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當年的錯和錯

魏行太過專注,席連諱默默看他片刻,“呀,”魏行這才發現。他並不亂陣腳,行禮問安一絲不錯,席連諱看不出端倪,讓他坐下奉茶。

魏行不是能坐在席家說長道短的官員,把來意這就告知。席大人,是個端方的官員,這是魏行和馬浦一致的認識。

因爲端正方嚴,不熟悉的人看不出他的內心,像馬浦就忌憚他,總怕他資歷老過自己,有好事情也搶走功勞。

魏行有心討好又捉摸不定此人,放出老實面龐說話。

“卑職本不應該上門,但既然在丞相官邸任職,有話不敢不回老大人。”

席連諱倒挺溫和:“魏大人不必客氣,有話請說。”

“自從馬丞相罷官,老大人還是養病,卑職不敢越權,但京裡又有大亂跡象,蛛絲馬跡已到面前,老大人不出面,卑職莫說看官邸中同事們不行,就是放眼朝中也不能阻止此事。此事可大可小,唯有請老大人定奪。”

魏行說的蠻嚴重,但席連諱面色不改,還是呵呵地微笑:“最近朝中太平不是?”

有一瞬,魏行以爲自己和馬浦看走眼,把這位老大人看高。但他自以爲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輕易不忽略別人,硬着頭皮挑明話題。

“宮裡出事,只怕惹得朝堂上下不安。”說完,眨巴眼睛一臉天真打量席連諱神色。

席連諱連個小風都沒有從面上過,雲淡風又輕,語氣和藹絲毫不讓魏行難堪:“你想的周到,但內宮不是你我能說話的地方。”

魏行無奈,重複道:“但柳家官員衆多在朝堂上,讓袁加壽關押的水家葉家許家等嬪妃孃家人也在朝堂上。還聽說,歐陽家最近在謀官職。”

最後一句說的小心翼翼,是魏行代歐陽老大人試一試左丞相這裡的口風。

左丞相雖然不管吏部,但他要是肯說話,好或者是壞,對歐陽父子很關鍵。

舉一反三的事情,在席連諱這裡顯然行不通。聞言,他樂不可支:“魏大人吶,你是多慮啊。後宮裡嬪妃女官無數,她們的家人爲官的也無數,這要是拌個嘴吵個架你都擔心朝堂上出事,你這心眼可過細了,請問你家的家事,你可能煩得過來?”

魏行面上發燒,心裡動了氣。聽他語氣都活潑幾分,像是自己真成他眼前的笑話。

一個不服氣上來,魏行忘記和上司爭辨不應該,負氣回道:“丞相應該聽說,柳家凡有的官員全到金殿面前請命,”

席連諱莞爾:“老夫我雖不上衙門,耳報神還有幾個,如你魏大人,不就跑來告訴我。”

魏行懊惱:“那您應該知道柳家動靜大,水家等難免認爲他們想逼死嬪妃。世上哪有坐以待斃的人,水家等人若是再向柳家尋釁,這裡面還牽扯到太子殿下,太子年青,他一心衛護娘娘,這不就亂了起來。”

席連諱慢慢的肅然。

就在魏行以爲自己的話打動他時,席連諱威嚴的開口。

“魏大人,你關心是好的,但你說話老夫聽來諸多不解。頭一個,袁加壽姑娘是皇帝下旨以公主制養在太后面前,她由太后教導,卻不是正經管理宮務之人。談何諸嬪妃由她關押?”

魏行張口結舌,席連諱接下來又問他:“第二個,柳家諸官員到金殿前請命,當由皇上裁決。談何水家等不會坐以待斃?”

魏行臉上紅一陣青一陣時,第三句就出來。

“第三個,國有國法,水家等敢向柳家尋釁,當請都察院出面。談何牽扯到太子殿下?”

年老的丞相還有痰喘,但義正詞嚴像尊天神,絲毫不像病人。句句切中要點,把魏行嚇得魂不附體,他慢慢的還有一句厲害的:“殿下是儲君,誹謗有罪。”

“撲通”,魏行抹着冷汗,聰明的跪了下來。在席連諱出來以前唸叨的皇后無德,不能再爲國母的話讓打飛走,他本就是個時時揣摩別人的人,在左丞相這幾句話發現一件事情。他沒有一句是歪的。

自己的小官吏談吐,甚至對着馬浦可以用上的,什麼水家不服,一定有事。在這位老大人面前完全歪到牆角里,他只會認爲心思不正。

魏行求饒:“卑職糊塗,卑職想得過了。”

席連諱倒不趕盡殺絕,也不指着拿魏行的錯,換上笑容:“起來起來,這是老夫的私宅,看你們都當子侄輩一般,咱們是閒說話呵呵。”

魏行道謝起身,坐下來都不敢直腰桿。席連諱把他好一通的安慰:“不要放在心上,我把道理說給你聽。上有國法在,吏部有尚書。真的出事情也是他們先管,再說目前太平着呢,老夫我昨天在家裡賞了賞花,今年氣運盛,比去年開的好,太平年吶,理當喜歡。”

唯唯諾諾一番,魏行帶着餘悸走出席宅,頭也不敢回。他一直覺得忠毅侯算厲害的,一會兒探花一會兒將軍一會兒又尚書。也見過幾個皇叔和皇弟。但這才發現厲害原來不在嘴上的猜測,而在這四平八穩不動聲色中。

