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能相比

“是哪家的請帖?”蘇婉略顯好奇地問道。

“夫人,是武清伯府家的。”邱媽媽說道,“三天後是武清伯府太夫人的花甲大壽,所以要大辦,不只是我們府上,其他的勳貴世家大概都請了。”

“武清伯府?”蘇婉皺眉仔細回想了下,卻沒有太深刻的印象。

“正是。”邱媽媽說道,“這武清伯府行事比較低調,又常常以理國公府馬首是瞻,因此,在京城裡沒有太大的存在感,很多人都笑稱他們家是理國公府的應聲蟲呢!”

邱媽媽說着便笑了起來,其實她說得還算客氣了,因爲暗地裡那些人諷刺武清伯府的話更難聽,甚至說他們家是理國公府家的一條狗的也比比皆是。

蘇婉是知道理國公府的,因爲理國公府是胡貴妃的孃家,其父親是右軍都督府左都督,位高權重,幾個兄長也在軍中任職,再加上有大皇子傍身,所以,胡貴妃在宮裡的地位纔會如此穩固,連皇后都讓她三分。

她剛封了楚國夫人時,武清伯夫人似乎也去靈璧侯府道賀了,只是那天的人實在太多了,又發生了那麼多事,蘇婉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們,不夠事情到底沒有過去多久,蘇婉慢慢也回想了起來。

而且,就算不記得,也有當時的禮單,到時候查一查就知道了。

於是蘇婉便說道:“去一趟也無妨,畢竟還是需要禮尚往來的。只是邱媽媽,依你看,要送什麼壽禮比較好?”

她在宮裡收到了不少賞賜,金玉器具,名人字畫,珍稀古玩之類的也有不少,倒也不怕拿不出手。只是她到底在這方面沒有太多的經驗,怕是拿捏不好分寸,送禮可是有很多講究的,重了輕了都不好,便主動請教邱媽媽。

邱媽媽道:“夫人,咱們府上跟武清伯府沒有什麼太的交情,比照他們上次的禮單,跟他們差不多就成了,不用太貴重。不過,到底是武清伯太夫人過壽,還的送件寓意比較好的壽禮也就是了,比如說玉佛、如意之類的。”

蘇婉點了點頭,“嗯,此事就交給媽媽去辦了。”

“是,那奴婢就去準備了。”邱媽媽也有意體現自己的價值,因此,也是十分積極和用心,只有她將事情辦的妥當漂亮,蘇婉纔會更加重用她。

不過,邱媽媽在準備壽禮之前,還是要先準備蘇婉出府一事。

即便蘇婉只是臨時決定出行,但夫人府有幾十口下人,又只有一個主人,因此分工很細緻,效率也很高,一聲吩咐下去,很快便準備好了馬車。

蘇婉特意讓人精簡了依仗,因爲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除了帶着菡萏,山茶之外,就是兩個跟車的婆子,還有幾個家丁護衛。

鑼鍋巷在楚國夫人府的東邊,離得並不遠,很快就到了。

馬車停下之後,蘇婉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這所宅院,只是看起來很普通的三進宅院,看着並不起眼,但這裡,卻差點成爲蘇婉以後的家,儘管沒有在這裡住過一天,甚至還是第一次來這裡,蘇婉卻對這所宅院,依舊有了一絲歸屬感。

“夫人,奴婢去叫門。”山茶先下了馬車,見蘇婉點頭之後,纔去叫門。

“有人在嗎?”山茶拍打了幾下黑油鐵環喊道,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四十歲左右,老實忠厚的男人開了門。

他見到有人來拜訪,顯然有些吃驚,但他很快就平靜下來,但神色依舊有些戒備,問道:“請問,姑娘找誰?”

即便這可能是自家的下人,但是沒確定之前,山茶也沒有泄露蘇婉的身份,只是說道:“綠芙和青綾姐姐她們在家嗎?”

