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正覈計着什麼時候可以回房時,沈老侯爺看向她柔聲道:“你能來我們沈家,可以算是我們沈家的恩人,而且我看今天五哥兒精神很好,更是要謝謝你纔對;你年紀很小,離開家、離開父母想來十分的不願,你放心,我們沈家不會薄待了你;我和老夫人一定會待你如我們家的女孩兒;你在沈家有什麼要求、或是受了什麼委屈——”他說到這裡掃了一眼廳上的衆人:“都可直接來找我,我必會同你做主。”
紅袖沒有想到沈老侯爺會說出這番話來,她愣了一愣才福下去,拜謝了沈老侯爺;可是她心中的壓力更重了:看來這沈府還真是不好混啊。
“咳,我曾答應過你父親,你進了我們沈家的門兒,我們沈家會保你一生周全;就像我們老侯爺所說,我們沈家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的;你儘管拿這裡當成將軍府,拿我和夫人當作你的父母,不需要拘束。”說話的人是沈妙歌的父親沈侯爺。
紅袖又福了下去,她卻並沒有開口多說什麼:雖然這些人口口聲聲說得好聽,但是她屋裡現在還跪着兩個小妾呢!據說還有一個過些日子要來——這也能叫做不受半點委屈?話得好聽有什麼用,好聽的話她也會說。
所以,雖然沈家的幾位重要的主子們表現的十分親善,但是紅袖卻依然不相信沈家對她有什麼好心。
不過,那兩個小妾現在還跪着吧?如果一直跪到她回房,嗯,就先放過她們:跪一跪算是收點利息吧,至於算總帳嘛,卻要找她們背後的主子們好好算才成。
古人講究從一而終,所以紅袖不管對沈妙歌這個男娃兒是什麼想法,等她和他長大些,他們便是夫妻,此事已經無可更改;所以,爲了她自己的終身幸福,紅袖在早上看到那兩個小妾時,便決定不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妻子——想納妾?不可以!
紅袖認爲自己是一個很講理的人:她不要求對方愛上自己,也不要求自己去愛那個男娃兒,她只求她和他可以像世間所有平凡的夫婦一樣,沒有愛情但有親情,可以平淡的生活相守一生;如此足矣。
說紅袖自私?是的,她是自私了些;不過她只是想活下去,並活得好一點兒——她不想害人,也不會害人,但她也沒有身具把丈夫讓出去的美德。
紅袖雖然應答着衆人的話,可是心思早飛到了房中兩個小妾的身上:她要想個法子,把這兩個人弄走才成。
只是現在她對沈府還不瞭解,不能妄動;而且沈妙歌的年紀不大、身子又不好,所以此事並不用着急。在這之前,她需用做得事情很多,比如:女子想要在家說話有“響聲”,不止是要有手段、心計,更重要的是要有錢,有屬於女子一個人的錢物。
嗯,她要如何纔能有錢呢?紅袖的心思已經飄得有些遠了。
“我看五哥兒精神不太好,還是讓他們回去吧;再過一個多時辰,親家也該來了,我們也要準備一下,莫要失禮於人纔好。”沈老夫人輕輕的開了口。
紅袖第一次感覺沈老夫人嚴肅的臉並不是很難看:看久了也會生出一分親切來;當下沈妙歌便和紅袖行禮告退。
回到房裡,兩個小妾還真就跪在原地;雖然看她們也疲累了,不時的微微動一動身子,但是卻一直沒有起來過;這倒讓紅袖有些奇怪,因爲她們早上來時,紅袖明明白白的在她們的臉上看到了輕視兩個字。
紅袖看到兩個小妾如此,心下便有些玩味起來;她想了想便輕聲道:“起來吧。”
兩個小妾輕聲謝過紅袖,然後自地上爬了起來。
“我還不知道你們哪個是哪個呢,說一說吧,免得下一次你們再來時,我卻不知道怎麼喚你們。”紅袖等她們起來,卻說了一句無關痛癢的名。
一個小妾不卑不亢的道:“三夫人賜婢妾名爲倚翠。”紅袖聽到之後,心下微微一動,掃了答話的小妾一眼,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兒:小妾還真是不把她放在眼中啊,跪了這麼久,依然故我,沒有半絲懼意。
另外一個小妾也是一樣,沒有露出絲毫的怯意來:“婢妾的名字是姑奶奶賜的,名添香。”
添香?紅袖聞言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小妾:這名字,有意思!而且,沈府的姑奶奶,更有意思!紅袖,添香——這名字還不夠有意思?
