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又把嘴角撇起,眉頭微皺:“王恩帶進京的那家子人,還沒有查出底細?跟寶貝蛋子似的,他過去的時候都不敢過明路?林公孫不是容易讓魯駙馬要來定邊的房產,王恩對我提過一句,說有三間鋪子歸那女人?”
“說也奇怪,兄弟們盯着,那女人和王恩並沒有瓜葛,睡肯定是沒有睡。但我想哪有三貞九烈的女人,只是沒有遇到對手罷了。我讓賽麒麟老周去調戲她,一手銀子,一手是首飾。大哥您見過老周,他的引號多了去,什麼賽燕青,什麼賽……反正女人一見就能讓勾走魂。但那個女人真是奇怪,一盆髒水把他潑出來。還是什麼也沒有問到。”
漢子沒有把這件事情辦成,悻悻然帶着不服。
“大哥”也想不明白,眸光中飛出一抹寒光:“王總兵有好些事情都瞞着我們,他怎麼把林公孫舉薦給魯駙馬的?不是已經打聽清楚,魯駙馬跟他根本不熟悉。這個裡面還有人在!”
漢子摸腦袋,心想這個裡面就是有一萬個人在,與咱們又有什麼關係?
一張嘴就說出來:“咱們騙咱們的錢,他騙他的官……”腦後一寒,就知道不對時,見“大哥”面有兇色,狠狠的欺身過來。
那一張面龐有如惡毒鬼差。
“騙錢?我是玄門正道,無天老母親自傳下來的妙法,只要有人來拜我香火,我就能讓她如願!你難道不是親眼見到的,京裡有多少人來拜過我,哪一個敢說我不真?就是宮裡的容妃,胡嬪,張賢嬪……他們家不是也都往我這裡來,有一個人敢不虔誠嗎?”
漢子張口結舌,見到那張嘴張來合去,滔滔不絕似的,暗自後悔自己推開的這扇門。他要是說起來,可以一個時辰不會停下來。就像對着來拜香火的人一樣,說得他們暈暈然,陶陶然,到最後估計全是暈過去的,哪裡還聽得到一個字。
但是走的時候,都說好。
漢子已經聽過好幾回,每一回都有頭暈腦脹之感。機靈的道:“我還去打聽王總兵的女人去,再用點兒狠法子,”一溜煙的走了。
出院門,跑得太快,鞋子裡像進了沙土。扶着牆把鞋子脫下來倒沙土,無意中眼角瞄到院門上的匾額。
大天道觀。
……
“卑職們見過尚書大人!”
齊齊的呼聲中,袁訓滿面春風虛擡擡手,說一聲:“列位請起。”
他的身後,走出一箇中年人,沈渭的父親沈大人笑道:“我帶尚書去公事房。”袁訓含笑一揖:“以後有要請教的地方,還請老大人不吝賜教。”
沈大人笑得不言而喻:“好說,你叫我來,我是肯定來的。”兩個人相視一笑,沈大人握住袁訓的手,親切地把他往兵部裡帶來。
兩邊迎接的兵部郎中、主事、書辦等見到,都以爲袁尚書是沈大人的親家,所以沈大人要這樣的客氣。
只有沈大人自己知道他此時的心情。
見到袁訓沈大人就不由自主要笑,比見到他疼愛的子侄還要喜歡。在沈大人心裡,重情重意的人,小袁一家當數第一。
重情重意的太后,本朝太后也要排在第一,不然沈大人不會甘心。
回想那一年,袁國夫人和忠毅侯夫人進京,知道沐麟得了重疾,她們眉頭也沒有眨一下,就聲明這親事一字兒不改。
回想她們進京以前,擔心沐麟好不了,沈夫人攜着小沈夫人進宮去見當時的皇后,哭求萬一孩子不好,就把別的孫子定給袁家。
太后當時搖頭:“袁家不是這樣的人,你們不必擔心。”
當時沈家都對袁家感激泣零,在今年知道太后本是袁氏女,忠毅侯是太后的親侄子以後,沈大人夫妻和沈渭夫妻把太后和袁訓一家佩服到骨子裡。
有權有勢有靠山,人家也沒有絲毫的動搖過。
再仔細地回想太后當時的話,沈大人說了幾個字:“女中英雄也!”
