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秋高氣爽,先生若是覺得無聊了,不妨去上林苑走走,那裡的菊花開的正豔,金燦燦的一片,好不漂亮!這菊花是西域進貢來的,別處可是不容易瞧着,正好可以飽一下眼福!”雪兒見沈嫿在院子裡面無所事事,甚是無聊,巧言勸道。
沈嫿眉頭微微的一擡,經她這麼一說,她倒是想起來了,這宮中是有這麼一片菊花,不過對於沈嫿來說,這地兒可不是個她願意回憶起的好地方。
那一年也是菊花開的正好的時節,陳帝在宮中設宴,父親帶着她一道赴宴。席中,有人笑談起她出生之時曾有異象,算命先生說她日後所嫁之人,非富即貴。那時候父親戰功赫赫,連陳帝都要敬他幾分,滿朝文武,也無不是巴結奉承之人。陳帝當衆說起,只要她看上了誰家公子,他便賜婚。
沈嫿因生在將門,自幼出入軍營,身上少了女兒的矜持扭捏,也少了看透局勢的慧眼,當下直言,要嫁給寧王趙默爲妻。
當時的文武大臣,後宮嬪妃,包括趙默在內的人都十分的驚訝。以她父親如今的聲望,她完全可以選擇更好的,爲何會甘願嫁給一個默默無聞,備受忽視,手上又沒有實權的皇子?
那時候的沈嫿沉浸在自以爲的愛情裡面,全然看不透每一個人面上的表情。
後來父親嘆着氣跟她說:“只要你喜歡就好,父親定然會竭盡全力保你下半輩子的幸福!”
那時候的她滿心歡喜的幻想自己與趙默今後的生活,卻全然不知道朝廷之上的局勢悄然發生了改變。默默無聞的寧王出現在了大家的視野之中,皇帝的有意栽培,太子的竭力扶持,短短的時間之內,讓他站穩了腳跟。
在重生之後的無數個夜裡,沈嫿都曾經試圖回憶起那一晚上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也曾經想,自己家族的悲劇是不是從自己這一句話開始的?
“公主不是讓我好好的呆在這院子裡面,不要亂走,這皇宮內院可比不得外面我不懂的規矩,要是衝撞了貴人,可不是我一個平頭百姓能夠擔待的。且我也是公主帶入宮的,出了事情,也少不得連累公主的名聲!”沈嫿淡淡的說道。
“這一點先生就多慮了!”雪兒微微的一笑,“宮中雖然有幾位貴人,但是都不愛去那地兒!”
“這東西既然如你所說的那般好,爲何卻是個不愛去的地兒?”沈嫿疑惑的問道。
“先生有所不知,這本該是宮中一些久聞,就權當與先生解悶兒,先生聽聽也就罷了,切不可與宮外人說起!”雪兒說道,“先帝爺喜愛菊花,所以這地兒是先帝爺最愛的地方,也嚐嚐在此地設宴宴請羣臣。陛下與被誅的沈家那位小姐也是在此地定下來的婚約,你也知道,沈家最後的下場,那沈家小姐更是悽慘,據說是陛下親手砍下了她的人頭,先帝爺還稱讚陛下鐵面無私呢!想來是這地方犯了陛下的忌諱,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去的人不多就是了!那裡能夠碰上什麼貴人呢!”
“既然如此,出去走走倒也無妨!”沈嫿迅速的垂下眸子,掩飾住了一絲閃過的冷意殺機。
雪兒帶着沈嫿來到了上林苑。
這秋高氣爽,金燦燦的菊花倒也十分的喜慶美麗,只是這景物還是原先那
些景物,人卻已經換了無數模樣了。這一片美景,在沈嫿的眼中,不過是被血水灌溉,被屍骨飼養的繁華,欺叫外人不知事故罷了。
“雪兒瞧着先生沒什麼興致,先生可是身子不適?”雪兒問道。
“沒什麼,只是到了秋天有些氣乏罷了!”沈嫿淡淡的說道,“這一片菊花雖然生的茂盛雄偉,到底失了幾分謙和,看多了,倒是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意思!”
“這菊花既然是天家之物,我花開盡百花殺,既然是要有幾分雄奇倨傲的!”一道清傲的聲音傳來,“它既然熬得住寂寞,耐得住秋霜,百花凋零,唯他獨尊,又有何不可?”
沈嫿擡頭看去,只見着一個穿着湖藍色長裙的女子朝着她走來,身後跟着兩個宮女。沈嫿雖然不通武藝,但是自小瞧着父兄練武,又跟四兒生活了那麼長的時間,這一點眼力見兒還是有的,這兩個宮女雖然極力掩飾,但是卻是武藝超羣之人。
“奴婢見過錦妃,不知道娘娘玉架在此,有衝撞處,還望娘娘見諒!”雪兒立即附身行禮。
沈嫿又將這女子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容顏算不得絕色倒也是清麗可人,神情冷傲,與其兄長程儀倒是有幾分相似,原來這便是趙默新立的錦妃。
“草民見過錦妃娘娘!”沈嫿彎腰行禮。
“草民?你不是宮中的人?既然如此你爲何會在此處?看你的神情氣度不是一般人,是誰帶你入宮的?”錦妃淡淡的問道。
“啓稟娘娘,這一位是章神醫,醫術十分的高超,公主近來身子有些不適,就請了章神醫進宮,爲她調理身子。今日閒來無事,奴婢心想這裡的景色不錯,便想着叫先生到此處見識一番!”雪兒低頭說道。
“神醫啊!”錦妃瞟了一眼沈嫿,有些不屑的笑答,“這年頭懂些岐黃之術的人都自封爲神醫,到頭來不過是些江湖騙子罷了。公主自幼生長在宮中,對外面的險惡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千萬不要叫人給忽悠了。依着我看,還是讓宮中的御醫調理更爲妥當一些!”
