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你醒了!”李芸娘一個箭步奔了過去,拉着清寧的手,上下打量。\
清寧朝李芸娘笑了下,然後擡眸冷冽的目光輕輕地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朱眉,目光最後落在了沈峰的身上,“父親,您如此肯定了,自己親眼看到了嗎?”
朱眉這般狠毒把肚子裡的孩子捨棄了,無非不就是爭自己這位好父親的寵愛?
若是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前世的沈清媛,是個兒子,她朱眉這會該死悔得吐血了,還會跑到陶然居在指正‘元兇’嗎?
真當她做的事情都天衣無縫呢?
清寧的目光平靜,帶着冷冽的光芒,眼底帶着不同於她年齡的鄙夷與不肖。
沈峰被看得心裡一虛,怒道,“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你受傷了就好好的一旁待着去。”
“呵!”清寧嗤笑了一聲,“父親你難道其實也沒有親眼見過吧?想來,應該是……。”
清寧微頓了下,目光移向朱姨娘與程媽媽,“想來應該是朱姨娘與程媽媽說的吧?”
朱眉只覺得清寧目光如冰刀一般看冰冷,讓人從心底發寒。
朱眉抿了抿脣,搖頭,如泣如訴地看了眼清寧,扭頭朝老夫人與沈峰嗚咽說道,“老夫人,侯爺……”
捂着嘴嗚嗚地哭了起來。
“小姐!可憐的小姐啊,您拋棄了一切,跟了侯爺,如今小少爺就這般去了,還不能伸冤。”程媽媽摟着朱眉,哭訴着說道。
“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都給我安靜。”老夫人本就不喜朱眉,如今被兩人哭得頭痛欲裂,忍不住大聲喝道。
朱眉嗚了一聲與程媽媽都止住了哭聲,主僕兩人無聲地落淚。
“你先起來,地上涼,你剛小產,身子受不住,可別傷了身子。”沈峰看得不忍心,伸手拉了朱眉起來。
朱眉垂着腦袋,柔若無骨地倚在沈峰的身上。
清寧冷冷地看着,面無表情地問道,“父親,您說是母親吩咐了人慕瀾院院子的地上潑了油?”
“你母親就是見不得眉兒有了身孕,她自己生不出兒子也看不得別人生兒子。”沈峰大聲怒道。
“你,你這般冤枉髮妻,如此的不分是非,活該你沒有兒子,活該你沒兒子給你送終!”李芸娘指着沈峰,憤然道。
“你這個毒婦!”沈峰氣得鼻子冒煙。
“侯爺……。”朱眉嬌弱地仰頭喚了一聲,沈峰的怒氣便是消了幾分。
“朱姨娘,母親早就跟發過話,讓你好生養胎,免了你每日的請安,可你這陣子每日地跑母親的院子裡跑得勤是爲何呢?真若是母親往院子裡潑了油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但肯定不是要對付你,孩子掉了,朱姨娘完全是你自己的責任,更何況,那油根本就不是母親潑的。”清寧輕輕地看向朱眉說道。
朱眉淚眼看着清寧,搖了搖頭,“大小姐……。”
清寧沒有理會她,目光看向沈峰,繼續說道,“還有父親,母親就只有我一個親生的女兒,還有就是二妹妹與三妹妹兩個庶女,母親爲何要容不下您的庶子?若母親有嫡子那還說得過去,可是母親別說是嫡子,就是庶子都沒有,這般做是爲了什麼呢?”
根本就沒有矛盾的衝突。
沈清雨與沈清韻都沈峰大打出手嚇了一跳。
沈清雨低着頭,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沈清韻蒼白着臉坐在一旁,緊緊地攥着丫頭的手。
老夫人聽了清寧的話,思慮一下,目光嚴厲地掃了一眼縮在沈峰身邊的朱眉,看向林媽媽問道,“你來說。”
林媽媽想着清寧的話,又想着當時朱眉院子裡的情況,雖人多,可是近身的卻只有程媽媽與那大夫,林媽媽是老夫人身邊的心腹,跟在老夫人的身邊在侯府的後院裡待了大半輩子了,這後宅的醃製之事見過不少,也做過不少,當即便明白了幾分,正猶豫着要不要說實話的時候。
梅媽媽便是一步走向前,躬身搶先說道,“老夫人,當時奴婢與林媽媽都沒有近朱姨娘的身,這小產下來的孩子是男還是女,奴婢等都沒有瞧見的。”
老夫人聽了梅媽媽的話,眉頭皺得更緊。
梅媽媽與林媽媽是李芸娘與自己的身邊心腹媽媽,朱眉卻如此防着不讓兩人近身,老夫人便立即感覺了一絲算計的味道。
清寧繼續問着沈峰,“父親,您呢,親眼看到了嗎?”
