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們奪嗣不需要理由,安王的理由也逃不出千遍一律。他的母妃已亡故,他並沒有得力外戚支持。唯其沒有外家照顧,在宮中的日子可想而知不太如意。
嘩啦啦打開這片不如意大家看的話,齊王也會有,太子也會有。但放到有些人比如安王身上心思特重。人都有自己不能排解的地方,太子早年還爲皇后的話而憂心忡忡過,安王不能排解的地方就是件件不如人,又不甘這個心。
又有太后偏心袁家,無形成了“推波助瀾”。加壽不是皇家子孫爲什麼能在宮中有個小鎮?執瑜執璞不是皇家子孫爲什麼出入宮闈如自家門戶,太子不就是與加壽定親纔得到穩定地位……
稍有野心的人會進化成九五至尊多麼重要。
唯其沒有外家照顧,不拼不過沒勢力王爺。拼一把或許超凡脫俗。
愛清靜的人不能理解野心,野心的人在長大後有自主能力,也不能忍受平平淡淡一眼望到頭的一生。
有時候安王也會想到病故的九殿下,曾和執瑜執璞玩的最好。因爲三個人時常並肩行走,安王每每看到執瑜執璞不弱於皇子的氣勢,小的時候打心裡骨嘟起嘴,大了以後燙手似不願兜搭。
太后不過得到太上皇的寵愛,就把孃家照顧得風雨難進。可見皇權是多麼重要。隨便衍生就眼花繚亂,足以迷倒衆生。京裡誰不羨慕袁家?誰不說袁家是權臣,本質上不過由太后親戚而起。
安王決定爭一把,他不能忍受這不公平的待遇,也無法坐視太子只是定一門好親事就坐享其成。
在他出宮建府前暗暗籌劃,從言談到舉止,哪些該避諱,哪些有出處,他都反覆默誦熟讀直到刻在心裡。直到他發現自己是個傻子爲止,就在剛纔,就在不久之前。
……
在奪嗣激烈的朝代裡,主管皇權人的喜好很要緊。主管皇權的人大多是還在位的皇帝,也有偶然的可能是掌權的大臣。比如漢獻帝劉協,就是在皇帝還在的時候,由權臣扶上皇位。史書上一直註明劉協是傀儡皇帝,但這是權臣當道曾有過的行徑之一。
安王不管想得到皇帝的支持,或是權臣的認可,他都必須有個討人喜歡的良好言行。皇帝尚在壯年又英明神武,安王不用考慮權臣,只考慮皇帝一個人就行。在女人方面,他潛心揣摩過皇帝。
長輩們自己妻妾成羣可以,考查繼承人的時候卻要求他不爲女色所動。這種事情不少見,安王也牢記在心。
但從另一方面來看,他鄙夷太后就鄙夷袁家,想到自己父皇左一個右一個,而袁家卻不肯跟上,大談什麼房中沒有別人。而應酬是男人必不可少的一環,安王最後決定他應該折中。
在皇帝眼裡留下不風流維持正常的印象,既方便出去會人,也可以隨時聲援皇帝納妾無數。本來這沒有錯,但讓太子打亂。
他和太子互相送人,安王能不納嗎?顯示他對太子放心,才能迷惑太子放心,或者太子不好意思而表示放心。
皇帝賞賜他能不要嗎?他當天晚上就去以示對賞賜的重視。可現在太子一個人沒有動,還把他的人給了他的心腹官員。安王如遭重擊,知道自己輸上一籌。
他知道太子給衆人看大婚不遠了,他重視袁家,但無形中把柳國舅面子掃去一大片。對於袁柳新的紛爭,太子本可以有更好的方式。安王都代想到好幾個,可以單獨和袁柳談談,以太子身份懇請或逼迫他們和解。太子卻送出可能會成爲他枕蓆中人的一個。
