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鋪於地,白紗朦朧起來,袁訓把手中酒瓶拋得遠遠的,摸身邊皮袋空空,嘟囔:“沒了。”懶懶伸個懶腰,柳至在他背後,身子一晃,險些讓袁訓擠下樹。
柳至先跳到樹下,撿一個空瓶在手中搖搖,對着樹上的袁訓就擲。“噗!”正中袁訓身子,袁訓隨後就跳下,見一道黑影箭似的離開,柳至已上馬如飛。
袁訓罵罵咧咧:“你倒砸我?”沒好氣上馬也回家。
路上聽到敲三更,回去房門見新換竹簾內,寶珠在榻上做針指。袁訓一陣喜歡,揭簾進去笑:“你在等我?”耳邊,歡呼聲,嘩嘩啦啦的聲音傳來。
“我又贏了。”
寶珠使眼色,低聲道:“不等你也沒有辦法,沒法子睡。”吃吃一笑。袁訓往裡間看,見夫妻的大牀上,從左起,袁懷瑜在最外面,然後是蕭戰、福姐兒、香姐兒,袁懷璞在右起最外面,圍成一個圈,正擲骰子玩。
紅點白色的骰子在桃紅色綾被上跳動不了幾下,但孩子們聚精會神盯着,不時拍手笑:“三,轉個三出來,”
“六,我要六,”每個人腳邊放着小堆金錢。
袁訓板起臉:“這裡在趕廟會嗎?”
孩子們大喜,齊聲道:“爹爹回來了!”懷瑜懷璞本就坐在最外面,這就方便半蹲身子,腳一蹬牀沿,大張手臂:“抱我!”對着袁訓撲去。
袁訓把他們一左一右的接到懷裡,兩個小子沉重,用力足,身子微微一晃,重新站穩後,對兒子們繼續黑臉:“怎麼還不睡?”
福姐兒細聲細氣回答:“陪母親等爹爹。”
香姐兒嬌嬌嗲嗲:“看爹爹又偷出去玩了。”
兩個小姑娘一起笑眯眯問:“有沒有帶好東西回來?”
袁訓還沒有回答,兩個兒子笑嘻嘻也問:“自己吃了什麼好東西?”這種時候一般不能少小王爺,蕭戰站起來,一手叉腰,一手握緊:“快說快說!”
“戰哥兒,我打你了啊!”袁訓讓他們逗笑,笑罵過,抱起兒子往外面走,竹簾外叫來跟他們的人,放到地上,一人腦袋上輕拍一下:“回房去,明兒早起。”
袁懷瑜袁懷璞扮個鬼臉,乖乖的往外走。袁訓又進去抱起福姐兒和香姐兒,小王爺比較自覺,乖乖的自己下牀,趿拉着鞋子跟上袁訓,到外間時,香姐兒福姐兒一起擺小手:“母親明天再來玩。”
寶珠笑盈盈答應:“明天再來。”看着袁訓送她們出去,這次直送回袁夫人那裡,小王爺膝前跟着,邊走邊和福姐兒看星星。到袁夫人院外,各自奶媽接住,蕭戰還是地上走,袁訓返身回來。
寶珠帶着丫頭收拾牀,見他到了,丫頭知趣退出,寶珠也打趣道:“吃了什麼好的,玩了什麼好的,不帶我們去。”袁訓換衣裳,邊笑道:“章臺走馬,秦樓楚館玩耍去了,怎麼能帶上你呢?”
說得寶珠嘟了嘴:“當着你女兒在,你怎麼不這樣的回。”夫妻們睡下。
……。
過幾天,是加壽生日。一早起來,給孩子們打扮好,安老太太、袁夫人和寶珠全按品大妝,袁訓騎馬相陪,蕭戰隨梁山老王妃和母親王妃從他家裡走,往宮裡來。
出門的時候,先有一個人來告訴:“小王爺問可出門沒有?說他到宮門的時候,福姐兒到宮門正好。”這是小王爺的原話。學話的人就是改成問候岳父母幾時到宮門,袁訓也不會相信,就原汁原味回答。
袁訓回說:“現在就走。”
走到半路上,蕭戰又打發人來問:“小王爺說他能看見宮門,問福姐兒到了哪裡?”