“大伯,你到底是看到了沒有啊?這進來就怒氣衝衝的,還動起了手來,寧丫頭這一撞可是不輕。”裴氏目光同情地看了眼清寧,問道。
老夫人目光也直直地看向沈峰,雖沒有出聲問,可目光裡的詢問之意很顯然。
朱眉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攥着沈峰的手緊了緊。
聽了裴氏的話,面對着老夫人的目光沈峰不免有些心虛,囁嚅了一聲,“當然,那就是兒子。”
卻不說自己是親眼看到了,說出來的話明顯底氣不足。
清寧彎嘴,看向老夫人說道,“祖母,這件事非同小可,今日都當着衆人的面查個清楚吧,也免得父親到時候說你偏心母親。”
老夫人目光頓了頓,不語點了點頭。
清寧看向林媽媽吩咐說道,“林媽媽麻煩你帶幾個人走一趟,把朱姨娘出事時穿的衣服與鞋子都舀過來,還有你派個人去把今日那大夫請來,還有……。”
清寧看了眼朱眉,繼續吩咐說道,“還有最好是把孩子拿過來吧。”
朱眉臉色煞白地煞白地看向清寧,抖着脣,道,“孩子沒有來得及降生離開就已經夠可憐了,大小姐,您怎麼還不放過他!您就行行好,讓他入土爲安吧……”
李芸娘看着柔弱的朱眉,回了她的話,“我們只是想把真兇揪出來,那孩子,若是在天有靈,也會答應的。”
“老夫人,侯爺。”程媽媽磕頭道,“這不是挖姨娘的心嗎?求求您們讓小少爺入土爲安吧。”
“程媽媽,朱姨娘,你們在怕什麼?”清寧幽幽道。
朱眉咬了咬脣,“大小姐說的好笑,妾身怕什麼?”
“不怕就好。”清寧淡笑。
“老夫人,侯爺,姨娘的東西奴婢比較熟悉,不如讓奴婢陪林媽媽走一趟?”程媽媽道,這大小姐突然讓林媽媽把姨娘的衣服都拿了來,程媽媽不知道是何意,可瞧得清寧一臉的平靜,心裡卻是不安了來,她只是把孩子處理了一下,事情發生得太急,人又多,這當時的衣服什麼的都沒有來得及處理。
“程媽媽,爲了避嫌,母親身邊的人與姨娘院子裡的人都不要沾手,還是祖母院子裡的人去的好。”清寧輕聲說道,然後看向裴氏說道,“二嬸做事向來公正,林媽媽到底是下人,有些事可能是拿不定主意,朱姨娘的院子離得陶然居有些遠,侄女想請二嬸帶林媽媽等走一趟,不知二嬸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裴氏頓時點頭,應了下來。
“有勞二嬸。”清寧扶着茶梅的手,朝裴氏輕輕屈了屈膝。
“使不得,使不得,你這還有傷呢,快做好,這件事你只管放心,二嬸定會把東西都一絲不落地拿過來的。”裴氏忙虛扶了一把。
清寧點了點頭。
裴氏立即興致沖沖地帶了林媽媽與一衆人離了陶然居。
朱眉與程媽媽急得要死,卻束手無策。
袷時,請的太醫到了。
李芸娘小心地扶了清寧躺在了榻上。
太醫給清寧把了脈,重新上了藥包紮好,然後給清寧的臉上也塗了消腫的藥,又開了內服的方子。
“大小姐撞的這一下,這幾日得好好靜養,切不可勞神。”太醫把方子遞給了一旁着急的李芸娘,慶幸說道,“好在撞的不在要害,若再偏一分,只怕大小姐的命是大羅神仙也……。”
太醫搖了搖頭,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
屋裡的人確實都聽得明白,這若是再偏一分,清寧的命怕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了。
李芸娘大驚,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峰,轉頭握着清寧的手,淚水一下就滾了下來,“寧兒。”
沈峰眼裡閃過內疚,拉着朱眉坐到了一旁。
額角如針扎一下一下痛得厲害,清寧朝李芸娘笑了笑,“母親,不用擔心,寧兒沒事。”
“都是娘沒用。”李芸娘得知女兒差點就送了命,心裡的恐慌漫天蓋地地撲來,心痛得如刀割。
“娘,女兒只要有您,什麼都不怕。”清寧含淚,伸手擦拭着李芸娘臉上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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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和離吧!
