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琉素眉頭一挑,卻見楚凌昊騰的站起了身,箭步上前,一巴掌摔在楚琉月臉上,"逆女,如果你在口無遮攔,莫怪我狠心,把你也送去山上。"
這是楚凌昊來的第三個時辰,講的第一句話。
楚琉月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似乎疼過了腳踝上刺骨的痛。她發紅的眸子中不斷落淚,"好,好,就連你也向着賤人!"發狠撕裂的語氣跟之前的她判若兩人。
引得衆人面面相覷卻極度驚訝。
楚凌昊嘴角勾起沒有笑意的弧度,殘忍地沒有一絲溫度,"向綰邑縣主道歉。"他聽說了,昨夜刺殺案上楚琉素因捨命救了皇后一命,加上昨日在宴席上大放異彩,是以博得皇上青眼,依照北宋律法,特賜縣主。
雖是從二品,但破例賜了府邸。從今以後,如若是要嫁人,也是他人入贅,沒有楚琉素嫁出去一說,除非以後嫁與之人的官位高於從二品。
楚琉月扶着臉猛然擡頭,她都能感覺自己的牙齒與舌頭在打怵,"你說什麼?!"
"給七妹道歉呀!"楚語蘭甜甜一笑,眸中閃爍着清澈天真。
楚琉月眉頭隱隱跳動,她盯着楚琉素淡然清癯的面容,諷刺道,"癡人說夢!她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我給她道歉!"
啪,又一巴掌。楚凌昊極力隱忍,蒼老的臉上因怒氣微微發紅,"別逼我不認你這個女兒!"
"父親!"楚琉月尖叫出聲,"她不過是個庶女,憑什麼讓我給她道歉?!就算是她被封爲縣主,可她永遠是個下賤的庶女!"
楚語蘭嗤笑一聲,可她天真無邪的表情永遠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誤,"大姐姐,你可要慎言,莫不是因爲摔下高臺而摔壞了腦子?"她微頓,似乎幡然醒悟,"也是哈,看來是摔壞了腦子,不然你額頭上怎麼會纏着紗布?可是呢……七妹是被皇上皇后親封的縣主,論輩分她是該低你一層,可論禮數,你可是要給七妹妹行禮纔對。大姐姐可要好好想想,萬一你這話傳了出去,被有心人聽去,傳進皇上耳朵裡,可不止是給你扣上個對皇家不尊不敬的罪名,就連整個侯府都要跟着你遭殃!"
這些話,旁人不是想不到。可她們卻沒有講出來……放任楚琉月無視尊卑禮儀,像是看戲子般看着楚琉月出醜。用心可見,各懷心思罷了。
楚琉素幽深的眸子中似乎透着厭惡,可這話過後全數變爲淡淡的嘲諷,脣畔永遠勾着似有似無的冷笑。
楚凌昊微眯眼,轉身坐在椅子上,似是累了。
楚琉月一直處在怔楞間,不知所措。她似乎想到了母親的禁足,似乎想到了妹妹在山間的苦日子,似乎想到了大哥的不學無術。
這一切似乎都是在楚琉素回府後發生的改變。
似乎……還有很多。
楚琉素垂着眼簾,端詳着袖口上鑲繡的針腳,一針一線,似乎都完美無瑕,數根細小的金絲穿刺在娟紗綵緞上面,開出一朵素色梔子花。她想,如果今日躺在牀榻上的是自己,只怕楚琉月還未開口,她便已經輸了。
更不會有這麼多人都在此守候。
"妹妹,對不起。"
楚琉月垂着頭,說道。聲音很淡很輕,宛比天邊稀疏的彩雲還要平淡,沒有一絲波瀾,似乎剛纔發瘋的不是她,似乎她們之間沒有隔閡,似乎……一切如初!
楚琉素脣邊綻開一絲淺笑,眼角跟着微微上挑,宛若新月清風般柔和。
倆人眼神交匯,楚琉月似乎沒有看見楚琉素眸底的深邃與譏諷。楚琉素也似乎沒有看見楚琉月杏眼中的狠毒與仇怨。
似乎親如姐妹。似乎一切都不曾發生。
但楚琉素知曉,這份恨,再次加深。如今她笑的有多明媚,心中就有多恨。
"大姐,我何曾怪過你呢?"只是一直恨你罷了。
楚琉月柔美笑道,"妹妹不曾怪過姐姐就好。"她的笑,很古怪,是臉上硬生生捏出來的笑容。
楚琉素瞧過後,微微移開了眼。只怕她們之間的戰爭纔剛剛打響。
一時間,整個閣子的氣氛都異常怪異,本來還有着滔天的怒火的楚琉月,卻不知爲何,反倒安靜了下來。這氣氛一直維持到二夫人等人說要離去之後。二夫人和楚凌毅帶着楚語蘭、楚琉瑩走了出去。
楚琉素也起了身,淡淡道,"父親,我也先回去了。"
本身楚凌昊可以說完全不予理會楚琉素,可如今她被封爲了縣主,他竟也極爲和藹的點點頭,"早點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就要回府了。"
楚琉素眉梢一挑,"是。"說完,便攜着楚琉諾走了出去。
屋裡還飄散着楚琉月方纔上藥的味道,她舀人拿了鏡子來,反覆在憔悴的臉上照來照去,眼眶控制不住的酸澀起來,啪嗒啪嗒掉起淚來。她撇下銅鏡,側目望着在一側闔着眸子的楚凌昊,委屈地叫着,"父親!您一定要治好我的腳!"
