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草茵茵中離開的兩個小身影,嫩黃衫子的是加福,有着袁家孩子相似的胖墩墩,就顯憨態可掬。小王爺高她半頭,四歲就粗壯那感覺,跟個山石墩子走在矮嫩花旁似的,渾厚依託。
長長竿子打着草,哈哈笑聲不斷過來。
好生親熱而且親密,但沒有褚大路的份。
褚大路扁起嘴,委屈慢慢在心裡生出。這在他內心少有。
寶珠帶着孩子們在京裡,方明珠帶着母親和他返回邊城,都知道方表姑奶奶是寶珠奶奶的親戚,草場上就他一個算主人孩子,孩子們爭着和他玩。
在京裡卻讓嫌棄,褚大路聳拉着腦袋無精打采。
只覺得花兒也不好,葉兒也不碧,玩也不想去玩,直到跟他的一個婆子匆匆忙忙過來:“文章侯府的姨媽姨丈到了,快去說道喜的話。臨來的時候,怎麼交待的?哥兒是代太太和奶奶來京裡賀喜的,話可還記得?”
這裡說的太太和奶奶,是指方氏母女。
算算寶珠四月裡生產,正月裡方姨媽就對明珠道:“咱們得回京一趟,寶珠又要有了,真是個大福氣的人兒,她婆家就喜歡多生,她就能多生,別人哪裡能比得?咱們去看看她,順便看看老太太和袁親家太太。”
方明珠說好,又問邵氏張氏去不去,沒多久京中信到,爲玉珠和掌珠報喜訊。邵氏張氏驚喜交集,約着同回來,方姨媽和方明珠又不願意回京。
她們對掌珠還有芥蒂,不願意面對面的和掌珠道喜。但現下親戚間一團和氣,又不能獨守孤介,不對掌珠道喜,四歲的褚大路擔當重任,讓母親交待好幾個月的話,跟邵氏張氏上路,既是探望寶珠生孩子,也是恭喜掌珠有孩子。
掌珠這一年裡不安居多,全家的人都感謝她,四太太的氣焰一里一里的下去,如果她是玉珠書呆子,會發現這完全符合“不戰而屈人之兵”,沒鬥四太太就沒了精神。
總想做點兒什麼,見到褚大路大喜。這雖是個四歲孩子,但代表家人前來,掌珠問過公婆和丈夫,打算鄭重在家裡擺宴招待褚大路,讓安老太太阻攔。
要說四歲的褚大路認真當客人,在這個家裡並不少見。
袁家的孩子們,加壽是從小就當成大人看待。在京裡時常出宮吃席面,親戚家裡要坐在大人旁邊。
執瑜執璞會坐就往國公府裡坐首席,不讓他們坐,國公府從老國公開始不答應。加福更不用說,和蕭戰自由來去,酒樓茶館全是自己當家做主人。
掌珠一直羨慕,是想照搬對待褚大路。這個孩子是她的親戚,離寶珠反而遠。
老太太讓她安心韓世拓殿試,僥倖得官,可以心無旁騖的招待客人。這是老太太早就有爲韓世拓大擺酒席的心思,所以在韓世拓沒得官以前,避嫌的心思擺在第一,讓掌珠不要招搖。
韓世拓得官,禇大路隨大人上門道賀已過,但在今天特意爲韓世拓擺的酒宴上,禇大路還得當大人,是他要辦的一件大事,婆子催着他過去。
“籲,咱們到了。”
勒住馬,日頭均勻地在文章侯等人面上灑下一層汗珠,也把他們的喜笑顏開照得明亮。
對着角門外的小石獅子,文章侯對着跟着來的親戚們笑道:“咱們從這裡進去。”
不遠處可以看到五開間的大門是開着的,文章侯笑吟吟:“咱們不能走,那是太上皇和太后走的。”
四老爺興沖沖補充:“壽姑娘和太子走的。”
二老爺二太太一起點頭稱是,老太太孫氏在車裡也和侯夫人點頭,掌珠在車裡聽到,有一層霞光似流光逸彩出現在面上,這也許就是叫光彩的那個東西。
忠毅侯府是京裡響噹噹的一家,他們家爲自家世子大擺宴席,文章侯深吸一口氣,數十年丟得乾淨的臉面像是回來。
有家人走出來迎接,馬匹車輛在這裡交付安置,步行而進。
見滿眼碧色撲面清涼,一帶假山依地勢高低而建,藤蔓滴珠,遊絲宛妙,遮一半的視線,又露出一半,依稀能見到後面的飛檐紅牆,崇樓高閣。
一個肚子裡有書的親戚擊掌笑道:“真是絕妙,這裡沒有影牆,但假山半掩半擋,不會一進來就把景緻全看在眼裡,有趣。”
文章侯大爲得意。
他的兒子得官,他的兒子倒不敢這般得意,文章侯得意非凡。更熱烈的招呼親戚:“裡面還要好,老太太疼愛世拓媳婦,酒宴正廳上設一處,園子裡又設一處,咱們遊玩起來。”
大家一起點頭,對文章侯這儼然主人的口吻都沒有異議,歡天喜地說好。
韓四老爺以前陪過假福王吃喝玩樂,他以爲自己對這裡路最熟悉,說着話就要走在前面帶路,指沿路的亭子給大家看,冷不防衣角讓一拽,低頭見是自己兒子小四。
小四骨嘟起嘴:“父親,您不管母親了嗎?”四老爺握住他嘴,不讓別人聽到,湊到兒子耳朵邊上:“這裡花好水好,你母親過來,水都要臭掉。”
小四撇嘴:“讓我念聖賢書,溫良恭儉讓,你自己呢,一家子過來遊玩,爲什麼不帶上母親?”