袁訓繃緊面龐:“這不是就到了。”
來人再回去。
宮門在即,蕭戰小腦袋從車裡探出,先對袁懷瑜袁懷璞晃晃,大大咧咧樣子隨極他的爹:“我就知道你們必要騎馬,但福姐兒是坐車,我就不陪你們。”
把小手張開嚷着:“加福到我家車上來坐,我們可以坐車進去。”加福開開心心答應:“好。”梁山王妃讓人打起簾子,露出笑容對袁訓頷首。袁訓馬上欠身子行禮,加福在車裡叫他:“爹爹抱我。”袁訓才把女兒抱起,任保大跑小跑過來:“太后有旨,準忠毅侯府車馬進宮。”
袁訓對女兒翻個白眼兒:“你還要換車嗎?”福姐兒還沒有回答,蕭戰叫人:“把我抱過去那車上。”梁山老王妃從另一個車裡露出面容,也笑道:“這孩子,半步離不開加福。”
老王妃笑眯了眼,離不開福,這多好不是。
等孩子們坐好,任保在前面帶路,趕車的宮門留下,換上小太監們,到內宮門上停車,兩家一同來見太后。任保往加壽麪前回話:“侯爺夫人到了,壽姑娘現在就過去吧。”
加壽正要走,柳廉陪笑擋住:“姑娘先不要着急,姑娘是什麼身份的人,以後是什麼身份的人,您先安坐,等忠毅侯來相請的時候,再出去這纔是尊貴人。”
柳仁也笑:“昔日裡皇后是太子妃時,老國丈進見,從來是請見到太子妃殿下面前,身份不同,咱們舉止就不同不是。”
加壽顰一顰小眉頭,任保對她使個眼色,加壽拖長了嗓音,很不情願的道:“那,好吧。”
她一答應,柳廉柳仁喜歡不禁,柳廉哈着腰哄加壽:“姑娘是太后養着的,是那最聽勸的人。您這會子要什麼,要花要果子,您只管說,哪怕是皇后娘娘宮裡的呢,我都能給您弄來。”
柳仁呢,見加壽聽他們的,對任保就板起臉,皮笑肉不笑:“任總管,今天這事兒您又辦差,您是宮裡的老人兒,還能不知道分寸?自然是請見後,再去見。哪有個說聲侯爺到了,就把姑娘往外攆的?下次注意了!”
任保陰陽怪氣的回他:“哎喲,水漲船高不是,咱家知道了。”一扭身子出來。也不用回太后,太后等人先說話也不問,過上好一會兒,柳廉柳仁陪着加壽出來,父女母女們相見,他們退到殿外。
見一時半會兒的用不到他們,柳廉向柳仁打個手勢,悄聲道:“我在這裡盯着,你走一趟吧。”柳仁就出來。
順着柳蔭夾道,先往最遠的一個宮院,門上問人:“良妃娘娘可準備好了?”
宮女見到他,先露出一個敢怒不敢言的陪笑:“公公請稍待,我這就進去回話。”柳仁昂着臉,大模大樣道:“快着點兒,壽姑娘還等着呢。”
不多時,良妃親自出來,手捧一個珠色盒子,面對的是個太監,也雙手送出,也是滿面陪笑:“公公請過目。”柳仁打開一看,就虎起臉:“這怎麼行呢?壽姑娘做壽,太后太上皇代她操辦,皇后娘娘賞賜大珊瑚兩枝,娘娘您就拿這枚破玉送去嗎?”