李芸娘明白清寧話裡的意思,頓時淚如雨下。
“太醫,還請給她也把把脈。”沈峰起身指了指朱眉朝太醫說道。
太醫打量了一眼朱眉,走了過去,給朱眉把了下脈,道,“姨娘剛落了胎,該好生養着,切記激動。”
“有勞太醫。”沈峰抱了抱拳。
太醫朝沈峰與老夫人抱了抱拳告辭。
太醫剛出了門,裴氏便腳步生風一般地進了跨過了門檻,“母親,我們回來了。”
身後的林媽媽帶着兩個丫頭手裡捧了染了血跡的衣服和鞋等,還有給朱眉看診的大夫。
清寧看了眼眼裡止不住笑容的裴氏,對李芸娘說道,“娘,你扶我起來。”
“寧兒,你躺着。”李芸娘目光裡露着堅決,“你放心,娘知道該怎麼做。”
“好。”清寧點頭。
李芸娘轉身,“弟妹,東西都舀了過來嗎?”
“是的。”裴氏點頭,眼裡閃過一絲興奮,“朱姨娘也是夠有心的,這孩子就直接埋在了她後院裡的樹下,我差點把那院子翻了個底朝天,看到那才找到,不過那孩子太過血腥,也晦氣,所以林媽媽帶了人挖了出來,查看了那孩子。”
說完輕輕地帶着笑看了眼朱眉。
“林媽媽,都看清楚了?”老夫人問道。
“是,老夫人,侯爺。”林媽媽點頭回道,“是位姑娘。”
“你撒謊!”朱眉頓時激動得站了起來想要撲過去撕咬林媽媽,“你這個老賤貨,是不是受了別人的好處。”
“姨娘,不止是奴婢一人看見的,當時的有四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林媽媽立即反駁道。
“侯爺,妾身不活了,明明是兒子,怎麼就變成了姑娘了呢?”朱眉放聲大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當時不是說是兒子嗎?”沈峰陰沉地看向朱眉。
“大夫,這是男是女,想來你最是清楚。”裴氏看向一旁的大夫,道。
老夫人沈峰的目光便是利劍一般看向大夫。
大夫額頭上起了冷汗,抹了抹,說道,“回老夫人與侯爺,姨娘產下的是姑娘。”
朱眉與程媽媽恨不得目光殺了大夫。
“侯爺,是奴婢,都是奴婢的錯,姨娘她不知情啊。”到了這個份上,程媽媽自知只能把事情攬到自己的身上,爬到了沈峰的面前,磕頭說道,“侯爺,是奴婢的錯,是奴婢該死。”
“你這個死奴才,竟然把戲弄本侯!”沈峰勃然大怒,一腳把程媽媽踹到了地上。
“奴婢該死。”程媽媽忍着痛,爬了起來,繼續磕頭,“姨娘什麼都不知道,侯爺,姨娘拋棄了一切跟了您,一心盼望着能給侯爺您生個兒子……”
朱眉咬着脣,脣都被咬出了血,含着淚看着程媽媽,扭過了頭,可一句求情的話沒法說出來。
“可憐,寧丫頭白白地捱了一巴掌,受了這麼大的罪。”裴氏道。
“你,你們……。”沈峰指着程媽媽,目光看向朱眉,臉成了豬肝色。
竟是給人當槍使!老夫人怒其不爭地看了眼沈峰。
“林媽媽,你仔細查看一下今日朱姨娘穿的衣服,可有什麼不妥。”對於朱眉與程媽媽的話,李芸娘並沒有太多的反應,而是直接吩咐林媽媽說道。
“好好查!”老夫人也吩咐了一句。
林媽媽點了點頭,帶了兩個丫頭直接在廳裡就仔細查看了起來,過了半響,林媽媽皺着眉頭朝老夫人說道,“回老夫人的話,朱姨娘的衣裳與裙上都有油漬,連裡衣與肚兜都有很重的油漬,但是鞋底卻是一點都沒有。”
聞言,朱眉頓時臉如死灰,爲了嫁禍給李芸娘,她把浸了油的棉布放在了衣服裡,一摔那油便會直接黏到了慕瀾院的地上。
更是從來都沒有想到要給鞋底也抹上油!
程媽媽匍匐在地上,半點都不敢出聲。
“什麼?”老夫人震怒地一拍桌子,“可是看清楚了?”