四老爺有的是回答,拍拍兒子腦袋:“這是你大哥的光彩,你母親不溫良恭儉讓,對你嫂嫂不好,所以不請她。你孝敬,等你中了,包下大園子,請你母親玩到天黑也沒有人管。”
小四聽過嘴噘得更高:“我做不來阮二大人的題目,他出的題目,我送到學裡給先生看,先生也說是刁難。”
四老爺那渾身沒有四兩重的骨頭都生出難怪不中的共鳴,他仰面看天色晴好,低嘆道:“所以人不受折磨,哪來人上人,不把風雨扛過去,也就沒有這大好晴空。”
老太太孫氏注意到父子說話,猜到是爲四太太,把小四叫到身旁。
四太太拉不下臉面過來,以爲別人會叫她。偏偏呢,全家沒有一個人叫她同來。把她氣得臉色都成烏紫色,全家人還是都不理會。
老孫氏愈發不喜歡四太太,低低告誡孫子不要提她,等下有好玩的。小四就四處亂看,陡然一個寒噤,身子往後一縮。
文章侯等人也見到,哈哈笑聲似雲鶴渺於高空,又高又亢,把走在他們旁邊的親戚嚇一大跳。
“侯爺,二大人。”
前面佳木鬱郁是個石徑拐彎,站着兩個同樣高挑的青年。
老成的那個有一雙不笑時也笑意盎然的眼眸,此時面上笑容展動,看上去碧空萬里是他面容,日光普照是他神情。
他整個人像一輪放光的日光,爲避熱站在陰涼地方,那一處頓成視線裡最有光的地方。
玉色的一身薄羅袍,隱見手臂鼓起肩頭如山,正是忠毅侯袁訓。
另一個呢,是小四見到就哆嗦的人,穿件繡花薄羅袍,像個玉帶生輝,是阮大人阮英明。
從文章侯開始受寵若驚,頭一眼見到就把手拱起,腰哈起,視線不敢離開袁訓和阮英明,眼睛不看地,心情又激動,就走得跟趟泥地似的。
過去深深彎下腰,知道他們在這裡是迎接,這是兩個晚輩,也恭恭敬敬頭幾乎彎到地上:“見過侯爺,見過二大人。”
文章侯頂頂稀罕袁訓,又頂頂尊敬阮小二。
自己行禮還不算,回身叫兒子:“世拓,來見過你的座師。”小二是本科的主考官,哪怕以前從沒見過面,從他手底下出來的,本科狀元探花等見到都得稱呼一聲老師。
但韓世拓是他的親戚,小二回過文章侯的禮,擺手說不用,繼續在袁訓旁邊站着。
袁訓瞄他一眼就要笑,又見到女眷們也要來見禮,給小二找個差使:“送大姐進去。”
掌珠聽到,步子都是飄的。小二卻不答應,打個哈哈:“大表姐,您是認得路的,我陪袁兄,您不要我送吧。”
掌珠自然說不要,袁訓甩不開小二,索性自己送文章侯等人進去,小二跟在後面,得意洋洋一步也不離開。
走到一半,草叢上過來兩個孩子。“哈!追到了。”小二的兒子琬倌兒興奮大叫,手裡拖着個紅袋子,步子不穩的小跑着過來,阮英明的兒子怕他摔倒護着他,到袁訓腳下,琬倌兒把袁訓衣角攥緊,他的爹樂了,助長的喝彩:“就是這樣,剛纔你把伯父弄丟了吧。”
“討錢,”琬倌兒不知嘴裡吃的什麼,口齒不清的說着,把紅包兒能舉多高就舉多高。
袁訓又一次失笑。
爲韓世拓拜請小二,不想得官又到國子監,小二這就有了一生一世討錢的藉口,韓世拓得官那天的晚上,父子登門伸手要錢,今天爲韓世拓慶賀,更是變本加厲,跟在袁訓後面不放鬆。
琬倌兒走得慢,走走丟丟,但只要袁訓停下,他就能跟上。小二是寸步不離,磨着袁訓要看他的古書古字帖,是早年袁訓從太子府裡到手,一直是小二眼饞的東西。
小二當着人還能收斂,琬倌兒是個孩子啥也不懂,父親讓他討,他就討個沒完。
阮樑明的孩子叫阮瑛,在旁邊嘿嘿地笑。袁訓就拿他作幌子訓斥:“不懂事了吧?我有客人呢,快把弟弟送進去,找嬸孃要錢。”
