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伍氏的死因沈妙歌不想同紅袖商議此事,可是紅袖偏靜不下心來,除了她心中原本有疑惑,不認爲六夫人是主使之人外,她最不想的就是放過那真正的主使之人。而且,她只要一想到六夫人的絕決樣子,心下便是一酸;六夫人是極愛兒子的,她會如此視死如歸,紅袖認爲她很大的原因就是爲了十一哥兒。只是什麼樣事情,會比十一哥兒失去母親還要更糟糕呢?紅袖雖然閉着眼睛,可是腦子卻一刻也沒有閒着;想了半晌之後,忽然她一下子坐了起來,看向沈妙歌的目光有着明悟,也有着一些慌亂。
“六嬸孃一定是有什麼短處落在了某人的手中,而伍氏也知道此事;所以她們主僕纔會……”沈妙歌聞言心下一顫,越想越感覺有道理:只是,有什麼樣的錯處,能讓她們連兒子的日後都不顧?他上前放好迎枕,又放了兩個靠枕才扶紅袖半躺好:“你先躺好,要仔細自己的身子。”他沒有先接紅袖的話,反而先叮囑了紅袖兩句。紅袖微微一笑,輕輕握了握他的手便放開了:現在不是濃情蜜意的時候,不過他們小夫妻不需要說太多,只要一個眼神、輕輕一握等,便能知道對方的心意。
沈妙歌微笑着輕輕拍了一下紅袖的頭,然後就勢坐在了紅袖的身旁,伸長手臂攬過了紅袖來,只是爲了讓她能靠坐的更舒服一些:“伍氏尋死,應該不只是因爲六嬸孃的短處;就算她再忠主,有了兒子的姨娘也不會一點兒不留戀人世的。”紅袖聞言之後閉上眼睛又思索起來:“如果不是因爲六夫人的短處,她會如此做只是——,因爲受了脅迫!不過,她可是有六夫人相護,什麼人能脅迫她?”沈妙歌漫聲道:“那人可多了——六叔父、老祖宗、太夫人,母親,祖父……,只是,這些人爲什麼要脅迫她呢?”紅袖聞言氣得舉手打了一下沈妙歌:“你又來逗我。
這些人有哪一個會去脅迫一個姨娘,脅迫伍氏又能有什麼好處?其它人不必說了,單六叔父也沒有這種可能,害死自己的妻子倒還罷了;”她也知道沈六老爺不喜妻房愛妾侍:“他根本不會想害死自己的兒子。”“要害我們,六叔父倒是有出手的可能——說倒底,他出手相爭的就是爲了嫡子、爲了以後他的兒子能得沈家的家業;那麼,他就更不可能會動自己的妻子了,不然一個沒有母親的嫡子,怎麼可能會讓老祖宗和太夫人看得上?”沒有了母親的人,就等於少了外祖那一系的支持:沈家的嫡子要擔起沈府的重擔來,除本身的能力之外,還要看他能借重多少力量。
沈妙歌也明白此中的道理,他剛剛那麼說不過是爲了逗紅袖一笑;而且紅袖打他的那下,可真讓他甜到了心底去:因爲紅袖根本沒有用一點力氣。“不過,脅迫是一定的;不然伍氏不會尋死,只是是什麼人脅迫了她呢?又用什麼脅迫的她不得不聽命行事呢?”紅袖繼續說了下去,根本沒有因爲沈妙歌的話把此事放下。沈妙歌輕輕一嘆,知道此事不理清楚,紅袖不會就此放下:她的心結怕就是要找到那個真正的主使之人,爲她的第一個孩子報仇。花氏是害紅袖失去孩子的罪人,但是那個主使之人一樣也是;沈妙歌不會放過那主使之人,他明白紅袖也不會。
“能脅迫伍氏聽命於人的,只有兩個人的事情——六嬸孃和十弟。”沈妙歌不再存心把紅袖的心思引開,反而想盡快解開此事,好讓紅袖能安心休養。“六嬸孃的短處、十弟的性命,都會讓伍氏聽命於人;嗯,我想應該是十弟的性命,才使得伍氏最後不得不一死了之;她應該也知道不說出主使之人來,那麼六夫人便會因此而受累,並且很難能落個清白;一邊是兒子,一邊是待她很好的主子,她也只能一死了。”沈妙歌細細的想起事情來之後,比紅袖思索的只快不慢。
在深宅大院裡長大的沈妙歌,有紅袖所不能及之處:這也是紅袖爲什麼有事情,喜歡和沈妙歌兩個一起商議的緣故。紅袖聞言睜開了眼睛:“對,‘守諾‘二字也就有解了;伍氏留字的意思就是,她沒有說出真正的主使之人來,以此來要求那主使之人守諾放過她的兒子。”她擡頭看向沈妙歌:“想來,十弟身邊貼身伺候的人有問題。”只有貼身伺侯的人才能隨時隨地要一個三四歲娃娃的命。“只是,伍氏爲什麼聽憑有一個要害人的丫頭留在兒子身邊呢?”紅袖的眉毛又皺了起來,忽然她微微有些吃驚的道:“不會是——,那人先是以六嬸孃的短處要脅伍氏的吧?”沈妙歌聞言一愣然後恍然:看來是這樣了。
