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見到這樣的慧心,心裡感到越發奇怪了,同時,心裡也起了一絲警惕心。
她從不會小看任何人,即便對方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也一樣。
這樣的女人,乍一看好似不起眼,但卻絕非池中之物,若是給她一個機會,便有可能青雲直上,要知道,很多大人物可都是在不起眼的小人物手裡栽了跟頭。
以前蘇婉尚不覺得,只覺得慧心有些特別而已,但是現在,這種感覺,卻越來越強烈了。
蘇婉之前不是沒有派人查過慧心,但是,查到的消息,都十分正常,看不出什麼端倪,但她的直覺又一向很準,她也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覺。
蘇婉端着茶盞,用茶蓋輕輕撥弄着了幾下,就放到一旁的高几上,說道:“皇后娘娘的病情看起來似乎好了很多,再這樣治療一段時日,皇后娘娘身體痊癒,也指日可待了。”
寧皇后聞言卻嘆息道:“妹妹就別安慰我了,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早已經是油盡燈枯了,現在不過是強撐罷了,能多活一日是一日。”
“皇后娘娘太悲觀了。”蘇婉笑道,“我也略懂醫理,能看得出來娘娘的身體正在好轉,就算痊癒不了,也能緩解一些症狀。這位民間神醫的醫術果然十分高明,本宮聽說,似乎還是慧心介紹給娘娘的。”
寧皇后看了慧心一眼,眼神頓時就柔和了幾分,點頭道:“的確是慧心介紹給本宮的,否則,我現在怕是已經步入黃泉了,可以說,慧心就是本宮的救命恩人。”
慧心聞言,連忙跪下來說道:“娘娘千萬不要這麼說,奴婢可當不起。能夠伺候娘娘是奴婢三輩子修來的福氣。何況,奴婢也是有私心的。只有娘娘身體好了,奴婢才能過得更好。奴婢比任何人都盼着娘娘健康長壽呢!娘娘若是再說什麼救命恩人,可就真是折煞奴婢了。”
一番話說的寧皇后很是受用,竟是不顧自己的身份,起身將她扶了起來,說道:“看你,怎麼動不動就跪下?以後可千萬別這樣了。沒得讓皇貴妃看笑話。”
隨後就笑着對蘇婉道:“慧心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太實心眼了,也太忠心了。唉,本宮都拿她沒辦法。”
忠心?蘇婉在心裡輕笑一聲,又打量了一眼慧心,她可不認爲對方忠心,她的野心可大得很,真不知她怎麼哄得皇后如此信任她的?竟將她當成心腹來看待。
不過,只憑她介紹神醫看好了皇后娘娘的病症,也足以讓寧皇后信任她了吧!
蘇婉心裡這麼想着,嘴上卻說道:“皇后娘娘說的是,若是我也有這麼一個貼心丫頭,我心裡也疼她。”
寧皇后聞言,心裡也覺得十分驕傲,看着慧心的眼神越發柔和了。
慧心彷彿害羞一般看了蘇婉一眼,隨即,便垂下了眼睛,默默地退到一旁,沒人看到她衣袖下的手,已經緊緊攥了起來——
若是沒有皇貴妃,就在顯德十二年的這個春天,她就已經吸引住皇上的目光,在後宮中嶄露頭角,從此青雲直上,成爲新一代的寵妃了。
但是,現在有了皇貴妃這個變數,她卻不知道,自己還不能不能像前世那樣成功了。
她到現在還搞不明白,這個皇貴妃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前世根本就沒有這個人,更沒有皇貴妃這個稱封號。
這一世,她醒來的時候,正是她十四歲剛剛進宮之時,原本她還很高興,想着自己有着前一世的記憶,再次獲得皇上的寵愛不難,甚至還有可能更上一層樓,獲得比前世更多的寵愛,更高的地位。
哪知道,這宮裡的情況竟然跟前世不一樣了。
前世她剛剛進宮時,珍嬪就已經升爲珍妃,雖然聲勢已經大不如前,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比起其他嬪妃來,她的境況還好一些;
還有那位美貌絕倫的郭美人,也已經升了婕妤,雖然聖寵一般,卻也爲陛下生下了一位公主,又有太后撐腰,過得也是順風順水的;
麗嬪也已經升爲麗妃,倒是後來者居上頗得聖寵;而原本在此時最得聖寵的陸順妃,她再三打聽之下,才知道根本沒有什麼順妃娘娘,只有一位陸才人,而且還早早被賜死,就連她的孃家武清伯府也已經完全覆滅了。
其實在前世,那位順妃娘娘的下場也跟着今世差不多,但卻是在顯德十一年底,也就是去年年底,才失了聖寵,被賜了一杯毒酒,連同腹中的胎兒一起死了,武清伯府滿門抄斬,還連累了胡貴妃以及理國公府。
而在這一世,這位曾經寵冠後宮的順妃娘娘,根本還沒來得及展露自己的風華,便已經香消玉殞了。
打聽到這些消息後,她頓時有些慌了,因爲她就是在順妃死後,才進入皇上的視線,漸漸嶄露頭角的。
現在順妃早早就沒了,那她是不是也會跟她一樣的下場?