小二知道是罵他,但對上袁訓麪皮奇厚,渾然不在意。他的兒子是要錢的,他是要古書的,找寶珠沒有用,文章侯正卑躬屈膝同他寒暄,他不走。
阮瑛白跟着聽話,拿眼睛看自己二叔,小臉兒上寫得明明白白,這全是二叔鬧的,不關我事。
韓世拓滿心裡想感激一把,摸摸懷裡碎銀子,給出去不像。就解自己玉佩,讓小二見到,勸他不要解,阮二大人振振有詞:“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只問袁兄要錢。”
袁訓哭笑不得,我就讓你幫個忙,給你肚子裡愛賣弄的學問多找個出去的地方,現在倒好,成了欠你千年萬年債。
讓他纏得煩上來,心想這小子不要麪皮,也不用留着。不輕又不重,朝頭給小二一巴掌:“待客,不做事情就知道討錢。”小二嬉皮笑臉:“你先給,我就幫忙。”
文章侯在親戚面前爲阮二大人堆起的高高形象轟然倒塌,浮出來的阮二大人是袁家所請更爲真實。
不管怎麼看,是忠毅侯和阮大人不避形跡,他們更好。
文章侯從沒有胡扯過小二是自己家裡請的,但掌珠是小二親戚難免說明。親戚們恭維的話,就說是因爲有個好媳婦,所以請得到誇口狀元公。
現在見到二大人不收韓世拓的,父子跟着忠毅侯不走,都笑容滿面看着,覺得他們親切,有羨慕出來。
袁訓都覺得叫天天不應,見旁邊卻俱是景仰笑容。侯爺心想這些人是幫不上忙,好在我還有招兒。
往四下裡看,喝一聲:“戰哥兒哪去了。”
小二黑了臉:“袁兄,咱們大人說話,不要叫上孩子們。”袁訓低頭看看腳下,這口水滴滴的琬倌兒是誰家的,這不是個孩子?
小二麪皮再老一老,依然不理會自己孩子在這裡。
沒一會兒,先過來執瑜執璞。袁訓把文章侯等人指給他們:“父親和二叔說話,你們學着招待,別隻顧着玩。”
執瑜挺胸,對文章侯輕施一禮:“隨我去廳上用茶。”把男的一起帶走。執璞昂首,握住掌珠的帕子:“姨媽跟我進去,母親問了好幾聲呢。”把女眷們往二門裡送。
文章侯等客人一起喝彩:“這是別家的孩子比不得,這就會招待人。”就要跟着走,遠處暴喝一聲:“岳父我來了!”
打炸雷似的嗓音出來後,一道小身影流星似跑過來,小二見到就想溜。袁訓扯住他肩頭,壞笑一地:“小二別走,小王爺負責招待你。”
蕭戰在一半的路上看見是小二,從眼神到精神全一亮,一面跑一面把個小拳頭高高握起,對着小二歡天喜地:“打!原來你在這裡!打!讓你給加福看着釣魚兒,你跑了!打!幫我們做好東西!”
蕭戰去年冬天沒打成小二,在心裡落下一根兒,這個人是見到要打才管用的,哪怕喊幾聲呢。
小二喃喃:“我一世英雄,就栽到你手裡。”總不能以大欺小,回打他一回。
打過小的,老的出來那是大麻煩。
琬倌兒不放袁訓衣角,蕭戰握起小二衣角,小拳頭在他腰的地方晃來晃去,一長串子警告如飛流直下三千尺,想讓他中途停下都難。
“做什麼,不許先給大姐!給我。不許幫小古怪弄園子,只能幫加福!畫的衣裳花樣子,只能給加福!加福要玩,只能陪加福......”
對着蚱蜢似亂蹦的蕭戰,小二也開始哭笑不得,拿袁訓揶揄出氣:“袁兄這門親事是怎麼來的,小弟我佩服。”
惡霸女婿是怎麼挑到手的。
袁訓挑眉頭:“讓他爹逼的,你信不信?”小二還沒有繼續取笑,蕭戰自鳴得意,他也不太懂就是,張口就出來:“是啊,我爹有本事!”
