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婉淡然一笑，自信地拿過自己的詩箋。
“如此，不若做個測試如何？臣女讓兩位丫環，讀三遍臣女的詩和公孫彥的策論，看誰更容易背得出來。”
“這不公平。”顧思容立即反對道：“公孫公子的策論洋洋千字，三妹妹你的詩才四句呢……”
“一本論語上萬字，不也流傳千古了麼？所謂千古佳作，不在乎長短，在乎精粹。這樣好了，且讓兩位丫環都只背四句如何？這樣可公平了？”
思婉靈動的大眼一挑，拿着對紫棋道，“就由你來背。”
紫棋自然很容易就背得出鵝來，公孫策的策論是文言文，之乎者也太多，她一個丫頭，哪能背得了。
結結巴巴背了兩句，紫棋一副很歉然地看着公孫彥：“對不住，公孫公子……”
公孫彥笑着擺擺手道：“不怪你。”
思婉又驕傲道：“你們信不信，明天本小姐的這首詩就會在大街小恭裡流傳？”
“是啊，真的很朗朗上口，也很容易記住。”有人跟着說道。
思婉傲然地走近公孫彥，靈動的大眼裡全是得意。
“你可是認輸了？本小姐說你的策論只是泛泛，你承認否？”
“我當然沒輸，如果讓你跟我比誰的鬍子長，你願意不願意？”
公孫彥真的很想擰住她小人得志、得意得翹上天的小鼻子。
“你什麼意思？”思婉疑惑地問。
“意思就是，策論和詩歌比流傳，原就如男人跟女人比鬍子長短一個道理。”
公孫彥盤手於胸，戲謔地看着思婉，小丫頭想拿小聰明耍賴，沒那麼容易。
思婉原就是鑽空子，故意拿首最簡單的詩來與他的策論比，被他戳穿，有點拉不下面子，揪着衣角噘嘴道：“你耍賴。”
“耍賴的是你纔對，方纔史小姐早就說清了比試的規矩，由二殿下評判，如今二殿下已經下了定論，你的詩，不如我的策論，顧三小姐，你還想抵賴麼？這裡在坐的，可都是我的證人。”
看她輸了還嘴犟，又一副心虛得不敢與他對視的蔫樣，公孫彥心裡笑開了花。
“那你到底要我答應你什麼條件嘛。”思婉垂頭喪氣地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小聲問道。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公孫彥故意側耳問。
“公孫彥，願賭服輸，你的條件本小姐答應了就是。”思婉大聲吼道。
丫丫的，最多從明天起，躲在府裡再不出來，他總不能上門來討債吧。
公孫彥伸出手指戳她腦門：“你說的哦，到時候，可不許再耍賴，這一次，我可是有很多人證的。”
明明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語氣，偏偏不自覺地帶着一絲他自己也覺察不到的溫柔和寵溺。
思婉被他戳得如小雞琢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往後一退，卻碰到一個堅實的胸膛。
“顧三小姐，你不想知道阿彥的條件是什麼麼？”二皇子笑容和暖地說道。
思婉星星眼連眨：“殿下你知道？”
“嗯，你過來，我告訴你。”二皇子向後一步道。
思婉忙屁顛顛過去，二皇
子擡眸看公孫彥一眼，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掩嘴道：“其實，你想退掉阿彥的婚事對嗎？”
思婉愕然地看着二皇子，呆呆地點頭。
“我有辦法幫你……”
“恭親王殿下，你好象管得太多了。”
二皇子話還沒說完，公孫彥便走過來，一把拽開他，冷笑道。
二皇子臉色僵了僵，隨即哈哈大笑道：“顧三小姐，你與阿彥這門親事，看來是板上訂釘了哦。”
莫非他的條件就是讓自己嫁給他？他明明就不喜歡她，討厭她，爲什麼非要娶她啊？記得他曾說過，娶她過門全，要再納幾房可心的娘子……
若真是如此……思婉心中一急，眼圈兒就紅了，傷心地看向公孫彥。
聽到他們的婚事要成，她就做出這番傷心難過的樣子來，嫁給我公孫彥就讓你這麼難受麼？
公孫彥的心象壓了塊大石一樣沉悶得發慌，冷冷地對二皇子道：“親事成不成關你何事？”
這傢伙真生氣了，二皇子摸摸鼻子，訕訕然走開。
思婉回家時，一直悶悶不樂地坐在馬車裡。
顧思容也心事重重，沒心情理會思婉。
下了馬車，思婉無精打彩地走在後面，進得二門處，前面的顧思容突然站住，若不是紫棋扯了扯衣袖，思婉差一點就撞上去了。
“你這般死氣沉沉作甚？今天可是出大風頭了，如今怕是顧家三小姐的名頭誰都知道了。”顧思容冷厲地看着思婉道。