但她很快即否定了,她跟順妃不一樣,她有前世的記憶,知道陛下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也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秘辛,何況,她還佔得先機,只要她抓住機會,就一定能夠翻身。
在那之前,她需要一個保護傘。
寧皇后就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前世,寧皇后就是在今年秋天去世的,此時,她應該病入膏肓,下不了牀了。她並不關心寧皇后如何,但是她現在需要寧皇后作爲後盾,所以,她早早爲她介紹了一名現在名聲不顯,後來卻名聲大噪的神醫,終於讓寧皇后續命成功。
在她還沒登上寵妃的寶座前,她需要寧皇后的庇護,救她就是救自己,這點她沒有說錯。
因爲她沒有信心跟如今皇貴妃娘娘抗衡,她需要借皇后的手來對付她。
經過這兩年的觀察,她已經發現,陛下對皇貴妃的與衆不同了,心裡也越發不是滋味,若是陛下有一天能這樣對自己,她就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至少以前陛下再寵愛一個人,也不會放棄臨幸後宮。就算她在最受寵的時候,一個月裡能分個五天就已經頂天了,陛下除了她,還有其他的寵妃,比如說她曾經的那個死對頭,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裡窩着呢!
若是她能比她先一步獲得皇上寵愛,她有信心能一輩子將她踩在腳底下。
不過,現在,她要對付的不是她那個死對頭,而是眼前這位極得聖寵的皇貴妃。
只有將她拉下馬,她
纔有可能獲得皇上的寵愛。
儘管她知道這很難,她也要試一試。
原本她以爲皇貴妃跟她一樣,是重活一世,但是現在,她卻不這麼認爲了。
她若是重活一世,就不可能不認得她。
可能是出了什麼意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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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她都能死而復生了,發生點變化,也不足爲奇。
即便如此,她對這位皇貴妃依舊不敢掉以輕心,滿懷戒備。能獨霸皇上這麼久,足以看出她的不簡單了。
還是再忍忍吧,現在不是對付她的最好時機。萬一被她察覺了,她就是有再多手段,再多籌碼,也抵不過她隨口一個命令。
其實,她可以不必在陛下這棵樹上吊死。
她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嗎?陛下實在算不上一個好的歸宿,更算不上一個好丈夫,他的確多情,但他卻更加無情。寵了幾年的女人,怎麼說也該有點情分吧!他卻說棄就棄,說殺就殺,一點留戀都沒有。順妃如此,她……也同樣如此。
她原本該恨他的,可她卻恨不起來。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了陛下,她還能看得上誰?
她對陛下有怨,卻沒有恨。她只恨那個陷害自己的賤人。
上天再次將她送到宮裡來,不就是彌補她前世的遺憾嗎?讓她可以徹底得到皇上的心嗎?