一聽是找綠芙和青綾的,門房的神色立即就多了幾分激動,說道:“原來姑娘是要找綠芙和青綾兩位姑娘的,不知姑娘是山茶姑娘還是菡萏姑娘,因爲之前綠芙姑娘吩咐過了,若是兩位姑娘找來,一定要立即通報。”

山茶笑道:“我是山茶,你只管讓人進去通報就是了。”

“是,姑娘稍等。”門房立即吩咐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幺進去通報。

山茶吩咐完之後,就退到了馬車前,隔着車簾,跟蘇婉回了幾句話。

沒過一會兒,就見到一名身穿藕合色綾襖,青緞掐牙背心的女子,氣喘吁吁地跑了出來,她後面還跟着三名女子,臉上都帶着急切之色,正是綠芙、青綾、海棠和茉莉四人。

綠芙一見到山茶和菡萏,立即急聲問道:“太太來了嗎?”

然後不等她們回答,就往馬車看去,就見蘇婉恰好從馬車內探出身來。

“太太……”幾個人都驚喜地喊道,隨即,又圍上來行禮,爭着攙扶蘇婉下馬車。

“綠芙,你們幾個可都還好?”蘇婉下了馬車之後,看向綠芙她們問道。

綠芙眼圈微紅,但還是忍着說道:“謝謝太太關心,我們都很好,太太,外面冷,還是進屋說話吧!”

說着,便上前攙扶住了蘇婉的手。

“好。”蘇婉沒有再問,隨着她們進了二進的正房。

蘇婉打量了一番,發現屋子裡雖然極爲乾淨,卻是沒有多少人氣,顯然沒有住人,

“太太先坐坐,奴婢去點了炭火,驅驅屋子裡的寒氣。”綠芙先是扶着蘇婉在西次間,這纔對蘇婉說道。

此時,青綾已經在西次間的一張羅漢榻上鋪好了坐褥、放了靠背和引枕,讓蘇婉坐了,茉莉去倒茶,海棠則是陪着蘇婉說話。

綠芙去拿了薰爐來了,裡面點燃炭火,又放上了百合香,便走過來陪蘇婉說話。

屋子裡漸漸暖和起來,蘇婉也將羽白色錦緞披風給解了,綠芙原本想要上前的,卻被菡萏搶先一步接過細心收好了。

綠芙見菡萏對蘇婉如此貼心,蘇婉也習慣了她的服侍,心裡不免有些失落,也有些一絲欣慰。

蘇婉也讓其他人不要忙活了,過來一起說說話。

除了綠芙她們之外,這裡還有兩房下人,兩家的男人,一個看守門戶,一個是車伕,還有兩個婦人,一個在竈上,一個做些漿洗的夥計,還有兩家一共五個孩子,三個小子,兩個丫頭,以前他們並不知道蘇婉是他們的主人,不過看到綠芙她們對蘇婉的態度,應該也心裡有數了。

綠芙爲蘇婉介紹了一番這裡的下人之後,問蘇婉要不要見見他們,讓他們過來拜見一下。

蘇婉拒絕了,說完話再見他們不遲。

而且,蘇婉也沒打算讓他們去楚國夫人府,畢竟,府中的下人已經儘夠了,留在這裡看守房子也好。

蘇婉又問起了她們分開之後的事情。

綠芙說道:“跟太太分開之後,奴婢幾人就來了這邊的宅子居住,因爲周圍住的達官顯貴很多,治安極好,很是清淨,附近又有商號,各種鋪子都有,缺了什麼都可以去買,大多時候,奴婢都是緊閉門戶,除了定遠侯世子夫人偶爾派人過來一次外,倒是沒有什麼人來打擾,只是心裡擔心太太,所幸青綾消息還算靈通,長順家的出去採買的時候,還有還有幾個小子、丫頭出去的時候,也偶爾也會在外面聽到夫人的消息,我們才知道太太的情況。”

說到這裡,主僕幾人不由都有些唏噓。

因爲她們本來以爲會很快見面的,沒想到這一分開就是兩個多月,而且,中間還發生了那麼多事。

想到這裡,茉莉忽然好奇問道:“太太,您……您真得是陛下親封的楚國夫人嗎?”

