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娘這話直指責老夫人要讓自己的孫女去做妾的意思。
剛纔她就想當着張氏與宋子逸兩人的面,反駁老夫人一番,然,老夫人是自己的婆婆是長輩,更是女兒的祖母,一直來來的教養讓李芸娘忍住了,只等張氏宋子逸兩人走了,這才說了這一番話。
老夫人自也是聽得明明白白,氣得直翻白眼上氣不接下氣,哆嗦着指着李芸娘說道,“反了,反了,竟如此與我說話,她是出了一口氣,可是你好好想想,她將來怎麼辦?將來還能尋到一門稱心如意的親事嗎?還有她下面還有三個妹妹,她這般不顧後果就把親事給退了,她三個妹妹的親事將來的親事也會受到影響,將來怎麼辦?她年紀小想不到如此周到,她不懂事也就罷了,你難道也不懂嗎?你是侯的夫人,她們三個兩個是你的庶女,一個是你的親侄女,你難道不爲她們想想嗎?這親事不能就如此草率由着她的性子來胡鬧,明兒你就遞了牌子進宮,去求皇后娘娘。”
“遞牌子進宮求皇后?求皇后娘娘讓我給人做妾嗎?”清寧冷笑,“難道我沈家的閨女就這樣自甘墮落,這般廉價,添着臉這般去求着給人做妾?哼,別說是做妾,今日就算是建安侯府八擡轎子迎我去當正室,我也不稀罕,我就算是嫁個莊稼漢,出家當姑子也絕不會進那宋家的門。”
老夫人氣得倒仰,沉聲道,“好啊,敢於我這般嗆聲了,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我這個祖母是做不了你的主了,是不是?你是長姐,你就算是任性,你也該爲三個妹妹想一想。”
老夫人口口聲聲說的要女兒爲了三位妹妹着想,李芸娘聽過了不免冷笑,淡淡地說道,“母親,多慮了,寧兒是退親了,可是對方是公主的女兒,這件事在世人的眼裡看來,卻是寧兒不得已,退親雖會遭到非議,但這也正表達了我沈家的傲骨。皇上與皇后那邊也免不得會對沈家多了一份垂憐。”
李芸娘說的有理,可是老夫人卻是不以爲然。
退親就是退親了,不管是什麼理由,都會給沈家的姑娘帶來不少的影響,至於那傲骨?傲骨能當什麼?逞得了一時之氣,可府裡其餘幾位姑娘的親事都會受到連累,老夫人不由得氣大,“自以爲是,你們母女這般想得好,可是別人卻不是這般想的。”
“別人想的?我管不着別人怎麼想,這我自己的事,若依了祖母您的意思,讓我去給宋子逸那道貌岸然的人做妾,我寧願絞了頭髮去庵裡做姑子,別說這輩子,就算是下輩子,也不可能。”清寧冷冷地說道。
“冥頑不靈的孽障。”老夫人氣得怒吼了一句,“你不管別人怎麼想,你寧願絞了頭髮去做姑子,好啊,好啊,說得好啊!”
老夫人冷冷地看向李芸娘,“瞧你教導出來的好女兒,教了這麼一個號女兒出來,膽敢與自己的祖母頂嘴,忤逆不孝!”
“寧兒休得與你祖母頂嘴。”李芸娘輕輕說了清寧一句,然後看向老夫人說道,“母親,寧兒年紀小,說話有些衝了,您老別放在心上,但話也得說出來,這件事寧兒卻是半點都沒有做錯的,她這次進宮若沒有說,兒媳也是打算改日進宮求皇后娘娘解除了沈宋兩家的親事的,至於母親說的讓我明日遞牌子進宮,我是萬萬不會去的。”
在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李芸娘就料到會有這個結果,只是她還是存有一絲僥倖,希望建安侯府與宋子逸能夠處理好這件事。
如此,事情已成定局,女兒自己已經做了決定,她便就會全意站在女兒這邊。所以,雖然說了女兒教導不能頂嘴要孝順,可是李芸娘眉宇間透着毅然與堅定,還有說出來的話都無一不是支持女兒的做法。
聽來也還是自己的不是。老夫人氣結,“好,好,我老了管不住你們了!”
