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春獵。
趙默率領百官至皇家獵場圍獵,武將們興致勃勃,摩拳擦掌,這是絕佳的一展身手,大出風頭的機會,特別的是幾個新近提拔的將領。
而魏王趙賀不善騎射,少不得被趙默訓斥了一番,說他丟了皇子的顏面,不過這一小小的插曲卻並未影響衆人的興致。烈馬出,羽箭飛,飛禽驚,走獸奔,好不熱鬧!
“這些陛下提拔的小子,到底還是太年輕氣盛了,不及程將軍你沉穩老練,不堪大負,看來陛下終究還是離不得程將軍你的!”何宇田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怎麼程將軍不上場壓壓那些小子的威風嗎?可別叫那些後生小瞧了去啊!”
早在去年八月兩人被長孫斐圍困,何宇田心思深沉,早就尋機遁走之意,後來雖然無事,程儀心中還是有幾分芥蒂。而後,趙默雖然未曾追責,但是何宇田悄然將責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而這一次平趙策,也是意見多有不合,錯過了良機,導致程儀被趙默猜忌,而何宇田更是不願意爲其辯解,兩人早已經是面和心不合了。
“不勞何大人費心了!”程儀翻身上馬,淡淡的,“長江後浪推前浪,若是多些能征善戰之人,是陛下的福氣,是大陳的福氣,也是程儀的福氣!”
程儀騎馬入林中,追一隻獐子,正在搭弓射箭的時候,忽然驚覺有一黑影正在靠近,急忙躲開。
落地之後,擡目一看,左右竟然有四個黑衣人,目露殺機,朝他而來。程儀心頭大驚,與這四人打在了一處。
他可戰場殺敵,但是刺客的武功毒辣,不是其對手,險些被刺中,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候,幾隻羽箭飛來,那幾個黑衣人見有人前來,急忙撤退。
程儀鬆了口氣,擡眸望去,原是他的兩個副將趕來了。大驚也是大驚,急忙下馬將地上的程儀扶起來,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將軍!方纔那些事什麼人?”
程儀撣了撣身上的土,說道:“刺客!”
“刺客!”副將大驚,“那末將現在就去稟明皇上,這圍場之上,出現刺客,可還得了!”
“站住!”程儀喝道,“不必去了,這些人是衝着我來的,並非要刺殺陛下!”
“衝着將軍來的?”副將道,“是何人指使,將軍心中可有數?”
“這圍場防備森嚴,豈是刺客能夠混入的!”程儀冷聲道,眼睛微微一眯,這些刺客不是皇帝就是何宇田派來的!皇帝現在還不至於要動他,那麼就是何宇田了!想到此,程儀緊緊的咬牙,這筆賬,自然要與他算清楚的!
“不知道將軍可聽說起最近京城裡面的一則謠言?”副將說道,“據說有一個叫做赤蓮的殺手組織,專門刺殺朝廷命官,連被他們刺殺的官員的名單都流傳出來了!”
“是嗎?”程儀眼睛眯了眯,“今日之日,不可傳出去!”
“是!”
回到了營地,何宇田若無其事的說道:“將軍怎麼這麼快回來了?這空手而歸,是打算將機會讓給那些年輕人了?”
程儀冷然道:“這空手而歸的不止我一個人,何大人不也是空手而歸嗎?”
何宇田笑道:“我是個文人,空手而歸不正常嗎?”
“怕只怕不甘心吧?”程儀冷笑了一聲離去。
回到京城之後,當天夜裡,程儀再一次遭到了刺殺,不過這一次他做了防備,竟然讓他抓到了一個活口,拷問之下,這些刺客果然是赤蓮的人,並且受到了何宇田的指使。
程儀不得不將何宇田與這些傳聞聯繫起來,想來何宇田與赤蓮的關係非比尋常。敵在暗,我在明,難道要天天防着刺客不成?
他眸子裡面露出一絲狠色,務必要將何宇田斬草除根方可!
“公主,你要這麼折磨自己到什麼時候?”
自從孩子沒了之後,蕙瑗夜夜流淚,不思茶飯,眼下已經瘦的皮包骨一般,哪裡還是那個風華絕代的公主?
“路都是自己選的,我有今日的下場,我雖然傷心卻不後悔!”蕙瑗淡淡的說道,瞟了一眼沈彥,“你原本有大好的前程,是我誤了你,害了你,眼下我自己難保,你有本事,出了宮去,還有大好的未來,何苦在這如冷宮一般的地方守着我?”
她走到了銅鏡前面,看着鏡子裡面那個憔悴的醜陋的女人,自嘲道:“你瞧瞧我如今的樣子,哪裡還有值得你留念的地方呢!”
“到了今日,你還是以爲我圖的是你的皮相嗎?”沈彥有些惱火的說道,“公主,到了現在,到了此刻,你還在等什麼?期盼什麼?難道你還在等着皇帝回心轉意嗎?”
“我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一個很可怕的噩夢!”蕙瑗指尖染了胭脂,塗在慘白的脣上,“我不敢走,我一走這個夢就是真的了!我得在這裡等着,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就發現,一切都沒有變!”
