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德帝既然都這麼說了,自然就不會允許蘇婉反對,蘇婉也只能端起了酒杯。
蘇婉雖然已經決定接受他了,但她心裡還是會感到不安和對未來的一種懼怕。
因爲,她不知道自己的現在選擇到底是對不對,不知自己的前路究竟在何方,也不知自己這樣算不算得上是玩火自焚?但是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了她選擇的餘地,更不容許她退縮,她也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
蘇婉懷着一種壯士斷腕的決心喝下了這杯酒,也壓下了心中所有的猶豫和不安。
見蘇婉舒展了眉頭,不再像剛纔那樣,即便笑着,也難掩心中的忐忑,顯德帝不由心情極好的勾起了脣角。
蘇婉現在也稍稍有點酒量了,一杯酒下肚,也只是臉上微微有些發熱而已。
“夫人再喝一杯。”顯德帝又給蘇婉斟滿了,蘇婉無法也只得喝了。
就這樣,蘇婉一連喝了三杯,臉頰都開始發燙了,顯德帝才放過她,隨後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伸手將她拉到自己懷裡,摸着她酡紅的臉頰說道:“朕知道夫人心中害怕,所以特意讓夫人多飲幾杯壯膽,現在夫人應該不怕了吧?”
蘇婉眼神有些朦朧,反應也慢了許多,聞言,不由呆呆地微微點了點頭。
顯德帝見狀,眼神越發幽深了,口中卻依舊安撫她道:“夫人真是惹人憐惜,每次都讓朕恨不得將你疼到骨子裡去。夫人放心,朕以後一定會好好待夫人的,不會讓你後悔的。”
說完就直接抱起了她,向裡間的臥室的架子牀上走去。牀上懸着蔥綠繡花卉草蟲的紗帳散落下來,遮住了裡面的春光,只透過暈黃的燈光,可以隱隱看到兩個朦朧的、交疊的身影。
外面的天色越發暗了,夜,纔剛剛開始。
次日清晨,紗帳裡的大牀上,向裡側臥着一名曲線柔美的女子,她身上只半蓋着一張棉紗被,長髮散亂地落在枕間、身上,甚至還有幾縷頭髮落到了她的臉上。
驀地,牀上的人動了動,微微睜開了眼睛。
蘇婉在熟悉地鳥鳴聲中醒了過來,剛剛清醒過來,突如其來的頭痛,就讓她忍不住輕哼出聲,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但這一動,就感覺到身體的不對勁兒了,昨夜的記憶也都全部回籠,她瞪大了眼睛,臉色由白變紅再變青,心裡簡直又氣又羞又惱,不由恨恨地咬住了下脣。
她從牀上坐起身來,往旁邊一看,卻哪裡還有罪魁禍首的影子?
蘇婉神色不由怔然,隨即自嘲一笑,正要喊人進來,眼睛卻瞄到枕邊有一張折成四角模樣的紙張,蘇婉好奇之下,拿了起來,打開一看,開頭便是“婉卿卿如晤……”
顯德帝的字龍飛鳳舞,極爲瀟灑漂亮,也極爲簡潔,這封信的大意是——
婉,見字如見人,古人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然,朕尚未離開,卻已經平添思念。但爲了日後能夠長相廝守,也爲了不讓夫人難做,朕也只能暫且忍下相思之苦,不告而別,去別莊等候夫人,萬望夫人勿忘赴約,朕會一直在別莊等候夫人。
蘇婉看完之後,想到顯德帝可能在天色還未亮的時候,就偷偷摸摸地起牀走了,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堂堂皇帝,竟然也有做賊的一天,簡直不知讓人說什麼好了。
不過,說起來,顯德帝的確是個小偷,不過,別人偷的是東西,他偷的卻是人。
蘇婉心中原是有些惱怒的,但是看完這點封信後,惱意便了不少。她現在倒是願意相信,顯德帝會護着自己了。若非顧忌她的名聲和感受,顯德帝那麼任性又愛享樂的人,又豈會是委屈自己的人?