良妃不敢和他抗,央求道:“公公您知道我是個最冷清的人,能在這裡呆着就知足,從不攬什麼,賞賜也不多。這玉是我最好的東西,再好可就沒有。壽姑娘面前,請幫着通融。”塞一個銀包給他。
柳仁見她言語客氣,態度謙恭,掂掂銀包也沉重,面無表情哼上一聲,纔算放過:“說不得,我代娘娘美言吧。”收起東西,後面跟一個小太監,給了他,又往下一個宮院來。
到容妃宮外時,柳仁先在心裡算盤。皇上最近,是三天裡必然有一天在容妃宮裡,容妃瞬間成爲有寵幸的嬪妃中,又是那最紅的一位。
和皇后相比,遠比她受寵幸的時候多。柳仁怎麼能服氣?他揹着加壽一路討要東西,凡是比皇后有寵的全讓他刁難過來,都知道他其實是皇后娘娘的人,現在又跟着太后面前的加壽姑娘,大多識相的不得罪他,由着他勒索。容妃這裡,柳仁自然更不肯放過。
宮門上一站,柳仁就怪里怪氣:“咱家到了,怎麼着,倒沒有人出來?”小太監進去回話,容妃同賢妃、宜妃坐着。賢妃冷笑:“讓我說中吧?這奴才,以前仗着皇后的勢,現在又仗着太后的勢,狐假虎威的,全然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一個不全的人,也敢踩我們。昨天他往我宮裡要東西,換了三個他才滿意。”
宜妃也道:“死奴才!就沒有人去回明白嗎?壽姑娘小小孩子,生不出這要東西的主意!太后又慈祥,只能是這奴才的私意罷了。”
容妃沒有接話。
從她復有寵後,往來的人又多出來。容妃知道這是人之常情,但難免鄙薄。又幾回對皇帝說赦免父親,恢復哥哥官職的話,皇帝總是不答應。有一次容妃恃寵多問幾句,皇帝沒有發怒,只是當時就離開,容妃這幾天算放老實,但內心悶悶無人可說。
以她的心思來想,凡是得寵,不都要福及家人。
像她這樣皇帝勤來看視,病很快好了八分,但家裡人還遭着禍殃的,容妃不能想通。
少不了要恨柳家和忠毅侯,也就恨上皇后和加壽。加壽生日她託病不去,藉此也不想破費東西。聽到柳仁上門討要,對柳家的忠毅侯的恨又深一層,就更不能在賢妃宜妃面前多說,就只默默聽着,一面生氣奴才大膽上門欺凌,一面猜測着賢妃宜妃是不是挑唆自己。
見她無話,賢妃涼涼地道:“罷了罷了,都不敢得罪奴才當我沒說,容妃妹妹,你就出一樣兒,打發他走也罷。”容妃冷淡地道:“我病呢,沒見有人來看我,我早說過我不去,過病氣給人不好,就沒準備東西。”
柳仁在門外候的不耐煩,他是別人出來慢一點兒,就要道:“這是不把太后放在眼裡不是?”正要發怒,見容妃的大太監出來。
這大太監前不久,在容妃病重倒運到極點的時候,還見到柳仁就哈腰。這皇上來過好幾回後,大太監腰也直了,笑也薄了,跟傷風似的,鼻子裡出氣也多出來,下巴也對着天。
對太監們來說,他們少一重人的樂趣,心思重點放在爭高恨低上面。得意時,全這德性。失意時,又能扮地上泥。容妃的大太監變了臉色,柳仁不奇怪。但讓柳仁眼裡有他,這是休想休想。
柳仁公公爲了皇后,就是來踩容妃的,自然把侍候的人一起踩。
這就兩個下巴相見,全是昂着的,眼神對天,眼睛沒有對方的模樣。大太監冷哼:“喲,這是誰啊?上我們這裡討東西,這可稀罕,這是容娘娘宮中,不是庫房。”
柳仁亦冷笑:“就是皇后娘娘那裡,也去討了,這裡又算什麼!狗東西,狗眼又對天了不是?這是不把壽姑娘放在眼裡不是?不把壽姑娘放在眼裡,就是不把太后放在眼裡。不把太后放在眼裡,你眼裡還有太上皇太子和皇上皇后嗎?”
大太監嗤之以鼻:“什麼東西!狗仗人勢的東西,你仗太后就想欺負到這裡,瞎了你眼不是?”柳仁哈地一聲,擠出三分肉皮上的笑:“喲,咱家奉壽姑娘之命過來,給容娘娘一個面子!你說仗太后,是我狗仗人勢,還是說我家壽姑娘?”
大太監鄙夷:“省省吧,狗東西!你這一套對咱家不管用。咱家也告訴你吧……”
“柳公公,您怎麼倒在這裡?”加壽的丫頭二丫走來,詫異道:“姑娘尋你呢,要往小鎮上去,你不跟着可怎麼行?”柳仁和柳廉見天兒哄加壽喜歡,一爲挾制,二爲哄得加壽離不開他們。見說得意,向二丫添油加醋道:“你來得正好,這狗奴才說話很不好,你幫着我問他!”
