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安與四皇子派過來的親隨兩人看着宋子逸不發一言就那麼跑了出去,兩人怔愣了片刻,也沒有追出去。
靜默了半響,四皇子的親隨纔開口問宜安有什麼話帶給四皇子沒。
宜安搖了搖頭,道,沒,你回吧,若是宋子逸改了心意有心追隨四表哥,我會派人回城告訴四表哥的。
那親隨應了一身就拱手告辭。
宜安臉上泛起了冷笑,坐了片刻也就歇下了。
一頭暈倒在地上的宋子逸,在地上昏迷了良久,才醒了過來。
恍惚了一會,他纔回過神來。
周圍樹木在月色下影影綽綽,如是鬼魅,有種猙獰的感覺,遠遠的鳥語蟲鳴傳來,襯得夜晚更加的寂靜。
宋子逸趴在地上,又悲又憤懣,雙手捶打着地,眼淚如珠子一般地往下掉。
父親,母親,妹妹,侯府,都是他害的。
宋子逸把雙手的都打得血肉模糊,沒了力了才停住了動作,撲在了地上,然又翻了身。
月亮被烏雲給遮住了,夜越發的漆黑。
宋子逸雙眸看向夜空。
夜空如同他的心,一般,黑漆漆的找不到一抹光。
家人,家都因爲他而一夕之間被傾覆。
他不如死了算了。
爲什麼死的人不是他自己。
是他殺了人,是他犯了罪。
宋子逸恨不得能時間能倒流。
他就不會對董啓俊下狠手。
還有,四皇子說什麼已經盡力了!
不過是賊喊捉賊。
當自己是傻子呢,侯府能有這樣的下場,就是他四皇子的手筆!
如果自己沒有娶宜安,侯府也就不會這麼早就拉入了那漩渦之中,當初只當錦繡光華,不想卻是無盡的深淵……
可人生哪有那麼多的如果?
如今一切都晚了,來不及了。
宋子逸無比悔恨地把過往都在腦袋裡想了一遭,然後心裡把宜安給恨得要死,若是她能上心,能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那興許還能來得及。
……
宋子逸胸口的傷口又崩開了,痛得厲害,可這胸口的痛卻遠遠不及他心裡的痛。
他的心如是被人給活活掰開了兩瓣,痛徹心扉。
他明明知道這是個圈套,可卻是眼睜睜地看着家人遭難,卻束手無策。
宋子逸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來找什麼宜安求她幫忙!
自己折損了自己的尊嚴跪在了她的面前求她,可結果呢?
就算京城地刀山火海,他也應該闖回去,救父母和妹妹的!
宋子逸又是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手掌捂住了眼睛,一掌的水漬,也不管自己的胸前的傷口,就如此看着夜空,直到東方泛白。
一夜沒有閤眼,宋子逸臉色蒼白,髮絲凌亂,一雙手上和胸口的血都幹了,一身的憔悴,狼狽異常。
宋子逸踉蹌着扶着一旁的樹站了起來,眼眸陰冷地看向東方,握緊了拳頭。
站了片刻,眼光看向慈葉庵,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宋家如今也就指望他了。
他不能進城。
他又放不下母親與妹妹。
到了庵裡,宜安對宋子逸的到來,也沒有意外。
宋子逸能夠爲了家人跪求自己,那今天回來也就沒有什麼驚訝的。
麻煩你與四殿下遞個信,求他照拂我母親與妹妹一二,我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等處理完了,再回來效忠殿下。宋子逸握着拳,對宜安說道,宜安,你的這份恩,來日再報答你。
宜安看了他一眼,道,這報答嗎?等你逃過這一劫再說,你若是逃過了這一劫,到時候,再說。
宋子逸也不與她多說,點頭應了,又道,我如今是不能回城,我是十分放不下母親與子瓊,若是四皇子不宜出面,宜安,看在昔日的份上,拜託你能出手幫襯一二。
原以爲他以爲四表哥留了那樣的話,他會接受了四表哥的意思,是借了四皇子的手,暫時託四表哥暫時照拂一下張氏與宋子瓊,不想其實她原來沒有把希望放在四表哥身上,這一句纔是重點吧,要自己幫忙!是要自己求公主府幫忙搭救張氏與宋子瓊吧!宜安笑了,宋子逸,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如今我能幫的上你什麼?