魏行苦惱起來,看來左丞相走中正之路,依律法他支持的是太子和皇后。因爲那二位現在是國法上的貴人不是。

那自己就要把水大人除去?太子和皇后不是自己的助力,水大人卻對自己交了半條心,先不說除掉不容易,除掉真可惜。

魏行煩惱的走了,他不知道席連諱進內宅喃喃自語:“這個人機靈是有的,就是還看不出心計,且看幾天也罷,說話也不穩重。在老夫面前論短長,老夫是不奉陪的。當年的柳老兒想拿我的錯,他都沒有本事,何況你這一小兒。眼前來看,你沒有關切的心,分明想在這裡分一杯羹的心思,你是勾不出來我話的。”

席老夫人廊下接着,說天氣和暖,讓他還睡到榻上嗅春風。席連諱在春風裡眯起眼眸,眼前彷彿出現柳丞相。席連諱連連冷笑:“我謹守國法,你一輩子沒能動我!”

……

垂着寬大帷簾的宮殿裡,皇后淚流滿面:“是柳至嗎?真的是他嗎?”回話的宮女柔聲道:“正是他,他帶着娘娘的孃家官員們,在金殿外面跪上一天又一夜,爲娘娘受冤枉請命呢。”

“一天又一夜,真是難爲他了。”皇后哽咽着,仰面睡着的她任淚水滑落面頰,涼涼的落在兩邊耳朵上,帶來冰冷好似心底寒的感覺。

原來自己一直冤枉柳至,柳明的話一句一句從眼前飄過。

“回娘娘,您不用再指望柳至出面,他是個膽小鬼,他爲自己的官職,他不敢爲娘娘說話,他怕得罪太后,娘娘和丞相一直錯看了他。”

“今天臣又對柳至苦口婆心勸導,可柳至反說臣爲娘娘說話不對,”

皇后病得暈暈沉沉,看牀前燭光都模糊。但這些話清晰無比。誰奸,誰又忠?難道我看錯了不成?

正讓這些話徘徊環繞得頭疼難耐,走進來一個宮女,因爲皇后氣弱,回話聲輕輕:“壽姑娘奉太后之命來見娘娘。”

皇后驟然氣急:“是抓我的不成,是……”她激動的伸長手臂,宮女們扶住好言安慰着她,加壽走了進來。

“有幾句話問娘娘,問過我就離開。”她獨自一人站在窗前,小胖身子同瘦弱的皇后相比,逼迫無形中撲面而來。

皇后有些喘不過來氣,無力的點點頭。加壽見狀,讓宮女們退出,這裡只剩下她們兩個人,還有紅燭不住輕搖。

“我辦娘娘下毒給我的案子,所以有話來問。”

皇后猛地一驚,看着面前小小的人兒。五、六年以前,她從沒有在乎過她。三、四年以後,因爲她而受難連連。

從往太子府上賜姬妾到“加壽下毒”,和現在的自己下毒,沒有一件事不是與她有關係。

曾經憎恨她,曾經不願意有她出現,曾經也願意對她好……場景旋轉着從眼前掠過,直到今天,她以問案的口吻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孩子,今年是九週歲吧?

皇后深吸一口氣,九週歲她就能在宮裡問案子,天生的嫉妒想上來,但病軟無力,又正在對柳至的懊惱中,皇后奄奄一息,接受這個事實,正要回答你問吧,加壽以爲皇后一直不出聲是不相信,她認真地提醒:“娘娘,我是欽差。”

精美大牀上那個瘦弱如柴,面色無光,以後是自己母后的人絲絲的抽着涼氣,以前的倨傲和尖刺都不復存在:“你問。”

“那加壽得罪了。”加壽先告個罪,就乾脆起來:“請問娘娘,爲什麼你要賞賜給袁加壽帕子?”

叫着自己的名字,加壽有模有樣。

這裡沒有別人,皇后嘴角泛起苦笑,也就沒什麼隱瞞:“沒怎麼想,那帕子是進貢來的雪白絲錦,咱們國內沒有,是異邦羊毛織成,因爲珍貴而我喜愛,聽說她爲我說了許多次情,我想感謝她。”

這一段話她說得緩慢,但倒真實。加壽聆聽過,欠欠身子,再回到欽差身份上面:“請問娘娘,帕子一向是誰保管?”

“是我的宮女。”

“除去她再沒有別人碰過?”

“我心愛的東西都是專人保管,哪種不好,就問罪於哪個宮女,多人來管一旦出了事情就不知頭尾。”

加壽點點頭:“這是個好法子,”再問道:“您的宮女和袁加壽有仇嗎?”皇后悽然:“她不是我陪嫁的人,是進宮後給我的。你要問她的來歷,應該去問宗人府。”

下一句,讓皇后猝不及防:“您和袁加壽有仇嗎?”

皇后耳朵裡嗡嗡作響,眼前金星直冒。想支肘把面前小欽差看得清楚一些,卻又倒在枕上更容易些,她大口喘着氣,這句話像把擱淺的魚兒空氣抽乾淨,讓她不能不用力呼吸。

“我……”回想以前,皇后涌出幾點淚水:“以前……我不喜歡她,但後來,”

以她一慣的身份,天生娘肚子裡帶出來的,所謂江山難改,本性改易,在今天她要剖析自己的錯誤,實在痛苦無比。

她手腳微微掙着,似乎一起壓抑着心中石裂天驚的躁動不安。左衝右突的心裡,讓她無法抗拒的說此時此刻心裡的實話。

“後來,我很願意對她好,可是……。”抽泣聲起來,皇后茫然地又回到那一天,她把兩個姬妾錦心繡心賞給太子,從此以後事情的發展不再受她控制,還是從加壽挑奴才,自己送她柳廉柳仁開始?

