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瑜執璞說得有板有眼:“您時常不陪表弟,如今可算能陪表弟,難道不好嗎?”
鎮南老王聽聽是有道理的,但對胖兄弟佯怒:“我接他不回,是因爲有你們系得他,不是我不陪他。”
香姐兒討好:“那這一路上您可以好好的在乎不是嗎?”
鎮南老王對她板起臉:“祿二爺辦件差使,就學會言語上挾制人了。當孫子的不在乎我,我倒手捧着他?”
加福笑眯眯:“祖孫計較什麼您手捧着他,他不在乎您?元皓其實也很在乎您。”
蕭戰一錘子定下來:“加福說得對!”禇大路小紅花狂點頭不說,小紅花對蕭戰是崇拜之極的眼光。
自從小王爺抓出“柳家小爺花心鬼兒”,小紅花就拿蕭戰小王爺看得重,認定他很能幹很聰明,他說什麼都對。
小紅花快把腦袋點成雞啄米。
對着熱烈的孩子們,鎮南老王沒辦法再繃住臉,又孫子不要自家人,祖父心裡屈,不肯被動的答應,見關安出來請用早飯,老王笑笑:“先吃早飯去吧,這事兒再說。”
梅英包下大院子,院中有株大柳樹,合抱粗,帶來一地綠蔭。天氣晴好,飯桌子擺在院中樹下。老王等進來時,加壽帶着元皓坐得好好的。
胖臉兒上眼睛還有微紅,當祖父的心疼他,走過去在孫子身邊坐下,正要哄他幾句,卻聽到長條板凳一聲響,元皓往下一滑,到了桌子底下。
再鑽出來的時候,帶着加壽一起走:“加壽姐姐快走,元皓不回家。”
鎮南老王心裡能痛快嗎?但又不好發脾氣。加壽忍住笑對他歉意的看看,讓表弟帶到桌子的對面坐下不說,元皓還瞪圓眼睛,警惕的對着祖父,是隨時可以逃開的神色。
梁山老王見到哈哈一笑,揶揄着親家:“你省省吧,這小子防上你了。”鎮南老王沒地兒出氣,對着袁訓一嗓子:“全是你小子害的。”
這話袁訓昨天晚上沒少聽,陪上一笑,見大家全坐下只差他自己,侯爺也坐下用飯,但有鎮南老王碰釘子在前,侯爺坐的離元皓也遠遠的。
元皓右手是加壽,左手是香姐兒,加壽旁邊是稱心如意執瑜執璞,香姐兒那邊是蕭戰加福,他大爲放心。
手腕上和加壽系在一起的帕子還在,加壽爲方便用飯,繫住的是左手。加壽先喂表弟粥飯,給表弟繫住右手,他左手還可以拿饅首。
吃上幾口,表弟也很有良心:“元皓吃一口,加壽姐姐吃一口。”加壽吃的時候,元皓對香姐兒張嘴:“啊啊,”咬一口饅首,香姐兒喂塊小菜給他。
元皓會說:“謝謝。”吃下這口饅首,就對加壽張嘴:“啊啊”,加壽喂粥給他,他含糊地說聲:“謝謝”。再去找香姐兒討小菜。
這樣子乖極,跟昨天那搗蛋得宮裡都吃不消的小子判若兩人。梁山老王又要取笑親家:“到你手裡就不行”,鎮南老王哭笑不得。
蕭戰羨慕表弟那聲“謝謝”,湊過來喂他一片肉,元皓躲開他的筷子,對他就不乖巧。
瞪大眼睛:“打暈!送回京裡,下大獄。元皓纔不要幫你開門!”孩子們嘻嘻哈哈,爲元皓喝彩:“說的好。”元皓小臉兒上平時的得意出來三分。
爲表弟剛說過話,讓他留下來的表哥縮腦袋坐下,把肉自己吃。
梅英送一盤子新蒸的饅首過來,離加壽遠,加壽站起來伸手要取,元皓急了:“加壽姐姐不要走!”加壽忙又坐下,執瑜遞給她。加壽只哄着表弟:“姐姐不走,姐姐時時刻刻跟元皓在一起可好不好?”