他怎麼敢把希望都放在四皇子的身上!宋子逸說道,往日母親與妹妹都是極其喜歡你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夠周全,你要怪要恨就怪我恨我,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宜安,你就出手幫一把!母親年紀那麼大了,子瓊又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她們……宜安,只要你肯,照拂一下母親與妹妹那是輕而易舉。
宜安笑道,我會把你的話遞給四表哥的,如今是白天,你快走吧。
說是遞話,可宜安卻是半句都沒有提自己會幫忙的話。
拜託了。宋子逸只當她是應了,於是深深地作了一揖,轉身離開。
宜安嘴角勾了一抹嘲諷的笑。
張氏那勢利眼,見利忘義的老貨,不過是在皇后舅母那在自己面前落了面子,可沒少給自己臉色看,還刻意擡舉沈清雨那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宋子瓊更是個眼高手低的,平日裡嫂子的嫂子的甜甜的叫,因爲那次自己滅有促成她與蘇斐的親事,宋子瓊雖不敢與自己叫板,可暗裡也沒少給自己下絆子,自己是想着她一個待字閨中的小姑子,早晚是要出嫁的,她也是想好好與宋子逸過日子,又宋子瓊的鬧騰在她看來不過是小兒科,所以,她也沒有當回事。
宋家翻臉無情,如今,宋子逸竟然求她去救張氏與宋子瓊?
真是天大的笑話。
自己沒有落井下石就不錯了,真當她宜安軟柿子好拿捏嗎?
宜安叫了人進來,吩咐了人去給四殿下遞話,至於宋子逸求她讓公主府幫忙的事,她是半句話都沒有說。
宋子逸出了慈葉庵,就下了下了山,朝西北的方向走去,他心裡打算在父親被押解的路上,把父親給救出來。
至於四皇子對於宜安遞過去的話,也是沒有理會。
四皇子可不會相信宋子逸知道了宋家的事情還會追隨自己,他那麼聰明能把事情都能想個透徹,怎麼會不懷疑宋家傾覆的緣由?
讓親隨走一趟,也是做做面子,給人看罷了。
張氏年老色衰只能做粗活,而宋子瓊青春靚麗,容貌也是長得秀麗,很快就被安排了接客,這些宋子逸都不知道。
他一路跟了幾日,心裡惱得要死。
這押解犯人一般也就是幾個官兵罷了。
可這次居然是將近四十人,他尋不到下手的機會。
宋子逸要躲避搜查,因爲躲避搜查,又一路跟着宋書成押解的隊伍,他胸口本就有傷,天氣又是異常的炎熱,連續數日,耗得他筋疲力盡,也沒有尋到下手的機會。
宋書成幾十年都是錦衣玉食,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如今年紀又大,加上天氣的原因,又帶着笨重的枷鎖,沒走上幾日就病倒了,可那些官兵哪會顧忌他的病情,每日照樣趕着他趕路。
看着奄奄一息的宋書成,宋子逸是心如刀剮,貿然出手,不僅救不出父親,還會把他自己摺進去,所以宋子逸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宋書成一天天地衰弱,也沒有半點的辦法。
建安侯府被抄了家,家破人亡,京城一片熱鬧,議論得熱火朝天。
不免,有人把以前清寧與宋子逸定親的事情也翻了出來唏噓了一番,免不得衆人就會議論一番齊國公世子蘇斐與清寧小兩口恩愛非常。
衆人不禁感嘆,這親是退得好,若不是如今的齊國公世子夫人當時當機立斷與宋家退了親,不定如今也會受到牽連。
然後又把興寧侯府沈家的事也翻出來說了一番。
衆人又是感嘆了一番,這李芸娘母女都是有福的,苦盡甘來啊!