她傷心落淚,加壽也不再問下去,只是略提嗓音,下面的問話讓加壽也有些激動,或者是小心思裡壓的不滿也在翻騰。

“那以後,你願意和加壽好嗎?”加壽問得嚴肅端正。這一次她沒有加上自己的姓,袁。

皇后沒聽出來這已經不是問案的語氣,無力地枕上點一點頭,手沒有去摸帕子擦淚水,反而直接蓋到臉上,像是不想面對加壽。

加壽蹲身行禮,說了一句祝福:“願所有的錯事情都去了吧。”然後告退。

到外面,跟來的嬤嬤把她抱起來,任保陪着來的,和女官一起圍起大紅大紫壽姑娘走出這裡宮牆,都爭着歡天喜地:“問的好。”

女官在這幾天裡太滿足,壽姑娘小時候多受太后寵愛都不算什麼,太后是她的親戚,疼愛是本心。只有這幾天施恩於柳家,責問皇后,纔是女官認爲的成就。

任保也開心,他爲太后開心是一層,爲壽姑娘是他出宮接來的開心,爲了接加壽,他六宮總管的職位總讓拿下來,落得低等太監侍候徐夫人回鄉治病。也爲自己那跟隨忠毅侯的外甥關安開心。

大家歡歡喜喜簇擁着加壽回宮覆命,皇后在枕上更難過不堪。“我錯了嗎?我又錯了?”

她閉上眼眸,柳至和加壽也輪流出現。擋不住的面容裡,柳至含笑翩翩,還是當年太子最寵愛,自己最喜歡的那個少年。而加壽胖墩墩走路軟軟,這是她剛進宮的那一年。

又是兩滴子濁淚從她眼角慢慢的滴下來。

……

黃昏,晚霞上來,把忠毅侯府的硃紅大門照出玉色光輝。袁訓趕着車行過大門,看角門的人見到,把角門拉開。車行進去,還能聽到裡面稚嫩小嗓音的背書聲。

二門外停車,奶媽和丫頭從後面下車並不匆忙。袁訓揭開車簾,和女兒對個臉兒,惹得加福格格一聲笑,張開小手到父親懷裡。

有一隻小手上面必然有一本書。

加福在這時候說的話也往往是:“爹爹,今天教我背到這裡,戰哥兒說只到這裡,我還是比他多。”

對於此時的小女兒,袁訓疼到骨頭裡。雖說他的孩子他都疼愛,但加福表露出小神童的跡象,不由得當父親每每見到她,總像看到家裡的另一個驕傲。

她的長姐加壽依就六宮裡“橫行”,這是有些人的說法。用當父母的話來說,是六宮裡協助太后當家,太子府上爲大。

二妹香姐兒雖然沒有這麼大的福氣,但近來學樂養花,收拾出來好院子太后喜歡,也是父母親的心頭寶。

最小的加福今年五週歲,不出彩也正常。但她最近是親戚中津津樂道的女學生,讓袁訓不管見到誰,都是滿耳讚賞聲。

答應着女兒,把她一路抱回正房。先和寶珠見過,然後夫妻帶着去見長輩,回一聲女學生到家。

寶珠接住父女們,送上兩個盒子。袁訓漫不經心地猜道:“柳家送來給壽姐兒的?”

“另一個是太子殿下送來的。”

袁訓恍然,殿下越來越懂事,柳家折損了人,殿下只有心疼的纔是。

先看太子送的,紅木大盒子裡面是數個小盒子,打開來,一個是龍眼大的珍珠串成珠花,做一對。一個是白玉手鐲,兩個。一個是一排五對簪子,分別雕刻花紋和寶石。還有一個小盒子,是一把子紅玉珠子,跟晚霞有得一拼。

袁訓道:“太子殿下想得周到。”挑出有福字紋的金簪子,喚過加福給她一左一右的帶上:“明天有一根給戰哥兒。”加福說好。

餘下的袁訓捧着,帶上孩子們往母親房裡來。

每天晚飯前,安老太太就到袁夫人房裡來。這樣免得孩子們請安要跑兩個地方,在這裡一處受禮就行。

謝氏石氏方姨媽母女帶着禇大路早就過來,見袁訓夫妻進來請安,把盒子呈上:“太子府上送來,這應該是殿下的授意。”

袁夫人會意,方姨媽她們都在,不好談論宮中的事情。看了看,也說想得周到,闔家人都有。

把一對珠花和安老太太分了:“老太太,你一枝我一枝,小六生日那天剛好戴這個。”

安老太太喜盈盈接過。

白玉手鐲留給寶珠,餘下還有四對的對簪,一式兩枝。把執瑜的給他,讓他明天分一枝給稱心。把執璞的給他,讓他明天分一枝給如意。小六和小小蘇的袁夫人留下,香姐兒的一對全給了她。袁夫人不多說,香姐兒也不提,自己個兒玩兩枝,感覺良好。

玉珠子分給謝氏石氏和方姨媽母女,龍書慧和念姐兒住在陳留郡王府上,袁夫人讓送幾個過去串扇墜兒也行,系在荷包上面也行。

太子果然是周到的,這個家裡人人都有。這也是太子常來往袁家,知道岳父家裡是有東西人人不少,內中有太子的一腔羨慕。加壽的不在這裡,想來太子自己另外給。太子府已歸加壽掌管,不管給什麼也不過是他們兩個的東西取出來,再給他們兩個自己。