她們已經好奇很久了,畢竟楚國夫人的大名,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甚至,還在向外蔓延,就連她們經常閉門不出,也能聽到關於楚國夫人的傳言,更別說其他人了。

“沒錯,怎麼了?”蘇婉聞言有些失笑,但還是說道。

見蘇婉承認了,茉莉竟立即大鬆了一口氣,又變得歡喜起來。

青綾見狀,立即說道:“茉莉,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何必再問一次?”

茉莉憨笑兩聲道:“從外面聽來的,總感覺他們說的是別人,沒有真實感,現在見到太太,纔想要親口問問。”

衆人聞言,不由都笑了,她們當初聽到這個消息時,也不敢相信,還以爲是有人在開玩笑呢,確認了好久才知道楚國夫人就是她們家太太。

她們雖然都知道太太跟陛下之間的那點事,但也不認爲陛下真會給太太名分。畢竟,太太的情況,陛下都清楚。

可是,沒想到,陛下竟然如此厚待太太,不但封了楚國夫人,還賜了宅邸和良田,雖然沒有把太太接進宮,但如此盛寵,比起宮裡那些娘娘們也不差什麼。

她們聽了之後,也只有爲太太高興的,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此時,山茶說道:“你們也別太太,太太的喊了,現在應該喊夫人了,可一定要記住了。”

“山茶說得對,我們以後都改口吧,免得以後給夫人帶來麻煩。”綠芙也說道,其他人俱都點頭應了。

從見到她們起,蘇婉的臉上也一直帶着笑意,眼神柔和。

“夫人今天會接我們去楚國夫人府嗎?”見蘇婉高興,年紀最好的海棠不由略帶期盼和忐忑地問道。

一聽這話,房間裡的談笑聲一下子便戛然而止了,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蘇婉,神色有的期盼,有的忐忑,有的緊張,但無一例外,她們都很在意這件事。

蘇婉聽到這話,也忍不住收斂了笑意,見面的喜悅緩緩消退,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綠芙見狀,神色從一開始的期盼,變得有些黯然起來。

她其實早就有了預感,只是心裡一直都存着一絲希望罷了。

若是隻有夫人跟昌武侯夫人相似也就罷了,畢竟,世上長相相似之人不少,若是連身邊的丫頭都一樣,那肯定就有問題了。

山茶她們幾個從未跟着夫人出過府的人還好,而她跟青綾,是夫人的一等大丫頭,又被夫人帶着出去走動交際過,見過她們的人不在少數,若是還跟在夫人身邊,那就太打眼了,她十分理解夫人的決定。

其實,若是換了大長公主那樣的人,怕是連殺人滅口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哪會像太太這樣如此爲難?

想到這裡,綠芙強笑着說道:“夫人,您若是有什麼打算,就直接說了吧!我們都會接受的,我們知道太太的苦衷,無論如何,都會怪夫人的。”

其他人聞言,也都點了點頭。

蘇婉環視了她們一眼,發現她們雖然都有些忐忑不安,但是卻沒什麼怨恨情緒,心裡不由就是一暖,但更多的卻是難受,愧疚和自責,她說道:“你們都是極好的,跟着我吃了那麼多苦,也沒有絲毫怨言。如今,我得了富貴權勢,卻要將你們撇開,我心裡覺得很是對不住你們,尤其是你,綠芙。你從一開始就跟在我身邊,即便是在我最低落的時候,你也沒有離我而去,反而盡心盡力的幫扶我,事事爲我操心,若是離了你,我在侯府的日子怕是早就過不下去了。我們相互扶持,好不容易走到現在,而我卻……”