這句話要是讓別的人聽到,一定會笑話沈大人。太后沒有嫌棄你們家的親事,這就成了女中英雄了?那你讓你的兒媳婦,那邊城抗敵的小沈夫人往哪裡站地兒?
但沈大人就是知道他就自己的事情下這樣的評論不見得貼切,也深深感激太后的一片情意,也深深感激袁訓的一家子情意。
也就對香姐兒小夫妻們玩不到一處去,只怪自己的孫子。
沈大人是個男人,他的角度是男人的。他從來沒有說過香姐兒古怪,就沐麟當時皰漿皰痕的小模樣兒來看,確定好看不到哪裡去。
是個大人都能讓嚇到,何況香姐兒她還小,孩子喜歡漂亮東西有什麼錯?
沈大人一片的偏心,就是對着袁訓的時候自責,袁訓也難爲情,只能把二妹打小兒的古怪性子,見到剛從軍中回來的父親都嫌是個鬼,這是她癖性,讓沈家不要見怪。
“說哪裡話來?這全是沐麟不好,是沐麟的錯兒。”沈大人還舉出一個例子:“沐麟要是肯學學小王爺,見天兒的哄着福姐兒,小夫妻們自然就能玩得好。”
所以沈渭攜妻子離京,沈大人很是明白。他也心疼兒子軍中呆上好幾年,剛回京沒有半年就離京,但小夫妻們和和美美,現今是沈家的頭一等大事情。
他一開始是沉吟的,但沈渭對他說過,沈大人把輕重分出。太后不離不棄,自己家裡怎麼能不爲小夫妻們出力?
說服一下,他就答應。打發沈渭離京的後,沈夫人還特意地往京裡各處敬香火的地方燒過,盼着小夫妻們早早的好起來。
終上的原因,沈大人殷勤的把袁訓往兵部裡請,他是發自內心,爲袁家和太后的品德,而不僅僅是他的親家。
……
見到沈大人進去,官員們還是不敢就跟上去。郎中們對另外兩個人拱手,滿面含笑:“二位侍郎大人請進。”
二位侍郎。
沈大人原來是兵部侍郎,在今天的金殿上面剛剛辭去。新侍郎,一個是和袁訓同時去軍中的小宋將軍宋程。
另一個,是梁山老王的將軍,叫荀川。
沈大人見說,一隻手還和袁訓相攙着,回頭來笑:“喏喏,讓他們帶路吧,不是我老夫只照顧親家。”
宋程和荀川拱手陪笑:“老大人客氣,我們和諸位同僚同進去就是。”
主事、書辦們一擁而上,他們不敢和告老的沈侍郎大人搶,就一起來奉承兩個新任侍郎。
沈大人告了老的,但和兩個侍郎說上一句,又歡歡喜喜起來。
……
太后多情意,皇上還能差嗎?
再加上沈大人自己的兒子沈渭就是太子黨,沈大人在正月裡皇帝登基,知道袁家和太后的關係以後,就有告老讓位的心思。
一朝天子一朝臣,沈大人自己當上侍郎後,都把他用得順手的書辦帶到兵部,這樣來往公文和謄寫卷宗方面,他不會有太多的遺漏。何況是皇上呢?
