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表姐,你不是去折梅花了嗎,梅花呢?”李依琳見陸顏玉兩手空空的就回來了,不免問了起來。
“哦...那個我轉了一圈也沒看見一支中意的,寧缺毋濫,所以就空着手回來啦。”陸顏玉可不願意讓李依琳知道她在花園裡遇見了李凌風的事,萬一被追問起細節來,還不知道她要胡思亂想些什麼,關鍵李依琳的思想太‘奔放’,動不動就喜歡亂拉郎配,“你魚兒喂得怎麼樣了?”
李依琳毫不懷疑的又將心思還原到了餵魚上,咧着嘴笑着看向池塘,“顏玉表姐你快來看呀,也不知道這些魚兒是餓了多久了,只要我一把魚食扔過去,它們就會爭先恐後的搶奪,我往哪兒扔,它們就往哪兒遊呢,你看你看。”李依琳示範性的將手裡的魚食扔到了更遠的地方,魚兒果然如她所說的那樣一擁而上。
是呀,平時下人們餵給的是普通的糧食做的魚食,今兒換成了夾帶泥鰍的,就猶如吃窩頭吃多了的人看見了白麪饅頭,不搶纔怪,不過看着李依琳高興的小模樣,陸顏玉感嘆,這個丫頭果然是個好哄的,幾尾錦鯉竟然就給逗得笑成這樣。
“還有魚食嗎?”李依琳意猶未盡的問道。
“回郡主,已經沒有了,若是郡主還要,奴婢遣人再回去拿。”麥兒乖巧地回答道。
李依琳剛要點頭,恰巧陸顏玉被一個冷風吹得一個激靈,緊接着打了個噴嚏。“顏玉表姐,你沒事吧,是凍着了嗎?”
“沒事沒事,我穿得很暖。”陸顏玉擺擺手,表示沒有關係。
“哪能沒事。你都打噴嚏了,咱們回去吧,在外面玩兒也有一會兒了,今兒風大,再吹下去說不定會得風寒。”李依琳輕輕拍了拍手,將手裡粘着的魚食渣子打掉,又用帕子擦了擦,然後才拉着陸顏玉回芳菲苑。
才走了沒幾步,就聽後面有人在喊李依琳,“郡主。郡主。”
一衆人回頭,發現是個丫鬟追了上來,李依琳自然認得她。“勞兒,有什麼事嗎?”
勞兒福了身,又喘了口氣才說道,“郡主,王妃找您呢。請您去正殿,說是有事要跟您說。”
“好,我這就去。”李依琳答應了勞兒,又轉過頭看着陸顏玉,“顏玉表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你自己去吧。王妃找你還不知道有什麼重要的事,我就先回芳菲苑等你了。”完顏氏若是想喊她一起去,那自然會吩咐丫鬟。可既然人家沒喊上自己,證明要跟陸顏玉說的事,不宜外人知曉,所以自己還是知趣兒些別湊那個熱鬧了,老老實實回去待着吧。
“也好。你回去圍着炭盆坐着休息,再捂個湯婆子暖暖身吧。一會兒就不覺得冷了。”李依琳關心起人來也是像模像樣。
“好。”陸顏玉笑着點了點頭,便帶着冬梅和綠竹先回了芳菲苑。
回芳菲苑的路必經完顏浩宇的穂竹軒,剛纔來的時候還見院子大門緊閉,陸顏玉那時想着完顏浩宇應該是去玲瓏館了,好歹他是那裡的老闆,總是要盯着的。可是回去時卻見大門敞開了,悠揚的琴聲從裡面傳了出來。
陸顏玉駐足聆聽,是《高山流水》,古琴聲音雖悠揚,卻能聽得出其中的哀傷,陸顏玉以前用蕭演奏過這首曲子,遠沒有今天的演奏者演奏出得那麼多婉轉的情緒。
正聽着,突然琴聲戛然而止,陸顏玉擡眼望去,一個小廝從門裡快步跑出來,朝陸顏玉打了個千,“三小姐,我們少爺請您進去呢。”
恭敬不如從命,正巧也沒有別的事,陸顏玉便跟着小廝進了穂竹軒,不出她所料,彈琴者正是完顏浩宇。
“完顏公子好。”陸顏玉福身請了個安。
“三小姐好。”完顏浩宇極有禮數的回了一禮。“三小姐請坐吧。”
陸顏玉大方的將斗篷脫了下來,也不客氣的就坐了下來,只是好奇的問道,“完顏公子怎麼知道有人在外面,又怎麼知道是我呢?”
“彈琴講究心無旁騖,將感情投入進去,琴音纔會婉轉悅耳,可是我彈着彈着卻覺得不能精神集中,自然是牆外有聽客的緣故,再者這個時辰在唐王府裡,恐怕只有琳兒和你會沒什麼事做,若是琳兒在外面,早就嚷嚷着進來了,大概只有你,才能這麼安靜的聽吧。”
完顏浩
宇一番分析下來,倒讓陸顏玉覺得新奇,“你還能分辨的出來有人在外面偷聽,難不成有第三隻耳朵?”