“咳咳,”
“吭吭,”
袁訓和小二一起讓自己口水嗆住,都在心裡暗罵,這個小不要臉的。從對方眼神裡看出來對方的心裡話,袁訓又對小二一個壞笑,你也是個小不要臉的。
小二是想回一句來着,但袁訓對蕭戰一板起臉,蕭戰把小二揪走,阮瑛跟後面帶走琬倌兒,袁訓鬆口氣,見客人們各分東西,女的一起已進二門,他隨後跟上,往二門內的廳上去,太后今天在這裡。
太后足有幾天沒看小六,支着精神使喚宮人打聽皇后和柳家動靜。
皇帝對這件事情比去年上心,他說過事情沒有明白,不輕易明旨斥責皇后,要給太子留臉面。
不然左一道聖旨,右一道聖旨,太子就要多難過一次,暫時性的命皇后安居靜養,皇后又一次不能出宮。
張桂已經死去,怎麼還說事情沒有弄明。
這是皇帝對柳家生疑心,他說的弄明白,是看看柳家的動靜。他不見得懷疑柳至,但柳老丞相的舊事還在心中,當時柳丞相和表弟袁訓爭鬥,柳至就是反對的人,柳家別的人如柳明等出面,反把自己弄一身傷。
就是柳家的人和這件事情都沒有關係,柳家人的反應也是皇帝要看的。
他們是規勸皇后,懂得平息兩宮風波,還是肆意挑動事端,這關係到朝堂安寧,皇帝慎重對待。
太后也就少很多的防備,沒花幾天功夫,就把該安排的又安排好,太后又來看小六了。
大紅繡仙鶴瑞草的小肚兜,套在白生生的胖身子上。天熱不用襁褓,藕節似的肥胳臂肥腿露出來,小六睡在太后懷裡。
不到兩個月的他正是貪睡的時候,懶洋洋享受太后爲他打扇,一臉的酣睡自在。
太后嘴角含笑,目不轉睛看着他,彷彿他的一呼一吸也愛不釋手。
太上皇嘴角含笑,看似望的是小六,其實眼角斜飛,看的是太后。
袁夫人和安老太太洋溢微笑,而剛進來的文章侯府女眷們是大氣也不敢喘。
袁訓進來看到這一幕,知道自己預料不錯。向太后道:“放下來吧,總是抱着怪熱的。”
太后不耐煩把個絹上繡山石青竹的扇子搖動給他看:“我這不是正扇着。”
太上皇對袁訓道:“你就讓她抱着吧,她抱着,熱着了怪不到別人。”
袁訓接上太上皇的話,再向太后道:“我不是說小六熱着,您熱着可不好。”
“我就抱一會兒,沒有人說我,你一進來事情就多。”太后眉眼兒不好看起來。
太上皇掐手指:“是啊,沒抱到一個時辰,”對袁訓也作狀的沉沉面龐:“你進來早了。”
太后就往外面看天色,從她出宮到現在也還沒有一個時辰,把太上皇的話駁回。
但袁訓是駁不走的,他陪着笑臉兒左顧右盼:“這天真熱不是。”
太后煩了:“知道了。”把小六輕輕放到旁邊的小木牀上,可能是震動的原因,小六舒服的發出一聲唔聲,太上皇樂了:“他也知道牀上比你懷裡好。”
太后板起臉,放小六的同時見到文章侯府的人都站着,她們不敢坐,知道自己打擾,讓人擡起小木牀,對太上皇道:“走,我和你涼快地方辯對錯。”
太上皇眉開眼笑:“去年冬天我就說荷花多的地方好,咱們去哪裡,那裡熱不到你,也熱不到他,”
太后見體貼,笑了也體貼回去:“也熱不到你,”宮人奶媽簇擁着離開。
文章侯府的女眷自在下來,袁訓請祖母和母親陪客人,說寶珠料理,今天都好好的逛逛,他自己出去陪男人。
老太太就請看一回寶珠的正房,再請她們去往自己院子裡看大戲。袁夫人愛靜,又見過面陪用過茶,老太太請她自便,袁夫人笑笑,請老太太好好的玩樂,她要照看孩子們,也去了。
邵氏照顧着掌珠,玉珠過來,張氏照顧,一起到安老太太院中。
見院落寬大且不用說,正中有個大戲臺不說,一面院子臨水,挖出清流石頭作壩,水不住從另一邊流上高石,往下濺落時清溪瀉雪,微瀑碎玉,把絲絲的涼意送到滿院中。
福王府第建成,文章侯府的老太太孫氏是來過的,但只限客人坐的地方,園子和內宅遊玩有限。她依稀記得自己看過這裡,又覺得金碧輝煌都差不多,也許記錯。
就指着白石上清流道:“這裡還是舊景緻?”