她也不貪心,只要……只要陛下能給她對皇貴妃一半的寵愛,她就心滿意足了。
蘇婉不知道慧心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她竟然是個重生者,她只是下意識地就對慧心有點忌憚,但也僅此而已。她不會總盯着她,她還不值得她如此上心,否則倒是擡舉他了。
蘇婉跟皇后又聊了一會兒,就打算跟她告辭了。
誰知就在這時,忽然聽到門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喊道:
“皇上駕到——”
皇上來了!
蘇婉有些驚訝又有些無奈,寧皇后是有些歡喜又有些失落,而慧心則是已經被這個驚喜給砸暈了,激動地不能自已。
要知道她進宮兩年,見過陛下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除了偶爾家宴的時候,她能跟皇后一起見到他之外,其他時候,她根本見不到陛下。就算是見到皇上,也只能遠遠地看着。
誰讓皇后不受寵呢?所以,皇上從不踏足坤寧宮。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陛下。
她雖然跪了下來,但她的頭卻微微擡着,看着那個讓她又愛又恨之人。
就在皇上進來的那一刻,那些跪下來的宮女太監消失了,皇后消失了,皇貴妃也消失了,似乎所有人都在她眼前消失了,她的眼睛裡,只能看得到那抹明黃色的身影。
他還是像以前那樣俊美無匹,風姿無雙,狹長的眼睛裡透着幾分漫不經心,脣邊帶着幾分散漫的笑意,好似什麼都不看在眼裡,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就好像他來到這個世上,就只是爲了遊戲人間一般。
這樣的男人就像是風,根本就是抓不住的。
儘管如此想着,慧心還是癡癡地望着他,捨不得眨眼,因爲她……想要再試一次。
然而,顯德帝走進之後,他漫不經心的眼睛裡,不知何時已經盛滿了溫柔,脣邊的笑意也從一開始的散漫,變成真實,他直接越過皇后,走到蘇婉面前,將微微屈膝行禮的她給扶了起來,蘇婉擡起頭來,對他眨了眨眼睛,好似在問,你怎麼來了。
顯德帝就勢捏了捏她的手,也對她眨了下眼睛,這纔對寧皇后說道:“皇后也免禮吧!”
“臣妾謝陛下!”寧皇后面無異色地說道。
對於皇帝的偏心,寧皇后早已經習慣了,也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就算她在意又如何?不過是徒惹煩惱罷了。
慧心也從地上起身,順便扶住了寧皇后,一雙眼睛,卻是悄悄落在了顯德帝的身上,就好像當初一樣,含羞帶怯地看着他,眼中盈滿了傾慕之色。
以前沒有機會施展,現在這個機會卻是來了。
顯德帝既然來了,肯定不會馬上就帶人走,至少也得問候一下,因此他問道:“皇后的身體如何了?”
“託皇上的洪福,臣妾已經好多了。”寧皇后笑着回答道。
“那就好。”顯德帝點了點頭。
顯德帝目光稍稍移動了一下,就落在了正扶着寧皇后的慧心身上。
其實,他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她,只是對方的那種眼神實在他熱切了,讓他想注意不到都難,他的目光才落到了她的身上。
誰知道他剛看過去,對方就彷彿受驚的小鹿一般,連忙低下了頭,臉上立即浮起了漂亮的嫣紅,看來清純漂亮,又羞澀美麗,有種讓人再看一眼的衝動。
慧心的神態,蘇婉盡收眼底,脣邊立即勾起一絲冷笑。平時裝的那麼嫺靜溫柔,原來竟是在這裡等着呢!她倒是小看了她。
寧皇后也注意到了顯德帝的視線,心中一動,回頭看了垂頭羞澀不語的慧心,脣邊也不由露出一絲笑意,看來陛下是看上慧心了。否則怎麼會看她呢?要知道,有了皇貴妃之後,皇上可是很久沒正眼看過一個女人了。
但沉浸在喜悅中的寧皇后卻沒發現,顯德帝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和脣邊的那絲譏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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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十二點更新(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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