“你若說有也行。”完顏浩宇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客廳的氣氛瞬間變得很好。
“你只管彈你的,我來了不過是個聽客,若是因爲走進來反倒是打斷了這麼美妙的琴音,可真是罪過。”陸顏玉絲毫沒有避諱的讚美了完顏浩宇的琴技,語氣很輕鬆。
“既然還入你的耳,我再獻醜一曲也沒什麼不可了。”說完修長的手指輕搭琴絃,指尖波動,又是一陣美妙的琴音如瀑布傾瀉一般流了出來,陸顏玉再側耳一聽,是《四段錦》,可是再歡快的曲子,在完顏浩宇的演奏下,始終都帶着隱隱的哀傷。
一曲終了,陸顏玉忍不住輕輕拍手,爲完顏浩宇鼓掌,“完顏公子好琴技,餘音緲緲,繞樑三日不絕於耳也。”
“信手彈來的曲子,哪裡就值得這樣高的評價,三小姐謬讚了。”完顏浩宇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
“只是...”陸顏玉開門見山的將自己的見解如數說了出來,“這樣歡快的曲子,優美的音調,可是原曲中的‘清風徐來,綠林猗猗’的美感怎麼沒有了,取而代之的卻是難以隱藏的哀傷,完顏公子怕是將心事都寄予琴音了吧。”
‘ 一語道破天機’的結果就是,完顏浩宇尷尬的坐在那裡,嘴角幾次提起,又幾次落下,明顯笑得很牽強。
陸顏玉也覺得自己有點唐突,本來並不算熟人,何必去解剖人家的私生活呢,“完顏公子見諒,是玉兒多嘴了。”陸顏玉趕緊道了歉,微微頷首看着地面。
完顏浩宇在心裡掙扎了一會兒,最後倒是釋然的笑了笑,“我的事,你恐怕也聽去了多半,這樣的時候我也很難奏出音間的歡樂了。”
“確實略有耳聞,雖然不瞭解事情始末,可看完顏公子現下如此傷懷,想必處理起那件事來也並不輕鬆,玉兒只願公子能慢慢忘懷吧,時間是最好的靈丹妙藥。”
完顏浩宇驚訝於陸顏玉眉宇間的平靜,一番勸解倒也說的人溫暖,由此產生了一股強烈的傾訴慾望,“你可願意聽聽那個故事?”
陸顏玉心想,怎麼自己長着一副知心大姐的臉嗎,李凌海第一次見面就敢跟自己說心裡話,這個完顏浩宇雖然見過幾次,可好像也不算太熟,莫名其妙送了串珠子,今兒又要講故事,這都什麼毛病?可是人家既然提出了,也不好拒絕,正巧滿足了自己身體深處的八卦慾望,何樂而不爲呢?“完顏公子若是不嫌棄,將玉兒當做一個徹徹底底的聽客也可以。”
完顏浩宇於是起身,揹着手在廳裡來回踱了幾步,這纔將自己的心事講了出來。
“我跟玲瓏確實是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季孫家跟我們完顏家也是世交,年齡相仿的我們自然被別人看成是一對兒金童玉女,玲瓏對我也很好,本來就這麼等着定親,然後成親,日子也算風平浪靜,可是...可是隨着年齡越來越大,只有我自己心裡清楚...我根本不喜歡玲瓏。若是真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蒙着蓋頭進門的親事也就罷了,有多少人就是這樣草草一聲,可是那個女子是我自幼認識的人呀,雖然沒有男女之間的情愛,可是我卻視她如親妹妹,我實在不願意這麼欺騙她,每次的花前月下,含在嘴裡的那些假模假式的情話,說得多了,我都怕自己會麻木了。”
完顏浩宇說到這裡,換了個站姿,由背對着陸顏玉變成面向,他似乎急着去看陸顏玉的表情,可是卻從那一臉平靜中沒有得出任何結果,於是只好繼續講述。
“隨着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我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拖延下去了,於是便找了一個機會將自己的心裡話全部都說了出來,結果...結果就是現在這樣,她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嫁給了別人,我實在沒臉再待在塞外,所以自請來了京城。”
完顏浩宇將心中的話一吐爲快,一來是說出來感覺好很多,二來他是不想陸顏玉誤會自己,也許只有自己知道,從在玲瓏館見這個丫頭第一面起,就開始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愫滋長在心中,一見鍾情大概就是如此吧。
“你怎麼不說話,是...是在怪我嗎?”完顏浩宇見陸顏玉仍然沒什麼表情,不免有點兒擔心,大膽走出的這一步,難道是步錯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