蘇婉將信收了起來,打算找個機會燒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被人發現了,就是她的催命符。
蘇婉喊人進來伺候,進來伺候蘇婉的是青綾和菡萏,綠芙昨晚跪了一個時辰,行動不太方便。
所幸昨晚已經收拾過了,身上很是清爽,換了一件茜紅色的棉紗襖,下面繫了一條白色羅裙,髮髻上插了一支牡丹形的金簪,一支珍珠釵,耳朵戴了一對花卉金耳環。
昨晚她只喝了三杯酒,沒有吃什麼東西,又折騰了那麼久,早就飢腸轆轆了,便讓人穿傳了早飯吃了。
蘇婉特意去喊了周廚娘問話,問她可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周廚娘卻說不怎麼清楚,只說自己做完飯回去之後就睡了,其實,她也不記得昨晚到底做飯了沒有,聲音裡很是有些忐忑和緊張。
蘇婉免禮了她幾句,還發了她一些賞錢,讓她以後更用心些,周廚娘這才徹底放下了心,拿着賞錢高高興興地走了。
馬氏過來時,她又好似無意地問了問她,馬氏只說自己昨晚早早睡了,所以沒在跟前聽候蘇婉吩咐,還小心地問蘇婉,是不是昨晚有事找她。蘇婉自然說是沒有,只是隨口問問,馬氏這才暗暗地舒了口氣。若是自己偷懶被發現可就完了,不過她昨晚怎麼就那麼早就睡了呢?
蘇婉見她沒有懷疑之色,也同樣放了心。
蘇婉又去廂房看了看綠芙,綠芙沒有住在後罩房,而是跟青綾一同住在了廂房,她們是蘇婉的一等大丫頭,兩人一人一間。茉莉四人則是住在後罩房。
綠芙的傷勢倒是沒什麼,只是跪了一個時辰,膝蓋有些青青紫紫的,擦了藥很快就能好。只是昨晚,她受到了不小的驚嚇,有些無精打采的。
蘇婉的庫房裡還有不少藥材,特意給她開了個安神的方子,讓丫頭看着熬好了送來。
蘇婉讓綠芙好好休息幾天,不要胡思亂想,也不要太過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安撫好了綠芙之後,蘇婉便出來了,輕輕嘆了一口氣。
沒過多久,昨天來拜訪的那位邱媽媽又來了,這次是特意請蘇婉過去做客的。因說晚上就把人送回來,馬氏也沒有阻攔。
蘇婉帶着青綾上了馬車,跟邱媽媽同一輛馬車。
馬車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停了下來,蘇婉下車之後,這莊子卻是比蘇婉的院子好太多了,竟好像是一個園林一般,既雅緻又清幽。
蘇婉到的時候,顯德帝正背對着她站在涼亭裡,周圍綠樹如陰,十分地清涼,不遠處還有一個小荷塘,遠遠就看到了池塘裡那亭亭玉立的粉荷。
帶蘇婉過來的邱媽媽和青綾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蘇婉猶豫了一下,還是擡步走了過去。
“見過陛下。”蘇婉上前福身行禮。
“夫人來了,快免禮!”顯德帝聽到蘇婉的聲音,立即轉過身來,上前扶起了她,眼神落在她身上就沒移開過,看得蘇婉臉頰又熱了起來,不由微微側開了臉。
“夫人怎麼纔來,真是讓朕好等。”顯德帝語氣有些幽怨地說道。
他以前沒得到蘇婉時,心裡雖然也惦記,卻也不像現在這樣撓心撓肺的,恨不得時時跟她黏在一起。
他在初見蘇婉時,就看出蘇婉心裡有一種野性,無論表現的多麼溫順,頭垂地有多低,似乎永遠也不會被人馴服,不然他也不會對她產生興趣。
昨夜發生的事,更是讓他確定了這一點,讓他回味無窮的同時,也不由感慨她果真是隻未馴服的小野貓,怪不得昌武侯關不住她,到底是讓他給抓住了。
只是,這隻野貓未免也太野性了,他身上可是被她撓了不少下,直到現在後背還有些火辣辣的疼。
要知道,宮裡的那些妃子,哪敢弄傷他,若是有人不小心弄傷了他,那她的宮妃之路怕是也走到了盡頭。
但此事若是放在蘇婉身上,顯德帝卻覺得理所當然,並不覺得她冒犯了自己。