分家,一家人去用晚飯。方姨媽往老太太面前陪着說話,謝氏石氏覷着袁夫人今晚會不會姑丈,不會就陪她多說幾句。

方明珠紅着臉告退:“託這裡的福,大路明天進學去,我給他再收拾一回筆墨紙硯。”

袁訓和寶珠帶着孩子們回房,孩子們在前面走着,侯爺在後面悠悠:“接來倒沒有錯,祖母也有人陪,母親也有人候着。”

寶珠和他並肩而行,柔如春波的眸光輕輕擡起:“侯爺就是這一條好,總是看得到別人的好。所以,這接來以後,長輩面前我疏忽也沒什麼,你還落下一個好名聲。”

“好名聲全是寶珠的,我一出門,家裡全歸你照管。”袁訓把好聽的話還回來,對寶珠溫柔一瞥,把她手握住,興頭上來:“走,回房去預備,今天晚上順帶的謝寶珠。”

寶珠嘟起嘴兒不依:“能不能不順帶,特意地謝一回寶珠。”袁訓還沒有回答,和哥哥姐姐走在一起的加福回首:“爹爹母親快些兒,加福還要念書呢。”

“你看,我哪裡有許多閒功夫謝你,能順帶上你就不錯。”袁訓借勢說過,和寶珠笑容滿面回房。

執瑜執璞香姐兒進房就嚷:“說有好玩的,帶我們玩什麼?”寶珠含笑:“先坐會兒,等咱們的女將軍念一段兒兵書。”

讓丫頭取針線筐來,和執瑜執璞香姐兒剛好做兩對拈線。袁訓抱着加福在榻上,見到微笑:“兒子們天天說當大將軍,你倒讓他們做這個活?”

“大將軍也得穿衣服,問問侯爺自己,聽說你在戰場上,遇到偷襲的時候衣包全丟掉,衣裳破了沒有的換,關爺縫的是粗枝大葉,蔣德將軍倒是有個模樣,可曾離得開針線過。”

說到這裡,執瑜執璞喜歡了:“好,我們先學一學。”加福從父親懷裡探出小腦袋,笑眯眯:“哥哥學拈線,加福學打仗。”

袁訓把她塞懷裡坐好,臉兒又要虎起來:“你是個陪學的,把戰哥兒磨出來也就罷了,你將來也是和母親一樣,一輩子坐房裡繡花衣裳。”

加福嘻嘻,寶珠不服氣,自言自語:“好一陣子沒見到田光,還有小鄒、周邊,過得怎麼樣?”

袁訓甩她一眼:“要不要我請衛媽媽來,告訴她,你二爺的病根兒又犯了?”

寶珠抿抿脣陪個笑臉兒:“那要聽好些羅嗦話。侯爺趕緊的,把小女兒侍候好,這裡還有三個孩子等着你。”

袁訓哼哼兩聲,繼續去教加福。一般晚上只教一段,今天晚上有事情,更是教的短。把加福送到寶珠懷裡,加福嘰嘰噥噥自己揹着,袁訓如釋重負般:“好了,取紙筆來。”

丫頭按叮囑過的,同時送上大紅燙金貼子。執瑜執璞和香姐兒知道要請客,站旁邊看着。

袁訓執筆在手,先寫上款姓名:“袁執瑜,”執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地一聲大叫,手往自己鼻子上指:“是我的,爹爹請我?”

袁訓帶笑答應,隨後又寫給執璞,香姐兒加福都有份。分給女兒們:“你們兩個作陪。”這就起身要走,寶珠扁扁嘴叫住他:“這裡還有一個,”眨動眼眸:“難道你明天要見王…。”

袁訓對孩子們看看,寶珠輕笑:“給寶珠寫一張,不然明天寶珠送兒子過去。”

“本來你也就要送,兒子們明天開始折桂,你不送怎麼行?”袁訓說着,坐下來又寫一張請帖,兒子們握住送到母親面前,寶珠放下針線,同他們出去。

去的是香姐兒院子,那裡月光最明亮,花香最襲人。長廊下襬好大紅圓桌,香姐兒加福個兒矮,座椅上面擺小圈椅子,大家坐定。袁訓親手執壺,給兒子們倒上酒。

蜜合色的酒,嗅一口沁入心脾。執瑜執璞反而怔住。這個家裡不是嚴父,孩子們言談相對自由。就問出來:“爹爹,今天給酒喝嗎?”

袁訓肯定的頷首。

執瑜沒有喝先一臉的小陶醉:“姑丈說,能喝酒就是大人。”

執璞推醒他:“哥哥咱們敬父母親。”

兩兄弟把酒杯雙手捧起,香姐兒和加福椅子上站起來,雙手也捧一小碗的蜜水兒,袁訓和寶珠亦起身,一家人杯盞相碰,袁訓笑容可掬:“兒子們明天進學,從此就是大人,爲父和你們母親等你們高中榜首,不負祖父一生心願。”