京官多如牛毛,但顯赫的位置不過那麼幾個。早在別人對忠毅侯猜來猜去,生出謠言說他想奪的是尚書和侍郎位置時,沈大人就把摺子上去。
他願意爲皇帝新人讓位置,那個時候是打算回家教孫子,讓沐麟跟香姐兒好起來。
皇帝留中,召見了他。讓他再等些日子,對他肯讓位置還是喜悅的。
沈大人本來以爲他爲袁訓做了一件事情,沒有想到牛尚書也是不聲不響的告了老。袁訓成了尚書,沈大人想想他答應過皇帝,孫子雖然要出京,但還是告老吧。
皇帝準了,把已經有官職的宋程調進兵部。沈大人暗吐舌頭,覺得幸好他爲了太后,爲了兒子,爲了親家主動告老,看得出來皇帝早就打他官職的主意。
這就皆大歡喜,沈大人早就打算好的,心裡並不難過,又想到袁訓對兵部未必熟悉,就主動要求陪他,而袁訓剛纔說以後還會有事請教老大人,是客氣話,也是對沈大人讓賢的感謝。
……
把尚書、侍郎一起送到公事房,他們各自有地方,爲尊重袁訓,都在袁訓這裡。正準備重新見禮,沈大人又笑了起來。
袁訓含笑問道:“老大人有話請說。”
他說話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沈大人已經笑得樂不可支,活似讓人搔到癢處似的,眼角都出來兩滴子淚:“哈哈,以後再議軍功,可以少捱罵。”
郎中、主事、書辦等聞言,先是愕然一下,再就撲哧的撲哧,嘿嘿的嘿嘿,笑得吭吭也有,很快也都笑得不行。
袁訓也笑,宋程也笑,荀川也笑。
軍功是將士們打出來的,卻由兵部這些不打仗的人覈准和呈報。對軍功不滿,歷朝歷代都有。歷朝歷代都罵兵部的娘。
原先的兵部,尚書和侍郎三人組裡,只有一個侍郎是有實戰經驗。老牛尚書也好,沈大人也好,是由文官升任,骨子裡是文職。
每一回軍功下去,就有人罵他們的娘,說他們不懂,所以覈准的不對。兵部雖然遠在京中,但對軍中的怪話也年年在聽。
沈大人笑道:“今年好了,你們三個全是戰功赫赫,再有人罵,你們可以罵回去。”袁訓本來就在笑,聽到這句話又失笑一聲,想說有理,又覺得透着滑稽。還是隻笑上一笑,請沈大人和同僚們坐着,讓雜役們倒上茶水,大家坐上一會兒,沈大人說不耽誤熟悉公事,告辭而出。
在兵部門外,沈大人還是流連的。
他今天特意換上年節上身的新官袍,就是今天是最後一天穿戴。
回首,見石獅子還是那麼的英武,沈大人在馬上喟嘆:“從此這裡英風流露,老夫們嘛,就此告別。”
笑眯眯的,像把袁訓送進去,是辦成一件大事吧,悠然地帶馬走上長街,不慌不忙地往家裡去。
他都想好了,他先陪老妻一年半載的,還是要往沈渭的任上去。兒媳小沈夫人到底淘氣重,沈大人得好好看着沐麟,看好親事才行。
他走上長街的時候,袁訓讓官員們各回自己桌前。他取出一紙空白公文,先把官印蓋好,再提筆來擬公文。
關安、天豹,還有他的親兵有幾個跟着留在京裡。袁訓怎麼能虧待他們,頭一個把關安安放在兵部裡,第二個就是天豹。
寫到天豹的時候,袁訓笑容加深。豹子還年青,又不是主將,給他和關安一樣是五品將軍,未免高出去。
但必須給他五品職位,因爲,他也不會真的往兵部裡來任職,也方便天豹去他想去的地方。
眼前,浮現出天豹堅毅的面容。
“侯爺,我一定要去,您就答應我吧?”