安老太太滿面春風:“這是新安放的,是我第二個曾孫女兒,小小的年紀眼界兒好,她幫我收拾出來。”
帶着客人們走到高處往下看,見另一邊是兩架水車,有家人踩水,水就從低到高石上,再從院子裡流出去。
孫氏遺憾,原來這不是自己見過的。她不是有意炫耀自己曾經來過,只是尋找回憶。又指戲臺:“這個一定是舊的,是這府裡最大的一個。”
女眷中有一個老太太比她記憶好,嘖着嘴笑:“最大的一個是戲樓,不是戲臺。”
老太太欣然:“可不是,這雖是舊物,卻是新修整出來。本來任我選戲樓,我老了,爬不動高,我選的這裡。”
山西來的婆婆們,有一個湊趣兒:“這話不對,您在我們那裡住時,還能爬高丘。”
“那時候我腿腳靈便,現在你們比我年長,我都不敢比你們。我進京後,沒有一天不想你們,還想再去住幾天,但我不敢再出遠門。”老太太和氣的對答。
孫氏知道這一幫子老婦人沒身份,但卻是老太太在山西認識的知己,也想另眼看待時,也想說上幾句時,見老侯走來。
婆婆們有了歡騰,紛紛行着村禮兒,問着:“老大人來晚了,吃酒席時記得罰酒。”
老侯對她們也客氣,呵呵笑道:“我收拾家裡,過幾天到我家去吃頓酒,回去告訴認識我的人,我可是殷勤好客那主人。”
孫氏心頭一動,一個大後悔上心頭,一個大感慨上心頭。
她後悔剛纔不應該裝以前來過,那時候和老太太生分,炫耀過福王府落成請客,就不請這侯府的姑奶奶。舊事重提,還好這位姑奶奶沒惱。
又感慨這兄妹二人晚年滋潤,把自家的姑奶奶想起來。
一堆的老人從邊城爬山涉水看他們,這是他們有人緣兒,是自家的姑奶奶不得人緣法。
聽着家長裡短的怯鄉音,山西話同官話相比總差上些,但京裡久居的孫氏自覺又矮上一等。
就是沒有孫子世拓依靠袁家,孫媳婦掌珠出自安家,孫氏對老太太交好的心也又深一層。
坐下來聽戲,陪着寶珠的加壽來看過老侯和掌珠,和老太太親熱無比。陳留郡王的女兒念姐兒今天不去宮裡學習,依禮也來問安,老太太介紹一回,文章侯府給了見面禮。
怎麼看,也是和和氣氣的一家人,老孫氏點着頭,心想這一位是熬出來了。
看了一齣子戲,請用一回席面,老太太抖擻精神,陪老孫氏等人也好,陪老婆婆們也好,帶着她們逛園子。
加壽和念姐兒一左一右走在她身邊,幫着她陪客人。
出門往花木深處去,見一座院子粉壁生潔,大梨花同着芭蕉露出牆頭。老太太笑逐顏開,面上欣欣然得意,嘴上抱怨:“不應該帶你們走到這裡,這是我們香姐兒的住處,最不喜歡別人來逛。”
一個婆婆笑道:“是二姑娘的房子?”
“是啊,昨天同你們說過,這孩子古怪性子,不喜歡別人沾她的東西。她的東西又好,把的更緊。”老太太說到這裡,有點兒孩子氣上來,先看向婆婆們:“但你們大老遠的來看我,”又看向孫氏等人:“咱們又是慶賀大姑爺得官,”
笑眯眯道:“我去問上一問,說不定也讓進去。”
婆婆們笑道:“老太太不要這樣說話,二姑娘生得秀美,凡是這樣的孩子,都是與別人不同。”
而院子裡,走出一個肌膚晶瑩的小姑娘。香姐兒嘟了嘴:“曾祖母又說我不好,我可是聽說您有客人,一早就看着人掃了院子,焚了香,專等着您來逛呢。”
安老太太就讓香姐兒帶路,帶着大家進去逛上一回。沒多久又重新去坐酒宴,而採買的家人還在不時出入,把最新鮮的東西買回來。
馬浦尋味的沉思:“袁家真的請起客來了?”魏行在他身邊站着,淡然道:“看來這事情到這裡要結束。”
“柳家呢,柳家沒有動靜不成?”馬浦不甘心:“從眼前來看,是皇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太后過不去,柳家一堆的人就這樣無作爲?”
魏行輕輕一笑:“說也奇怪,皇上這一回並不禁止皇后娘娘見柳家的人。”
馬浦眸光一閃:“娘娘的性子她能忍得下去?就不對家裡人說什麼?”
一個忍不下去,把皇后說得明明白白。魏行就問馬浦:“娘娘以前就是這樣?”
“那時候丞相在。”馬浦笑上一笑。
有什麼鼓盪着大風在魏行心裡穿過,這就對柳老丞相當年的風采景仰不已。
隨後,他喃喃自語:“丞相幾十年根基,卻讓忠毅侯打敗,這袁尚書倒有這麼厲害?“
一個人名同時閃過他和馬浦心裡。太后。
袁家有太后,馬浦這樣想。
袁家不過是有太后。魏行是這樣想。
兩句話相差的字不多,意思卻是天差地別。馬浦對袁訓還是有中肯評價,魏行卻覺得不過有太后而已。
馬浦沒有糾正魏行的心思,他想錯是他的事情。魏行比他年青,又在外省當官,去年剛進京,對以前的事情不知道。
柳家有根基是幾代攢下來的,到柳丞相這裡,因爲對太后登後位保持中立,幾家老臣和太后過不去,太上皇讓逼的太狠,給柳丞相加上很多的榮眷。
說起來,與柳家當年沒有爲難皇后有關。和現在相比,是柳家爲難太后,所以最近皇后娘娘不順。
在心裡想着不知道柳家還有沒有人記得,這事情在幾十年前,馬浦也是打聽出來,對太上皇有段時間重用柳丞相尋根問底,爲的不過是他自己的前程。
要是柳家有人記起來這事情的話,馬浦心想還有人敢和太后抗嗎?一邊倒的下來,這一回就只能幫皇后娘娘說話。
他並不想爲皇后出力,也不想爲太后出力,他的力氣只爲自己出。
用魏行能聽得到的嗓音低低道:“柳至年青不能和太后抗衡,柳家別的也找不出有主張的人,朝中官員無數,就沒有人看不下去幫幫柳家?