托賴寶珠勤謹,唸書又是正經的大事情。沒幾天把家學收拾好,請各家裡的長輩們看過沒有挑剔的,算出來的黃道吉日就是明天,是袁執瑜袁執璞進學的第一天。

月明星朗,春月無垠。眼前佳園,如花美眷。兒子們健壯英氣,女兒們姣花軟玉。袁訓自然而然想起祖父,頭一句祝兒子的話,就要把從未謀面的父親帶上。

香姐兒和太上皇收拾的花草好,有一枝子早開的薔薇在枝頭輕俏,嫋娜輕柔本是形容美人兒最好,但袁訓鼻子一酸,想到自己聽說的父親,全是柔弱無力,病體難支。

他在姐姐出世以後,遺札裡不斷提到盼望有個兒子。在最後兩年裡,他遺憾和強支撐身體活下去的心情,早早地就深刻在袁訓心裡。

父親一生沒能進學,秋闈是秋天,秋涼一上來,他就要病體加重,科闈不能去,也就阻斷科考的路徑。他以不可能得到的瘋狂,臆想着能有兒子,兒子能代替他考中,他想到有孫子,但還不敢想孫子下考場。

而今這一天不遠了,袁訓把手中酒一飲而盡,兒子們這就要進學,有小二幫着何愁科舉不中。

正在暗暗想着,父親啊,你畢生沒有達成的科舉心願,我達成了,孫子們也就要開始……“咳咳,”執瑜執璞的咳嗽聲把袁訓打斷。

“咳咳,辣…。”

寶珠笑得肩頭抽動,快步過去幫兒子們喂水。香姐兒歪腦袋笑話:“哥哥學父親,吃的太多,哈哈,嗆到了不是?”

加福睜大眼睛,端起她的小碗,一下子喝乾,作了一個示範:“哥哥看加福,加福這樣喝就沒有事啊。”

執璞猝不及防,辣的眼淚都出來幾滴,揩着嚷着:“你的不是酒。”

收拾一回,重新倒上,袁訓執意給兒子們的還是酒:“七週歲生日都過了,再吃一杯睡得香。橫豎也不多給你們。也就今天給。過年過節還是不給。再要喝至少十二歲。”

寶珠瞭然他的心喜,不阻擋,但是在這裡小聲插話:“十二歲還小吧?”袁訓斜眼兒:“你說實話,你幾歲上偷喝的酒?”寶珠緊緊閉上嘴,擡擡手,讓他繼續給兒子倒酒,把這句話混過去。

這一杯,袁訓不許兒子一氣喝完,在他們慢慢的呷着,慢慢的說話,寶珠獨自竊笑。

幾歲上偷喝的酒?這要把三姐玉珠叫過來問問纔好。三姐是個清高性子,但那是後天看多清高詩詞養成的。小的時候,三歲還是五歲,淘氣無所不至。

三姐妹年紀相差不多,淘氣有作伴兒的。過年前廳客人多,三個小姑娘在後園子頭碰頭:“什麼是喝酒?”

“不給喝。”

“自己倒點兒來嚐嚐。”

喝過以後,各自找地方漱口,從此不再提喝酒。

又大上幾歲,老太太有一年過節有興致,說給姑娘們也倒上酒。三姐妹勉強喝下,咦,這酒不辣啊?

後來問衛氏,把衛氏笑得眼淚出來:“姑娘,你們錯拿了沒釀果子的燒酒吧?不辣纔怪。”

這就是寶珠的幼年喝酒史,比兒子們早出好幾年。

年青的侯夫人獨自的樂,那邊父子們說着話。袁訓請兒子們喝酒,不是隻說進學。

他笑吟吟:“進了學,如今也有酒,這是大人了。”

執瑜執璞神氣地回答:“是大人了。”執瑜甚至給加福挾菜:“三妹,你小呢,你要吃什麼,找哥哥要。”

執璞也見事學事的給香姐兒拭嘴角,香姐兒奪下帕子:“我自己會。”香姐兒撇嘴,哥哥們只大上一歲,看你們得瑟的。

當父親的笑容滿面:“是大人,就要說幾句的大人話。”兒子們爭先恐後:“爹爹說。”

“要孝敬長輩,也要孝敬我和你母親。”

兒子們爭着點頭:“這是自然。”

當父親的不疾不徐:“以後說話辦事情,要想到你姐姐。件件樁樁句句字字,要爲姐姐着想。”

不要說兒子們愣住,就是六週歲的香姐兒也愣一下,五週歲的加福天生性子和氣,隨足她的母親,加福晃動笑靨,是頭一個支持的聲音:“好。”

拖得長長的,可愛之極。

香姐兒也就跟上說好,執瑜執璞還憋着氣,沒轉過來。

袁訓含笑,不是教訓的語氣,是和兒子們商議探討:“姐姐是長姐不是嗎?”

執瑜執璞睜大眼睛。

當年的急才探花郎,至今依然名不虛傳,見這一句說不通,再來一句一步到位。

“是大人,都是姐妹兄弟考慮的。還是孩子,才只想到自己。”

小手爭着舉起來,執瑜宣佈:“我是大人,我讓着二弟,我讓着大姐,我讓着二妹和三妹。”

執瑜宣稱:“我是大人,我不再和哥哥拌嘴,讓着二妹和三妹,以後按爹爹說的,爲大姐着想。”

袁訓滿面放光,寶珠也喜笑盈盈。袁訓不是稱讚孩子們,是端起自己酒碗,主動伸到兒子們面前。

執瑜執璞已經七歲,知道敬長輩酒要送到別人面前。敬客人酒也是這樣。知道父親這是尊重,他們興奮地和父親碰了一碰,互相看一眼,豪氣地道:“幹了!”