“母親,息怒。”李芸娘淡淡地說了一句,“兒媳這就帶了寧兒回去好好教導她一番。”
說罷,也不能老夫人有什麼反應,拉了清寧行禮告辭。
看着兩人施施然離開的背影,老夫人怒着喝道,“去,去,去二門等着侯爺回來了,立即把他請過來。”
這母女兩人真是目中無人,太隨心所欲了,對自己這個長輩也是這般忤逆,真是氣死人。
事情若有轉圜的餘地,還得讓李芸娘去求皇后,不然難道自己舍了這張老臉進宮去求皇后?
出了興寧侯府上了馬車,張氏啐了一口,“哼,什麼玩意,勢不兩立?我還巴不得呢?不過是落魄戶,還敢如此大放其詞。”
扭頭蹙着眉頭拿了帕子撫了撫宋子逸身上的污漬,無比心疼地問道,“兒子,你有沒有事?”
“沒事。”宋子逸淡淡地說了一句。
“你也看到了,不知道是沈清寧那丫頭了,就是她母親也是這般生氣的,這件事如今只如此了,再無轉圜的餘無,你也別想那麼多了,該做的我們都做了,是她們自己不識好歹。”
“嗯。”宋子逸淡淡應了一聲,半闔上了眼眸,掩去了眼裡的不甘與頹敗。
他已經拉下了臉來,她還要他怎樣?一點情面都不留,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
張氏見着他如此,低聲勸說道,“兒子,你做的都已經做了,她一點都不領你的情,很快你與郡主賜婚的聖旨就要下來了,她到底是年紀小,過個一年半載,她若是回心轉意了,再說,眼下,卻是不能與她再有瓜葛了,不然郡主那邊也不好交代。”
宋子逸微微點了點頭,卻是沒有出聲。
張氏見他如此,也不再多說什麼。
李芸娘與清寧回到了慕瀾院,進了屋李芸娘就與清寧說道,“你父親恐是這個時候已經知道了此事了,今日你祖母受了氣,只怕是一時是難以消氣的,你父親的想法只怕也是與你祖母差不多了,我自是會與你父親說好,不會讓他有機會說你的,可你也得心裡有個數。別管他們是什麼想法,你都不要管,這件事你做得對。”
在她的記憶中,母親一直是溫柔嫺淑,行事如水一般,說話都是輕輕柔柔的,可今日卻是爲了保護自己而大發雷霆。清寧心裡如春風拂過暖洋洋的,點了點頭趴在李芸孃的膝頭。
如李芸娘預料的,沈峰在午後便聽得了這個消息,當即胸口的怒火就往上涌,可是當着衆同僚又不好發火,只好把這股火憋在了心裡,等下了衙便是直接往家奔。本是想直接去慕瀾院問個明白,進了二門就被老夫人派在那裡的人等着了,直接請去了陶然居。
進了屋沈峰就見着坐在椅子上的老夫人一臉的黑沉,“母親,兒子來了,你臉色怎麼這般不好?是誰惹你生氣了?誰這麼不長眼……”
沒等沈峰的話說完,老夫人便是把手裡的杯盞重重地摔在裡桌上,“誰惹我生氣了?還不是你那擺譜的媳婦和那沒規矩的好女兒。”
沈峰便是有些懷疑,“芸娘怎麼會……”
“難道還是我這老婆子說瞎話,冤枉她們母女不成?寧丫頭如今倒是膽大了,主意越發的多了,就是親事,她也可以自己做主了。”老夫人冷冷地道。
下午李芸娘剛走,聞得風聲的裴氏便跑到了陶然居,哀哭了一番,大哭自己的女兒沈清韻苦命,老夫人本來就火大,被裴氏這麼一哭鬧,更是火上澆油,老夫人這怒火更是沖天,這會額角還突突地跳。
站在旁邊的林媽媽便把下午張氏登門道歉的事,以及李芸娘與清寧的反應詳細地與沈峰說了一遍。
“這孽女。”沈峰怒目圓瞪,對老夫人抱了抱拳說道,“母親,且息怒,莫要氣壞了自個的身子,我這就去教訓那孽女,讓她過來給您磕頭認錯。”