毛筆一揮,袁訓寫就公文,成全天豹的一片忠心。
……
秋天的夜風夾雜着桂花香,忠毅侯府的幾個角門裡種的全有桂花,香氣隨風飄到牆頭外面,讓經過的人都精神一振,膜拜起來,喃喃聲清晰可聞,門裡面都能聽到。
繁星明亮,明月照人。有梆聲出來是在二更。
“福祿壽三星在上,最近家宅不寧,信女奉上香燭,請幫幫我們家吧。”
辛五娘躡手躡腳貼近角門,不遠處一行燈籠過來,是上夜的人。
角門外面是點一夜的燈,索性的讓那些願意拜福祿壽的人明明亮亮的拜個足夠,也免得背後陰損的,都不知道他們在說的是什麼話。
辛五娘手裡又提着一個燈籠,這是她一個角門一個角門的查看,中間有路暗而無光,照亮用的。
這就把自己更照出來,上夜的人見到獨臂身影,知道是她,遙遙點頭再去別的地方查看。
上夜的人不查角門這裡,他們一旦出現,人數不少,前來禱告的人往往拔腿就跑,再查他們蹤跡就費功夫。
只有辛五娘有功夫,腳步輕,悄悄兒的挨個角門後面穿梭,見到有來禱告的,只要她有空閒,就跟在後面。這樣也能查出好幾家人,袁訓暗記在心裡。
今天這一個,又是新來的,辛五娘沒有見過的一個婦人。辛五娘就門後面等着,聽聽她禱告的話裡面沒有家門,就侯着,她拜過總要離開,總得去個地方,而那個地方跟她來拜,跟她本人一定有些聯繫。
腳步聲往街口走的時候,辛五娘打開角門,燈籠不帶上,唯一的手臂上握着劍,等她出去,守這個角門的婆子關好門,再回房裡去睡。
夜靜行人稀少,前面的那個人就很好跟。今天是侯爺頭一天就任尚書的日子,晚上有人擺酒爲他慶賀,天豹跟着還沒有回來,辛五娘不用早早地回房,也就放心地一路跟上。
想到天豹,辛五娘有了笑容。
兒子長大了,又有自己的志向,他要去的那個地方,辛五娘並不是很願意,但她也沒有明說不願意。
母子們的性命是侯夫人救下來的,母子們現在能有安身之地,又是在侯府裡。雖然當母親的心,都想兒子在身邊,但辛五娘最近只是早早回房和天豹說上一陣子的話,用這方式儘量的和兒子親近。
看一眼前面的人,辛五娘暗想,天豹要離開,是爲了報恩。那自己今天把這個人跟到底,可能會耽誤陪兒子,也一樣是報恩啊。
袁訓寶珠都交待過:“五娘你有事情的時候,就不要天天的跟蹤。”特別是這幾天都知道天豹就要離開,袁訓的尚書職位一下來,天豹的官職就要下來,天豹就要離開。袁訓和寶珠更是告訴辛五娘:“有空兒多和天豹坐坐吧,只怕以後一年間裡見不到一回。雖然也沒有走遠,他還在京裡。”
辛五娘感激侯爺夫人的體貼,這會兒天豹還沒有回來,不放心的查個明白對不住侯爺夫人的一片關心?
好在也很快就到,見前面的婦人走進一個熟悉的門內。說這個門熟悉,是辛五娘跟過來好幾回。
月光把門上匾額照得明亮,上面有幾個字。大天道觀。
……
“又是這個破道觀,如果不是侯爺說他處置,老孃進去搗散你們。”
辛五娘恨恨說過,知道地點了,轉身回去。
……
道觀裡面,“大哥”換上一身道袍,端坐在椅子上,香火又把他襯出幾分仙聖氣質,進來的婦人行禮,臉兒上是愁苦的:“仙師,我已經拜過福祿壽星,我女兒的靈魂可以託生去了吧?”
“大哥”滿面肅然:“你可知道爲什麼放着這裡的仙師不讓你拜,反而要你偷偷摸摸往袁家去?”