這些,清寧與蘇斐都沒有放在心上,日子很快就到了定西侯兩個弟弟滿月的日子。
清寧與蘇斐兩人就早早地回了定西侯府。
蕭嶺雖是爲人處世低調,可他年過而立,纔是娶妻生子,自是爲了李芸娘與兩個兒子,他也是高高興興地辦一場。
李芸娘銀紅色桃花暗紋的褙子,絳紫色的馬面裙,臉上的笑容格外的燦爛。
清寧身子重,李芸娘自然不讓她招呼客人,所以清寧就陪着一部分的女眷在屋子裡說話聊天。
大家心裡都知道清寧有了身孕,但都裝做不知道,只等過了三個月,到時候再恭賀。
待是滿堂的賓客散了,吩咐了丫頭婆子收拾,清寧與李芸娘一起去了正院。
李芸娘拉着清寧,關心問道,累不累?天氣這麼熱,你在家歇着就好了。
不累。清寧笑道,弟弟們的滿月,我這個做姐姐的怎麼能不回來?
這是與她血脈相連的胞弟。
你啊,別這般不知輕重。李芸娘笑罵了一句。
兩人回到了正院裡,剛是喝了兩口茶,蕭嶺與蘇斐兩人一起說笑到了,身後的小廝還搬着三個大箱子。
李芸娘起身相迎,清寧也站了起來朝蕭嶺行禮。
你們兩個這都忙了一天了,寧兒快坐下。蕭嶺忙道,然後讓那小廝把那箱子放在了李芸娘與清寧的面前,指着那三個箱子說道,這是儀觀那小子送回來的,一個箱子裡裝的是給兩個弟弟的滿月禮,一個是給母親的,一個給送給妹妹的。
這孩子真是有心了,這千里迢迢的,難爲他這麼費心了。李芸娘很是感動,又忙問道,儀觀他在那邊可好?身體好不好?吃的,穿的,可都好不好?……
好着呢,他是從小在那邊長大,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不用擔心,又有叔伯照顧着,你放心。蕭嶺說道。
李芸娘抹了抹淚,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派過來的人,什麼時候動身回?
過幾日就動身。蕭嶺說道。
嗯。李芸娘就點頭,吩咐了秋佩去庫房錦緞和藥材等東西,看看有什麼不夠的,馬上去採買,到時候讓人帶回邊關去。
蘇斐眼底不禁就露出了羨慕的光芒來。
李芸娘吩咐了一番,這才與清寧兩個人打開了箱子,看了起來。
大到精緻的寶石,玉器,小到邊關的小玩物,一應俱全。
看了一番,李芸娘吩咐了人進來把清寧的那一份擡去了他們的馬車上。
喝了會茶,乳孃們抱着睡醒了的雙胞胎進來。
兄弟兩如今是越發的白嫩可愛。
清寧不能抱,蘇斐抱了一個在手裡,她坐在旁邊逗着玩。
李芸娘笑着抱了另一個。
蘇斐看着白白嫩嫩跟湯圓似的兩個小舅子,目光不由得看向清寧的腹部,覺得心都要化了。
到了快黃昏了,清寧與蘇斐纔不舍告辭。
上了馬車,蘇斐伸手抱把清寧抱在了懷裡,手輕輕地撫着她的腹部,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寧兒,我們這一胎若也是雙胞胎就好了,這軟軟糯糯的兩個真真是愛死人了。
清寧看着他眼裡的瀲灩之光,忍不住笑道,你當雙胞胎想生就能生的啊。
蘇斐附耳笑道,那這一次不是,下次我努力。
貧嘴。清寧臉一紅。
蘇斐哈哈地笑。
兩人高高興興地回了國公府。
日子很快就滑到了八月,日頭也沒有那麼熱了,如是清寧所猜的,蘇華檢在八月初解了孫氏的禁。
清寧與蘇斐在孫氏出來的當日就去給她請了安。
孫氏客客氣氣的,臉色慈愛地與清寧說以後好生養胎,又是囑咐蘇斐說這女人懷着孩子脾氣差,要多順着點清寧。
慈愛得過往似是沒有發生過一般。
中秋節臨近,各府也忙乎了起來。
老夫人去了,所以興寧侯府沒有什麼來往的人,沈峰也在家守孝。
意外地裴夫人上門拜訪,見了羅水月,客套了一番後,裴夫人就委婉地把來意說了出來。
她是說裴浩林與沈清韻有婚約,如今沈清韻不行了,所以,希望沈清妍頂上。
羅水月一聽,氣得不行順手把手裡的茶盅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