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於氏看着黃氏這幅嘴臉,眼底最深處閃過一抹嫌惡,顯然是不喜歡黃氏這些做派,但也沒有多說什麼,表情依舊淡然。
“蔣夫人要請娘娘做主,妾身也要請娘娘做主。”樑蕪菁柔聲道。
“哦,永安王妃倒是說說,你要本宮給你做什麼主?”於氏饒有興趣的看着樑蕪菁笑道。
樑蕪菁聞言有些吃驚,她看似鎮定,但心中卻有些想不明白,這於氏一向不是討厭自己嗎?今日怎麼有些反常呢?
今兒個她入宮交差,於氏沒有爲難她,現在於氏帶着黃氏來興師問罪,原本應該偏幫黃氏,咄咄逼人才對,哪知道她根本就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這到底是爲什麼?
如此反常的於氏,倒是讓樑蕪菁有些放心不下了。
“啓稟娘娘,前些日子,宮內宮外都流言四起,說妾身紅杏出牆,夜半與男子在宮外客棧私會。”樑蕪菁說到此微微一頓道:“妾身當時並不在意,心想着這本是莫須有的事兒,過些時日,那些無聊透頂的人也就不會再亂傳了,流言止於智者,可不曾想……這流言蜚語竟然越傳越烈,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妾身的父親愛女心切,聽那些人侮辱妾身,自然是要爲妾身據理力爭的,哪知道竟然遭到了毒打,妾身試問蔣夫人,你當初和妾身的母親也是手帕交,你時常帶着你家公子到樑府做客,蔣公子也見過妾身的父親,爲何那日在街上,竟裝作不認識,還對妾身父親動手?”
樑蕪菁說到此,將黃氏要開口,便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又道:“惠周侯乃是太祖皇帝親封的侯爵,世襲罔替,歷代惠周侯出門在外,從未被人打過,更何況是被後輩打了,且不說妾身父親乃是一等侯爵,蔣家公子並無官身,他敢打妾身父親,便觸犯了我大周律歷,該如何處置,妾身今兒個出宮後,必定去京兆府和大理寺好好請教一番,爲父親討回公道。”
黃氏聞言完全呆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心中一片冰涼。
她一直想着,法不責衆,兒子和那些公子哥們那日打了惠周侯,也不是兒子一個做的,更何況……他們也不知道那是惠周侯。
事後她也問了,兒子那日是喝了幾口小酒的,哪裡認得出打扮得跟一般商人似得惠周侯,畢竟兩家有兩年多沒有往來了,那時候她雖然時常去樑家,可帶兒子去的次數更少,見到惠周侯的次數更少,通共就一兩次而已。
所以兒子認不出惠周侯也不奇怪,更何況……那日兩邊起了衝突,惠周侯雖然只帶了四個護衛,可那些護衛卻不是吃素的,十分厲害,這邊十餘個公子加上隨從幾十號人,都幾乎被那些護衛給放倒了,惠周侯樑義博只是受了輕微的傷害,根本無關緊要。
然而,此刻這些話從這永安王妃嘴中說出來,便成了兒子和那些公子的不是了,偏偏她根本反駁不了。
她原本以爲,兒子和這些公子都被打的不輕,特別是兒子,只要他們告到宮裡,純皇貴妃無論如何都會處置惠周侯夫人的。
堂堂一個正一品的誥命夫人,竟然當街做出那等不妥的事兒,欺壓官宦之家,肯定是要受罰的。
黃氏一直覺得自己既佔着理兒,又有後臺撐腰,根本無懼永安王妃,無懼惠周侯府,事實證明……她錯的離譜。
直到此刻吃了虧,又被逼得無話可說,她纔有些後悔了,才記起了自家老爺的話來。
事實上,當初送禮入宮,是她家老爺和那些兒子被打的大人們一起合計後,各自出力一塊送的。
當時她們這些命婦本來要入宮告狀的,被男人們攔住了。
今日……她得知永安王妃入宮後,又看着兒子那不成器的樣子,心中怒火上涌,纔會揹着她家老爺入了宮。
她記得,老爺當時送禮入宮後就對她說過了,這件事兒,都不許再提,可她今日被怒火衝昏了頭,根本不聽勸阻,這會子才知道事兒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樑絮兒見黃氏被自家妹妹一番話堵得什麼都說不出來,知道大局已定,一直強忍着心中怒火的她便對自家妹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不要說話,自己呢,笑了笑,對身邊的於氏道:“純妹妹,本宮一直身在宮中,消息閉塞,完全不知宮外發生了什麼事兒,永安王妃在本宮跟前也隻字未提,本宮竟不知自己的父親竟然被一羣成日裡無所事事就知道欺男霸女的紈絝給打了。”樑絮兒說到此看向黃氏,冷笑道:“蔣夫人不知管好兒子,還敢入宮告狀,本宮都替你丟臉,你兒子堂堂一個男兒,官宦子弟,不知好好學文習武,報效朝廷,竟然當街嚼舌根,說起本宮妹妹的閒話來了,真是毫無家教可言,本宮的母親教訓的好,教訓得對,說起來,你與本宮母親自幼姐妹相稱,你兒子也喚本宮母親一聲姨母,這姨母管教侄兒,也不算逾越吧,反而是你蔣夫人,竟然敢開口污衊本宮妹妹,她堂堂一個王妃,當今天子的嫂嫂,地位尊貴,你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在這兒放肆,口口聲聲說她紅杏出牆,與人私相授受,證據呢?你若拿不出證據來,今兒個本宮可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黃氏聞言臉色一片慘白,下意識的看向於氏,希望她能夠幫自己出頭。