她吃錯藥了不曾？在外頭踩壓完了，回來又來找茬。
思婉正要反脣兩句，就見顧思靜帶着碧蓮正等着二門處，懶得理顧思容，徑直朝前走去。
早就想教訓這小婦養的了，在外頭沒法子動手，回了家她還敢這般大膽妄爲？
擡手就是一拍掌扇去。
思婉也不躲，只是默默地捂着火辣辣的臉，眼淚在眼圈中打轉，怒視着思容。
“你還敢瞪我？”
顧思容又是一巴掌，手腕被人捉住，用力一甩，耳邊就傳來顧思靜的怒斥聲：“二妹妹你做什麼？爲何要打三妹妹？”
“你問問她今天在外頭都做了什麼？丟盡我顧家的臉面了。”顧思容怒道。
“就算她有什麼做得不對的，你好好教她就是，打她做什麼？”顧思靜忙過去查看思婉的臉，斥道。
思婉捂着臉垂下頭，怎麼也不給思靜看，這會子正是老太爺和大老爺下朝之時，或許，一會子就能撞見兩個顧家的男主人。
“好好教？怎麼教？這小婦養的不知道有多深的心機，在外頭哪裡當我是姐姐待了？還敢大言不慚說自個做的詩能流傳千古。
“是爺爺做的詩，也不敢如此自負，這話要是傳到皇上耳朵裡，指不定說顧家人多驕傲顯擺呢。”
顧思容恨公孫彥眼裡只有思婉，恨自己好好的郎君竟然讓思婉白得了便宜，一肚子的火沒處發，就拿思婉發泄。
“還不是二姐你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我只會三字經，連女訓也念不全，我也是爲了顧家名聲着想啊。
“雖然我只是個庶女，但有損顧家家聲的事，我就
是拼了命，也不會做的。”果然，兩片藏青色的朝服在不遠的閃現，思婉捂着臉大聲哭道。
“你還敢頂嘴！”顧思容不顧思靜的攔阻，衝過去又是一巴掌。
“住手！”大老爺匆匆過來捉住顧思容的手腕：“有你這麼對妹妹的麼？”
大老爺身後，還站在鬚髮全白，但面色紅潤，眼神銳利的顧老太爺。
思靜思容思婉三姐妹忙下拜行禮。
老太爺的面色嚴厲道：“怎麼回事？”
祖父和父親怎麼來了，顧思靜擔心地看了眼思容，垂首道：“回爺爺的話，兩個妹妹鬧了幾句嘴，是思靜不好，沒管好妹妹們，思靜這就帶她們回去。”
顧思靜素來沉穩大方，做事周全細緻，顧大老爺很欣賞這個孫女兒，何況今天太后特意傳下話來，說顧家家教嚴謹，教養出了德才兼備的女兒，能得性子嚴厲的太后誇獎，既是顧家的榮耀，也可見得，思靜很可能成爲未來的太子妃。
顧老太爺點點頭道：“思靜，你是大姐，以後要多教教妹妹們，莫讓她們任性胡來。”
思靜點頭應諾，老太爺的目光就在思容和思婉臉上巡視了一片，看見思婉臉上紅腫一片，皺了皺眉道：“你是思婉？”
說起來，思婉還是頭一回近距離見自家這位爺爺，以前也就是年節上，遠遠地見到過幾回，也怪他對自己這個孫女兒陌生得很。
“回爺爺的話，孫女是思婉。”思婉恭敬地回道。
顧老太爺微笑頷首，“嗯，清秀伶俐，你也是說了親的人了，以後可要跟兩個姐姐多學學詩文，我顧家的女兒，出了門子，就得有大家子的風範。”
半句也沒提起思婉臉上的傷，更沒有要斥責顧思容的意思。
思婉不覺好生失望，果然這個時代的嫡庶觀念根深蒂固，庶出的女兒在家長眼裡，比個奴才也只高那麼丁點兒吧。
雖然心中有氣，但頂撞這位顧家家長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思婉老實地應下，站到一邊。
顧老太爺便點了點頭，聽老太太說，這個孫女聰明懂事，深得北靖侯夫人的歡心，果然不錯，受了委屈，也沒有趁機在長輩跟前說姐姐的不是，倒是這個二孫女……
顧老太爺凌厲地看了思容一眼，便向前走去。
顧大老爺也狠狠瞪了思容一眼，跟在顧老太爺身後。
顧思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老太爺與大老爺的怒氣，她耳邊一直迴響着老太爺那句：“你也是說了親的……你也是說了親的……”
不行，不能讓顧思婉嫁給公孫彥，北靖侯要娶的是我，不是顧思婉……
“爺爺……”
顧思容衝動地就要衝過去，卻被顧思靜捂住了嘴，死死拉住。
顧老太爺腳步頓了頓，卻並沒有回頭，顧大老爺回頭又狠狠地瞪了顧思容一眼，對顧思靜道：“還不帶幾個妹妹回去！”
眼看着顧老太爺和顧大老爺走遠，思容甩開思靜的手：“大姐你放開我。”
說着還想向前追，思靜氣急，拽住她道：“你今天是非要挨幾鞭子家法才肯消停嗎？”
思容這才安靜下來，眼淚噴涌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