蘇婉忍住心中的那絲尷尬,將手從他手中抽出來,側過身去,上前走了兩步,裝作不在意地輕輕搖了兩下手中的團扇,說道:“妾這不是來了嗎?是陛下太心急了。”
聲音好似十分隨意,微紅的臉頰卻透出了她心中的尷尬和羞意。
若是可以的話,她寧願將昨晚的記憶永久地封存了,恨不得那個人不是自己。
所以,今天早上,她纔會那麼羞惱。
只是,她好不容易纔調整好了心情,覺得自己不在意昨晚的事了,沒想到一見到顯德帝,那些該死的記憶又開始回籠了。
“見不到夫人,朕當然心急,朕恨不得以後日日夜夜都有夫人相伴呢!”顯德帝從後面環住她,湊在她耳邊說道。
蘇婉聞言輕笑一聲,挑眉說道:“那可不行!再怎麼說,我現在也是昌武侯夫人,又不是您的妃子,怎麼能日日陪伴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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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德帝低聲笑道:“若是夫人願意做朕的妃子,朕求之不得呢!”他這樣說着,果真在心裡盤算起了這種可能性。
他雖然更喜歡現在的蘇婉,免得她進宮之後被磨平了性子,變了另外一副模樣,但如果她希望如此的話,他也不會反對。至於昌武侯府會有什麼反應,不在他考慮之中。
蘇婉當然是不想進宮的,進宮之後,她就徹底失去了自由,每日每夜都只圍着這個男人轉,早晚失去自我。
因此,她現在只想在被昌武侯府徹底拋棄之前強大起來,有了足夠的籌碼,讓他們動不了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活下去,雖然這有些難,但事在人爲不是嗎?
她若是進宮之後,固然可以逃開昌武侯府和英國公府對她的威脅,但宮裡的那些女人,卻更加不好對付。何況,她進宮之後,在顯德帝眼中,她跟那些宮妃怕是也沒有多少區別了。顯德帝現在喜歡她,自然會護着她,但是若是他有了更加喜歡的女人,偏偏那個女人要對付她,顯德帝又會護着誰呢!
所以,還是不能太過指望顯德帝,凡是還是要靠自己。
男人的心是最靠不住的。
蘇婉笑道:“做妃子就不必了,我還是覺得這樣的生活更適合我,只要陛下能常常想起我,偶爾來看我一次,我就心滿意足了。”
顯德帝認識了蘇婉這麼久,蘇婉的想法,他也能猜到一二。
他知道蘇婉也不想回昌武侯府了,只是暫時還不想失去昌武侯的保護,纔想要保留昌武侯府夫人的頭銜來自保,但是,終究有一天,太夫人會容不下她,昌武侯怕是拗不過太夫人,早晚會捨棄她。
進宮對蘇婉來說,自然是一條絕佳的出路。但是,既然她志不在此,他也不會勉強她。
顯德帝嘆息一聲,將蘇婉的身子掰過來,看着她說道:“夫人不必害怕,有朕的保護,沒有人能對夫人怎麼樣。”
“陛下——”蘇婉神色微微動容,隨後粲然一笑,主動投進他懷裡,說道:“陛下一定要記得這句話,我現在也只能依靠陛下了。”
對於蘇婉的主動親近,顯德帝心裡十分高興,頗有些受寵若驚之感,隨後,他立即伸手環住蘇婉,眼中滿是笑意,脣邊的笑容壓都壓不下去,心中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若說他以前對蘇婉只有三分真意,現在怕是已經過了五分。
皇帝的真心,怕是這世上最難得的東西。
就是隻有那一兩分的真意,對於那些宮妃來說,恐怕也是求之不得的。若是有人真有幸得到這一兩分的真心,好好經營經營,做個寵冠後宮的寵妃,也絕不是什麼難事。
蘇婉並不知道顯德帝對她有幾分真心,她就是知道了,她也不會改變初衷進宮的。當寵妃,從來都被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大覺寺依山勢而建,坐西朝東,主要由中路寺廟建築,南路行宮和北路僧房所組成。