“都看清楚了。”
“呵,朱姨娘鞋底都沒有踩到油就摔倒了,真是好奇怪。”清寧嘲諷了一句。
這事情的真相不言而喻。
“侯爺……。”朱眉梨花帶雨一般地看向沈峰。
“你這個惡毒的賤人!”老夫人嚴厲地看向朱眉,“你居然對自己的孩子下手,太狠毒了,你這個賤人,當初我就不該讓你進門,如今攪得府裡烏煙瘴氣,你居然對自己肚子的孩子下這樣的狠手來陷害主母。”
“老夫人,侯爺,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妾身哪會這樣狠心,對自己的孩子下手,妾身一直都盼望着這孩子出生啊。”朱眉搖着頭,哭道。
“你就是因爲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是女兒,所以纔想拿她的命來害母親。”清寧冷聲道。
“大小姐,妾身怎麼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是女兒呢。”朱眉虛弱地晃了晃。
“呵,不知道嗎?”清寧輕笑一聲,道,“那,要不要請谷大夫過來證實一下呢?”
“你怎麼知道的……。”朱眉大駭,隨即扭頭,見得沈峰臉上震怒與冷然,面如土色跪了下去,“侯爺,不是這樣的,妾身沒有……妾身,……妾身沒有。”
裴氏與沈清雨,沈清韻聽得瞠目結舌。
居然是朱眉自己對肚子的孩子下手?
“侯爺,老夫人,都是奴婢的主意,都是奴婢的主意,不是姨娘的錯。”程媽媽磕頭求道。
沈峰看着朱眉,臉色變了又變,半響才說道,“你,你怎麼這樣狠心,對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下手。”
“侯爺,妾身……。”朱眉目光哀求楚楚可憐地地看着沈峰。
“血……。”沈清韻指着朱眉,尖叫了一聲。
衆人看去,只見朱眉身下血如泉涌。
“姨娘!”程媽媽大叫一聲,朝朱眉撲了過去。
“真是晦氣,來人,把刁奴與賤人都拉出杖斃了。”老夫人皺眉,冷聲喝道。
“老夫人,姨娘是無辜的,求求您放過她。”程媽媽求饒道,然後又看向沈峰道,“侯爺,小姐什麼都沒有了,拋棄了家人和一切跟侯爺您,侯爺您救救小姐,小姐年紀輕,這一切都是奴婢的錯,侯爺,小姐什麼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奴婢死不足惜,可小姐一心對侯爺您,如今剛失了孩子,您不能這麼對小姐。”
沈峰看了眼朱眉,見得她身下的血,看向老夫人,“母親,您看,她如今這個樣子。”
“侯爺,是妾身沒有管教好下人。”朱眉話有些飄忽,身子軟軟地往下倒。
“眉……。”沈峰腳步往前跨了一步,又退了回去。
“是奴婢該死,是奴婢害了姨娘肚子裡的孩子,是奴婢想要爲姨娘謀奪一分地位,誣陷了夫人,奴婢願以死謝罪。”程媽媽看了眼朱眉,突然站了起來,朝着一旁的柱子就撞了過去。
程媽媽撐着一口氣看向沈峰,“侯爺,小姐只有您了,您要善待她,不然奴婢做鬼也不會安心的。”
說完便斷了氣,眼睛睜得大大地看着沈峰。
“真真是好一個忠僕。”清寧冷笑了一聲。
沈清雨與沈清韻嚇得直叫。
沈峰被看得心底發涼,扭頭看向老夫人,“母親,您看。”
老夫人起身,“真是晦氣,先把朱姨娘先送回去。”
說完便吩咐人去準備壓驚茶,帶了衆人離了偏廳去了暖閣。
“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大兒媳,你也消消氣。”老夫人看向李芸娘說了一句,然後轉頭怒視着沈峰,“還不給你媳婦道歉。”
沈峰羞愧難當地起身,朝李芸娘拱手,“芸娘,對……。”
“我意已決。”李芸娘打斷了沈峰的話說道,“我們和離。”
“胡鬧,一時氣話也能當真?”老夫人皺眉,“你不想想自己,也該想想寧丫頭。”
“寧兒,她會理解的。”李芸娘扭頭柔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兒。
她就是因爲顧及到女兒所以纔會一忍再忍。
可今日女兒卻差點因爲自己沒了命。
清寧朝李芸娘點了點頭。
“走,你額頭上有傷,先回去。”李芸娘柔聲朝清寧說道。
“好。”清寧點頭。
母女兩人便旁若無人離開。
“她們,……”見着李芸娘清寧母女如此目中無人地離開,老夫人胸口涌起了一股腥甜,一口氣沒有上來,往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