楚凌昊常年緊皺的川字眉始終沒有舒開,卻也答應道,"放心,聽聞南宋曾有個世家是醫術衣鉢,本侯一定給你請過來,治好你的腳。"
他起身又好生安撫了楚琉月一會兒,楚琉月也不再鬧,都一一應下。
直到楚凌昊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楚琉月瞥這錦被上的銅鏡,一把甩在了地下。銅鏡碎幾片,滿地碎片餘渣,月影看的心驚肉跳,她低聲問道,"小姐……您還好嗎?"
楚琉月冷冷一笑,"此仇不報我楚琉月不是人!賤人,我一定要讓你死!"
她猙獰的面孔,嚇得月影噤若寒蟬,小心拿來掃帚與簸箕清掃起來。
楚琉月眼神發狠地盯着地下,早已認定此事是楚琉素所做,不得不說她浸在後宅多年,第一直覺向來是準確的。現如今只有楚琉素恨她恨得要死,如若不是她,恐怕並無他人!
"月影,"楚琉月冷然笑道,"給母親傳信,你動筆,就說……女兒腳已廢,讓韓國公府速度來人!"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出來,其實她的額頭上留了傷疤。
月影連連點頭。
楚琉素……你好!你好得很!
不過,只要我不死,就算跟你拼個魚死網破又如何?!
當日下午,楚琉月傳信的飛鴿便飛進碧水閣中。
自福嬤嬤死去之後,大夫人重新提拔上一人,劉嬤嬤。是位年長卻頗有心計的半老徐娘,這人還是大夫人從韓國公府要的人。
劉嬤嬤一手抓着信鴿,一手從它腿上取下信箋。她並未打開看,而是轉身進了正廳交給了大夫人。
大夫人的面色日漸憔悴,早已不復往昔的豐潤富態,轉而因體虛乏力而導致下巴消瘦,就連此刻在用膳的面色也是懨懨。
"夫人,看樣子是大小姐傳來的。"劉嬤嬤遞給大夫人。
大夫人放下筷子,眼皮擡了擡,"她不是跟着老爺去東郊別苑了麼?怎的無緣無故傳信回來?"雖問着,她的手卻是敞開了信件。
片刻間,就只見大夫人的臉色徒然漲紅,雙眼瞪大就快要掉出來一般,牙縫中擠出幾個字,"賤人,一定是她!"
她猛然站起身,弓腰一推,本身就寥寥無幾的飯菜全數被她推在了地下。"哐當"一聲,劉嬤嬤連連退後幾步,纔有幸躲避過去。
她心中越發恨起來,楚琉素——你給我等着!
大夫人快步走去書桌前,提筆寫下信,隨後鄭重其事地吩咐劉嬤嬤,"你親自去傳信,務必交到老太太手中!"
"是!"
一場戰爭在再次開序幕。
等到韓國公府瞭解完此事後,已經是第二天晌午。
這時候,楚琉素等皇家宗族已經踏上了回京的路途。再過不了小半個時辰便要進京。
韓國公府。
只見一個極爲年長的男子此刻正在渡步在書房中。他的眉眼間與大夫人有三分相似,臥蠶眉之下有一雙精明的老眼。不難猜出這人乃是韓國公的長子,大夫人的哥哥,楚琉月的舅舅。
韓禹。
他與大夫人乃是一母同胞,上頭有位長姐,名喚韓清秋。
韓國公本不是世家,是幾十年前剛剛被皇上提拔上來的。那時候,北宋南宋兩位皇帝剛剛登基,便想要兩國結交永世之好,故而派北宋南宋中各出一名女子,前去和親。南宋派的乃是皇室中人的一位公主,現在皇上收納於皇上後宮中。然而北宋皇室宗脈人脈稀疏,先帝留下的血脈也只有現在的皇上與攝政王。哪裡會有什麼公主。
是以,當年這事瞞着交給了衆大臣,本想着隨便找位世家小姐賜予個公主封號,以代替北宋出嫁之人。可是,這人可不好找,當時皇上根基不穩,攝政王又還是個王爺,故而,大臣們雖然接下任務,但卻不做實事。
可以說是無視天子威嚴。就在這時,韓家上奏,道是自願把女兒獻出去。而這個女子正是現如今韓國公的長女韓清秋。
皆大歡喜之事,皇上當然樂見其成。賜了長公主封號,嫁與南宋現在皇帝,成了寵妃。
韓府獻女有功,正巧皇上正時缺心腹的時候,這便破例提升韓墨荊爲韓國公。
然而,世事無常,本以爲是個永世秘密不會被人揭開,結果呢,就不知怎的,消息傳到了南宋皇上的耳朵裡。可這南宋皇帝端是個犟脾氣,本身還想着兩國友好相交,現在呢,北宋不仁,隨便找了個大臣的女兒就嫁過來,這也就別怪南宋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