“奴才住口!”容妃走出來,手扶着宮女的她如弱柳行風,身子是無力的,面容上是隨風盤般自如。
柳仁在她病後是頭一回見,用心打量,見果然氣色回來不少,應該是皇上雨露有滋潤。柳仁暗暗記下,好去告訴皇后。
容妃沒想到他的心思,只指住他罵:“賤奴無禮!我七病八歪的,早回過皇上,皇上親口答應我不拜壽,奴才敢是比皇上還要大不成?”
柳仁氣得面上通紅,仗着皇后太后和太子,順手的,把二丫拉下水:“你聽聽,娘娘的奴才罵壽姑娘狗仗人勢,娘娘又來罵我們。”
容妃聽過大怒,想自己家裡受柳家和袁家欺負,這奴才也敢來作踐。又早對加壽有嫉有恨,把二丫也恨上。更是大罵:“已經是那運上加運的人,何苦來,欺負人能添壽嗎?”
大太監見狀,也跟在後面說上幾句。柳仁正中下懷,對容妃叩個頭,一骨碌爬起來:“娘娘的話奴才不懂,這奴才的話,奴才更不懂。待奴才回去,問個明白也罷。”不等容妃回話,一轉頭就走。二丫也跟後面回去。把個容妃氣得心頭晃上來,幾乎站不住,歪在宮女肩頭正順着氣,賢妃宜妃過來道:“哎喲,妹妹既然不去,不應該奴才對嘴纔是。”
容妃更氣得眼前一黑,我是不想出來,不是你們說的我坐不住,讓我出一樣兒,我爲避你們說話,纔出來聽到奴才說話無禮,我怎麼能忍?
見這兩位明顯是看笑話,容妃無力擺擺手:“我要進去,我病還沒有好呢。”宮女半抱着她進去,賢妃宜妃撇撇嘴,出了宮門閃動眼睫微有笑意,攜手去往太后宮裡。
……
“什麼?”加壽小臉兒一沉,問道:“是誰說我不好?”她坐着自己的小椅子上,在太后太上皇身邊。兩邊廂,坐的是梁山王妃老王妃連家等人,對面是父母親等長輩,還有老侯等親戚在此。
柳仁和二丫跪在地上,柳仁涕淚交加:“全是奴才不好,是奴才欠打,姑娘做壽,各宮娘娘們都有孝敬,奴才說回過姑娘再收,娘娘們說她們沒福氣往姑娘面前道賀,要奴才收下給姑娘先看過,奴才見各家娘娘們和氣,過於歡喜,又不巧路過容妃娘娘宮門,娘娘的大太監見奴才抱着東西,就諷刺奴才是狗仗人勢,奴才說這東西是送壽姑娘的,你家娘娘要有,也一併送來,沒有也不爭,何必罵人。他又罵姑娘狗仗人勢。二丫去到,容娘娘出來,也一併把我們罵了,說姑娘壽字不是好壽,嗚,奴才不敢不回。”
加壽認真聽過,因爲說的話多,還想上一想,轉臉兒對太后道:“是我的好日子,但罵人不應該!”又斥責柳仁:“我說過不收,你收人東西更是不對!”起身,對太后行個禮:“請太后責罰他們。”
太后淡淡:“你大了,該自己處置事了,不能件件指着我。”加壽謝過太后,扭身小臉兒更黑沉,對柳仁道:“要有這樣的話出來,奴才無禮!但你一面之詞不可相信。還有你私下收受東西,雖是爲我添壽,也不應該!”