太子都對他心軟成小水窪,幫着他說話,對鎮南老王道:“讓他跟我們多走幾天吧,可憐見兒的,從沒有見到他這樣過。”
以前都知道元皓是什麼小模樣兒,簡直就是天老二,他老大。
肯爲表弟求情的蕭戰不在乎從表弟手裡吃癟,但是笑話他從不放過。蕭戰嘿嘿:“以前多無賴,難得這麼老實,帶上他,讓他多老實幾天。”
“打暈!”元皓對前半句又怒了,後半句麼就沒有聽見。
蕭戰急忙又縮頭,和加福擠擠眼,一起笑了起來。
鎮南老王對着孫子搖頭:“沒辦法,只能再跟你們走幾天,這個孩子也是的,就愛跟這些哥哥姐姐們玩,如今看看,更是一步也離不開。”
暫不回京說在前面,元皓這一回聽懂,響亮的回答:“謝謝祖父!”
“哈哈哈”袁訓忍無可忍大笑出聲,大家都跟着大笑,元皓左瞄瞄右瞅瞅,不是要送元皓離開,放心再咬一口饅首,再去對香姐兒張嘴討菜:“啊啊。”
鎮南老王甘拜下風,承認自己輸給這“頑劣”的乖孫子。
飯後,袁訓安排昨天守下半夜的人上午休息,昨天守上半夜的人負責巡視,院門關上,開始分派地方。
正房裡靠窗戶的地方,請太子坐下,是張大學士講課的地方。屋檐下面陰涼地方,馬車上自帶的小案几,一頭給執瑜執璞,袁訓隨行帶出來一個人,卻是阮英明的岳父趙老夫子。
探花侯爺自己也可以教兒子,但他照管行程,不會見天兒有功夫。小二貼心的送來岳父,趙老夫子也動心於這是一趟上好的遊玩,他跟出來負責孩子們路上的功課。
他上午教胖兄弟,下午胖兄弟自己寫字溫習或習武。下午就教小六蘇似玉,上午讓小六蘇似玉先寫字習武。
另一頭,給梁山老王和蕭戰加福。
香姐兒自己作主,她差哥哥們一歲,願意跟着哥哥們聽課,也能聽懂。願意自己寫字背書,不會的字由父親教導也行。對於這樣的安排,香姐兒很滿意。
小管家主婦稱心如意帶着梅英紅花和小子們,準備午飯,把換下來的衣裳讓他們洗了。寶珠是個四處照看的人,不拘單管哪一項。
禇大路跟隨胖兄弟唸書,給小紅花一張紙,讓她寫字,小紅花同他坐一張案几。
加壽本應該同太子在一個房間裡,小二把她的課程交給袁訓,袁訓拜託給張大學士,也是分上下午給她和太子講課。但爲陪元皓,小案几帶的有,要一張和表弟坐到廂房門外乘涼,加壽背昨天學的書,給表弟一張紙,小六帶的有描紅,讓元皓在旁邊寫字。
元皓半天也不打擾他的加壽姐姐,只要不離開她就很開心。寫上一會兒,本來就開始習字的他,居然個個字周正。
鎮南老王離孫子遠些,在對面廂房門口看着他抿着脣動筆,硬是看出兩個字“認真”,換上兩個字,是“用心”。
老王感慨着,等袁訓從外面出來,招手讓他到身邊來。低聲道:“小袁我來問你,你這一路上,全是這樣安排,不讓孩子們丟下功課?”