這一次早有準備,忍住沒有說辣。袁訓放聲長笑,內心中自豪上來。但他從不自私,自豪也好,驕傲也罷,這裡有寶珠一份。

給寶珠倒滿酒:“你也幹,我知道你素有酒量,吃這滿的,咱們睡覺去。”

寶珠也就吃了。香姐兒也斯文的幹了。加福則學哥哥們豪氣,也可能是最近梁山王府裡天天呆着,潛移默化的豪氣學來,把她小碗裡蜜水也喝完,還把個碗底子在桌子上面晃晃:“加福喝完的。”

香姐兒嘟嘴兒:“三妹,你讓戰哥兒帶壞。”加福搖頭說沒有。此時月上中天,明亮無比。袁訓和寶珠看着兒子們喝半碗醒酒湯,送孩子們回房,叮嚀早睡,夫妻攜手看一回月色回房。

寶珠有酒,覺得興奮上來,忙去洗過換身薰香衣裳。出來見袁訓不在房裡,在廊下悠悠對着月色,那面上帶出癡癡的回憶。

輕移裙裾過去,寶珠在他身邊坐下。倚上他的肩頭,柔聲道:“又想父親了?”

寶珠與他同病相憐,寶珠是生下來有父親,但記事的年紀裡從來想不起父親的面容。

袁訓歡喜而又感嘆的嘆上一口氣:“對他說說孫子要進學了,沒進學就蒙太后安排人教,好些書全在肚子裡。小二爲他們以後中狀元,思慮幾天寫了一個條程給我,我說我不是你上司,你不用這麼正式。你猜小二說什麼,”

“說什麼?”寶珠溫溫婉婉。

“小二說他一片心思爲的是我,不是因爲我有太后。你說這個人,要是太后知道,還不罵他嗎?”袁訓嘴上抱怨,笑的卻歡快。

寶珠嫣然:“太后知道,只怕會誇他。”把丈夫身子抱住,甜甜地說個事實:“都說太后最疼加壽,最疼孩子們,其實姑祖母最疼的是你啊。”

袁訓倒也承認,孩子們不在面前,他這不算爭寵。把寶珠攬在懷裡,低低的笑上幾聲,頗爲自得。

他的姑母爲接他大費周折,爲他常進宮裡常見面大費周折,爲他娶妻他不答應,爲他孩子們撫養也大費心思。

“直到現在,壽姐兒還是太后最上心。”頓上一頓,袁訓幽幽:“所以小柳心裡苦,我也不好明說,只希望這樣的日子趕快過去。”

寶珠輕輕的給他揉着胸膛,看得出來自己丈夫也有一腔幽懷。柳至不用說是吃不安睡不下,寶珠袁訓都能明白。

行刺加壽這事情太大,太后如此安排,柳至擔心太后爲下一任皇后,要把現任皇后連根拔起,這就苦了柳至擔驚受怕,委屈周旋,最讓柳至委屈的是兄弟情意難道從此一文不值。

袁訓看在眼裡,陪着一起難受,還不能明說,該做的事情還一定要做。明說走漏風聲出去,拂了太后好意是一回事,影響加壽和太子的感情是大事情。

今晚忠毅侯幽懷上來,欣喜於兒子長大,感懷可以回報父親,也觸動心底對柳至總有的內疚。但再內疚,回到行刺那天,袁訓還會毫不猶豫地去柳家鬧事,把這帽子扣到柳家頭上。

誰叫宮裡那一位她姓柳呢?

…。

天矇矇亮,禇大路就推醒母親方明珠:“上牀了,我要上牀了。”方明珠在草場上忙碌慣了,起早不爲難,給兒子穿衣裳,再叮囑去到不要淘氣,帶他出來見方姨媽。

方姨媽也是起早慣了的,早早的自己抹了一回眼淚。見到外孫過來,淚水再次忍不住。把他肩頭握住,泣道:“你要放在心上,先生好,離家近,還能和你姨媽家的執瑜執璞做同學,你爹知道指不定多開心,你要好好的學,咱們家裡就指望你了。”

禇大路讓她不要哭:“我全知道,祖母隨我和母親去各處請安,從此我就上學去了。”

方姨媽止住淚水,帶着禇大路往袁夫人房裡請安。昨天說好的,安老太太今天在這裡,免得孩子們四下裡跑。袁訓和寶珠也過來,禇大路請過安,對姐妹們說過辭行的話,咧開小嘴兒:“我想,是不是和小紅花道個別。”

小紅花去年進京,還不到一週歲,寶珠讓紅花不要起早請安,照顧女兒爲上。

禇大路就跑去紅花房裡,萬大同起早習武,房門早開。紅花也猜到禇大路要來辭行,給他準備一方好硯臺:“這是你岳父存的好東西,一共十二個,送給侯爺兩塊,小爺們每人一塊,三個姑娘一個人一塊,餘下的,也給你一塊。”

禇大路謝了,對還沉睡的小紅花唸叨幾句:“哥哥我上學去了,你在家裡好好睡覺。”

紅花的娘看着他出去,走來對女兒笑道:“這個女婿倒是粘姑娘。”紅花撇嘴:“他學小王爺,不稀奇。”紅花的娘去年進京,加福已經往梁山王府唸書,紅花的娘就沒有見到小王爺那種,對紅花的話不以爲然:“管他學誰,他用就是他的。”

紅花隨她喜歡去,過上一會兒,紅花的娘道:“我該回去了,還趕得上回家過端午。總在這裡也打擾。”

過了年她就說回去,萬大同留了好幾回,寶珠留了一回,這一回紅花就不再留:“等我準備東西,讓紅花爹僱船。不用等小六公子過生日,他過完停一個月就是壽姑娘,壽姑娘生日過去,是太子殿下和二姑娘,然後又是三姑娘,都過完這一年又要過去。”