故意長嘆:“以前受柳丞相恩惠的人,現在全是壁上觀。可嘆。”
魏行腦海裡閃過很多人名:“是啊,總得有人公正的站出來說句話才行。”
“你不幫我,我就完了!”柳明赤紅眼睛對着魯豫吼出來。
在他後面不遠的地方是個門簾子,上面有陳年的污跡。打開來,進來一個茶夥計。
一哈腰:“喲,客官,您要什麼只管吩咐,只平和些。我們這是茶樓,品茶要心平氣和,你這一嚷,把我們客人全嚇住。”
柳明不耐煩的揮手:“爺知道了。”夥計出去,柳明重新對魯豫着急:“你不是也不喜歡太后嗎?”
魯豫瞪眼:“你胡說。太后對三長公主關愛有加,我素來尊敬。”
柳明冷笑:“你不是也不喜歡袁訓!”
魯豫反問:“就是我不在京裡,你也看看我現在什麼衙門!”對柳明的身子看看,這是個骨子大的人,但消瘦的肉乾了,不能撐起豐盈,衣裳像掛在架子上晃晃蕩蕩。
“你和袁家那點兒破事我知道,你恨忠毅侯傷的你,你要對付他,別找我!”
柳明爭辯道:“去年你們還在街上打一架?”
“那是你家的人和他打!”魯豫忽然一噎,提到柳至就心口不舒服。
皇后娘娘讓人下毒,魯豫本來想審這案子,他沒想到的是宮闈大案,尚書不敢再交給他,也不給柳至,用他們兩個人不和說話,又交給直接對尚書回話的張捕頭。
結果殺了一個太監,打殺幾個宮人,這案子輕鬆結束。魯豫想交給我,我也能這樣辦理。
這全是柳至害的,他要是不在刑部,怎麼會有這種事情我避開,那種事情我避開的話?
由林允文的話裡提前知道宮裡要出事,就等着辦大案子的魯豫落一場空,把柳至又恨上一層。
柳明看在眼裡:“好吧,你對太后尊敬,但你還在查證太后的錯處。”
魯豫別開臉不看他,沉聲道:“這是辦案。”
“你忽然度量大,對忠毅侯阻攔你辦案也忘記。”
魯豫冷淡:“這是我的事。”
得意的晃晃面龐,柳明一字一句地道:“柳至呢?這一回我再打不下去他,他就要繼續風光。我們家裡的官員沒有兩百,也有一百出去。因爲娘娘受難的事,還有對他不信任的人。要是對他信任了,你自己想想,你在刑部裡還能有個好?”
魯豫霍然擡頭:“他想怎麼樣!”
“他在等。柳至辦事從來慎重。他在等拿到你的錯,你不能翻身的錯,他纔會出手。到時候我們家的官員全彈劾你,你自己想想去。”柳明咬牙切齒,再一次重複:“他在等。”
是的,他在等。
柳明心頭滴血,柳至遲遲沒有對自己發難,等的就是這幾天吧。因爲太后勢大,把宮務又重攬手中,娘娘又沒有寵愛,等同於不管事的嬪妃,族裡本來向着自己的人,也心思活動,認爲柳至上一回討好太后正確,後悔去年沒有和柳至一起去討好太后。
讓柳至等到了,最近家裡的人看自己和柳暉百般的不順眼。只有娘娘,她還一如既往的相信自己。她關在宮裡,不相信也不行。
柳明見天兒去見皇后,給她送家中的飲食。皇后認爲只有他最忠心,高貴的身份讓一步:“只要有人給我平冤,我和太子不會忘記。別看太子現在和我像是不一心,我們是母子,遲早他會明白過來。”
這是答應柳明去對魯豫許諾。
柳明也不是完全懵懂,皇后不認可魯豫,他對着魯豫說娘娘心裡有你。皇后現在認可,柳明反而不明說。這舉薦的功勞,將來要在魯豫面前要一份兒,還要在娘娘面前要一份兒才行。
明說娘娘現在需要你救駕,姓魯的自己跑到娘娘面前去買好,柳明心想我還站到哪裡去?
他有把握,一個柳至就能讓魯豫惱火,不會無動於衷。
他在等,這句話成功的把魯豫最近的悶悶挑動。
他沒有想到認真辦事難度大,尚書鐵了心的和自己過不去。去年馬浦丞相往刑部裡留下林允文,刑部裡尚書逼着魯豫要馬浦留下字據,以爲後來的證據,這個人活着,有馬丞相的話在,不是我尚書要留下他。
馬浦不肯寫這樣的手續,魯豫也明白過來這個留下是個把柄。
不寫這個東西,刑部的事情由尚書負全責。寫了這個東西,魯豫心想成了我和丞相結黨營私,他要留人,我也要留人,柳至撒手不管。看上去兩個侍郎兩條心,卻和丞相一條心。
魯豫想明白,就扮可憐裝糊塗,往馬浦身上推,請尚書大人自己去要。尚書也真的厲害,他沒有去找馬浦,找的是左丞相席連諱,動不動就犯咳喘在家的那位。
左爲上,右丞相馬浦低於他。
席丞相一般沒說話,這一說話就動靜不小。馬浦乖乖的寫了一個當時爲什麼去刑部的公文,蓋上官印,交給席丞相,席丞相讓人謄寫出來,交本衙門存檔,交刑部存檔,交宮中存檔,刑部尚書纔算滿意。
不用說馬浦把刑部尚書恨到心裡,就是魯豫也隨時擔心御史們抓住這事做文章,說他公事不向本司上官呈報,反而去找外人。
路上見到馬丞相轎子,魯豫都遠遠避開,讓馬浦見到又恨一層。
這一切誰是源頭,還不是柳至嗎?