對任保道:“請任公公把人帶來,問個明白再發落。”
任保答應着,先不走,欠身道:“要奴才說,容妃娘娘未痊癒,傳這奴才悄悄的纔好。”把加壽就這樣提醒,加壽嚴肅地點頭:“悄悄帶來吧,問過再送回去。”
向太后看看,太后和太上皇都無話,任保出殿。
加壽重坐下來,又把柳仁怪上幾句:“收的東西,晚上全退回去。”柳仁只能答應。
……。
“誰要帶我的奴才?”容妃面對任保,氣得渾身顫抖。任保陪笑,但言語中不讓步:“回娘娘,奴才拌嘴,說有不好的話,壽姑娘說帶去問上一問,就送回來。又讓奴才不要驚動娘娘,全是這奴才不好,”眼神兒看看容妃的大太監:“奴才本是悄悄的請他去,他叫嚷着,就把娘娘驚動。”
容妃面上雪白,幾天裡養的不多血色褪個乾乾淨淨。喘息着:“好,你們好!什麼人,也敢帶走我的奴才去審問?”她太生氣,就把太后忘了個一乾二淨。任保又偏偏不提,乾笑:“壽姑娘聽到生氣不是?”容妃把椅子扶手一拍:“我也生氣呢!”她的大太監哭喪着臉:“娘娘,我不能去啊,這是欺負奴才,眼裡沒有娘娘。”
任保對上他,就端一端架子。
自皇上登基,六宮總太監是皇上的人,任保是太后宮中的總管。但官大一級能壓人,任保對容妃的大太監板起臉:“崔成!娘娘身子不好,你不要惹她生氣,隨我走一趟吧,咱們早去早回不是。”
“我和你去!”容妃一怒站起,任保聳聳肩頭,由着她一起跟來。
太后面前恢復熱鬧,老侯正在和太后進言:“過了生日,壽姐兒就可以認字。太后不嫌爲臣老邁,爲臣願爲壽姐兒開蒙。”太后笑道:“沒有你,我們也認了許多的字,宮規字字認得,字字背得。”就讓加壽背,加壽也真的下過功夫,她在宮裡居住,宮規是首要知道的,又要約束人,更應該明白。早由公主教着,背得滾瓜爛熟,這就正揹着,大家誇着伶俐聰明在笑,任保進來,通報一聲:“容妃娘娘來見太后。”
太后繼續笑:“這也是來賀壽的?不是病了,應該休息。”賢妃湊趣奉承:“病人更想好吃的,容妃必然是知道這裡有好吃的,來吃東西的。”太后呵呵笑指:“這猴兒調皮,把我們全打趣進去,我們也成混好吃的了。”就讓容妃進來。
這宮裡熱鬧歡騰,容妃宮裡雖然皇上也來,但從侍候的人手,擺設的精美上面,全然不能相比。又見有頭臉的人全在這裡,只不見皇上皇后和太子,但餘下的牌名上人全在這裡。
幾個大案几當地放着,又有珠寶珍玉放光。容妃更惱,已經這樣的好,還只勒索我們做什麼?知道的人,會說柳仁私下自行討要。不知道的人,會說加壽年紀小,她貪東西。
容妃就是那不知道,又知道也會怪上加壽的人,太后面前跪下,請過她和太上皇安好,容妃泣道:“回太后,任總管去臣妾宮裡,說臣妾的奴才犯了事,不知犯了什麼事?”
太后訝然地笑了,先道:“我說你病了還要來,原來是爲這個來的。這件事情,壽星自己處置,你問她吧。”就讓容妃起來,給她座兒。
加壽早站起來,依在太后膝前,小臉兒上有笑,在宮裡養幾年,說扮恭敬就有,對容妃客客氣氣道:“驚動娘娘了,是柳仁說和娘娘奴才拌嘴,我不明白,就說叫來問明白解開,這才請任公公去叫。”
容妃走到一半的時候,把有太后想起,但不能說回去,又仗着回過皇上不賀壽,柳仁勒索不佔理,也就過來。見加壽客氣,容妃心想不管怎麼算,到底我算是長輩,我是娘娘,有理,你就不能怎麼樣,她泣着道:“姑娘說得好輕巧,奴才爲什麼拌嘴?怎麼不先問問你的奴才,再問到我宮裡?”
在這裡出來一個程咬金,賢妃站起來。加壽是站着的,賢妃也就不坐。走到殿中笑顧容妃:“看妹妹說話不應該,今天是壽姑娘好日子,又怕驚動妹妹病體,才悄悄兒的,讓帶人來。問上幾句弄得明白,也就丟開。妹妹坐在那裡問話,就成正經事,這可就攪和好日子。”
一干子嬪妃太妃眼光飄飄,盡數打在容妃的椅子上,又看站在太后身前的小姑娘。
容妃氣得眼前金星直冒,她一直知道賢妃奸,這個人奸上來,她卻沒辦法。蒼白着面容道:“姑娘還小不是嗎?再說……。”在這裡也聰明一回,不理會賢妃,只看加壽,但她就是不起來,也的確是又病又氣,有坐兒最好,還是剛纔話題:“姑娘好日子,要問請快問吧,問過我們就走,也免得如賢妃所說攪和。”
賢妃一笑回座。
什麼皇上又有寵愛,不過如此。小姑娘雖小,卻是以後的國母娘娘,你喜歡坐着,你就坐着吧。
加壽答應下容妃的話,叫進她的大太監,問他爲什麼亂說話。大太監喊冤枉,說柳仁強要東西。壞事大多瞞上不瞞下,大太監把柳仁柳廉全告進去,說他們早幾天就從嬪妃們開始收,宮女太監無不放過。這事情倒是真的。
柳仁柳廉也把他告上一通,什麼欺負宮人,身爲大太監總也有收宮人賄賂的事,也是瞞上不瞞下,也扯出好幾件。這就你攀我,我攀你,跪在地上互相指責。
加壽烏溜溜的眼睛看看這邊,再看看那邊,小臉兒上異常認真,容妃則是心中得意,覺得這樣鬧一場也痛快。說我的太監不好,你的呢又好在哪裡?