“哼!”老夫人比鼻子了哼了一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讓她去求了皇后娘娘,把退親的話給收回來,去求了皇后娘娘原諒了她。”
“是,是,母親說的極是。”沈峰連連點頭。
“祖母,您消消氣。”沈清雨輕輕地撫着老夫人的背,柔聲安慰着老夫人說道,“祖母,大姐姐向來都是懂禮孝順的,今天定是一時氣頭上,纔會口不擇言頂撞了祖母,祖母您別生氣。”
“你就別替說好話了,我心裡明白着,你是個好的。”老夫人伸手拍了拍沈清雨的說,道。
“祖母……。”沈清雨抿了抿脣,見得老夫人的臉色把話吞了下去。
“母親,那孽障的事情我會解決的,你別擔心,這深秋了,天氣涼您可得保重好自個的身體……”沈峰好生勸說了一番,見得老夫人的臉色稍緩和了一些,這才告辭去慕瀾院。
“你去把大小姐叫過來。”沈峰進了屋,便是沉聲吩咐秋佩說道。
李芸娘見得沈峰風雨欲來的臉,明知故問說道,“老爺您找寧兒有什麼事嗎?”
“當然是有事了,這個孽女。”沈峰怒不可斥地看向李芸娘道,“你平日裡是如何教女兒的,行事如此沒有章法,還敢頂撞長輩。”“不用去叫女兒了,以後什麼話侯爺儘管與我說。”李芸娘朝秋佩等人給了一個眼色。
秋佩等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侯爺,要叫寧兒來是爲了與宋家的親事吧?”李芸娘茶蓋輕輕地攏了攏茶葉,道,“寧兒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有什麼話不用找女兒,直接跟我說便是了。”
“愚蠢。”沈峰冷聲說道,“這親事是皇后賜的,就算低了郡主一頭,又如何?皇后娘娘賜下的婚,郡主也會給她三分尊敬,她又有與宋世侄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而且宋世侄才華絕佳,將來前途不可限量,這可是親事一退,她還能找到如此門當戶對的人家嗎?”
找不到門當戶對的,還不如揪了皇后的賜婚。何況這建安侯府如今就他宋子逸一根獨苗,現在是世子,將來就是侯爺,而且他一表人才,又有能力,如今又有了攀上了公主府,這將來一片光明。
聞言,李芸娘呲之以鼻,“真真是好父親好祖母,一個個都巴不得寧兒添着臉給人做妾,你們才高興。”
“我不是爲了女兒好嗎?他們的親事定了這麼多年了,這她自己進宮就跟皇后娘娘與皇上說要退婚,這婚姻大事豈能如此兒戲?”沈峰怒道。
李芸娘見得沈峰滿臉的怒氣,卻一絲的愧色都沒有,冷笑着說道,“說來說去,你的意思還不是要女兒給人去做妾。”
李芸娘把手裡的茶杯放了下去,冷冷地盯向沈峰說道,“母親那般說,我當是她年紀大了,畢竟寧兒不是孫子,也不是在她老人家膝下長大的,她老人家的狠心,在我在王家出事後的那晚我是見識過了的,而且,她對寧兒這個嫡長孫女沒有太多的喜歡,可是,沈峰你是寧兒的親生父親,我不望你如我一般待女兒如珠如寶,但你卻是一點都未曾爲女兒真心想過,你不爲女兒打算也就罷了,可你卻是把女兒往火炕裡推……”
“火坑?什麼火坑?宋家與我沈家是世交,都是知根知底的,他們還能虧待了寧兒不成?”沈峰斥道。
“沈峰,你瞧得你後院的鶯鶯燕燕過得好,就覺得別家的姨娘妾室也如此好過的嗎?你應該也知道,這京城高門大戶裡的後院裡每一年不知道有多少姨娘香消玉殞。”李芸娘冷冷地道,“沈峰你要記住,寧兒是你唯一的嫡出,你就這般作踐她?你要作踐人,想要賣女求榮,就拿你的那些美人生的女兒去,寧兒你別想動她一根汗毛。”