先拿六夫人的短處要脅伍氏,伍氏不得不聽命;再安排人到十哥兒身邊,明讓伍氏知道,伍氏也不敢動那丫頭——只要一動那丫頭,那人便會把六夫人的短處說出來!想明白此中的關鍵之處,紅袖和沈妙歌對視一眼後,並沒有放鬆下來:接下來的事情要怎麼辦?六夫人寧死也不想短處被揭開,怕是那短處非同小可——要捉住那真正的主使之人,卻又不能讓那人把六夫人的短處咬出來,這何其難也。紅袖不會放過那真正的主使之人,但是也不想因此害到六夫人:直到現在爲止,六夫人並沒有要害她們小夫妻一點兒的意思;她的短處無論是什麼,對紅袖來說都是六夫人的事情,與紅袖無干。
屋中靜默了下來,小夫妻誰也沒有說話,都在想法子。過了半晌,沈妙歌起身:“袖兒,你實在是應該睡一會兒了。”紅袖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倦意:她實在是太過勞神了。紅袖雖然心還沒有靜下來,不過還是依言躺下來合上了眼睛:她真的需要好好的睡一覺:沒有精神,哪裡能捉到真正的主使之人。沈妙歌安置好紅袖之後,伏在她耳邊道:“你好好的睡一覺,我去讓人去查十哥兒的貼身之人。你如果沒有精神,也找不到那個真正害我們……的人,聽話,好好的睡一覺好不好?”他知道,紅袖心急要代孩子報仇:不然,她不會爲了此事如此殫精竭慮。
紅袖微微點頭輕輕的道:“讓丫頭們做事仔細些,不要驚動了太夫人。”在不知道六夫人的短處是什麼之前,她不想被太夫人得知;報仇是一定要報的,可是好並不想因此害到六夫人。如果因此事豎六房做敵人,紅袖真得很不想:沈府的敵人,對她來說已經太多了;她現在就算找不到朋友與盟友,至少不想再豎敵。紅袖迷迷糊糊的想着六房的事情便睡了過去,而沈妙歌說要走並沒有立時就走,直到聽到紅袖沉穩的鼻息知道她是真得睡着了,這才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沈妙歌出了臥房之後輕輕擺手,悄聲讓茶香好好的看着紅袖,不要驚擾她;便擺手帶着其它的人到了廳上:他怕在臥房外說話,把紅袖吵醒。他坐下之後,立時吩咐韻香、映舒等人出去做事,一再叮囑她們要小心在意:最好能想個法子,她們不用出面,便能知道十哥兒身邊丫頭的情形爲好。韻香和映舒點頭答應着去了:有韻香在,沈妙歌倒不用擔心她們兩個人想不到好法子。沈妙歌又吩咐點嬌讓大總管安排幾個可靠嘴又嚴的人,時時注意着四房的動靜:就算是深夜,也不能放鬆;當然不能讓四房的人看出什麼異樣來,不然他也不會用大總管安排人了。
他有一種直覺,那個真正的主使之人應該是他的四嬸孃纔對;他把丫頭們都打發出去做事後,想到四嬸孃他有一陣恍惚:說起來,幾位嬸孃他對四嬸孃的印像是最淡的。就算是新婚的時候,沈妙歌和紅袖提起沈家的人來時,對四房就沒有提及:就算是他平日裡,有什麼事情也不會想到四房是一樣的。四房,在沈府就好像不存在似的,大家總是不經意的便把它忘掉了:不管府中發生什麼事情,極少會有人聯想到四房身上。這樣的情形並沒有引起誰的在意來,就算是沈老祖也是一樣:雖然當初她對四房起過疑心,但是後來卻又放下了。
沈老祖生疑是因爲沈妙歌的四叔父雖然原來話就不多,卻沒有讓人忽略到幾乎衆人遺忘的地步,但他娶了妻子之後,雖然也納了幾房妾侍,不過四房卻漸漸的在沈府衆人的眼中要消失了。不過,沈老祖後來發現四房夫妻除了話少事少之外,的的確確是什麼也不做——沈老祖和太夫人不喚他們,他們連院子也極少出。但是,今天沈妙歌想到四房的時候,卻機靈靈的打了一個冷顫;聯想到眼下的事情,他在心中嘆了一聲:四嬸孃好手段啊!如果不是因爲他碰巧看到了四嬸孃眼中的那一絲笑意,他怕也不會認爲此事同四房有關:就算柳婆子是她的人,他也會相信柳婆子是被六嬸孃收買了。
如果不是六夫人的孃家人出頭,沈府的人也許真會把六夫人當成真正的主使之人來對待:就算柳婆子是四房的人,不是沈太夫人早有安排,也許所有的人都會認定柳婆子所爲同四房的主子們無關。“咬人的狗不叫啊。”沈妙歌下意認的、喃喃的說道。他回想四房這些年在沈府中的所爲,卻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想起來,這更讓他心底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