婦人道:“恕我不懂,請仙師指點我。”
“大哥”眼觀鼻,鼻觀心:“這是因爲天下仙師是一家,侯府裡的福星祿星今天爲侯爺做法,侯爺才穩穩的當上尚書,福星祿星法力用完,仙師給她們補充法力去了,也借用一些福和祿,你女兒是橫死的,靈魂困住不能投胎,奈何橋上那碗湯,到現在也不肯給她喝到嘴。夫人,共計拜上三天,仙師這裡你要拜上七天,然後我做法,你女兒就可以投生去了。”
婦人聽完有一些喜模樣,但是又可憐地道:“您答應過幫我處置惡人。”
“那惡人的來頭大,只能消她的氣運罷了,這需要功夫,不是一天幾天的能辦成。但你放心,仙師最憐惜善人痛恨惡人,只要你心誠,一定爲你辦成。”
婦人愁苦的面容上鬆動一些,懷裡取出一封銀子,恭恭敬敬送到香案上,又行個禮回去。出來以後,明淨月光下面,她一改愁苦,一改剛纔的可憐,咬牙切齒罵道:“賤人,你害死我的女兒,我一定詛咒死你!幾時看着你不得勢,幾時我心裡才得快活。”
月光微微有了漣漪,似乎也有驚訝她有什麼恨在心裡,讓她一剎時變成另一個人。月光也怕了似的,見到一朵烏雲過來,小心地躲避進去。
天地之間,只有婦人獨行的失意身影,蹣跚地行走在街道間。
……
天豹往窗外望去,見遠處星河一線似的,高不可攀又明光萬道。隱在後面的深邃好似玄色絲綢,不多的烏雲倒成間中黑珍珠般的點綴。
越高越遠,天豹越看得入神。
越高越遠,天脬想又怎麼能擋住我?
我偏去!
身後門響,天豹欣喜回身,見是母親五娘回來,迫不及待的走上兩步,眸子涌出淚水,雙膝跪到,懷裡早取出一件東西,雙手呈給母親。泣聲出來:“娘,兒子有功名了!”
辛五娘是瞭然的,但真的出現在面前,她也眼眶一酸,淚水出來一長串子,雙手接過一紙公文,她認的字不多,勉強能看得明白,但不去認真看上面的字,只苦苦的瞍着一方官印。
哭道:“好,這就洗脫賊名兒,快給你爹上香,讓他地下有知,也喜歡喜歡。”
天豹說聲好,來不及安慰母親的眼淚。起來回身,長條几上擺着靈位,靈前有小香爐。洗手上了三炷香,天豹跪下再次淚流滿面:“爹!咱們家遇上大貴人,兒子如今有功名了,有個官兒了,以後子子孫孫都不再當混混,也不會去劫道。”
辛五娘也陪着哭時,聽天豹最後一句話道:“兒子,就此別過!”
緩緩地,天豹跪着看向母親。就這樣的望了一會兒,忽然抽泣一聲,以膝行轉身,對着辛五娘膝行到她面前,泣呼一聲:“娘!”
辛五娘把他抱到懷裡,哭道:“你不要說,你去是對的,我想得通!”淚水滾滾而落,但辛五娘反而勸起兒子來:“我冷眼看着,侯爺最疼的,還是壽姑娘。你是對的,去吧。沒有侯爺,怎麼有我們母子今天的安樂日子。吃的是肥雞大鴨子,住的這好園子。”
往窗外面看,是天天看習慣的,淚眼模糊也能看到一帶水光粼粼,月櫳花草,幽閣秀林。
辛五娘會功夫,寶珠讓她住在園子裡,一個是人手還不足夠,她可以幫着看守。一個就是隨她自己挑喜歡的地方住,怕她隨意慣了的人,住在內宅裡會嫌窄小,住的不痛快。
輕撫着兒子,辛五娘帶着眼淚笑:“還記得你小的時候,要我有錢人是怎麼樣的行事,我說住的好,你說住的再好也沒有咱們的草場好,我說人家是江南園林,不管在哪兒都是江南園林。你看,現在我們也住上了。你啊,理當的爲侯爺盡這份兒心。”
天豹一個勁兒的點頭:“嗯!”