這次,顯德帝來大覺寺避暑,身體不太好的於太后也一同來了。其實,就是顯德帝不來大覺寺,於太后基本上每年也都會來。
大覺寺離十分清淨,景緻極好,每日還能聽了通禪師講佛,比在宮裡憋屈着強多了。因此,於太后每次來到這裡,心情都十分寧靜,似乎連病情都輕了許多。而且,了通禪師除了精通佛法之外,醫術也是拔尖的,於太后的身體能堅持到現在,了通禪師功勞不小。
但這次,太后來大覺寺,除了要禮佛、養病之外,卻也想讓了通禪師看看郭嫦曦的面相,到底是不是有福氣的。最重要的是,郭嫦曦什麼時候能生下皇子。
她的身體已經不行了,怕是堅持不了幾年,若是她走了,於家怕是就要敗落了。郭嫦曦雖然不是於家人,但她母親卻是於家人,何況,除了她,於家再也沒有合適的人了,她只能孤注一擲。
她之前沒有機會讓了通禪師爲郭嫦曦看面相,但只看她的那副絕色的容貌,於太后就知道她必定是寵妃的料,何況,顯德帝還是那樣一個多情的人。
可是,讓她萬萬也沒想到的是,郭嫦曦只是在初進宮時受寵了幾日,之後,就很其他妃子沒什麼兩樣了,遠不如當初珍嬪進宮時受寵。
無論她怎麼跟顯德帝明示暗示,怎麼爲他們製造機會,都不管用。
這讓於太后憋屈的不行,對郭嫦曦也不如以前,心裡覺得她沒有本事,空有一副絕色容貌,竟連皇帝的心都抓不住。
但於太后到底不想放棄郭嫦曦,這是於家最後的希望。何況,郭嫦曦要纔有才,要貌又貌,規矩也是極好的,皇帝怎麼就看不上眼呢?
太后百思不得其解,就想讓了通禪師指點迷津。
這次來西山寺,顯德帝原本是不想帶妃子的,但是,太后說自己在山上寂寞,非要帶郭嫦曦一起同行。顯德帝同意了,不過同時也讓珍嬪一起來了。
太后心中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她這次帶郭嫦曦來,除了讓了通禪師爲她看看面相之外,最總要的是想要讓她跟皇帝培養感情,近水樓臺先得月。雖然珍嬪也跟着來了,所幸皇帝來到大覺寺之後,一直在處理政務,雖沒有召見郭嫦曦,但也沒有召見珍嬪,這才讓於太后心裡平衡了一些。
這天於太后午睡之後,就讓人去傳郭嫦曦來陪她說話。
郭嫦曦與以前沒有太大不同,只是越發成熟了,也越發美麗了,以前還帶着一種青澀之意,現在彷彿一下子就長開了,此時的她,才彷彿是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只是,郭嫦曦容貌雖然又漂亮了幾分,但眉宇間卻帶了幾分鬱郁之色。
她不受皇帝寵愛這件事,她甚至要比於太后更無法接受,受到的打擊更大。
她從小就生的美麗,腦袋又聰明,自來心高氣傲,從未覺得有人會不喜歡自己。在她進宮那一刻起,她就篤定自己一定會寵冠後宮,但是,寵妃卻不是她想要的,她的目標是皇后的寶座。
哪知道,現實給了她當頭一棒。
別說以後做皇后了,就是做寵妃對於她現在來說,也是難如登天。
她不明白,爲什麼她有如此的美貌和才華,甚至還有太后娘娘撐腰,陛下卻不肯多看她一眼?只將她跟那些姿色平庸,遠遠不及自己的宮妃一視同仁,雖然並沒有虧待她,但這種做法,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羞辱。
------題外話------
親們自己腦補吧,這次不詳寫了。o(n_n)o哈哈~
今天只有5000字,我寫寫刪刪,折騰了幾次,最終還是放棄了,orz~還是大家一起吃素吧~
ps:寫到這裡,我突然覺得不要男主也沒關係了,讓女主一個人過吧!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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