這是對自己的打壓。
這是暗示父皇自己耽迷女色。
只能是這樣,不然太子犯不着把柳國舅冷落一回。
何其狡猾!安王還是下這樣的結論,再就痛定思痛回想從太子回京後,自己不管從謠言上還是猜忌上均呈被動。要說太子沒有出手,安王不會相信。
他怪自己大意,從佈置外臣京官勾結開始估計就中了太子圈套。回想起來傻傻的讓牽着鼻子走。女色現在成了他和太子涇渭分明的分水嶺。安王又尋思上來,謠言上沒辦成,猜忌反而弄自己頭上,這女色上面能不能做做文章?當然要吸取前幾回的經驗,小心爲上。
……
董大學士出自書香世家,自少年時候他家傳的習慣,每天有一個鐘點獨自呆着,想想事情,也修養下看書當官的繁瑣心思。從養病開始,每天抽出一個半天薰香靜坐,家人輕易不敢打擾。
一爐好香嫋嫋在房中散騰,夏日美景在垂簾中若隱若現,最近發生的事情也在心中抽絲撫縷般出現,由着主人細細推敲。
他要想的事情可不僅僅圍着太子和加壽轉動,而是從朝堂大局開始。先是丞相席連諱。
董大學士和席丞相私交一般,但席丞相是公認的相對公正,人人有目共睹。讓柳丞相打壓的經歷造成席丞相內心的痛苦,又轉變他做人的標尺。他曾受到過的,不要必要的時候,他不願意強壓給別人。在柳丞相不當官以後,席連諱也有了年紀,更沒有必要在年老爲子孫結仇。還是那個滿朝上上下下提起來,收到更多敬佩的人。
但他離去不遠,董大學士以同等年紀的身子骨兒爲憑據,不用問太醫也心知肚明。誰能接他的位置?讓丞相官署繼續沒有過多的實權,而還能維持百官平衡。
因爲吏部尚書阮樑明就今年來看,還是有人覺得他年青,更多的問題就傾向到席丞相面前。如果席丞相去了,繼任的人不能跟上,新老臣之間的矛盾將再一回爆發。這源自於六部的尚書都太年青了。
吏部尚書阮樑明、禮部尚書方鴻、刑部尚書柳至、兵部尚書袁訓,四位年紀相當,都沒到四十歲不說,還都是前太子黨。這等局面在讓部分老臣不滿以外,還引出功勳子弟紛紛對太子搖旗拋媚眼兒。沒根基的老臣們就更加不滿。
這些老臣們指相當一部分的中等職位官員,他們可能是這一代或上一代到京裡,有些因爲官職調動到京中不過五年或十年。在任上兢兢業業,滿心歡喜到京裡,看出朝中有人好做官原來是真事情。滿腔的勤勤懇懇沒有付之東流,也打了不少水漂兒。
董大學士不得不重視這個問題而關注到席丞相的身體上去,因爲在任何一個朝代,高官不過那些,實際辦事的中下等官員數量最大。
有人會問京中世家不少,一年一年的積累還沒有把京官全部攬下。真的是京中世家,子弟們本身朝中有人,就沒有親戚,父執輩也能找出幾個熟人來。他們熱衷於當外官。任上好撈錢又可以多歷練。跟外省官員願意回京是一個道理。
又每個衙門口兒上都有閒人,有無數在京中候差的人。世家子弟中不得勢的未必擠得過他們。
富不過三代這話也成立,能稱爲世家,經過三代五代而還在京中代代有一定規模官員的人並不是年年一樣。今年倒下誰,明年外省又遷來一家。倒下去容易,新遷來的您慢慢紮根起,離世家還遠。