說到這裡,蘇婉哽咽不已,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

“夫人,您可千萬別這麼說!”綠芙忽然跪了下來,臉上亦是帶着淚痕,擡頭看着蘇婉說道:“奴婢是自願留在您身邊的,奴婢在決定效忠夫人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了各種結果,最壞也不過是一死罷了。可是如今,奴婢不但沒死,反而活得滋滋潤潤的,身邊還有下人伺候。即便以前在侯府,在郊外的莊子上時,奴婢也沒受過什麼委屈,反而過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和滿足。”

“而且,夫人對我們那麼好,不管有什麼好東西,都會留給我們一份,從不打罵呵斥,對我們都極爲動容,幾乎將我們當成了姐妹看待,甚至還爲了奴婢,違抗侯爺,獨自一人承受侯爺的怒火,我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我們是爲夫人做了很多,可夫人也給予了我們很多。夫人不欠我們什麼。奴婢知道夫人是逼不得已,所以從沒有怪過夫人,就算難受,我也只是因爲要離開夫人而難過罷了,夫人可千萬別覺得愧疚自責。”

其他人也都跪了下來,幾乎都紅了眼睛,紛紛應和綠芙,而剛剛問話的海棠,更是自責不已,說自己不該說這番話,惹得大家一起傷心。

“你們這是做什麼,都快起來,別跪了。”蘇婉忙拿帕子擦了擦眼淚,從羅漢榻上起身,先親手攙扶起了綠芙,又去扶青綾她們,等她們都起身之後,蘇婉才輕嘆一聲道:“無論如何,此事的確是我對不住你們。”

她見到綠芙還要說話,便打斷了她說道:“好了,綠芙,你不要再勸了,此事我心中有數。綠芙,你家裡可還有什麼人嗎?”

綠芙搖了搖頭說道:“奴婢小時候,父母就去世了,後來就跟着大伯生活,奶奶去了之後,大伯母就迫不及待地把我給賣了,兜兜轉轉進了英國公府,後來的事情,太太都知道了。”

反正她是不會回家了,因爲她不想再被賣一次。

“原來是這樣。”蘇婉點了點頭,又問了其他幾人。

沒想到,她們竟然都不想回去,有的是不記得自己的家了,有的是家裡有後娘,要麼就是像綠芙這樣父母雙亡,無家可歸。

而青綾,以後還是要回東廠的。

蘇婉心裡有了數,她不打算將海棠和茉莉帶回夫人府了,她們倆的性子比較單純、活潑一些,不適合太複雜的環境,應付不了太大的場面。

“既然你們都不想回家,那就繼續在這裡住着,將來我會在京城或者附近給你們找戶好人家,再給你們每人準備一份豐厚嫁妝,你們若是什麼時候想要回來,就回到這裡來,就當是回孃家。若是遇到什麼事,儘可以來這裡找我,我會替你們做主。”

幾個丫頭都是又驚又喜,就連綠芙臉上都多了幾分釋然和笑意,立即拜謝蘇婉,“多謝夫人!”

做丫頭的一般不會太早婚配,二十歲左右才嫁人的比比皆是,而她們中間最大的綠芙,也還不到十九歲,最小的海棠,纔剛剛十五歲,而以夫人的性子,給她們找的人家必定不會太差,也不用嫁給小廝,以後都給人爲奴作婢,不但豐厚的嫁妝,以後還會得到楚國夫人庇護,這麼好的條件,她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而且除了綠芙外,她們伺候蘇婉,滿打滿算也不過幾個月,在那之前,沒少顛簸受苦,能有現在的日子已經極好了,沒想到以後還會有更好的日子,不由都覺得打心底高興。

“過幾天,我會給你們脫了籍,讓你們恢復自由身。”

就在這時,就聽青綾說道:“夫人,此事,可以暫且緩緩。”

“怎麼了?”蘇婉問道。

青綾說道:“夫人,依奴婢看來,倒是不用着爲奴婢等人脫籍。”

“爲什麼?”