容妃反過來催促加壽:“太后命小姑娘處置,如今事情真相露出,請小姑娘處置吧。”容妃不由得病又輕上三分,想今天這算是欺凌一回袁家,爲家人先報一回仇。
柳廉柳仁呢,是皇后的人,明面上是太子殿下討要。這裡當着許多人,加壽處置也不好,得罪皇后和太子。不處置呢,容妃想各打幾十大板,也是你出兩個奴才,我只賠上一個。
而且不管怎麼處置,皇后和太子算掃一回顏面。
這是容妃在路上想到的,此時現在面前,發現將比想像的還要好看,頓時頭也不暈,心也不悶,面上也希冀出來。
她心情不錯的等候着時,見加壽繃着小臉兒,很威嚴的叫任保:“任公公,按宮規怎麼處置?”加壽不是才背過宮規嗎?但貴人們全是這樣,處置的時候,心裡早有數,再問問左右:“按律怎麼處置?”走個過場。
任保面無表情走出:“回壽姑娘,私收銀錢,勒索無端,污衊姑娘名聲,言語侮辱,當杖斃!”加壽更沉着小臉兒,大聲道:“帶出去,杖斃!”
“撲通!”
歐陽容魂飛魄散,猝不及防加上沒想到,摔下椅子。嬪妃們暗暗好笑,這會兒坐不住了不是?
柳廉柳仁和歐陽容的大太監崔成目瞪口呆,把求饒都忘記。
袁訓端坐,對女兒柔聲討情份:“念他們是初犯,饒過死罪吧。”袁訓是不會提這是太子所贈。
加壽對父親垂手,但是不答應:“膽大包天,不是新人,不可輕饒。”袁訓就不再說。
寶珠端坐,爲他們求情:“今天是你的好日子,饒過死罪吧。”寶珠亦不會提到皇后。
加壽對母親垂手,也是不答應:“好日子,不是奴才大膽的理由。”寶珠也不再說。
任保帶人把三個太監往外面拖,柳廉柳仁這纔想到大叫起來:“我們要見皇后娘娘,我們是皇后娘娘指派,”加壽小臉兒黑黑:“眼裡沒有娘娘纔會如此,杖斃!”
崔成大叫:“容妃娘娘救我!”
容妃伏在地上,沒命地大叫:“他是我的人,要由我發落!”加壽反駁回去:“宮規人人要守,娘娘不要知法犯法!”太后的女官們走出來,笑道:“容妃娘娘身子不好,請回去吧。”把容妃架出去,交給跟她的人:“好生送回。”
三個太監,讓拖到殿後,各有兩個太監按住。任保又帶六個太監過來,意味深長地道:“三位,不要再叫了,三位反正是活不成,咱家做件好事,痛快地送你們上路吧。”
往後退幾步,每個人各有兩個太監上來,全是重杖,一個擊打在腰以下,一個擊打在腰以上,背的位置內是內臟,十幾下子後,三個人一命嗚呼。
任保去回話,加壽顰着小眉頭聽完,這件事情就算過去。當下有人請壽星往小鎮上去,說酒宴已備。皇上就要趕來,皇后娘娘等着英敏殿下放學,也就一同過來。
這就又熱鬧,大家說說笑笑簇擁着太上皇太后和加壽出來。袁訓和寶珠怕女兒害怕,各扯着她一隻小手,帶着她看花草,見到櫻桃樹,又抱她摘果子,哄得加壽喜笑顏開。
……。
皇后一驚非同小可,問回話的人時,氣都不順:“殺,殺了?”