新老臣的矛盾永遠存在,而什麼時候爆發,全看當時形勢。
爲皇上近臣的董大學士以度天下之心先行審視這件事情,這是準備好等皇帝問的時候回答充分,是他的分內事情。無形中也爲太子和加壽挑選能用的官員。倒不必在這裡把加壽擺在第一位上。
他需要穩重臣子的名單,還一定不能是袁柳阮等人。
默默盤算着席連諱支撐幾年,也推及到自己身子。黃花梨案几的一角,是個白瓷燉盅。董大學士目光掃及,長眉輕輕跳動,他有了笑容。託袁訓一家出行在外的福氣,把路上遇到的好東西盡情往京中送來,大學士從中挑選幾樣作爲日常進補,他對南安老侯說自己能掙扎到加壽產子,就他今天的感覺來說未必是虛話。
既託了小袁的福保養,可就要多活幾天,多籌劃一時纔是。董大學士想着,心思滑開到南安老侯身上。
南安老侯外官任上春風得意,文章侯府上躥下跳也沒扯動他下來,除去太妃受太上皇憎恨的緣故,與有董阮好親戚也不無關係。
南安老侯心儀過安老太太的閨友,董大學士也知道。兩下里有情,安老太太撮合不成,那姑娘相思病故,阮家也知道。對南安老侯的能力,董大學士也知道。
這讓他嘆息,現任南安侯鍾恆沛當年爭侯爵出盡百寶,最後老侯以長孫故傳給他。偃旗息鼓後別說出色,花招怪招也一個沒有了。如今的世子鍾華更是不見才能。
不能說鍾華不好,只是閱人無數而又和南安老侯交好的大學士來看,平庸些。
鍾家只能指望壽姐兒照顧,卻眼看不能爲壽姐兒打局面,多少帶給董大學士一定憂愁。
四條腿的桌子一根無力,就不能說平庸是好事。而四條桌子如果有一百條腿,那是怎樣也摔不下來。哪怕一百條腿全安放在桌子一條邊上,也會以底部重量而撐起全部桌面。從謹慎上來看,董大學士皺一皺眉。
他也沒有覺得鍾南就一定比鍾華強,不過是沾娶妻龍氏的光,護送念姐兒出京順理成章。因此齊王或許看在縣主的份上,或許是鍾南路上不辭辛勞,齊王要走鍾南。還不能說鍾南就一定比哥哥強。鍾家還有鍾卓等……再看看吧,董大學士這樣想着。
阮家他是不用擔心不出色,只擔心太出色。阮樑明、阮英明,沒有一個是平庸之輩。特別是小二,要說招猜忌扎人眼睛,十件裡面有八件在他身上。好在人機靈會應變,結交的寒門學子多,眼睛朝天從不用在寒門學子身上,除去讓人嫉妒招人眼紅,也有不錯的口碑。
自家的孫子董仲現,董大學士是放心的。董仲現沒有小二扎眼,也不會平庸的讓人毫無流連。不管把董仲現放在哪個官職上,他接得下來坐的安穩就行。董大學士只防備董仲現不會去工部或戶部任尚書。任侍郎他倒沒擔心。
和張大學士一樣,也快讓阮小二追上。董家桃李亦滿天下,朝中放眼一片也到處是門生。兒子順天府尹多年,董大學士一閉眼去了對子孫沒有多餘交待。就說上幾句,不過老生常談。
他沒有多想袁家的親戚,因爲知道就袁柳宮中打架,常御史帶頭彈劾。董大學士看到奏章就落下心裡大石,對常大人一天比一天滿意。就成人來說,所有的兒女情愛、私心用意,都應該建立在擁護一定的國家體系。爲了愛叛國叛家叛一切?別人敲鑼打鼓說你是真愛,對當事人有何好處?