“夫人,您若是給她們脫了籍,就等於她們沒了庇護,萬一出了事,誰會顧忌她們的性命?倒不如等她們嫁人前,再給她們脫籍不遲。”青綾說道。

而且這裡又是權貴雲集,萬一被人打傷或者打死了,以後蘇婉也不好庇護她們或者明着爲她們出頭討回公道。

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隨人蘇婉無法把她們帶在身邊伺候,但是,只要她們後面有主家,誰想動她們都得掂量一二。

蘇婉聽到這裡,不由心頭一動,到底還是青綾看得透徹。

這座宅院,原本蘇婉有意轉到了綠芙名下的,但是想了想還是作罷,倒不是她不捨得,而是想要留一條退路,就是其他人將來回來,也有個地方落腳,若是給了綠芙,她們怕是不太好意思回來了,剛纔的承諾就成了一番空話。

她之前只想着要補償綠芙,倒是沒有想到這麼多,不過,綠芙對她本就是不同的,她對她自然要比別人更加上心。

不過,她現在不缺銀子,到時候自然會在其他方面補償綠芙,無論如何,她都會爲綠芙安排一個好人家,有一個好歸宿,比什麼補償都強。

聽了青綾的話,其他人也都紛紛稱是,說不忙着脫籍,若是真脫了籍,她們就是住在這裡,怕是也覺得不自在,覺得自己在這裡白吃白喝,什麼也不做,實在太過不妥。

蘇婉答應了她們,她們才放下心來,又高興起來,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起這段時間她們都做了什麼。

尤其是,她們竟然都給蘇婉做了衣服、鞋襪、荷包等,反正在這裡閒着沒事做,便多做了幾套衣服,有夏衣,秋衣,還有最近剛做的冬衣。

蘇婉去靈璧侯府的時候,只帶了幾百兩銀子,還有一些衣物,其他的東西一律沒帶,都留在了這裡。

蘇婉雖然去了莊子上,但是東西卻極多,定遠侯府送的東西,昌武侯府送的,還有顯德帝也賞賜了許多東西,布匹錦緞之類的從來不缺,放着也是發黴,綠芙就做主給蘇婉做幾套應季的衣服,沒想到,蘇婉好竟然沒有回來。

她們像是獻寶似的,將自己做的衣服捧到蘇婉面前,蘇婉看了看,做的都極好,顯然是用了心的,便都讓菡萏她們收下了,一會兒帶走。

眼看快中午了,到了該用午飯的時候了,綠芙就吩咐她們去傳飯。

茉莉她們這才散開。

蘇婉在這裡用了一頓午飯,之後,讓其他人去做事,只讓綠芙近前伺候。

“夫人,這是這段時間以來的開銷賬目,奴婢都記下來了,請您過目。”等衆人離開後,綠芙去娶了一個記賬本,遞給蘇婉。

蘇婉不在的時候,綠芙掌握着這裡院子裡的財政大權,蘇婉也放心把自己的財產都交給她掌管,她竟也能打理的井井有條,着實能幹。

最重要的是,她還對自己的這份忠心和體貼,讓蘇婉實在是捨不得她走。

蘇婉自是相信她的,只將賬目放到一旁,讓綠芙坐到下首的椅子上,說到:“這倒是不忙,綠芙,你告訴我,你想要找個什麼樣的夫婿?”

聽到蘇婉的話,綠芙不由臉色一紅,說道:“夫人看着辦就是了。”

“這怎麼可以?這可是給你找夫婿,只有你滿意了,我才放心。”蘇婉說道。

綠芙這才擡起頭來,說道:“夫人,奴婢只想找個人際關係簡單的,最重要的是,那人本性要好,最好還有點本事,能夠護得住妻小,條件也不需要太好,只好吃穿不愁,過得去也就是了。就……就這麼多了。”