“是,是是,”回話的人知道消息後,去看過柳廉柳仁,也舌頭打結:“是是,死死死,了的。”
皇后又心寒又激憤,往外怒道:“太子在哪裡,讓他來見我!”
把柳廉柳仁順利安到加壽身邊後,皇后對加壽舉動了如指掌,對加壽也疼愛增加。加壽生日,特意選的兩個大珊瑚送去,今天沒有早去,是她並不是真正的疼愛加壽,不過是種籠絡。早早告誡太子不許借這一天玩樂,看書要緊,皇后在宮裡守着,等太子下學一起過來。
太子呢,這會兒到宮門。見叫他,急步進來。皇后怒氣衝衝說完,太子也愣住:“不會吧,加壽雖小,最知道道理,是母后的人,我給她的,這裡面必然有內情。”奉着皇后趕到小鎮上,見加壽揪住袁懷瑜不放手,嚷着:“坐席面去!”
щшш▪ Tтkǎ n▪ C ○ 袁懷瑜掙扎:“我不愛坐桌子上面吃,我要去玩!”
皇后怒哼一聲,先去見太后和太上皇。太后也罷了,想她可能還氣自己,皇后只看太上皇。太上皇在皇后眼裡,不應該是縱容加壽胡鬧的人。
不過兩瞍,也不能直直的看,太上皇撫須好笑。太上皇暗想,你擺佈太子,把人送到我宮裡,我當時沒說話。現在處置他們,我自然也不說話。
當幾十年皇帝,要是裝聾作啞也不會,太上皇想還不至於。
太子去找加壽,讓她放開袁懷瑜,袁懷瑜一溜煙兒跑走,太子面無表情,要說他和加壽認識這幾年,這種時候還不多。太子是生氣的,刻意地擺出臉色,嗓音都氣得變掉:“加壽,你爲什麼杖斃我給你的人?”
下一句,你眼睛裡還有沒有我,還沒有問出來。加壽無辜的仰着小面龐,和太子在一起,加壽更言語伶俐:“怎麼?是你送的,就能不守宮規?”
太子啞口無言。
加壽等着,見太子沒有話,加壽還有話:“你送我的人,倒去勒索東西?”加壽也像生氣的小模樣,悶聲道:“我不知道,我沒讓他們去要,東西也退回去,別人一定都怪我。”
“我不要你再送人,你欺負我!”加壽說過,扭身子飛快跑進小鎮上的酒樓裡,頭也不回。太子愣在當地,半天一言不發。等他回酒樓裡,見到加壽又揪住袁懷璞:“不許走,去坐席面!”袁懷璞手裡捧着一盤子乾肉,用身子往前掙:“放開我,我給哥哥和戰哥兒送吃的,九殿下也在等我。”
他說的是九皇子,都在一處玩。把加壽帶的跟着出去兩步,加壽不放,胖身子往後讓,仰得快要倒地上,太子對袁懷璞沒好氣:“你姐姐生日,你又野去哪裡吃?坐席面去。”
袁懷璞就在這時候掙開,加壽往後摔到二丫懷裡,二丫在地上早擺出接的姿勢,袁懷璞飛快也溜走。太子走去,習慣的扶加壽:“起來,看弄髒衣裳。”
狠狠的,當着這裡的人,加壽把太子狠推一把。太子沒想到,一屁股坐到地上。皇后變臉怒斥:“放肆!”正要斥責,見加壽大聲對太子道:“不要你管!你送壞人給我,你欺負我!”兩個小肥拳頭攥得緊緊的,小臉兒先是泫然欲泣,再就流下兩行淚水,吸溜着鼻子,找找太后在哪裡,撲去她懷裡,嗚嗚地開始哭起來。
皇后要說的斥責堵住自己嘴,張口結舌模樣。太子原地心中一酸,低垂下頭。
皇帝過來時,就見到加壽嗚嗚在哭,太子在她旁邊嘆氣:“今天你生日,不要哭了好不好?”他說一句,加壽就同他發脾氣:“不要你管,你欺負我!”