柳至不爲十年親事所動主張兒子納妾,董大學士如以前對柳至的看法一樣,繼續高看柳國舅一眼。
以他們的身份,當在忠心上做文章。今天能跟着袁訓轉說大家都不納妾,明天就能跟着袁訓以黑爲白。後天呢,袁訓說反了,大家一起去了。還以爲這叫兄弟情意。這可就不是玩笑,成了潑天大事。
想來想去,主要擔心在席丞相駕鶴而去上面,也爲南安老侯嘆息沒有個接班之人。其餘整個體系已因過於年青的尚書而一眼看到太子登基,董大學士對安王橫遭猜忌雖不明白內幕,也沒有過多的心思。
背後對太子另有心思的人太多,而以大學士一輩子朝堂的經驗,此時處不來的人,以後未必就不是同盟。安王自然要防備,但沒有證據,只憑聽說安王有幾句風涼話、中傷的話出來,董大學士不至於把安王列成必除的人。這世上之所以還有美好,就是大多數的人美好。
他只是皺眉於安王殿下送女人給太子,引出皇上再次賞賜太子府中美人。如果皇上第三次再賞,將在太子大婚以後。將和前兩回性質不同。
第一次賞賜,當時牽涉到皇后賞人不安分,盡皆賜死等等原因。還存在夫妻鬥氣、暗示太后、敲打加壽和表弟。
第二次賞賜,安王猜不出來原因,董大學士體會是皇上敲打二位殿下心不要放在美人上面。你們喜歡不是嗎?乾脆給幾個也罷。
在太子大婚以後出來第三次的話,董大學士就只能理解不讓加壽獨佔房闈。
他得想法子杜絕第三次賞賜美人再出來,董大學士坐不住了,對外面吩咐:“讓太太來見我。”
董仲現的母親董夫人聞訊不敢怠慢,匆匆過來請示:“父親有什麼話要說。”
董大學士面上的皺紋抖動幾下:“你去見皇后娘娘,對她說……。”
……。
聽完,皇后沉吟:“好吧,我也正想到,就是不知該不該去說。既然董大學士這樣說,那我想的不錯。”對董夫人展露感激:“回去代我道謝。”
……。
經過一個下午的頭也不擡,皇帝還是沒有歇息的意思。眼看殿外黃昏晚霞將起,當值太監再一次來請:“就要晚膳,您起來走幾步活泛下才好。”
皇帝憋屈的那股氣還是壓得他四肢憊懶,瞪一眼那批過再續,永遠高高的奏章,不耐煩的斥道:“真囉嗦,不用總催!”
太監跪下來:“您下半天一步沒動……”
“滾!”皇帝直接一個字,把太監嚇出去。他對着奏章狠命瞅着直到泄氣似感覺出來,卻不是真的氣平,往椅背上一靠,渾身上下沒了力氣。
他還在和袁訓、柳至賭氣,一面想着怎麼處置兩人,一面又了無心緒。
這一對人是剛尚書不久或復職不久,再撤職再復職,像是皇帝自己玩笑不小。
罰俸祿皇帝也沒有心情,罰袁訓的,不用說太后會貼補。那罰柳至的就沒有必要。柳至是主張納妾,對錶弟袁訓不卑不亢。雖然皇帝隨意一看柳至就是裝相,也看穿他爲太子鋪退路。按理應該偏向柳至只罰袁訓一個人,但打架的又是兩個。而且隱瞞十年的親事皇帝仍有餘怒,柳至這一回說話雖中皇帝意,皇帝也沒心情誇他。乾脆,一起不罰或者想好了再罰,在沒罰以前,把他自己堵得難過。
恨恨的又搬過奏章,皇帝繼續拿奏章出氣。殿外有人回話皇后到來,皇帝才住手,不情願的有了這個下午的頭一回挪動。當值太監們相互慶賀般看了看。
太子已經回京,但皇后到來也帶了一盞熱湯,算是來的由頭。生氣也消耗體力,皇帝從生氣那天就沒有好好吃,聞到後香滿鼻端。饒是想吃,也極不痛快地先發問:“你是來求情的吧?”
皇后一愣,想到他說的是柳至。“不,”皇后平靜地道:“這麼大的人,枉費您栽培他這些年,在宮中打架都幹得出來,我不爲他求情。”
把熱湯自己嘗過推過去,皇帝盯着湯喃喃:“那爲誰呢?”
“先吃吧,想來帶大他這些年,又惹你生氣了,應該沒吃好。吃過,我再同你說。”皇后與其說按董夫人的傳話來說,不如說她臨場發揮一切由衷。
董大學士的提醒:“袁柳皆是重臣,皇上正因爲沒處置他們,所以必然自己生氣。”把皇后原來的不悅打散。想想也是,柳至也好,忠毅侯也好,包括不在京裡的蘇先,確實是皇帝當太子的時候,不出公差就寸步不離的三個人。
皇后一旦想明白最生氣的不應該是她,而是皇帝,話自然而然體貼。
坐在一旁等皇帝吃完,因爲沒事,隨手取過帕子一點一點揉搓着打發鐘點。看在皇帝眼中,夫妻間難得的靜謐。他仰面回想,最後的一次類似這種相對,也是太子府上的事情吧?