於氏呢,依舊一臉看戲的表情,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黃氏被逼的沒辦法了,只好硬着頭皮道:“有關永安王妃的傳聞,整個京中都家喻戶曉,並不是妾身胡言亂語,至於證據……聽說那日有許多京畿衛和禁衛軍在場,還鬧去了大理寺,娘娘若是不信,傳那日在場的人來問一問便知了。”
一旁的貴妃和賢妃一直沒有說什麼,兩人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形,不敢擅自開口,可聽到此處,一向就藏不住掖不住的賢妃就冷笑一聲道:“娘娘何必與這樣的人浪費脣舌,依臣妾看,她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竟然敢誣告永安王妃,而且還要把京畿衛和禁衛軍以及大理寺的人拖下水,她還真是把她當成了個人物呢,也不掂量掂量,瞧瞧自己算個什麼東西。”
賢妃向來說話刻薄,惹急了也是不講理的人,這會子可不會給一個小小外命婦臉面,她當然是偏幫樑家姐妹了。
“本宮派人查問過了,那日在場的是京畿衛的副統領婁賀,禁衛軍副統領肖和,大理寺卿鮮于功,既然今日這事兒鬧開了,本宮勢必查個水落石出,來人啦,去把他們宣進宮來。”於氏掃了衆人一眼淡淡的說道,她似乎還嫌不夠,又道:“既然要宣幾位大人過來,本宮與衆位姐妹都是後宮中人,見他們也於理不合,還是將皇上請過來吧。”
她說罷也不管衆人同意亦或者不同意,立即派人去請皇帝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算是鬧大了。
樑絮兒對此事是有所耳聞的,只是沒有不說,她覺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也沒有多問了,反正維護妹妹就成了,可這會子見事兒鬧大了,也有些擔心起來,下意識就看向自己的妹妹,正好樑蕪菁也擡起頭看着她,臉上露出了笑容,示意自家姐姐不必着急,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樑絮兒當即安心下來,對身邊的萍兒道:“茶都淡了,讓人換今年的西湖龍井來,再上一些衆位姐妹愛吃的點心瓜果來。”
“是。”萍兒立即頷首。
衆人一聽,便知這事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解決的,也都安心等着了。
於氏將手裡的絲帕遞給了跪在自己腳邊的黃氏,柔聲道:“蔣夫人把臉上的水漬擦擦,起來坐着吧。”
“是。”黃氏聞言大喜過望,特別是方纔她一提起要請那些人來,純皇貴妃就派人去了,還請了皇上過來,她心裡就又升起了希望。
只要有人證在,還有皇上在場,她不信永安王妃還敢撒潑打她,還敢混淆視聽,欺上瞞下。
說實在的,永安王妃到底有沒有紅杏出牆,雖然外頭傳的有模有樣的,但是黃氏也不敢確定,其實她這會子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的,不過還是給自己鼓勁兒。
只要皇上在場,大理寺也好,京畿衛也罷,還有禁衛軍那些人,都不敢說半句假話的,想必這件事不會出什麼意外才對。
等待是非常無聊的,衆人一搭沒一搭的說起話來,大多數時候都是兩位皇貴妃在說,賢妃會時不時的附和一兩句,貴妃說的很少,樑蕪菁是被問到了纔會回話,至於黃氏,在這幾個女人面前,她的身份低微的可憐,加之年紀也大了,她們可沒有和她說話的興趣,她就一個人如坐鍼氈般在後頭緊捏着拳頭,一臉的惶恐。
日後若非必要,她再也不要入宮了,在這些主子們面前,她真的什麼都算不上啊,說什麼做什麼都畏首畏尾的,雖然她也想落落大方一點,事實證明,那只是她自個的想象罷了。
樑蕪菁倒是偷偷觀察黃氏,說實在的,對於這樣的人,能踩一腳,樑蕪菁是不會腳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