綠芙說着,又紅着臉垂下了頭。

綠芙不是家生子,不想嫁給小廝,讓自己的子孫後代都爲奴爲婢,因此,脫籍對她來說,倒是一件夢寐以求的事情。只是,脫籍之後,她又無處可去,便打算留在蘇婉身邊,盤起頭髮做個自梳女,一輩子不嫁人,只伺候蘇婉。

這是她以前的打算,現在有了機會脫籍,雖然她也捨不得夫人,但事已至此,她已經無法留在夫人身邊了,倒不如安安穩穩的嫁人,如此結果,對夫人好,對自己也好。

蘇婉見到綠芙的表現,便知道她其實是願意脫籍嫁人的,心裡的愧疚纔算是減輕的些,但也有一點微不可查的失落,原本她以爲,綠芙應該是很想留在自己身邊的,看來卻是她太過於一廂情願了。

不過,只要綠芙願意,不覺得委屈,就什麼都好。

“好,我記住了,你儘管在這裡準備你的嫁妝就成,那些銀錢你儘管用就是了,不夠了儘管讓人告訴我,不必爲我省錢,就連庫房裡的東西,若是有喜歡的,也儘管帶走。”

蘇婉當初留給綠芙的大約三千兩銀子,足夠她們準備嫁妝了,到時候她再給她們添些嫁妝,給一些壓箱銀子,絕對可以讓她們嫁的風風光光的。

綠芙聽到蘇婉的話,不由對她感激於心,心裡覺得暖融融的,起身再次跪下叩首道:“夫人,您對奴婢的好,奴婢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夫人感激她,她又何嘗不是在感激夫人?

若不是夫人,她如今還在昌武侯府那個泥潭裡不得脫身呢,就連賣身契都在大小姐手中,將來命運如何,實在不得而知,想必也落不了什麼好,頂多就是配給小廝罷了,她可不相信昌武侯府的大小姐會詢問她的意思。

“快起來,別拜了,你這樣,倒讓我不知如何是好了。”蘇婉說道。

綠芙這才紅着眼睛站起身來,但是神色間卻帶着歡喜、羞澀和放鬆。

之後,蘇婉又見了見那兩家人,果然都很乾淨勤快,心性也不錯,畢竟是陳雅琴買的下人,肯定差不了,蘇婉問了幾句,就讓他們退下了。

兩家下人才知道自己的主人到底是什麼來路,一個個都不由呆住了,要知道,在這之前,他們私底下還八卦過楚國夫人的事情呢!

以後,綠芙她們有事,就可以讓他們跑腿去楚國夫人府,反正也不遠,甚至連馬車都不用,跑着去也用不了太長時間。

蘇婉沒有在這裡逗留太久,很快就動身回去了,衆人都有些依依不捨,但還是送蘇婉離開了。

蘇婉坐上馬車之後,也不由輕舒了一口氣,解決了綠芙她們的事情,蘇婉也算放下了一樁心事。

回到楚國夫人府之後,蘇婉就讓邱媽媽給自己挑選幾個丫頭近身伺候,還讓她留意一下,京城或者附近的家境殷實,人口簡單的人家。

邱媽媽一聽,就知道蘇婉是在爲她以前的幾個丫頭操心,知道要把她們嫁出去了,心裡也放了心,自然不會怠慢。

而且,她早就爲蘇婉調教好了幾個丫頭,只是蘇婉不說,她也不好自作主張。

如今,蘇婉開了口,她立即就把那幾個丫頭喊了過來。

分別是,黃梅、墨蘭、綠竹、白菊,還有云青和雲碧,留個丫頭。

除了雲青和雲碧稍稍小了點,不過十二、三歲,其他四人差不多都十四五歲了。

蘇婉仔細問了問,發現她們都口齒清晰,答之有物,可是禮儀規矩絲毫不差,甚至梅、蘭、竹、菊四個大丫頭都識字,黃梅手藝不錯,墨蘭擅長推拿、綠竹擅長泡茶、白菊擅長針線,就連雲青和雲碧,也都十分機靈,聲音清脆,很有眼色,傳話什麼的竟能傳個絲毫不差。