進宮後應該還有,但皇帝已想不起來。
家的感覺,最能撫平人心境。皇帝漸漸也內心平靜,對皇后說話也自然多出來專屬於夫妻間的親暱。
“你來說什麼,說吧。”
皇后淚如泉涌,有了一聲飲泣。皇帝嚇一大跳,剛剛好好的,這是……
“有話你就直說吧,朕這會兒倒有心思聽你嘮叨。”
“是太子,”皇后掩面痛哭。
皇帝皺眉:“太子怎麼了?剛回來不是好的很。禮部定下日子送給你看過,明年開春他和加壽就大婚,你應該很忙,怎麼又生閒氣?”
以皇帝來看,皇后又犯舊病,想無名的氣生。
皇后撲通跪下來:“求求您,太子如果有不好,請皇上教訓他,罵他也行打他也行。如今看來,太后喜歡他,太上皇也看重他,英敏小的時候由太上皇親自教導,那時候要不看他好,也不會花許多功夫……”
“你到底想說什麼,朕一句也沒有聽懂。”皇帝看來鬼上身不成,好好的朕虧待太子不成?
不是剛給過幾個美人……
“求求皇上您不要管太子內宅私事,加壽是太后養大,又主中饋好幾年,加壽要是錯,太后難道不說她嗎?”
皇帝目瞪口呆,他總算有絲絲的明白了。
“還記得當年嗎?當年我嫁給您,沒有一天不心愛着您,太心愛了,就不想分開。總忘記您是太子,您有許多的公事,有許多的人等候着拜見。好容易盼回內宅,又不是我一個人。您再多的公事我也想不起來……嗚嗚……”
皇帝尷尬的扭過面龐到一旁,就皇后驕傲的性子,她伏地痛哭陳述自己的時候不多見。
“舊事,還提它做什麼……你也算熬出來,太子長進許多……”
皇后要是心計上假裝來的,抓住這幾句話能恢復一些夫妻情意。但皇后是發自真心,董大學士提醒她的原話“女色不是當前事,平安求和以爲福”,不費吹灰之力擊中皇后內心。
以皇后敏感多疑的性子,太子對齊王能放心,皇后還沒有放下心。安王,皇后私下和柳至商議好些回。柳至讓她盯着可以,有動靜一定先知會自己再說再做。
倒不是說皇后今天來,手中有安王的證據。而是她的疑心加上董大學士的話,和對皇帝賞賜美人之下,太子和安王同例的不滿。及三年裡漸看重袁家對太子的扶持。太子入藏的消息傳到宮裡,皇后興奮的已認定加壽和太子是天作之合。她現在把加壽的喜好考慮進去,也就考慮到忠毅侯一直的一夫一妻。
自從袁訓成親以來,哪怕太子妃曾終夜嫉妒吃醋過日子,也對袁訓嗤之以鼻,認爲他裝模作樣,認爲寶珠善妒不是好人。
同樣不願意把丈夫分給別人的女眷會是知己嗎?未必。太子妃本着嫉妒寶珠,本着自己日子的不悅,對袁訓更加排斥。
在她真心認定加壽這親事定的好那一晚,已是皇后娘娘的她才發現,原來她羨慕忠毅侯夫人。明知道自己得不到,所以演變成諷刺和瞧不起。
把加壽想到,就把太后想到……種種的原因,如小心眼的不願意和安王相提並論也算在內,皇后泣不成聲:“回想當年,夫妻不是不好,而是……您是招人愛的人,我是您的正妻,我有獨霸您的心,您太招人愛了,不能怨我……”
皇帝低下頭無話可回。他的妻子從不是輕易低頭的人,而一低頭就說舊日情愛,皇帝自知沾花惹草不斷,也有對不住她的地方。比如明知道她小性子足,溫情打迭的時候很少,這也傷人。
“如今太子不是我誇口,是太上皇說他出去三年,彷彿似當年的您。我雖在深宮,也不敢說聽不到百官們一句兩句的,我聽着雖不敢比當年的您,也有些相似。我看着他和加壽你憐惜我,我憐惜你的,也算了我心願。請皇上不要再給太子人,難道不傷太后的心嗎?”