紅花的娘道:“就是這樣說,京裡繁華,真的要呆,十年八年回不去,我掛念地裡莊稼。”

紅花就說下午帶她去見寶珠,說離去的話。

寶珠上午不得功夫的,袁訓帶執瑜執璞去宮中回太后,稱心如意到來,寶珠帶着媳婦們準備中午學裡的飯菜,等一會兒還要送兒子們去進學。

分出園子的一處,近小小山丘,又臨水,夏天把門窗一下,稍有點風就不熱。房子重新修整過,下面可以生火,冬天也不會冷,給學子們一個好條件。

正門,請董大學士親筆題匾額:篤學善道。取出論語裡,篤信好學,守死善道。

兩邊檻聯是小二親筆。

只這一個大學士和一個誇口狀元郎的字,就讓這家熠熠生輝。內中數道門上,又全是忠毅侯親筆。

勤學,苦讀,訥言等,還有尚武,在通往練武場的月洞上。

每一個字都用足心思,四皇叔和樑二大人見到,估計要半夜裡從大門偷起,一路摘個乾淨。

親戚知己又或者聞風的人都有禮物贈送,慶賀袁阮董幾家開家學。太上皇和皇上都有新書和筆墨賞賜。

韓世拓帶着家裡幾個兄弟和侄子進門,四老爺的兒子小四死活不肯下車。

小四抱住車柱,滿臉淚花花:“要我在這裡學,我寧可去死。”一語未了,掌珠抱着韓正經下車,見到笑話:“兄弟,你以爲阮二表弟有功夫教你,放心吧,也許你遇到咱們家的先生們,都是你的叔伯祖父,你可以偷懶,還可以頑皮。”

小四這纔不哭:“真的?”陪着大哥韓世拓下科場,讓小二當先生剝了幾層皮的小四早早揚言他不來,見到阮二表兄小四要跳河去。

手一鬆,讓韓世拓揪下車。韓世拓邊對掌珠道:“你別同他廢話,他不來都不行。”一邊拖着殺豬也似大叫的小四進大門。

韓家的公子孩子嘻嘻在後面推着小四。韓正經溜圓眼睛看着四叔。

這動靜跟送去屠豬似的,把門內的人全驚動。

春風中,那一個最出塵逸羣的青年,生得好似白玉簪花,正是阮英明。拿眼睛一瞄,韓小四立即老實,垂下手低下頭,恨不能阮英明見不到他。

小二沒好氣:“洗臉去!”小四中箭的兔子一般拔腿就跑,跟他的小子在後面叫:“四公子,這邊是練武場吧?”把小四叫回來,問問地方送去洗臉。

掌珠啼笑皆非,輕啐一口:“見到師傅你像見鬼,難怪你不中。”對小二盈盈一笑,細聲細氣:“我們也來沾沾斯文氣。”把懷裡的韓正經先送進門,再移步進來。

指着各處門給他看:“你以後啊,也是要來上學的,先認認地兒吧。”

在她後面,文章老侯兄弟滿面堆笑,進門前就拱手,不管認不認識的,一路拱手下來,對阮英明一如既往,恨不能在他面前拜着走路。

這個挽救文章侯府爲“文章侯”的青年,文章老侯就差給小二供個長生牌位。

說笑聲中,南安侯府送孩子們過來,也有少年準備今年下科場,想請小二給他們補補課。董家也送孩子們過來,全帶孝在身,獨自站隊,不和同年紀孩子說笑。

陳留郡王妃過來,隨身帶着念姐兒和龍書慧,鍾南見過,大大方方對郡王妃見過禮,就對念姐兒笑語:“如今我上這好學,妹妹送我什麼?”鍾南是今年下科場。

他的兄弟們全在後面擠眉弄眼,念姐兒把避到自己身後的龍書慧推出來,笑道:“我沒有東西送,我姐姐有好東西給你。”

龍書慧把個精緻的筆套給他,鍾南大喜退回,和兄弟們去尋親戚們知己說話。

都知道執瑜執璞要進宮再過來,就都不急等着。等到說一聲侯爺到了,這是忠毅侯府的房子,是從通往裡面的門過來,大家看過去,見一行人走過來。

正中簇擁着兩個白髮的婦人,一個顫顫巍巍,南安老侯先笑:“二妹倒有興致。”這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安老太太。

第二個,是袁夫人。想來孫子頭一天進學,沒有不來送的道理。

見她們兩邊各有婦人相伴,如謝氏石氏等,卻不敢佔住正道而行。

眼睛尖的脫口而出:“太子殿下。”

離開十幾步的後面,袁訓滿面春風陪着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他天生貴氣難描難畫,正是太子蕭英敏。

太子手裡扯着一個人,胖乎乎的加壽姑娘走在他的另一邊。走在加壽旁邊的是侯夫人寶珠。

孩子們散落的走在兩邊和後面。

從董大學士到南安、靖遠、文章三位老侯開始,再到各府裡的老爺公子們,無不喜笑顏開。

太子到來,此處蓬蓽生輝。

大家一起迎上前去,只有掌珠往旁邊躲一躲。玉珠剛到,和她走在一起,奇怪地問:“姐姐,咱們把孩子們送去給祖母瞧一瞧,你往後讓的是什麼?”

