着她,面色忽的一寒,"我看誰敢!"脆生生的嗓音卻微透凌厲,宛若刀鋒出鞘,寒劍閃過,刺得她身旁的嬤嬤下意識的鬆了手。
竟躊躇在原地,不敢上前。
"還敢反抗,反了你不成!真以爲得了老太太的青眼我就不敢動你麼!"大夫人大怒。
楚琉素直視她,眼波生寒,聲音溫和,卻字字鋒利,"母親被禁足反倒腦子越過越糊塗了麼!祖母明言告誡過你,不准你踏出碧水閣一步,而且掌家大權在二嬸手中,母親莫不然不曉得這是私動家法乃是大罪!"她眼瞅着大夫人越來越白的臉色,冷冷道,"平日裡祖母對您再不濟,可也時常誇讚您掌家素來嚴明,可母親現在是作何,不但無視老太太告誡之詞,反倒行事愈發狠辣。莫不是需要琉素稟告父親,逼你下堂!"
大夫人氣得胸口中氣血滾動,她捏出一個古怪的笑意,"我告訴你,少拿你對付外人那一套來對付我!況且,你也沒有這個權利讓我下堂,夫君更加不會聽從你的讒言!老太太身子日漸不好,她可沒有閒心來爲你撐腰。再說了,孝字大過天,這句話我早就勸誡過你,敢拿長輩來壓我,這便是大不孝。給我堵住她的嘴,狠狠地打!"
大夫人一入宅門數十年,言行舉止自是頗有氣勢,儘管冬櫺與張媽媽在後怒瞪那些粗使婆子,她們也在顧不得其他,推搡着楚琉素就欲讓她趴下。
卻突然見南院門外衝進來一人,後面還有兩個婆子在追趕她,可那人靈巧躲過婆子,徑直衝到楚琉素跟前。
楚琉諾伸開胳膊,呈現大字,她背對楚琉素攔在她身前,揚聲道,"母親您這樣做不合適,七妹有沒做錯什麼,那夜裡衆人有目共睹,是大姐站的臺子因故障問題導致的崩塌,這跟七妹毫無關係,更牽扯不上是七妹下手謀害!"
她說的不卑不亢,似乎不再畏懼大夫人。
楚琉素既疑惑又覺得心中微暖。她側目,瞭然,原是因爲後面還跟着三姨娘。
三姨娘款款而來,無視大夫人冷冽的神色,轉眸看了眼相安無事的楚琉素,對她眉眼一彎。
"都是廢物,下去!"大夫人冷冷道。那兩個看門的婆子灰溜溜的跑了下去。
"大夫人,您在這私動家法呢?就是不知道老爺知不知道,不如讓妾身派人請老爺回府,也好來看看您擺出的陣勢。"她眉眼彎彎一笑,似乎並不覺得此話有任何不敬。
大夫人腳下不穩,身子微晃了一下,劉嬤嬤趕緊扶着她坐了下去。
"我懲治侯府的女兒又有何不妥,你一個賤妾,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大夫人捂着胸口,暗中惱怒。
三姨娘莞爾一笑,好似賤妾說的不是她。笑道,"大夫人說的哪裡話,我好歹是個主子,況且現在你已經不是侯府主事之人,我既聽說了此事,定當是要來攔一攔的。"話一頓,她直視大夫人美豔慘白的臉色,淡笑,"要不然您傳出去個蛇蠍心腸的名聲這該如何是好?"
楚琉素眨了眨眼,瞥見大夫人的臉色她就知曉,大夫人本該是瞞着衆人想私下動手,來個瞞天過海,篤定自己不會將捱打之事說出去。但她卻忘了府中人多口雜,不可能傳不出去。
大夫人氣噎,目光宛若箭勾剜着三姨娘與楚琉素,冷喝道,"劉嬤嬤你上去打,打斷她的腿!誰要是敢攔着連同她一起亂棍打死!"
狗急也跳牆,她現在只要一想到楚琉月還奄奄一息的躺在牀上,她便心如刀絞般痛着,如若今日在不能打斷她的腿,她如何泄憤!
劉嬤嬤弓身上前,一雙眼睛陰冷的盯着楚琉素,楚琉素與她平視,在那裡面她似乎看到了這人扭曲的神態。心中暗道,果然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粗使婆子讓出一條道,劉嬤嬤一步步衝楚琉素走去,隨即陰狠一笑,"七姑娘,別怨老奴心狠手辣纔是!"
說着,就準備先給楚琉素一巴掌,讓她先吃點苦頭。楚琉素似乎都感覺到風的流動,率先劃過到她的臉上,她高舉素手,在只差分毫的時刻裡握住了劉嬤嬤的手腕。
"你也配?"楚琉素面色清寒,眸光深邃幽幽,眸底越發加深。
劉嬤嬤怔住,神色大震。
她竟然在楚琉素眼中看到了殺意……
是深不可測的殺意。
楚琉素不鬆手,就這樣睥睨着她,緋脣微挑,"張媽媽,本朝律法奴才對縣主動手,該當何罪?"
"該當亂棍打死!"張媽媽幽幽地說。
大夫人神色一凜,縣主?!
什麼縣主?!
這時就見三姨娘渡步到前,鬆開丫鬟的胳膊,提裙,福身,"妾身見過綰邑縣主!"
綰邑……縣主?!
所有人面色大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琉素,她們手中的七節鞭紛紛掉落在地。包括神色已經呆滯的大夫人。
楚琉素猛地甩開她的手,不緊不慢的掏出帕子擦拭手掌,她眼簾微垂,莞爾道,"張媽媽,把這個欲對主子動手的刁奴拉下去亂棍打死!"
劉嬤嬤還未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何變故,就被楚琉素甩在地下。聽到這話,立馬轉身蹌踉着身子跑去大夫人身邊。
大夫人花容失色,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眼瞧着楚琉素髮寒的眸光,心中倏然升上一種極度恐懼的感覺。
張媽媽與冬櫺相視一眼,同時間走去大夫人身邊,劉嬤嬤見狀,哪裡還反應不過來,生死攸關的時刻,她大叫道,"夫人……夫人!您快救救我!"
大夫人僵硬着身子,還未從剛纔綰邑縣主的言談中反應過來。劉嬤嬤誓死不走,爬着身子去拽大夫人的裙襬,"夫人!夫人……!"
大夫人渾身一震,垂頭看着劉嬤嬤老淚縱橫的模樣,心中多番掙扎。
楚琉素……竟然被封爲縣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