面龐,讓母親雙手捧住。母子兩個有淚有笑的眼對着眼兒,辛五娘又愛又憐,對着兒子已是棱角分明的面容,柔聲道:“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我才答應你去。”
“好!”天豹想也不想的就答應。
辛五娘忍不住一笑,又板起臉:“咱們說真的。”、
天豹挺一挺胸膛,腿也跪直:“只要讓我去,怎麼樣都好。”
他昂起頭:“本來我和蔣德將軍說好,早幾個月我就過去。是蔣德將軍想得周到,他說豹子你是野的,你不爲你娘想想?是他提醒我,功名到手以後,讓您喜歡喜歡,兒子是有官在身的人,對得起祖宗,不是拋下娘,是侯爺夫人對我們恩德無量,壽姑娘對我恩德無量啊。”
“所以我要你答應,我要給你定下親事。中間你回來一天吧?一天就行,把親成了,留下媳婦陪我,你有功夫的時候,給她孩子,你去哪裡我都不攔。”
辛五娘凝視着自己兒子。
她的目光太過獨特,天豹先是訝然,再就從這目光中看出什麼,騰地紅了面龐。這就張口結舌:“我,您怎麼懷疑我,我……”
辛五娘還是靜靜看着他。
天豹哭笑不得,野性發作,起來跺跺腳:“這是好事情,我答應您!我成!”
辛五娘喜笑顏開,一連說了幾個好字。
當下,取出一個包袱,打開來,裡面是幾個衣裳,還有散碎銀子。天豹見到笑了:“蔣德將軍說一件也不用,他說他當年去的時候,衣裳都讓扒光,以後吃的用的,全是那裡備下。”
“是嗎?”辛五娘覺得自己的心意白費,有些遺憾。
“娘,您放心,我比別人都聰明,我會學得快,早點兒出來,早點兒當差,早早的就能再見到您。見天兒的都回來。”天豹雖然性子野,在這種時候也會安慰他的娘。
辛五娘不相信,但爲兒子的話欣慰。故意道:“等你出來,就要跟蔣德將軍似的,壽姑娘到哪裡,他就在哪裡。壽姑娘睡下,他都不見得睡。哪裡還有功夫見天兒的回來。”
天豹嘿嘿:“壽姑娘回這裡總會多,那我不是也就着回來?”
辛五娘想想是的,真的歡喜起來:“好好,那你早些兒的學出來,可別給你爹丟人,讓人說不行。”
天豹把個胸脯一拍,是他內心的希冀,也是事先吹上一吹:“我,自然行的!”
母子睡下來,第二天一早,天豹往袁訓和寶珠面前叩過頭,兩個人都有勉勵,一把劍一匹馬,獨自一人出了門。
在馬上眺望太子府第方向片刻,扭轉馬頭,直奔城門而去。
蔣德告訴他要去的地方,卻在城外。
……
第二天,有人往兵部裡送來公文,上面有絕密字樣。袁尚書一個人拆看,見是調天豹的調令。看看下面的衙門,袁訓都吐吐舌頭。把寫着天豹履歷的卷宗交出去,這是昨天現寫的,就是怕有人即刻就下調令而做準備,這就交給來人。
兵部裡這就沒有了天豹這個人,至於他去了哪裡,因他還沒有就任,也無人過問。
還有一個人,倒有人關心。下午孟至真特地來請教袁訓:“高臺論文的卜是,是皇上當場賞黃金賜官職的第一個人,這有幾天,不見他就任?我往吏部裡問阮尚書,他也說沒見到。侯爺可知道他的下落?”