掌珠她板起臉:“你還看不出來嗎?”玉珠就在來的人裡找找,撲哧樂了。

走在老太太旁邊的一箇中年婦人,幾年還見還是精神,那不是當年祖母給姐姐挑的未來武狀元之母。

祖母憎恨大姐和大姐丈去遊玩,一定要把她許給這一家做生意的,偏巧那年武舉開後,陳留、項城二郡王進京打御前官司,說:“邊城缺人,要中武舉到軍營裡中去,”那一科武狀元后來才頒佈,這一家兒子不是武狀元,卻也中的不錯,留在軍中不肯回來。

玉珠掌珠出嫁,和給老太太請安的武狀元之母不經常遇到,但遇到一回,掌珠總是不自在,怕祖母又說話,這就避開。

玉珠笑笑:“依我說,姐姐如今是侯夫人,大姐丈洗心革面,你正得意頭上,正好上前去寒暄一番,也讓祖母看看還是姐姐的眼光不差。”

一番話裡掌珠氣得好幾回,和玉珠理論:“什麼是洗心革面,你姐丈是一心向學。什麼是祖母看我眼光不差,這是寶珠的功勞。你呀你,誠心來氣我。”

跺跺腳,一惱,反而抱着韓正經上去了,反而不再難過。

玉珠跟後面說是是是,偷偷地笑着,也把女兒抱上去給安老太太看。安老太太對武狀元之母道:“這個叫巧秀,是生得好的孩子。這個叫正經,是個男孩子。”

這種介紹,掌珠無可奈何,只能聽着。和玉珠走到祖母身後。家學裡熱熱鬧鬧,氣氛高漲起來。

外面有一個人縮腦袋經過,看上一眼,又一眼,離開,一路直奔歐陽家。

歐陽老大人等幾個人全在這裡,見家人進來回話。因爲主人家要和人家作對,當家人的也有畏縮。

“太子去了,親手給袁家的家學題字,和氣的很。”

歐陽老大人等迅速沉下面容,水大人冷笑:“怎麼樣?我說沒錯吧,要把這些人全拉下來,先要動的是忠毅侯!”

皇后姓柳,但太子定親姓袁。和柳至相比,內有太后,外有郡王的忠毅侯纔是最讓他們擔心的一個。

幾個人湊上來:“你有什麼好法子?”水大人獰笑:“都來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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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家開始蹦噠了。大戲登場

第763章 ,父子談心第146章 ,沒良心的丫頭第708章 ,到蘇州第180章 ,處處慈愛爲寶珠第64章 ,善這個字第227章 ,遇到登徒子第529章 ,不過是政見的不同第602章 ,小女婿之爭第94章 ,神采第834章 ,執瑜去水軍第357章 ,血書,血書和偷聽第108章 ,喝茶第828章 ,永國公世子第91章 ,情戀不虧心第247章 ,擺譜第611章 ,正經離京第418章 ,峨冠的小二第218章 , 這般作爲是爲誰?第144章 ,籌劃第708章 ,到蘇州第548章 ,新老之爭第712章 ,福及家人第257章 ,蘇先逞威風第485章 ,步步錯來步步錯第628章 ,好孩子出京第793章 ,蕭戰正名第310章 ,司馬砸咣噹第285章 ,讓袁訓坑的教坊司第495章 ,柳五要人情第731章 ,鑽帳篷第124章 ,當初,沒看出來?第835章 ,皇帝出遊第574章 ,念姐兒金殿來幫忙第139章 ,攀比第568章 ,歡樂的人第48章 ,老太太的富貴第689章 ,元皓行好令第658章 ,衣錦祭拜第498章 ,兵部會議第97章 ,相見第833章 ,加福產子第287章 ,御賜蘇家親事第378章 ,張大學士的錯誤第288章 ,袁將軍官復原職第673章 ,齊王和太子的商議第773章 ,兩面埋伏第780章 ,新年理舊話第127章 ,撞見第536章 ,各家長輩們都援手第722章 ,齊王的新主張第328章 ,得意而回與失意人第166章 ,嫁的丈夫好第333章 ,東安舊事第242章 ,家產九開第804章 ,袁小八第43章 ,沒有道理的方姨媽第690章 ,截殺齊王第356章 ,大大大.....將軍第773章 ,兩面埋伏第333章 ,東安舊事第673章 ,齊王和太子的商議第369章 ,蒼十七的煩惱第711章 ,太子又建大功第548章 ,新老之爭第673章 ,齊王和太子的商議第420章 ,懶貓瞌睡多第607章 ,小紅隨行第586章 ,丁前夫人來拜年第82章 ,縫補考試第386章 ,別惹他們第206章 ,御史偷窺第710章 ,新出爐大笨和小笨第144章 ,籌劃第320章 ,重重有喜第249章 ,加壽的大紅包第761章 ,柳雲若勝戰哥第667章 ,相見前一刻第496章 ,修正第604章 ,太子不痛快和梁山老王舊事第657章 ,得來全不費功夫第188章 ,夫妻相見恩愛濃第200章 ,奶奶厲害!第73章 ,相看第418章 ,峨冠的小二第801章 ,元皓勸和第113章 ,我心依就第318章 ,讓鄙視的陳留郡王第348章 ,福王識破舊二爺第109章 ,理論第496章 ,修正第471章 ,一羣蠢婦第265章 ,加壽抓週宴上的一派胡言第708章 ,到蘇州第513章 ,再降兩等第723章 ,酒囊飯袋的袁兄第787章 ,送行戰哥第732章 ,前方金陵第809章 ,眼饞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