讓林公孫挑唆的魯豫,把原因推到柳至身上。見柳明沒完沒了的說柳至,魯豫忍不住了。
難怪自己一插手大天道觀的案子,柳至就消極怠工,嘴裡說着交給你魯侍郎我放心,我還有別的事情,經常跑得不知去向,不知道是不是城外賞花呆上一天。
卻原來,他在等。
魯豫脫口道:“他等算什麼!我也在等!”
柳明捕捉這話,喜動顏色:“你有好主意?”
魯豫沉默下來,柳明一催再催,魯豫只有一句話:“等着,到了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兩個人分開,柳明覺得又有希冀,走的不太沮喪。魯豫卻還是眉頭鎖緊,回去刑部裡,讓人把林允文提出來。
板壁牆前的椅子上,林允文歪坐着,目光斜斜。見魯豫他越來越沒有生疏懼怕,魯豫沒有意識到。
他半帶焦慮的問:“你看我最近能不能隨意辦事?”
林允文從懷裡取出銅錢,往空中一拋。視線沒有隨着銅錢走,而是悄悄把魯豫面容收入眼中。
那生怕銅錢卦相不符合他想法的緊張,讓林允文嘴角微勾。哼,凡是相信自己的人,就只能由自己牽着鼻子走。
現在他是單身牢房,還是原來的那個牢房,但那些在他受刑後對他漫罵的徒弟們,全讓他借魯豫的手除去。
還有昭獄裡死的幾個人,他肯告訴林公孫轉給魯豫的,也是在他入獄後對他動搖,生怕他把自己們信大天教供出來,總想把林允文暗害在獄裡。但林允文在柳至心裡也好,在魯豫心裡也好,都是重要人物,那些人沒有得手,林允文勸服魯豫半信半疑後,把他們全殺害。
信自己的人就不能再有半點兒猶豫,包括面前這個魯駙馬也是一樣。只要他越來越信,林允文的氣焰就越來越高,不怕他不把自己乖乖放出去,還要俯首稱是。
“嘩啦”,銅錢落地。魯豫急急問:“上上還是下下?”林允文隨意的掃一眼,淡漠地道:“可行。”
他好似菩薩對信徒,魯豫還是沒意識到,他就顧着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好!可行就好。我就去辦這件事,不過給我什麼好處呢?讓柳至退出刑部,對!就是這樣的條件,讓他自認不能,身敗名裂退出刑部。以後這是我的地盤兒!”
林允文翻了個白眼兒,就這點兒要求真的浪費我的卦。
在他背後板壁的另一端,冷捕頭也翻了個白眼兒,這個草包加傻子。
魯豫不會笨到隔牆有耳也不去想,而是他防不勝防。
刑訊的屋子,板壁比一般住家的要厚,魯豫用哪個房間,裡外都是看過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厚厚板壁可以卸下,留下一層薄板壁,他們在裡面喝口水也能聽見。
等到用完,把厚板壁再裝上。
這是刑部裡放心可靠的人才知道的事情,冷捕頭在太子府裡效力兩任太子,經常借用刑部的刑訊屋子,知道這個秘密。
聽到隔壁魯豫帶人走出去,冷捕頭又過上於會兒慢慢出來,關好這裡的門,去見尚書。
尚書一見就問:“又聽到什麼?”
冷捕頭嘿嘿:“您這裡不用尚書侍郎了,直接供個菩薩問案就行。”那急迫問案的語氣,對銅錢卦虔誠的像老信徒。
尚書罵上一句,無可奈何,只抱怨自己:“我去年一定撞着什麼,是了,福王造反我撞上他一面,就把這個鬼給招來。辦事兒不可靠不說,現在又把犯人的胡言亂語當成神明,我要是能安生到告老,那是祖上有德。”
對冷捕頭更加客氣:“老冷,你看這宮裡沒斷的出事情。兩宮到現在也不和氣,當臣子的哪能不擔心?以後全要仰仗你,案子再交到魯侍郎手裡,我怕我腦袋斷送到他手上。”
氣不打一處來:“虧他還想搶個案子辦辦,幸虧我防得好。這個鬼,去去邪氣能趕走不能?”
冷捕頭好笑:“你問我?我不信佛不信道,你問錯了人,對了,你何不學魯侍郎,去請教大天的那教主?”
尚書悻悻然:“這等邪教早就應該一刀切了,留到現在果然是個禍害。我還問他,我宰他還差不多。”
冷捕頭嘻嘻哈哈:“說實在的,他要是真的這麼靈,就要有能耐把自己弄出去纔是。這不還在這裡呆着。”
尚書嘆氣:“唉,流年不利,只能請你幫忙。”求人的事情都要陪小心,尚書不安地問:“太子府上不忙吧?”