卜是放的是翰林院編修,孟狀元有資格詢問。
袁訓把他糊弄過去:“興許,是知道自己不足,不敢當官吧。隨他去吧,該出來的時候,他會出來的。”
孟至真鬆一口氣:“這就好,有兩位尚書開導,皇上問起來,我這就會回答。”等他出去,袁訓對着他身影微笑,這輩子你是難見到他,也可能再見到王千金,你也壓根兒就認不出來。
想想這個人辦事謹慎,一直的尋找這事兒下落,不過是當好差的意思,袁訓沒有多想,自行看自己的公文。
……。
太子殿下知道消息的時候,是讓冷捕頭從牀上叫起來。
天還沒有到五更,太子要下秋闈攻書,從來睡得不早。聽見是冷捕頭過來,先往窗上看看,見漆黑一片,就知道出了事情。
不然不會這時候回話。
急急披衣起來,叫進冷捕頭。點的是紅燭,也沒有把冷捕頭的雪白麪容給染暖和。他沉着臉,面無血色的感覺。
“殿下,王恩自盡在昭獄裡!”
“唰!”
太子只覺得自己耳朵裡聽到這一聲,然後全身的氣血迅速往頭上去,不用照鏡子也肯定是血紅一片,隨即,他氣急敗壞:“誰做的!”
再定定神,想到回話是自盡。
太子陰沉面容:“總是有什麼,他纔會自盡吧!”揮一揮手,怒不可遏:“這是無法無天的人才能做到!你去查!不不,你暗查,他是個官員,把這事情交給刑部!你擬公文,讓刑部嚴查。交給……”
煩惡上來,說到刑部太子想起魯駙馬。太子眸中閃過寒光,吩咐冷捕頭:“這事情交給柳至大人,你,把魯駙馬一起查進去!”
冷捕頭答應着,出去寫公文。房外天光猶黑,丫頭們請太子繼續去睡。太子睡不着,讓她們下去,一個人在房中走來走去的不解恨,出房,不打算睡了,這就往書房裡來。
過甬道的時候,見到角門裡進來車。太子一怔,隨即心情有絲絲暖意,這是加壽來了。擡頭看天,昨晚的星月全都不見,黑沉沉的好似他的心情,暗想加壽又一回早起。
壽姐兒自從說過她會早早的來,真的一天也沒有落下過。
太子有了笑意,往車前去,邊走邊喚:“加壽,你來得好早。”
車停下來,跟車的太監回話:“殿下,壽姑娘昨天晚上陪太上皇太后說話,睡得晚,一早強撐着起來,這又睡着。”
宮女打起車簾,太子去看,見加壽發上的首飾去了一半兒,兩個嬤嬤一左一右守着她,回籠覺正睡得香甜。
小嘴角上面,還有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
太子感動上來。換成以前,她不睡到足夠,太后都不許有人驚動她,怕影響長身子骨兒。
在今年加壽又長了個頭兒,可還是個孩子,還是愛睡的時候,這是爲自己才起這麼早,也難怪她睡着,她起早好幾天,犯困也應當。
太監爲加壽粉飾的話,說她陪太上皇太后陪的,太子倒沒放在心上。
又喜歡,又憐惜,太子跟着車到內宅裡,反正他是散心的,跟着車也一樣的散。而且是加壽來了,太子更是喜歡。
嬤嬤們要抱加壽下車,讓太子阻攔。太子低聲道:“我來抱她。”伸手臂把加壽抱到懷裡。
加壽是個胖姑娘,太子殿下對着沉睡的小臉兒取笑道:“肥貓!”
可能說的嗓音兒還是不小,加壽動一動身子,可能她以爲是在嬤嬤懷裡,尋找一個更舒服的位置,把面龐窩到太子懷裡,小嘴裡嘟囔着回話:“把我的貓兒帶走,”
太子啞然失笑,不願意吵醒加壽,忍住笑把她抱進原來是母親的正房,宮女們先進去,把榻上收拾好,只等着殿下把壽姑娘放上去。
……
加壽是拿太子妃正房當午休的地方,但她有嬤嬤有女官,那大牀她沒有睡,睡在榻上。反正她人兒小,榻上睡得足夠。
……
太子看上一看,吩咐道:“把廂房收拾出來,給她好生的睡午覺。大早上起來的,中午又不能睡在牀上,怎麼能歇的過來?”
