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陳氏便去了下人房裡領杏兒。陳氏看到杏兒眼睛下面的兩塊青就知道昨天晚上,祖孫倆定是很晚才睡,想必許嬤嬤也已經交代了杏兒派她去踏雪齋的“真正目的”。
陳氏領着杏兒先去了陸連城那裡,陸連城已經換上了官服,坐在桌旁飲着手裡的熱茶。陳氏給杏兒使了個眼色,這丫頭還算機靈,慌忙在陸連城的跟前跪了下來。
“二爺,這就是我昨兒個跟您提起的許嬤嬤的外孫女杏兒。”陳氏笑嘻嘻的跟陸連城說道,接着又轉過頭一臉主子相的對杏兒說,“想必昨兒個你姥姥也都交代你了,既然派你去伺候三小姐,那就是看得起你,你必得用上十二分的精神全心全意的服侍着,若是讓我知道你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我第一個就要罰你,你可明白?”
杏兒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擡的答道,“請二老爺和姨娘放心,奴婢定會好好伺候三小姐的。”
陸連城是個大男人,對這樣的事也不好說什麼,他看陳氏這樣叮囑了杏兒好好伺候陸顏玉,便贊同的點了點頭,又將茶杯放回桌上,起身對陳氏說,“我這就領着這個丫頭去玉兒那裡,一會兒就直接去官衙了。”
陳氏爲陸連城從上到下掃了掃衣服,才福了身目送他出門。看着漸行漸遠的一行人,忍不住露出一絲冷笑。
踏雪齋裡,陸顏玉起得不算很早,等綠竹服侍她洗漱完畢,又綰了個精神的髮髻,纔去了桌前坐着,因爲起牀以後服了藥,要過半個時辰纔可以用早膳,所以現下只能無聊的等着。
陸顏玉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綠竹聊着天,“昨兒晚上的菜未免也太素了,讓人提不起食慾。”
“小姐,您先忍兩天,等身子大好了,奴婢就讓廚房給您做喜歡吃的。”
陸顏玉也只好點點頭,先忍兩天再說吧。
“小姐,您不知道,今兒個一早您懲辦許嬤嬤的事就在內宅裡傳開了,早上我起了牀就看見幾個小丫頭在咱們院子門口嘰嘰喳喳的,等我走上前去打聽明白了才知道,那些丫鬟婆子們都聽說您變了不少,可不比以前莽撞了,現在纔是個真正的大小姐做派呢。”綠竹說話的時候眉眼間都是自豪。
陸顏玉只微微笑了笑,“讓她們去說吧,只是你可別跟着瞎攙和,說些有的沒的。”
“小姐放心,上次您和冬梅姐姐說了奴婢之後,奴婢就不敢了。”綠竹答道。
說話的空檔,陸連城一行人就來了,陸顏玉還沒見過自己的爹爹穿官服的樣子,大清早的陽光也好,她也是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端詳起陸連城來。國字臉,濃眉大眼,鼻樑也算挺直,下巴上的鬍子剃得並不是很乾淨,頭髮卻梳得一絲不苟藏在官帽裡,三十歲的人,竟一臉的滄桑,不知是不是因爲早年喪妻的緣故。
待陸連城走近了,陸顏玉纔回過神來,趕忙福了身給爹爹請安。
陸連城扶了一把,“不是說了你身子還沒好,無需行禮嘛。”
“女兒給爹爹行禮是出自女兒一片孝心,不管身處何地境遇如何,孝心怎麼能不顧全呢,再說女兒自覺已經好了許多,行禮也費不了多少精神呀。”陸顏玉賣乖的說道。
陸連城聽了這話很高興,連着點頭讚歎。
“爹爹快坐吧,大清早的過來,定是有什麼事要說與女兒聽吧。”
“恩,我今早來確實有事要跟你說。”然後擺了手讓身後的杏兒走上前來見禮。“我看你身邊伺候的人也太少,冬梅和綠竹雖然盡心,可也不能保證事事都周全到了,這個是杏兒,我特意爲你挑的丫頭,從今兒起就讓她來伺候你,你覺得可好?”
陸顏玉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這個新來的丫頭,一身鵝黃色的衣服倒也襯得人俏皮,只是眼睛卻不住的亂瞟,兩隻手也不安分的摩擦着衣服,看上去並不是一個肯安分守己的人。爹爹昨日來的時候,並沒有提到要給自己丫頭的事,今兒一早才領着人過來,想必定是浮霜苑裡那個好姨娘出的好主意。
陸顏玉沒有說出她的真實想法,而是笑着對陸連城說道,“多謝爹爹,這丫頭看起來也是個機靈的,以後有了她,冬梅和綠竹也能不那麼手忙腳亂了。”
陸連城見女兒欣然接受,很是欣慰,“你高興就好,若這丫頭有做錯的地方,你儘管打罵,別因着是爹爹賞給你的人就縱容。我這邊官衙還有事,就先走了。”陸顏玉便福了身送走了陸連城。
轉過身來,陸顏玉並沒有搭理杏兒,而是兀自坐了下來,杏兒覺得有些尷尬,便走上前福了身,機靈的說道,“奴婢杏兒,從今兒起但憑小姐差遣。”
陸顏玉扯了扯嘴角,“你今年多大?”