袁訓含笑:“自然,我們要走好幾年,我是讓他們遊歷,不是讓他們荒廢。”
鎮南老王又把孫子看一眼,難得他寫這麼久,中間除去加壽喂他水,給他果子點心,他沒有主動說不寫過。
老王示意袁訓去看:“如果天天這樣,那我說不得也陪你們走一走。”袁訓在他身邊臺階上坐下,把後面行程解釋給他聽:“功課,我和張大學士、趙老先生都說過,後面難免有一走幾天遇不到宿頭的時候,請他們把每天功課抓緊。到沒有宿頭的地方,又天冷,沒法子中途野外授課,在馬上講講書,再就給孩子們休息。”
“好好好,”鎮南老王露出笑容:“我早就應該想到,你家孩子們個個出息,與你教導的好不無關係。”
“寫字,就平時這有地方寫,讓他們一天多寫幾張。”袁訓說完,提醒道:“您如果要同行,太上皇太后和王爺那裡,我可不去信說。”
鎮南老王還不能就此確定,只回他:“再跟幾天,他萬一想家肯回去,我們還回京。”
到底元皓太小,是不能遠離父母親的年紀,在京裡住舅舅家,到底父母隨時可見,和出遠門不一樣,袁訓沒有多勸。少帶上人,他也少責任。關安進來說前後又巡視過沒有閒雜人,請侯爺也去補個眠,袁訓和他進房。
鎮南老王貪看夜景,也早疲倦,但他還是守着孫子直到中午。
午後,上午睡覺的人起來吃飯換班,院子裡一片寂靜,餘下的人集體午休。
睡半個時辰,梁山老王帶着蕭戰加福先起來,在院子裡錘舞得呼呼生風,拳打得啪啪響。
胖兄弟起來練弓箭,元皓跟過去看熱鬧,表哥們教他打拳踢腿,元皓玩得很開心,胖臉上汗流個不停,但笑容終於出來,格格笑得似燦爛的日光。
鎮南老王又安一層心,覺得功夫也不丟,功課不丟,跟在家裡一樣。再說元皓的年紀,留在京裡也還不會今年開蒙,跟着哥哥姐姐們,反倒字開始寫,拳開始練。孩子們的提議開始在老王心裡轉動。但他猶豫不決,主要還是擔心太上皇太后不會答應。
袁訓聲明他不去碰這釘子,這話要說只能由老王自己說。老王還只能是個再看兩天。
先不說元皓一走幾年太上皇不答應,就是老王自己離京幾年,他也覺得不真實。
晚飯後,地面暑氣下降。梅英紅花帶着小子們往各房裡送熱水,把白天洗的乾衣裳往各房送。
鎮南老王也洗個舒服的熱水澡,換上乾淨衣裳,滿身都是清爽,跟他的人來請,用路上的稱呼:“袁公子請老爺上路。”
房外一輪紅日跳落的只有最後一道邊兒,涼風從柳樹梢送到人心裡。這是第二夜,但鎮南老王給了極高的評價:“小袁真人才也。”
白天孩子們什麼也不耽誤,晚上趕路睡覺比在客棧裡涼快,還聽着馬蹄聲跟催眠曲似的,聲聲都讓夢更香。
這在路上都樣樣周到,何況是在家裡呢?肯定把自家孫子天天哄得開開心心,他纔跟着不肯走。
鎮南老王發現自己接不回家的孫子原因在哪兒,又服上一層。
店外,元皓早坐到馬車上,兩個小胖腿甩動着,由着哥哥姐姐們殷勤的圍上一大圈。
“把果子拿進去,夜裡吃。”胖兄弟送上桃子李子杏子這天氣裡能買到的果子。
元皓樂顛顛兒。
“這是母親今天做的點心,元皓收好。”香姐兒有“收買”的嫌疑:“下半夜能陪陪二表姐就好了。”
元皓這般重要,元皓樂顛顛兒。
加福送上水袋,元皓正要樂顛顛兒,一擡眼見到祖父出來。一骨碌兒滾到車裡面,伸出一胖手,從三表姐手上奪走水袋,然後直到鎮南老王上馬,車隊行駛,再沒有露出一面兒。
太子無意中見到,暗暗好笑。鎮南老王是存心看見,暗暗和孫子生氣。
第二天一早投宿客棧,元皓照舊躲着祖父。鎮南老王無計可施,當晚再次踏上行程,往出門第三天的早上行去。
加喜洗三的當晚,她的姨媽掌珠玉珠動了胎氣,第二天凌晨雙雙早產,小妹妹常增喜和韓添喜在加喜滿月的第四天,就是她們過滿月。