蘇婉十分滿意,便都留了下來。

現在,她的身邊伺候的,就有了八個丫頭。

菡萏和山茶算是身邊的老人了,升爲一等丫頭,梅蘭竹菊是二等,雲青和雲碧則是三等,院子裡還有粗使的丫頭、婆子等。

蘇婉身邊多了幾個丫頭,讓菡萏和山茶不由起了幾分爭強好勝的心思,無論如何,也不能被她們比下去。

山茶尋常沒有落下自己的功夫,畢竟,現在夫人身邊只有她一個人會功夫,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夫人的安全,現在就更加積極了。

菡萏要維持住自己一等大丫頭的地位,梅蘭竹菊四人個個都不比她差,她也有很大的壓力,她也是有倔性的,沒有仗着自己的老資格就打壓新人,反而虛心求教,充實自己,有什麼不懂的,時常詢問她們或者邱媽媽。

蘇婉對此樂見其成,對山茶和菡萏,也越來越信任了。

武清伯府。

小巧玲瓏的兩層繡樓裡,傳來叮叮咚咚的箏音,宛如潺潺的流水一般,聽起來極爲優美,卻又纏綿悲切,帶着一股化不開的愁思。

繡樓外,站着一名衣着華麗的中年婦人,儘管已經徐娘半老,但依舊別有風姿,甚至增添了幾分成熟風韻、

她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忽然嘆了一聲,問出來迎接她的婦人道道:“洪媽媽,頤姐兒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洪媽媽道:“回太太,小姐在知道自己要進宮後,就開始這樣了,奴婢怎麼勸解,她都無法開懷。”

武清伯夫人葉氏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我進去看看她。”

說着,便率先走了進去,上了繡樓。卻發現二樓琴房裡,面向花園的那一面,窗戶大開,冷風吹了進來,將周圍的紗幔吹得四散飛揚,屋子裡紙張散落了一地。

一名身材纖細的女子,正面窗彈着古箏,一頭烏黑長髮披在身後,直垂腰際,雖然只是一個婀娜多姿的背影,就已經讓人浮想聯翩了。

“頤姐兒……”武清伯夫人喊了一聲,箏音戛然而止。

背對着她的少女不由幽幽一嘆,說道:“母親,既然你們都已經捨棄我了,何必再來看我?”

說着,竟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武清伯夫人聞言,也是心酸不已,眼角微溼,但她卻擠滿用帕子擦了,說道:“你這是說什麼傻話?我們是你的父母,難道還能害你不成?進宮是多大的喜事,這怎麼會是捨棄你呢?今天風大,可別受了涼,洪媽媽,快去關上窗戶。”

洪媽媽立即走過去,關上了門窗,之前她不是不想關,只是小姐不准許,而她有抗拒不了她,只能如此。

頤姐兒這次卻沒有阻止,她緩緩從琴凳上站起身來,慢慢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張令人忍不住屏息的絕色容貌來——

光潤玉顏,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人見之忘俗,九天仙女怕也不過如此了。

即便長了這麼一副絕色的容貌,她看起來卻似乎不怎麼開心,眉宇間帶着一絲淡淡的哀愁,尤其令人心碎,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掏出來獻給她,只爲博她一笑纔好。

她看向武清伯夫人,一雙美麗的眼睛,似乎蒙上一層水霧,宛如水中望月,霧裡看花,朦朦朧朧,卻讓人忍不住想要要去探尋,讓她的眼睛中顯出自己的倒影。

“母親不要騙我了,我都清楚,不然你們爲什麼那麼狠心,竟要把我送到那見不得人的去處?”陸婧頤含淚說道。

武清伯夫人聞言,頓時笑了,說道:“宮裡怎麼會是見不得人的去處?你若是進了宮,得了寵,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娘娘,任誰見了你,都得對你卑躬屈膝,權勢富貴唾手可得,就是你的族人,也受益無窮,別人都想着要進宮,爲什麼倒是不想去呢?”