“不忙,太子最近誰也不見。”冷捕頭不着痕跡的透露出來。尚書哦哦兩聲:“柳家人沒有去找殿下商議?”
冷捕頭壞笑:“都不見不是。”
尚書心中有了數,這是太后大過了娘娘。本來太后也就大於娘娘,但這一回像是太子殿下也不想幫忙。他的母后又不能出宮,太子殿下不是應當和親信的人商議,和外戚會面,說營救的事情?
瞭解宮中動向,做官也能輕鬆。尚書謝過冷捕頭,請他吃碗香茶,和他說一回柳至能耐不錯,讓連累的苦,聽說在家裡病了,不知道是不是氣的,冷捕頭辭出來,認認路,往袁家去了。
邊走邊想,小袁最近運道高,今天家裡擺酒擺戲,一早知會自己去吃酒,不吃白不吃。
袁家偏僻的角門上,太子殿下走到這裡,讓跟的人敲開門。
“殿下有件家事要問壽姑娘,麻煩單獨請她出來。”
婆子請殿下進去,殿下說還有事情,進去見人行禮的麻煩,就在這門內站着。
婆子不明就裡,飛奔的去了,加壽很快過來,幾天沒有見太子,黑寶石的眸子裡全是喜笑盈盈:“你好不好?”
太子柔聲回答:“不好,沒有你當家,飯菜都不好吃。”他沒有問加壽好不好,因爲加壽只要回家就沒有不好的。
這會兒加壽也就在面前,小面龐發亮,小眼神兒發亮,充滿精力那種,只能是好。
他的回答讓加壽更爲得意,小下巴一擡,驕傲地道:“我管家當然好,”又自吹自擂:“母親也讓我管家,今天客人多,母親說沒有壽姐兒在家裡,她可弄不好。”
太子聽得懂這是哄加壽的話,眸底更黯上一黯,嗓音更溫柔:“是嗎?”有點兒羨慕。
就在剛纔,太子殿下去見過皇后。
他是唯一的兒子,再難再苦也得爲皇后撐着。但皇后還是指責太后和加壽下毒,又痛恨太子不相信她。母子再一次不歡而散。
心裡淒涼不減的太子,不願意去太后面前討溫情。從這件事情出來,太子就難爲情見太后。他怕再討論這件事,他無顏以解釋皇后心懷不寬,度量狹窄。
一個人又不想回府,沒有加壽在又心情不好,哪怕再多的家人,孤單也不期而至。
如冷捕頭說的,他不見柳家的人,和皇帝觀察打量柳家的人心思一樣,太子對柳家的人是疑心重重,認爲他們也慫恿了皇后,纔有從去年到今年的不太平。
在太子師們面前又要端着太子架子,太子就來見見加壽,輕鬆的說上幾句話,也能從加壽的與否看出太后心情可好。
太后用一個“忍讓”,就一邊倒的壓住皇后,讓皇帝和太子都以太后爲重。
因爲太后是“忍讓”的,太子更對比出皇后讓人的不滿意。他爲皇后日夜憂心,在她那裡卻得不到一點兒放心。再和加壽剛纔的話比比,“母親說不能離開壽姐兒,離開壽姐兒什麼也不行。”
太子要神傷,要是他的母后也拿他看得很重,不是把自己的心結抱得重,就不會到這種地步。
哪怕看重自己一份兒,也會愛屋及烏的對加壽好幾分吧?
那兩宮也就太平。因爲太后也是離開壽姐兒就不行。還有自己,也是離開壽姐兒就只有一個人。
數年青梅竹馬,同牀共眠,總有感情。太子也不是不重視感情的人,因爲重視感情,對皇后這一回心傷到深層裡,已有察覺母后並不是重感情,她是重地位。
一面想着,一面聽加壽嘰嘰呱呱吹牛,心情暖洋洋回來,就要說走時,加壽忽然叫上一聲:“不好!”
拔腿就要回去。
太子愕然:“出了什麼事?”
問過他不願意進去的加壽又折回來,希冀地問他:“真的不進來?瑞慶姑姑帶的好食材,我和母親做的好吃點心,一個人只有一塊,我那塊捨不得吃,讓裝起來,原準備晚上分一半送給你,”
在這裡嘻嘻一聲:“你放心,另外一半是我先吃。”
太子心頭一陣絞痛,半俯身子按住加壽小嘴兒,低聲道:“別這樣說,我信你,你這樣說我聽着難受。”
“那就來吧,我們現在就分吃,再不進去只怕就晚了。”加壽拖住他。
太子微笑,有些心動,但隨意問道:“什麼是晚了?”
“戰哥兒在啊,說你叫我,我就出來,我忘記他在那裡。”加壽小眉眼兒急得變色:“趕緊回去,他最愛偷吃我的點心。”
把太子往門裡帶:“快去幫我跟他吵架,他上午打完我的知了,那一片林子,爹爹說過歸我打,他全打光光,要吃什麼烤知了,笑死我了,快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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