安老太太頭一個要去。寶珠不在家,袁國公夫人爲寶珠也要去,加喜姑娘就安然還在太后的宮裡呼呼大睡,從她的父母離京那天,一步也沒有挪動過。
太上皇太后上了年紀後,更要常常見到女兒瑞慶長公主,長公主想到壞蛋哥嫂不在家,她要多陪加喜,就每天都進宮。把女兒明怡送來和加喜一處睡着,自己留下說會兒話再走。
袁夫人進宮來說明天往常家,不來看加喜,長公主聽在耳中。
長公主從來調皮,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見袁國夫人辭出,長公主想了起來,對母后噘嘴兒:“母后母后,您看明怡的名字多不好。”
太上皇道:“胡說,這名字是狀元起的,哪能不好。”
長公主撇嘴兒:“狀元起的當然好,但和加喜一比,就叫不好。父皇不信,您且想想。加喜有常家的妹妹叫常增喜,有韓家的妹妹叫還添喜。明怡是她同一年生的姐姐,卻叫明怡,半點兒喜也沒有。”
女兒這樣一解釋,太上皇啞口無言:“是啊,有些道理。那,怎麼辦?”太后想了想,道:“加喜是個小名兒,她的大名原本叫做袁佳喜。常家韓家哪有加喜運道高,她們要把增喜添喜當做大名兒,才扛得住這名字。這樣吧,咱們來給明怡起個小名兒,也和加喜差不多,你們看可好?”
瑞慶長公主踊躍迴應:“好啊好啊,可起什麼樣帶喜字的名字呢?”
太后笑道:“就叫明怡多喜歡可好不好?”
太上皇樂了:“多多的喜歡,這名字好。”
長公主念兩遍,還是不樂意:“母后,常增喜,常常的增加喜歡,這名字有口彩又多一層喻意。韓添喜,還要添加喜歡,這名字也多一層意思。蕭多喜,就是多喜歡,卻沒有別的念法了。”
太后胸有成竹:“你聽我念,蕭多喜,瞧,多喜歡。”太上皇撫須不住點頭,長公主也沒了話,當下把明怡郡主叫成多喜歡,特特的讓人去告訴皇帝一聲,明怡也有喜字,叫個只要瞧一瞧,就生出許多喜歡。
袁家福祿壽三個人,在知道的人眼裡,已經不是單獨有個好名字那麼簡單。而是壽星祿星和福星。這有了加喜,出生就有人叫她喜星。
不知道內幕的人,還以爲袁家失勢,這喜星出來的不對,成了災星。但皇帝是知道對錶弟來說,他丟了官職還能趁勢出門遊玩,藉機給國舅祭祖。
加喜真的是喜星,不然混帳表弟一直爲官,哪能有機會回老家?
外甥女兒添上喜字,皇帝聞言欣然。親手寫下多喜歡三個字,送到太后宮中,給太上皇太后添喜歡。
因爲表面上皇帝和太后母子不和,太后沒有張揚,把御筆交由瑞慶長公主,讓她收在府上,等瞧、多喜歡明年過生日,母子間關係也能明朗之時,再張貼出來,給瞧、多喜歡的生日添上一筆光彩。
也因爲這個,太上皇也答應,太后額外施恩,以看在袁國夫人的面上爲由,在第二天給常家和文章侯府送去賞賜,賀常增喜和韓添喜的滿月。
常家接旨意喜出望外,常都御史山呼萬歲後,招待公公吃酒,把五個兒子叫到房中。
“都說小袁聖眷差,惹得太后母子不和,我看不盡然。他當過弄計的將軍,又在大捷上也弄計,說不好,這一回離京也是弄計。不然太后怎麼能忽然加恩與小袁的內親——咱們家呢?皇上正惱小袁呢,這是讓皇上又一次顏面無光不是嗎?咱們且看着,出門小心說話,小心行事爲好。”
兒子們都說有理,常都御史本來就有偏愛幼子之心,這就把賞賜交給幼子:“這是給增喜歡的,沒有她,哪裡有這恩典。這真是自她生下來,真的增了喜歡,你拿上,送去房中給你媳婦收着。”
常五公子就捧着,往自己房裡來。
房中,生產剛滿月的玉珠逗長女說話:“好孩子,妹妹滿月,你送什麼?”