“胡說八道!”沈峰怒斥,“什麼賣女求榮?寧兒的親事這麼一折騰,將來再議親就不好說了,與其將來嫁入了低門三天兩頭地往家裡打秋風,還不如現在不要與宋家退親。”“說到底還不是讓女兒給人做妾?”李芸娘冷笑出聲,“沈峰,就算是將來女兒嫁了個一貧如洗身無分文的人,也不會問你要一個銅板,寧兒,我養得起。”
“婦人之見!”沈峰沉聲喝道。
李芸娘目光沉沉地看向沈峰,“沈峰,今日這樣的話,你不要再說,尤其不要對寧兒說,那你是的親生女兒,虎毒不食子,你不要往她心窩插刀子,有什麼只管衝我來,我替女兒受着。”
“李芸娘!”沈峰氣得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沈峰,別讓我看不起你。”李芸娘毫不示弱地迎上他怒火直冒的眼睛。
沈峰雙手握成了拳頭,然後鬆開,再握住,再鬆開,如此數次,最後沉着臉拂袖往外走。
走到了門口,又突然頓住了腳步,回頭冷聲道,“雨兒與宋世侄的事情我已與建安侯說過了,你回頭與建安侯夫人商議一下相關的事。”
“雨丫頭如今養在母親的膝下,她的親事由母親出面的好。”李芸娘直接拒絕。
確實是,這養在祖母的膝下,由老夫人教導出來的姑娘,身份也能擡高些,沈峰想了想,沒有說什麼轉身離開。出了慕瀾院,沈峰直接去了朱眉那。
今日下午陶然居吵得那麼兇,這沈宋兩家退的事自然是傳開了,朱眉自然是聽說了的,如今見得沈峰黑着臉,一臉的怒氣,心裡雖明白,卻輕聲問道,“侯爺,臉色這般不好,發生什麼事了?”
“別說了,好一個兩個的不讓我省心。”沈峰沒好氣地說來一句。
“是不是因爲大小姐的事?”朱眉問道。
“別跟我提那孽女。”沈峰叱道。
朱眉捂住心口,狀似被嚇了一大跳,“侯爺,您消消氣。”說罷親手給沈峰倒了一杯茶,柔聲,“侯爺,這事情或也是一件好事呢?大小姐退了親,雖將來可能的再議親會不如現在這般好,可是,侯爺,這勳貴簪纓之家的世家子弟難找,可是這有錢的富貴人家的京城也是多了去的,還怕給大小姐找不到一門如意的親事嗎?”
聽得朱眉的話,沈峰陷入了沉思之中然後眼眸一亮,臉色的緩和了許多,伸手捏了捏朱眉的臉頰,“還是你貼心。”
是啊,這門當戶對的世家子弟難,可是那有錢的商家呢?那就比較容易了!
“侯爺!”朱眉嬌嗔了一聲,垂眸掩去了眼裡的猙獰。
翌日是休沐,沈峰在朱眉處吃了早飯,然後去了陶然居。
老夫人怒氣難消,一晚上都沒有睡覺,眼睛下方青黑了一圈,臉上的皺紋多了數條,精神很是不好,於是一早起來就讓林媽媽打發幾個小丫頭走一趟,今日免了請安。
聽得沈峰來了,以爲是他昨晚說通了清寧與李芸娘,於是趕緊讓人請了他進屋。
“寧丫頭與宋家的親事就作罷算了,畢竟是皇后與皇上永諾的。”沈峰行了禮,與老夫人說道,“這寧丫頭退過親,將來的親事那門當戶對的可能難找,可是這有錢的富商還是容易找的,找個有錢的人家,將來她也衣食無憂,加上有侯府依仗,將來她的日子定會好過的……。”
老夫人聽了,沉吟了一番,臉上爬了笑容,點頭,“你考慮得好。”
如今的侯府,她主持着中饋,老夫人最是清楚不過,缺銀子的很。
找個富商,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
老夫人正高興着,翠香快步走了進來,稟道,“老夫人,侯爺,宮裡來人了,來傳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