皇帝愕然:“這是怎麼了?”他一直會人,還沒有來得及聽到消息。太后讓他坐,嘆氣告訴他:“皇后宮裡有多少好人,太子好的不要,要了兩個壞東西給加壽,我還說好,會到處弄來花啊果呀哄加壽,沒想到,全是背後勒索來。打着加壽名聲弄來。”
皇帝皺眉:“那就應該處置。”
“壽姐兒自己處置,處置的好,按宮規杖斃。這不,正不喜歡呢。”
皇帝頭一眼,不看太子不看皇后不看加壽,放到袁訓面上。袁訓坦然,這主意不是他的。皇帝收回目光,這纔看兩個孩子:“壽星要喜歡,太子,你挑人這般的差。”
太子低頭應聲是,他的疑心在今天起來,在此時增加。但他剋制住,直到入席,才往自己的母后面上掃上一眼。這一記眼風有些冷,但皇后在加壽說出太子欺負她時就心不在蔫,沒有看見。
……。
小鎮上哄得壽星重新喜歡時,男孩子們小鎮上亂跑時,容妃在宮裡又傳太醫。她從送回來,就氣又開始弱,人又開始虛。
袁家!
太后!
他們這是針對自己來的。
容妃苦苦思索,就頭更疼上來。難道,袁家知道了什麼?是找的人說了什麼不成?王恩?還是別人?這才發現得寵不簡單,得寵也不過就是這樣。和太后相比,和袁加壽相比,她一個得寵的嬪妃不過如此。
……。
老侯在小鎮上開懷,年老酒量下去,執個杯呷着。
有些兒得意。
有點兒得瑟。
有……喜悅。
這主意不錯的,既敲打容妃,又震住皇后,保管皇后再也不會送人過來。
宮裡和官場沒區別,得勢的太監們吃拿卡要,這是早就存在的弊病。只要想拿,一拿一個準。
當然,這裡面有加壽很聰明,前面反駁容妃和父母的話,是老侯所教,加壽一個字也沒有背錯。後面對太子發脾氣:“你送壞人給我,你欺負我!”是加壽自己發揮。
加壽進宮沒有半年,就知道有壞人這一說。公主會告訴她,什麼娘娘的宮裡可不能去玩,給東西也不許吃。加壽常出宮看老侯,老侯關心她,也教過類似的話,加壽就帶出幾句:“我知道那個是壞人,那樣的行爲是壞人。”
老侯又怕加壽帶進宮的二丫學壞,不管什麼人送,不知道是不是陷阱就收,倒一個二丫是小事,把加壽要帶壞名聲,也帶累袁訓名聲,因爲二丫原是袁家的丫頭。
又怕到加壽身邊的太監宮女們驕傲,揹着加壽做下什麼,怕太后疏忽燈下黑,壞人好人全是教給加壽過的。像柳仁他們那樣,是加壽小心眼子裡早就不能容忍的壞人,不能留在身邊的人。
會讓別人說壽姐兒不好。
加壽就真的生氣,真的擔心,真的害怕。有了對太子的話:“你送壞人!”這一句震住太子,震住皇后,讓老侯大爲滿意。
老侯一個人:“呵呵,這菜真不錯。”
……。
此時宮門上,一行人到來。爲首的兩個人,五官端正,目如朗星,見侍衛們道:“山西大同輔國公府龍懷武,龍懷雙求見皇上。”
侍衛們道:“明天再來最好,今天太后面前的壽姑娘過生日,皇上只怕下午出來,就出來,也見重要臣子,外官們既到京中,不要着急,明天再來吧。”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龍二和龍三公子。
兩個人一起大喜,相互道:“緊趕慢趕的,總算趕上。”對侍衛再道:“我們一來是面聖,二來是見姑母國夫人和表弟忠毅侯。三來,就是奉父母之命,爲侄女加壽送賀禮。有勞通報忠毅侯。”
侍衛見說得明白,爲討好進去請出袁訓。袁訓出來相見,帶他們進去,無人處時,才壓低嗓音道:“我算着日子,也該是這兩天到。定邊郡王親族,是半個月前進京,現在不急相見,晚上我們商議過再說。這會兒,先去喝壽酒。”
龍二龍三一起陪笑,感激地道:“小弟,這不是爲了舅舅,不來麻煩你。”
龍二的生母宮姨娘,龍三的生母沙姨娘,是定邊郡王一族。抓來的人中,有龍二和龍三的親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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