玉珠看着女兒蠻可憐,幾天前表哥表姐們離京,好孩子就霜打了似的蔫下來。
老太太帶她到來,她坐在母親房裡嘟起嘴兒沉下臉,老太太讓她說妹妹生得好,好孩子也沒有個高興勁兒。跟生下增喜時,表哥表姐在家的時候,好孩子殷勤送自己首飾回來給妹妹大不一樣。
玉珠爲寶珠夫妻擔心,也爲女兒擔心,但只有女兒在面前,變着法子哄她多說些話,讓她開開小心懷。
好孩子不領情,對母親黑下小臉兒:“不可以問我的私房。”
安老太太上了年紀,去客廳上坐,少不了和人說話多費精神,她請袁夫人去客廳上,老太太在這裡陪着孫女兒和曾孫女兒。
見玉珠這樣問,好孩子這樣答,勾起老太太一個心思。
扶着柺杖,還是那年在宮裡陪加壽,太后賞賜下來的,對玉珠道:“正要和你說這個,我又老一年,往年的精神更欠一分,好孩子的私房,我交給你吧,你代她管着,長大給她當嫁妝。你收下這一份兒,我就好去韓家,看看添喜歡,再把正經的私房交給掌珠。”
玉珠這個月子爲寶珠,坐的百般思量。又聽到祖母這樣的話,流淚道:“祖母說哪裡的話,還是祖母管着吧。終我姐妹三個加起來,也不如祖母一分的精神頭兒。”
老太太知道寶珠離京有內情,但事情不明朗,不好對孫女兒說。如果寶珠和好孫婿真的是因爲失去聖眷而離京,老太太反倒不說這話,可能沒精神也強打精神操持。
但玉珠不懂,老太太只笑話她:“你這清高孤介的人,還會說奉承的話?真真難得。我受不起,還是你管吧。”
慢慢勸着玉珠,好孩子繼續不喜歡,老太太早使眼色,讓人回家把好孩子的私房取來。
一箇中等箱子,打開來滿滿的全是金銀,玉珠總算不爲寶珠難過,而是失聲道:“倒有這麼些?”
她瞪着女兒,不敢相信地問:“曾祖母讓你搜刮乾淨了吧?”
“呀啐!”老太太瞪她:“愈發的胡說,我的錢還多着呢,纔不會精光。”
好孩子也聽着不順耳,但表哥表姐的離開讓她沒有爭執的心情。曾祖母是長輩,她說交給母親就給母親吧,好孩子提不起精神,也沒去想這錢到母親手裡,可能會不再由着自己花用。
本不想多說一個字,但搜刮錢不是好話,小臉兒更黑,反駁母親道:“全是好來的,從不搜刮。”
玉珠見她肯說話,心裡說聲謝天謝地,更逗她:“那你說說吧,這錢都是什麼來源?”
好孩子站到箱子旁邊,拿起一把金銀錁子:“這是給太后拜年賞下的,”玉珠心情鬱悶的人,也忍不住一笑:“我倒忘記,你有一年跟着表姐進宮,總是有賺頭的人。”
說到表姐,好孩子更難受,說得更飛快,只想說完一邊兒去呆坐的她,又指另外的金銀錁子:“這是壽表姐過年得的錢,分下來。這是二表姐過年的錢,分給我。這是曾祖母給我的錢,這是國夫人給我的錢。”
故意的,把一小堆銀子讓母親看清楚:“這是母親給的。”
玉珠反讓她逗笑,看看銀子和金子的區別,笑道:“你有許多錢,嫌棄我的,還我也罷。”
“纔不還。”好孩子扁扁嘴兒,又指另一堆:“這是胖孩子給我的。”
玉珠納悶兒:“你時常的說他笨,他卻肯給你錢?”