紅袖還沒有發難,沈妙歌已經沉聲喝道:“你好大的膽子!來人,給我掌嘴!”他指的人正是那位添香。
門外立時便進來兩個媳婦子,上前扭住那小妾,伸手就打開了:因爲沈妙歌沒有說要打多少下,所以她們便沒有喝數,只管一味的打下去。
“好了。”紅袖倒底有些見不得這種場面,不過四五下那小妾臉上已經紅腫起來:換作是她的上一世,如此打人可是違法的。
沈妙歌聞言看向了她,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揮了揮手讓兩個媳婦子退了下去;然後他便不再說話,只是拿眼瞅着紅袖;他的意思很明白:我替你出氣,你卻不讓打人,那接下來你來處置好了。
紅袖看到沈妙歌的樣子心下有幾分好笑,不過同時也輕輕的鬆了一口氣:剛剛出去給沈家的長輩們見禮時,她實在是感覺不出來他還是個孩子;眼下這番小小的賭氣,他倒有了幾分孩子氣。
“要說責打,你們兩個人都應該領的;”紅袖一開口便都派了一個不是給兩個小妾:“你們可知你們已經犯了大錯?”雖然小紅袖在將軍所學規矩不多,但是她出嫁在即還是被強迫學了不少的東西,紅袖便是依着其中的一點發作這兩個小妾:“你們既然已經開了臉兒,便已經是婦人,又哪裡來的名字;你們原來沒有姓氏嗎?”
聽完紅袖的話,不要說被打的那個小妾,就是沒有被打的那人臉上也是一紅;因爲在這個時代,姑娘家的名字是不能隨便對人說起的,非特別親近之人也不能以姑娘的名字喚之;就算是其嫁人之後也不能示人以名,在這個時代,以名字示人的只有一種女子,那就是青樓女子了。
兩個小妾原本是想用名字提點一下紅袖:她們,可是沈家的長輩們所賜;沒有想到示威不成,卻被人捉住了痛腳兒。
紅袖雖然沒有說一句難聽的,不過兩個人卻極爲難堪,只得跪下認錯;不過,兩個人依然是不卑不亢,並不因爲紅袖是將軍之女而懼她——其實紅袖現在還不知道,懷德將軍的官職並不大,正四品而已。
有言道丞相門房七品官兒,所以這侯府的人看不起一個四品的武將也很正常:自門第來說,也的確是紅袖“高攀”了。
這兩個小妾如此氣定神閒,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們是長輩賞給沈妙歌的:和男人及其妻子納來的妾是不同的,要高其它妾一等,因爲事關一個“孝”字。
“婢妾孃家原姓錢。”那名倚翠的小妾道。
“婢妾孃家原姓吳。”姑奶奶賞給沈妙歌的那位開口道。
“錢氏、吳氏,你們日後謹記你們的身份,做錯說錯什麼壞了規矩事小,但是丟了沈家的體面那就事大了。”紅袖沒有大聲斥責她們:她剛剛嫁到沈家,不管爲了什麼,現在也不是喝罵婢僕與妾侍的時候。
錢氏和吳氏都答應了一聲兒,不管她們有什麼可自持的,在紅袖一頂又一頂的大帽子壓下來之後,她們便只能伏首認錯;而且原本她們打算尋原來主子哭訴一番的,現如今也打消了念頭——如果真到主子跟前分辯起來,這位新進門的沈家長媳一開口,她們不被原來的主子剝層皮下來纔怪。
也因此,兩個小妾都有些後悔,早知道如此剛剛就應該早早的起來,不應該生生跪到五爺他們回來:況且,五爺也不見半分的憐惜,她們真是失算的很。
紅袖也不想多理會她們,一來今天不是時候,並且來日方長不急在這一時:“記下就好,你們回去吧;過兩日我使人喚你們時,你們再上來伺候着就好了;這兩日,你們在各自房裡好好的想一想自己錯在了何處——日後莫要在人前再說錯了話,或是舉止失當,有下一次我便不會再如此輕饒你們。”
錢氏和吳氏臉上微微變色,都答應着一叩頭下去了。
沈妙歌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他看着紅袖感覺有些不可思異:就這麼三言兩語把兩個妾侍弄了一個灰頭土臉不說,而且最後雖然沒有明說,但同禁足了她們有什麼區別?
妾侍沒有得了半分便宜不說,就算是她們心中不服,到沈家哪個主子面前也說不出紅袖的半個不好來——這纔是讓沈妙歌佩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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