皇后邊說邊哭,說了近小半個時辰。
……
當年的舊事:“咱們還親手種過碧桃花,約好年年花開年年看花。咱們還約好……那十個八個的都想討您喜歡,何況是我的呢?……”
……
“別說了吧,”皇帝也滴下淚來,取帕子揩過:“起來吧,雖是夏天地上冷,就依你,讓太子自行處置那幾個人,以後我再不給他人。”
皇后出去以前,幽幽哀怨回眸一記憂愁,皇帝看得出來情意仍在妻子心中。她對自己不完全是恨,就是恨全由愛而來。皇帝一面欣喜,一面心灰意冷。
欣喜的是夫妻關係有所和解,雖然在皇帝心裡生分也不佔很大分量。但世上既有成夫妻這話,還稱爲人之大事,再冷血的人也做不到完全隔離。何況他們有情而不是國仇家恨。
心灰意冷的是勾起他的內疚心,回想到太子府上順帶平息他對一個表弟一個堂弟的惱怒。
算了這話,也有不和袁訓柳至生氣的解脫。
有片刻猶豫叫來兩個壞蛋罵上一頓踢幾腳也罷,但解脫不是即刻恢復以前寵愛,皇帝還不願意這就讓兩個壞蛋知道他不再生氣。
命太監先傳膳,準備吃過再說,外面來了元皓。
元皓興沖沖:“皇舅舅,下帖子來的,明兒五月初一我生日,請您散悶好不好?”
這話合上元皓問過悶不悶,元皓會解悶的話,皇帝一口答應下來。元皓陪着用膳,說路上好玩的事情給皇帝聽。又把明天準備的大戲雜耍甚至菜單告訴皇帝,問他要吃什麼就添什麼。
皇帝就更不想生氣的事情,也沒有想到飯後元皓扭扭捏捏問了句:“皇舅舅,我有句話要回,母親聽過不高興,罵我不懂事體,讓我見到皇舅舅不要說,可元皓不說很難過。”
“那你就說吧。”
元皓眨巴大眼睛:“壞蛋舅舅和柳國舅惹皇舅舅生氣,元皓生氣了,元皓要去打他們。”
皇帝讓他哄到現在,一時大意忘記柳國舅不會在元皓心中佔位置,壞蛋舅舅也不要了不成?
大樂不止:“那可不行,元皓要爲我出氣?”
胖腦袋不住點動:“是呢是呢,誰讓他們惹皇舅舅不高興。”胖臉兒一擠又成了慼慼:“但母親不許,所以,嘻嘻,”小孩子臉兒說變就變,又閃動笑容:“皇舅舅,元皓過生日,不請柳家好不好?”
“哈哈哈……。”皇帝明白了,這哪是給自己出氣,分明是排斥柳至,給壞蛋舅舅出氣。皇帝逗元皓:“都不請吧?”
元皓扁起嘴兒:“元皓說都不起,壞蛋舅舅也不要了,但是太后也來……”
“你個小機靈鬼兒,聽上去柳家好揉搓。”皇帝笑罵過,但不反對,教訓一個是一個也不錯。答應元皓的話:“你生日,不請他就請他吧。”
“皇舅舅最好。”元皓歡呼一聲,拿腦袋蹭蹭皇帝再次哈哈大笑,興高采烈告辭回家。
皇帝重閱奏章,想到元皓的話不時微笑時,元皓回到家告訴過母親,喚來家中管事:“明天不許柳家的人進來,送禮物收下,請客沒有!”
鎮南王沒回房,瑞慶長公主是不會反對兒子胡鬧,反而和兒子眼對眼笑得賊眉兮兮。
……
這個晚上皇帝歇在御書房,臨睡前打發人見皇后:“皇上批了一天的奏章,累了懶得動,就原地兒睡下。”
皇后想想董大學士感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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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休息休息。
柳至是內親堂弟,不想改了,或許沒時間改時也就這樣。
袁訓是太上皇的內侄,內親表弟這話不能算錯。
哈哈哈,柳至在胖孩子眼裡是好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