這一句搔到好孩子的癢處,她的不高興即刻煙消雲散,挑起眉頭雖不是笑靨如花,也看上去很喜歡。
玉珠奇怪,請祖母解釋:“這是哪一件得意事情,看她喜歡的?”
安老太太笑呵呵:“他們三個人,見天兒拌嘴,一天拌好幾回。舊年裡,小王爺顯擺過年得的錢多,這兩個不高興,一起不理小王爺。”
下面的話,讓好孩子搶走,得瑟的說完整:“我們不跟他拌嘴,他可怎麼辦?一天也過不下去。不到三天,給我一把金錢,給不好的表哥一把金錢,我們才肯跟他拌嘴”
嗓音漸漸小下去,好孩子來了精神,是啊,表哥表姐不在家,還有胖孩子呢?好幾天沒跟他拌嘴,他一個人在王府裡過得好嗎?
文章侯府。
太后宮中來了給添喜姑娘的賞賜,文章老侯帶着兒子接了旨意,對兒子道:“你去請公公們用酒,我讓你二叔三叔做準備。本以爲皇上不喜歡袁家,今天咱們家裡不會來太多客人。但太后懿旨一來,只怕轉眼就有官員們登門。你媳婦兒剛出月子,你多承擔,讓你母親嬸孃也多承擔,別累到她。”
韓世拓笑回:“我忘記告訴父親,不管誰是看着太后旨意才肯登門,二大人卻是昨天就說過他會來。”
文章老侯喜上加喜,由衷的道:“添喜歡進門,果然天大難事也能添上喜歡。”
老侯更把養在袁家的長孫韓正經看成眼珠子,因爲添喜姑娘的名字是跟着袁家加喜起的不是,處處還是離不開袁家,孫子本就是祖父的心頭肉,在袁家長大的韓正經還是祖父的心頭肉。
讓兒子去忙,他手捧着東西,跟剛纔想的一樣,往韓世拓房裡走。
他不是把賞賜送給掌珠,掌珠在廳上坐着呢。老侯是用添喜歡現在玩不了的賞賜,去哄自從哥哥姐姐們離京,就接回家的韓正經。
廊下芭蕉下找到小身影,老侯放軟嗓音:“正經,你看太后給小妹妹的好東西,你是哥哥你先玩。”
一個玉如意,一套稍大才能穿的小宮衣,老侯一古腦兒全送到孫子眼前。
韓正經板着小臉兒,憂傷的搖搖頭,繼續去看地面上螞蟻走道。
老侯在他旁邊坐下,孫子傷心他也高興不起來:“唉,你開心些,哥哥姐姐還會回來。”
“什麼時候?”韓正經還是憂傷。
他這小模樣是從回來的那天起開始,直到今天更是少言寡語。
老侯就編假話哄他:“很快很快,你想想啊,加喜姑娘還在京裡,侯爺侯夫人難道不想着?”