陸婧頤卻依舊搖頭說道:“母親只說了那些受寵的嬪妃,若是不受寵又如何?豈不是要在宮裡蹉跎一生,將來鬱鬱而終,既如此,我還不如嫁給一個普通的男人爲妻,平淡過一生也就是了。”

武清伯夫人接過洪媽媽送過來的小手爐,親自遞給她讓她暖暖身體,這才拉着她一起坐下,愛惜地看着她說道:“別人倒也罷了,不過我女兒長得如此美貌,進宮之後,豈有不受寵之理兒?”

她從小精心培養他,花了多少錢財,可不是讓她嫁給一個普通的男人的。

如今,女兒終於長大成人,出落的不比任何人差,也是該回報家族,爲家族出力的時候了。

陸婧頤道:“母親忘了,宮裡不是還有一位郭美人嗎?她的美貌也不比女兒差,如今還不是不受寵愛?女兒又怎麼會是例外?”

“她不過是個徒具其表的木頭美人罷了,她怎麼能跟你相比?”武清伯夫人聽到她竟然拿郭嫦曦跟自己相比,不由有些生氣,她是見過郭嫦曦的,也知道她的容貌不下於自己的女兒,也很有才華,但是,只憑這些,卻不一定能夠吸引皇帝的注意力,而她的女兒卻不一樣。

“你可是我們精心培養的,從小到大,你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罪,不就是爲了這一天嗎?你之前也不是說,要爲家族出力嗎?爲什麼現在反倒退縮了?”

陸婧頤想起自己以前的話,還有多年來的辛苦,眉宇間的哀愁竟是去了幾分,只是依舊說道:“女兒是說過這話,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武清伯夫人說道,“難道你還不相信自己嗎?若是你都不受寵,我不相信陛下還能看得上誰?沒有人比你更好。”

“不是還有楚國夫人嗎?”陸婧頤說道,“女兒聽說,陛下十分寵愛她。”

她的口氣裡帶着一絲好奇,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敵意。

“她?”武清伯夫人臉上露出一絲忌憚,臉上稍稍不自在,畢竟,她是知道楚國夫人是如何受寵的,但是此刻,她卻不能打擊陸婧頤,便說道:“楚國夫人的確受寵,不過,那也是在你進宮之前,只要陛下見了你,哪裡還會記得什麼楚國夫人?我是親眼見過她的,比起你來還差了一籌。你若是不信的話,等過兩天,她來爲太夫人過壽,你可以親自見見她,跟她比個高下。”

陸婧頤聽到這裡,心神微動,說道:“母親說的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我還能騙你不成?”武清伯夫人說道。

陸婧頤聞言不由微微失神,喃喃說道:“我的確是應該見見她。”

既然陛下喜歡她,她身上肯定有什麼地方吸引陛下,或許,她可以借鑑一下。

她其實早就知道自己會進宮了,雖然就這樣進宮有些不甘心,但是,如果不進宮,她纔會更加不甘心,畢竟,她從小就是爲了這天而努力。

而且,她也知道外面那些人對他們武清伯府那些不堪的流言,她想要改變這種狀況,想要任何人都不敢小覷他們,讓家族不再做別人的應聲蟲,不再屈於人下。

見陸婧頤情緒平復下來了,武清伯夫人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滿足的笑意,只是想到自己這次的來意,臉上的笑意,就忍不住僵了一下。但是,爲了家族的未來和多年的計劃,她也只能委屈自己這個女兒了。

“頤姐兒,這是母親讓人做的栗子粥,你嘗一嘗吧!”

說完,就讓人將還熱着的粥端了上來,放到了陸婧頤面前。

陸婧頤不疑有他,拿起瓷勺吃了幾口,忍不住皺了下眉頭,感覺味道似乎有些不對,但是出於對母親的信任,她還是一點一點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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