沈彥幾步到了蕙瑗的面前,狠狠的握住她消瘦的肩膀,冷然說道:“你還有自欺欺人?現在發生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實的,那不是夢,陛下不會再記起你了,永遠不會,你對他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
“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蕙瑗拼命的搖頭。
沈彥狠了狠心腸,又道:“你可知道如今宮中最受寵的嬪妃是誰嗎?是蕖嬪,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開始的大家都很好奇,爲什麼陛下會對一個孤女如此寵愛有加,但是大家開始漸漸的心知肚明,這蕖嬪,與沈嫿神似……蕖嬪,取芙蕖之意,沈嫿最喜歡的不就是荷花麼?”
蕙瑗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眸子忽然變得赤紅,沈嫿是她心頭的一道疤痕,她雖然身爲帝女,但是卻如無人理會的狗尾巴草一般,而她明豔奪目,才華橫溢,是京城少年最想要求娶的女子。她們本無交集,但是她卻出現在了哥哥的計劃裡面,她與哥哥的親密無間被這個女子打破了。
她嫉妒也害怕,害怕哥哥會真的愛上這個女人。他看沈嫿的眼神,他談起她的時候的語氣,敏感如她,如何會發現不了?恐怕他不自知而已。到後來,沈家覆滅,她親眼看到了沈嫿的人頭,才放心下來。但是沈嫿卻是她無論如何也揮散不去的噩夢,一枚拔之不去的毒刺。
她本來已經心死,哥哥與誰在一起都可以,可以是錦妃,可以是陳妃,可以是任何人,但是唯獨不能夠是沈嫿,她的替身都不行!與她有一點關係都不可以!
她那些被自己珍藏的回憶,她的所有的犧牲,她所以的算計,現在到底算什麼?不過是一個其作多情淒涼的笑話而已。
“爲什麼是她,爲什麼是她!”蕙瑗瘋狂的笑了起來,“將我至於何地?爲何要如此待我?爲何要如此的待我?”
沈彥上前將她抱住:“我們走吧,離開這裡好不好!”
“我不走!”蕙瑗目光毒怨,指甲陷入沈彥的肉中,狠狠的說道,“他若是愛着她,那我算什麼?你待我如此狠心,無半點情分,卻能夠對她的替身恩寵有加!我當初能夠幫你,也能夠毀了你,我就叫叫你恨我,即便化作肉泥,也要與你生生世世的折磨下去!”
小院內,沈夫人躺在搖椅上曬着太陽。沈嫿思考了多時,上前說道:“伯母,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夠答應!”
“你何須與我客氣?”沈夫人柔柔的笑道,“有什麼是我能夠幫忙的?”
沈嫿頓了頓,拿出了一個鐵盒,蹲在沈夫人面前說道:“我想了許久,我手上這個鐵盒約莫就是裝着玉蛹鑰匙的盒子,而如今,知道如何打開就只有伯母你一人,所以我希望伯母你能夠幫我!”
沈夫人面上詫異,冷靜了一下問道:“這玉蛹出世,必然會引起紛爭。你要之爲何?”
“已經過了數百年,如今對玉蛹的搶奪已經不是那時候了!”沈嫿說道,“這件事情對我現在做的事情很重要,與營救阿肆也有關,對我的未來也許也很重要。但是我可以跟您保證的是,絕不會讓它引起天下紛爭的!”
沈夫人定定的看着沈嫿,也有些懷疑她救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難道與趙默一眼嗎?
沈嫿在沈夫人的打量之下嘆了一口氣,說道:“若是伯母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再另想想其他的辦法就是了!”
沈嫿目光坦蕩,沈夫人暗暗想着莫非自己小心之心了不成?而她對眼前的孩子有着一種天生的親密感與信任感,實在是不願意相信她其實是另有所圖。
“慢着!”沈夫人說道,“我告訴你就是了!我信你,也信嫿兒的眼光!”
“若是伯母能夠幫忙,委實再好不過了!”沈嫿高興的說道。
沈夫人拿過她手上的鐵盒子,輕輕的摩擦着,說道:“這話是母親告訴我的,我也不知道是否是真的。傳說那鑰匙放在一個鐵盒內,那鐵盒堅不可摧,若是以外力打開,那鑰匙則會損毀,所以世人皆會想如何才能夠打開鐵盒,但是若是真的以強力,這鐵盒也算是毀了,只是大家都想不到的是,這鐵盒裡面根本沒有什麼鑰匙,因爲這鐵盒本身就是鑰匙。我知道趙默心術不正,我那時爲了暫時就阿肆,就編了一個謊言騙他。他也存了心眼兒,竟然叫那些人帶着我一起去,我那時候就想着若是真的找到了這個鐵盒子,我就說個謊話,叫他們自己將鑰匙毀了。只是沒有想到它居然會在你的手中!”
沈夫人將鐵盒子放回沈嫿的手中,又道:“如今我已經將秘密告訴你了,但願你能夠遵守承諾,不要叫那不祥之物,危害了蒼生。若是再起事端,就是我添了殺孽了!”
沈嫿點頭道:“一定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的!”
沈嫿將鐵盒子緊了緊,心中盤算,如今地圖與鑰匙都有了,就只差那一族後人的鮮血了,也不知道白子珏的消息打探的如何了?
或許沈彥知道一些其中的內情,是時候跟他說說接下來的計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