“嗯,”韓正經稍有些喜歡。
“表哥!”遠處有人招手。
“好孩子?”韓正經眼睛一亮,在難過的日子裡遇到好孩子,把她叫的親熱大多事出有因也忘記。韓正經同樣熱烈:“我來了我來了。”
文章老侯放下心,自語道:“孩子還是見孩子喜歡,我不去打擾,讓他們好好玩吧。”
他往客廳上來,這一回真的是把賞賜送給掌珠。
掌珠正在客廳上目瞪口呆,對着剛來到的安老太太和袁國夫人吃驚:“這是正經的私房?長輩們太慣着他了,倒有這麼多。”
就讓人叫兒子來謝過長輩們,去的人沒有一會兒回來,說世子和好孩子表姑娘出門去了,有奶媽跟着,說是給添喜姑娘買禮物。
這說出門就出門的習慣,是跟加福表姐學會。安老太太學着袁國夫人讓孩子們自立,奶媽也不會阻攔,只跟上就行。
掌珠也不擔心,和留在這裡的文章老侯,聞訊趕來的老侯夫人等,聽安老太太解釋韓正經一箱子私房的來源。
“加壽按月開小鎮,去吃的孩子們,先從太后手裡得個金錢荷包,這按月到手的,全在這裡。”
“山西給大夫人五夫人秋天送收的田租銀子,冬天送山西家裡分的息銀,大夫人五夫人送一分兒給我和國夫人,孩子們也分些銀花用。”
掌珠繼續張口結舌,不然她會難爲情的把臉漲紅。把個孩子丟到四妹養已是親戚們中稱奇的事情,再看看這些錢,敢情還沾光到處搜刮錢。
太后宮裡的錢也收,要是沒有四妹妹,這萬萬辦不到。
掌珠忽然傷了心,想到寶珠夫妻失勢離京,路上可難過不難過?心裡可解得過來嗎?
家中辦滿月,掌珠還能忍住不落淚。文章老侯夫人對着這些的錢,想想袁家的好處,卻哭了出來:“多好的人啊,又能當將軍又能有大捷,出了京,我心裡沒有一天是好過的,這路上日曬風吹的,不知道過得好不好?”
袁國夫人和安老太太對視一眼,實話不能說,想些別的話糊弄着哄一鬨。
這個時候,韓正經和好孩子來到鎮南王府。
長公主不在家,袁訓沒走幾天,鎮南王還在西山坐鎮,跟冷捕頭不時通信,關注林允文的新去向,老王又跟孫子上路,門人問過他們來歷,因主人不在,沒說請他們進去。
“小王爺不在。”門人笑容滿面。
“在哪裡?”韓正經問道。
門人也不知道在哪裡,隨意地回:“在宮裡。”
韓正經帶上好孩子,上車往宮門上來。
沒有表哥表姐就進不去,兩個人失望的回來。在車裡相互地道:“胖孩子沒有我們拌嘴,一定玩不好。”
“等兩天吧,他總會想到我們。”
這一天,韓正經稍稍有些開心,讓表妹的話提醒胖孩子沒有走,還有一個玩伴兒在京裡。
當晚他收拾書包,對母親說明天一早去姨媽家學唸書,指望能遇上胖孩子。掌珠答應,韓世拓說親自送他,韓正經這一覺睡得香香甜甜。
元皓小王爺在路上,一天比一天開心。
袁訓讓兒子女兒教他親近祖父,小王爺對祖父還不能放心,但不再一躲祖父八丈遠。
也還在生壞蛋舅舅的氣,不怎麼理會壞蛋舅舅,但壞蛋舅舅練功的時候,小王爺恢復在家裡的情景,站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
甚至表哥們練舉弓箭,元皓手裡沒有弓箭,也比劃個拉弓的姿勢,自己笑得格格響。
他還是最粘加壽,但香姐兒出盡法子討好他,也能把表弟討到手裡做上一夜的伴兒。
加福也憐惜表弟跟來的不容易,有一晚也睡到二姐車上,兩個表姐哄元皓一個,元皓這一晚很得意,唱了好些兒歌,說了好些話。太子在他的兒歌聲裡入睡,第二天誇他唱的好。
他腦海裡幾乎沒有想到過還有兩個小夥伴,一個是好孩子,一個叫韓正經。
他開心的每天“陪加壽姐姐寫字”是享受,每天晚飯後,沒到睡的時候,打起竹簾,和不管哪個表姐坐在車尾巴上,看星星看月兒,表姐教他念書,也是種享受。
他在京裡就會背子曰,換了一本新的書,抑揚頓挫的清脆小嗓音,總是和星光一樣,把一路灑滿。
太子在他念書聲裡入睡,第二天又誇他,說他念的好,元皓勁頭兒更十足,把書背的更上心。
這讓祖父心滿意足。出行前幾天怕提出回京,孫子不答應。這幾天是不情願提出回京,想想回京他不肯這樣唸書,老王尋思自己一個人哄不好他。
就這一個男孫,強壓他未免委屈,當祖父的不到萬不得已,不願意屈着孫子。
鎮南老王就不提出回京的事情,混着繼續跟上。也不孤單,還有梁山老王這親家談談說說,半夜裡往車裡一睡,一覺到天亮,客棧外面轉轉,午飯和梁山老王、袁訓用幾口當地的好酒,孫子不要他,他自在的睡一個好午覺。
沒事兒想想,竟然他一生裡,懂事時苦讀,少年時開始當差,青年中年全在差使裡打滾,頭一回有這樣好日子。鎮南老王看向袁訓的眼光,由出京隱含生氣,到現在變成笑意盎然。
鎮南老王現在只煩惱一件事情,就是如果他寫信回京說祖孫也跟忠毅侯同行,太上皇那裡可怎麼解釋?