今天呢,還是把加壽放到真紅繡牡丹爭春的榻上,親手給加壽扶好枕頭,又給她蓋好一牀杏紅柳綠的錦被。
他自己適才說過加壽只怕歇不過來,就把加壽小臉兒看上一看。總覺得清減下去,就想做個驗證,用手指在加壽胖面頰上戳戳,自言自語:“瘦了沒有?”
加壽讓打擾,被子裡面擡出小手,把太子手指打開。還在睡夢中,也沒去尋思打的是手指,還是貓爪子,只是不樂意,又出來一句:“把貓兒抱開。”
小嘴兒噘上一噘,眼皮子一動也沒動過,繼續閉着,繼續大睡。
太子好笑,不敢再打擾她。走出來自己笑着回到書房,一早讓驚的不愉快的心思聚合,漱洗過取書來看,又想起來,叫過一個小子吩咐:“往內宅裡去,我說的,壽姐兒要是睡着,就不要叫起。等她起來再用早飯也罷。”
小子去了,太子繼續看書。五更三刻的時候,魯駙馬求見。
太子乍一聽到是他,往書往案上用力一放,又不喜歡上來。好在自己能把持,太子師跟在後面不是白教的,沒有一氣到底。
今天是魯駙馬討要林公孫的日子,他來得早!
這算是當官勤快不是,但他一直索要林公孫,說不好與王恩也有關係。王恩的死與他有關?
又是懷疑又是難過,太子沉聲:“請!”
魯豫一進來,也就遇到太子的黑臉黑神情。
魯豫心頭一哆嗦,也有些不悅暗藏。
這是不想給是不是?
天子金口玉言,不能輕易改變。太子你是儲君,也應該說話算數纔是。
魯豫裝着看不見,進前行禮,陪笑提起:“殿下,您三日前對我說過的,把人交還給我,我來討人來了。”
太子淡淡:“他啊?他牽涉到人命案子,我不能給你。”
魯豫沒想到,就皺皺眉頭。見兩道寒冷的眸光壓到自己眉頭上,是太子注視過來。魯豫忙放開眉頭,定定精神,問道:“不知道是什麼案子?”
“公文已經發往刑部,這事交由柳至辦,你要問什麼,以後去問他吧。”太子心想我就要下秋闈,真的沒閒功夫和你糾纏。
魯豫身子一僵,外面不過是秋天,冰雪像已經來到他的身周。中秋過後秋已涼,太子又是一早看書,書房裡收拾的暖和。但魯豫彷彿身在寒冬裡,有一會兒僵的不能動彈。
他的手在袖子裡握了握。
太上皇不相信他,如今的太子也不相信他!
魯豫深一腳淺一腳,走出的太子府。
他在太子視線裡看不到時,太子還是氣,放下書看不進去,正好丫頭請他用早飯,太子就往飯廳裡來。
一進去,不由得大笑出來。見加壽繃着個小臉兒,端端正正地已經在。
太子嘻嘻:“懶貓,你睡好了沒有?”
加壽怒道:“誰睡了,我剛來,就沒有睡過!”
“哈哈哈,是我抱你進去的,你還敢裝,哈哈,懶貓瞌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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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要月票,是這樣的。
有些親看的書多,仔就多要幾張。有的親工作忙碌,看的書少,給就感激。感謝投票的親們,票票會多起來的,會上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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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晩卿,21世紀最爲慵懶的“僞特工”,一朝穿越,竟然化身國公府的大小姐嫁給了當朝的病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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