“奴婢今年十四。”杏兒答道。
“嗯,既然爹爹讓你來伺候我,那我就跟你說說我這踏雪齋的規矩吧。第一樣,也是最重要的一樣,你認了我做你的主子,那我就要求你忠心!沒有哪個主子喜歡吃裡扒外的東西,這些年我只要了冬梅和綠竹在跟前伺候就是因爲她倆忠心,伶俐還是其次的,這你懂嗎?”陸顏玉意味深長的說。
杏兒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答道,“奴婢明白,從今兒起必定忠心護住,好好伺候小姐。”
陸顏玉對這樣的回答不置可否,又說起了第二樣,“還有就是手腳乾淨,如果你本本分分做好你應該做的事,我定不會虧待了你去,你以前在府裡是幾等丫鬟啊?”
“奴婢粗笨,是三等丫鬟。”
“既然你能被送來我這裡,想來也不會粗笨到哪裡去,我升你一等,與綠竹一樣做二等丫鬟,也不算委屈你吧。”
杏兒今天總算得了一個甜頭,倒是真心實意的謝了恩。這時,冬梅拎着早膳的食盒走了進來,看她平靜的表情,應該是已經知道杏兒的事了。
陸顏玉指着冬梅對杏兒說道,“這是我身邊的一等丫鬟冬梅,以後你也要聽她的話。”於是杏兒又朝冬梅福了福身。
“好了,我能想到的暫且這麼多,以後你就跟綠竹一個屋睡吧,這會子你先去收拾收拾,等我用過早膳再來伺候吧。”陸顏玉想着先得支開這個丫頭,再囑咐冬梅和綠竹几句。
等杏兒下去了,冬梅便給陸顏玉布起了早膳,豆漿和奶子都是熱騰騰的,小點心跟昨日的不一樣,本來昨兒晚膳就沒怎麼吃飽的陸顏玉總算味蕾大開,可她分得清事情的主次,於是先交代起來杏兒的事。
“以後我近身的事還是你們倆伺候着,讓她幹些雜活即可,也無需苛待她,吃的喝的都供應上,看她能耍什麼花招。”陸顏玉一臉平靜的說道。
冬梅有點擔憂,眉頭皺了皺說,“小姐,若是奴婢沒記錯,這蹄子恐怕是許嬤嬤的人呢。“
陸顏玉挑了挑眉,問道,“真的嗎?”
“浮霜苑裡的丫頭我基本都見過,這個叫杏兒的,雖然只是個三等丫鬟,可平時的排場卻不小,浮霜苑裡別的丫頭也都讓着她,一些粗活並不讓她去幹,聽說是許嬤嬤的外孫女。”
陸顏玉若有所思的想,這個陳氏還真會派人來,昨天才結下樑子,今天就派了許嬤嬤的親外孫來,不是報仇又是做什麼。不過既然已經收下了,也沒有退回去的道理,便只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冬梅不解的說道,“小姐既知道這蹄子不是善茬,何不乾脆就回了二老爺,想來即便現在您說不要,二老爺也不會說什麼的。”
陸顏玉笑了笑,“一來,雖然我知道這個丫頭必定是陳氏派來的,可好歹也摻着爹爹的心意,我若說不要,爹爹必定會傷心。二來,她來了也好,陳氏不就是想在我身邊安插一個眼線嗎,那就讓她得逞便是,我行得正,也不怕她去彙報什麼,再說了若是那邊真有什麼小動作,必定會由杏兒來做,她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還能有什麼差池,一個小丫頭就能讓那邊一屋子人安心,我何樂而不爲呢?”
冬梅聽了覺得主子的話也有道理,便放下心來。
陸顏玉又對綠竹說道,“我既讓她與你一個屋檐,就是要你看着她,你做的可別那麼明顯,但如果她有異常,一定要快速來報與我聽,知道了嗎?”
綠竹點點頭,接下了這個任務。而後的早膳沒什麼特別,陸顏玉幾乎掃空了所有的碗碟,才覺得是真的吃了一頓可口的飽飯。
杏兒倒是很聽話,陸顏玉用過早膳就過來伺候着了,冬梅和顏悅色的對她說,“你雖是新來的,可好歹是二老爺送來給小姐的,也算是自己人,平時小姐的習性你還要多留意多觀察,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只管來問我。”
兩人又說了幾句客套話,屋子裡倒不算沉悶。
正坐着無事的陸顏玉突然想起來什麼,之前聽兩個丫頭說,祖父的生辰就快到了,去年原主搞砸了壽宴,今年換了她,可得提前準備一下才行,自己的要求並不是出彩,而是千萬別出什麼幺蛾子。思來想去到底應該送點什麼,陸顏玉着實費了很多腦細胞。
綠竹看陸顏玉一臉苦悶的表情,忍不住問道,“小姐,您可是有什麼解不開的事說來與奴婢們聽聽吧。”
陸顏玉也不避諱,直接說道,“祖父的生辰快到了,我這正想着送什麼壽禮好呢。”
聽了主子是因着老太爺壽辰的事才傷腦筋,綠竹嘰嘰喳喳的開始出起了主意,一會兒說送套戰甲,一會說買匹馬,還有戰劍、戰靴、酒囊、菸斗等稀奇古怪的東西,全被陸顏玉搖頭否定了。
“這些東西祖父多的是,再說我的銀錢也沒那麼多,買來祖父也不一定稀罕,若是就這麼扔在一邊了,豈不是浪費,我還得想一樣用的上的壽禮送與他纔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