六月的京裡,悶熱的不時雷雨陣陣。不下雨的時候,又坐着不動就是一身汗水。
這是指窮人家裡,大宅院裡蔭涼地方多,相對好一些。
但韓正經左一趟右一趟的往二門上跑,跑一趟就一身汗水,家裡的蔭涼對他來說等於沒有。
又一回怏怏回到母親身邊,有個小案几給他寫字,垂頭喪氣去拿筆時,掌珠滿心裡都不忍。
“祖父爲你打聽去了,這大熱天的祖父沒歇過,你乖,你不想寫字,讓人取冰果子給你吃好不好?”
韓正經搖搖頭:“不想吃。”
掌珠嘆氣:“姨媽一家走的不到一個月,你就瘦了好些。等姨媽回來,難道不心疼嗎?看着姨媽,看着表哥和表姐,你多吃東西吧。”
韓正經所問非所答:“爲什麼胖孩子也能跟去?”
“小王爺不在王府裡,也不見得就跟姨媽一起,你安心吧,祖父爲你打聽呢。”掌珠打迭起柔聲哄他。
韓正經憋着氣重新寫字,寫不到兩個,外面一聲炸雷響,雨隨後嘩啦下來。
雨簾中,文章老侯沒打傘,也沒走抄手遊廊,一路淋着進來。
掌珠讓丫頭取幹巾帛,老侯擺手:“不用!我和正經說兩句,外面約了人,我還得出去。”
韓正經希冀的起身:“祖父找到胖孩子了嗎?好些天他不上學,在宮裡有人看着他寫字嗎?”
“不在宮裡,”文章老侯跑回來,天氣熱,有些喘息:“正經,讓你猜對了,小王爺只怕都不在京裡。”
韓正經眼睛一亮:“他能跟去,我也能是不是?姨媽姨丈對我們從不分彼此。”又想到什麼,重新沒精神:“他跟王爺在西山避暑嗎?”
在韓正經的潛意識裡,如果胖孩子沒有跟去,他反倒有失望。這來自他的直覺,也猜得半點兒不差。
“我也這樣猜,如果在西山,你想他,祖父怎麼樣也得託人捎個話給小王爺,如果他也想你,千難萬險祖父也送你過去。”
掌珠不過意:“父親,您有了年紀,歇會兒吧,別爲他天熱跑出病來,可怎麼是好。”
“不行,我的孫子要辦的事情,我就得想法子辦成了。”文章老侯對孫子笑容滿面:“祖父等下約的人,就是在西山大營裡當差,他難得回京,昨兒晚上纔到家,祖父這就跟他吃酒,請他帶個話給小王爺,你們玩的那樣好,他難道不想你嗎?”
說完,一頭扎到大雨裡。急得掌珠喚家人跟上去:“有抄手遊廊可以走不是?請老侯爺換乾衣裳再去會客人不遲。”
再看兒子,小臉兒上多出一層光輝,渴望見到元皓小王爺的神色更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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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親愛的們,好孩子和韓正經,咱們一個一個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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