“娘娘放心,這一位章神醫的醫術十分的高明。先前公主的身子經太醫調理一直不見好,不過吃過先生的幾副藥,就感覺舒爽多了,因此纔將先生奉爲上賓的!”雪兒說道。
“哦?”錦妃眉頭微微的擡了擡,笑了笑,說道,“原來這世外高人還真是大隱隱於市,我近來身子也有些不爽利,想要借這位神醫來瞧瞧身子,不知道可否?”
“先生能夠爲娘娘看診,是他的福氣!”雪兒繼續說道,“只是今日這個時候是公主問診的時間了,先生先爲公主看診之後,再來拜會娘娘,不知道娘娘意下如何?”
“我也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可不敢與公主搶人!”錦妃以手帕掩嘴輕輕的笑了笑,“方纔聽神醫你說這花兒太過咄咄逼人了,想來你是不知道這花兒是用血水澆灌的,若生的平和,到辜負了這活生生的煞氣。不過你能夠出此言,還是看不得你是個心善之人,這宮中可比不得外面,守住這份純良實屬不易,切莫做了那助紂爲虐之人!”
“謝娘娘提點,草民牢記在心!”沈嫿說道。
錦妃翩然離去,雪兒倒是顯得有幾分不安,蹙眉道:“今兒
奴婢沒有想到會遇着錦妃娘娘,先生,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沈嫿點頭,淡然道:“這花也看了,回去就是了!”心中對錦妃的印象又深了幾分,朦朦朧朧的,感覺在什麼地方見過一般,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剛出了上林苑,路過一座白玉橋,這時候從橋上急急忙忙的衝下來一個人影,一把抓住了沈嫿的手臂就往橋上走。
沈嫿心中一驚,急忙掙脫道:“你是何人?想要做什麼?”
那人停下腳步,轉過頭詫異的打量了沈嫿一眼,疑惑道:“你居然不認識本王?你難道不是宮中的人麼?”
這時候雪兒也急急忙忙的趕了上來,喘着粗氣行禮道:“奴婢見過旭王!”
“草民見過旭王!”沈嫿聽了雪兒的話,似才反應過來一般,惶恐的行禮道。
“你是蕙瑗宮中的宮女,怎麼跑到此處來了?莫不是將宮外的相好的帶了進來,雖然會蕙瑗寵你,但是此舉未免也太膽大妄爲了!”旭王趙非調笑道。
雪兒羞得臉上通紅,低頭說道:“王爺誤會了,這位是章神醫,是公主專門進入宮中爲她調理身體的。因着他對宮中的事情不熟悉,才叫奴婢跟着先生的!”
“還是個大夫!”趙非託着下巴掃了一眼沈嫿,“你不是宮裡的,這就是再好不過了,本王有一個忙,你是幫還是不幫?”
“王爺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就是了!”沈嫿說道。
“這倒也不是什麼費力的事情!”趙非壞笑了一下說道,“林大人方纔說起有幾個新入宮的太監似女子一般,身段比女子還要妖嬈。本王聽到之後,就吹牛說我見過一人,那纔是真正的雌雄莫辨,本來只是想要逞一時口舌之快,哪成想,這林大人竟然與本王槓上了,非要與本王打賭,這賭資可是一千兩銀子。本王正是一籌莫展之際,恰巧瞧見了你的身影,這身段,若是從後面看,可不比女子更妖嬈麼?你模樣雖然普通了些,到底架子好,若穿上女裝,打扮一二,梨園那幾個唱花旦的戲子可全是被你比了下去!”
沈嫿聽言,顯然是一怒,眉頭豎起,不悅的說道:“王爺見諒,這個忙草民不能幫。草民雖然身子柔弱,但是卻是貨真價實的男兒郎,如何叫草民穿女裝,扮作女嬌娥?”
“不過一場遊戲罷了,何必這麼認真?”趙非笑道,“若是贏了林大人那一千兩銀子,我們平分如何?”
沈嫿冷笑了一聲,說道:“雖然今日才見着王爺的面,但是早些時候倒也聽聞旭王善於經營,乃是商界奇才,這大陳的商鋪十之有五六分都是王爺的。王爺可謂是富可敵國,怎麼會爲了區區一千兩銀子就如此爲難草民呢?”
“唉,你這小子,可莫要瞧不上這一千兩銀子!”趙非搖頭晃腦的說道,“凡事不該從本王手中花出去的錢,莫說一千兩,就是一兩,本王也絕對不會花出去!”
趙非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又道:“實話跟你說吧,本王承認,本王有的是錢,但是呢,本王卻嗜錢如命,誰要是要本王的錢,就是要了本王的命。今兒本王要是輸了那一千兩銀子,可全是你袖手旁觀的緣故,本王可不管你是不是蕙瑗的貴賓,本王只需要你賠償本王的損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