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幾天,見着並沒有人持着蓋有自己印信的雞蛋找上門來,也沒有什麼關於她的傳聞,謝昭終於放下了心來。
許是那顆雞蛋真地沉了底,這對她來說倒是萬幸。
而在長房,陸氏雖則不知道謝棲霞犯了什麼過錯被謝昭所罰,但這一段日子以來她躲在屋裡抄寫經文,連門都不曾出過,起初還有些不厭其煩地發脾氣,可慢慢地便鮮少聽到那邊有吵鬧的聲響了,謝棲霞整個人也從活潑的狀態漸漸地轉爲了沉靜。
女兒這樣的變化陸氏看在眼裡也是很欣慰的,還特意來與謝昭道謝。
對這個女兒她是管束不了了,還好有個能治得住謝棲霞的人。
謝昭將陸氏讓進屋裡坐下,“大嫂也不問問我是因何而罰了棲霞?”
“不管怎麼總是她不對,你罰了她也是爲她好。”
陸氏卻不想深究這些,或許心裡有數便沒有多問,只拉了謝昭的手道:“你能教導她,那是她的福氣,看看緣兒在你身邊長得多好,又懂規矩又重禮儀,連婆婆都不停地誇讚呢!”
“大嫂言重了。”
謝昭牽了牽嘴角,謝家人對她都很好,除了她的身份擺在那裡,也是因爲從小喪母早惠,雖則如今年紀稍輕,可大家卻會不自覺地將她擺放在一個高位上信賴和倚重。
將謝棲霞的問題帶過之後,陸氏又說起了皇后娘娘要回孃家省親的事,“原本定了十五,可又推到了十八,想來是娘娘宮中事務繁忙,不過家裡也隔得這樣近,來回也便利。”
謝昭點了點頭,“姑母要回孃家,祖母定是高興的,不過就是辛苦大嫂了。”
陸氏如今執掌着謝府的中饋,皇后回孃家這種事情雖然不宜大肆操辦,但該有的講究與禮數也是不能少的。
爲了這事,陸氏還特意給家裡的下人都新做了兩套春裳,各房主子那裡該添置什麼物什的也從庫房裡拿了出來先用着,總之一通忙活下來陸氏已是累得不行,今日得空能來謝昭這裡坐坐也是忙裡偷閒。
“不過就是料理些家裡的庶務,哪裡就辛苦了?!”
陸氏笑着擺手,又說起謝承舉來,“不過……若是三叔能娶個弟妹回來給我幫幫手自然是最好不過。”
謝承舉一直未再續娶已經成了王氏的心結,每每見了人都要念叨一番,謝昭已是聽過好幾回了,想來作爲王氏的媳婦,陸氏經常聽在耳裡也不奇怪。
“三哥是個念舊情的,恐怕也是想着緣兒還小,不想讓她心生芥蒂。”
對於謝承舉的親事謝昭當真不好說些什麼,又將話題繞了回來,“大嫂若是忙不過來,儘可以叫我來幫忙,再說還有孟姬與棲霞,她們這個年紀也該學着理事了。”
謝孟姬十三,謝棲霞也已經十二,謝家如今連她在內已經有四位姑娘到了說親的年紀,當然還包括謝玫。
只是謝昭對婚姻並不嚮往,但這卻無礙她對管家之事的學習,早在王氏執掌中饋時她也跟着管了兩年,後來陸氏掌家她才退了下來。
聽了謝昭這一說,陸氏目光一閃,笑道:“是了,你不說我都忘記了,孟姬如今年紀不小,我早該讓她學着理事,橫豎過兩年也要出嫁,依着咱們家的門第,孟姬不說嫁個長子嫡妻,次子正妻也是行的。”
其實也不怪陸氏小心眼,誰對着庶女有好臉色呢?
不過謝孟姬的身份又不同一般,從小還養在大長公主跟前,就算陸氏不想去管這檔子事,也要爲謝孟姬的親事上心一二,琢磨着也是該打聽起來了,等着謝孟姬出嫁才能輪着謝棲霞不是,不能平白爲了一個庶女耽誤了自己女兒的前程。
陸氏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又說起了謝玫之事,“你也是脾性好,當初她們母女這般對你,你也不計前嫌,聽說還引到了皇后娘娘跟前,不是平白給她長臉了?”
謝昭並不以爲意,“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從宮裡回來的牛車上,謝玫對她的感激謝昭看得真真切切,其實她這個姐姐也沒什麼不好,就是生性太過懦弱也沒什麼主見,袁氏進門之後,她們母女想要依附一個可靠之人也是人之常情,再說她當時還小又能爲她們做什麼主呢?
“是,對你只是舉手之勞,可對那兩母女卻是天大的恩賜呢!”
陸氏難得逮到機會,自然將想說得都說了出來,她性子本也是關不住的,雖說八面玲瓏事事周到,可女人天生就有八卦的潛質,謝昭又是謝家最尊貴的一位姑娘,自然被關注的目光更多。
“倒是二伯母那邊……就恐她會多心。”
陸氏這樣說還是避重就輕了,要知道謝昭與袁氏的關係就從來沒有好過,不尷不尬地也處了幾年,袁氏本就是個容易多想的人,這次謝昭越過她直接帶了謝玫進宮,還在皇后娘娘跟前得了臉,明白着就在說,家裡的嫡母靠不住,還請皇后娘娘給謝玫指一門合適的姻緣。
“太太向來心思重。”
謝昭扯了扯脣角,眸中卻並無笑意,也不知道袁氏從哪裡打聽到這個事,之後又病了好些天,連她去請安都避而不見,想來是在嘔着氣呢。
至於曹姨娘與謝玫,聽說是在袁氏的屋外跪了一天,之後也沒再進過榭蘿居,看來通過這一次的事情袁氏已是徹底厭棄了她們母女。
“也就是你大度。”
陸氏心領神會地拍了拍謝昭的手,“這樣不計前嫌幫着曹姨娘母女,希望她們將來真能記着你的好。”
陸氏又在旁絮叨了一陣,留下的謝禮是她親自烤制的截餅這才起身離開,她知道謝昭最喜歡她做的吃食,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這個時代的截餅是用牛奶加蜜調水和麪,製成薄餅,下油鍋炸成,入口即碎,脆如凌雪,此餅似爲魏晉南北朝皇室中的奶油餅乾,口味頗爲不錯。
等着陸氏離開後,綠珠才用冰紋碟子盛了幾塊截餅端到了謝昭跟前,一臉笑意道:“大少夫人做的吃食就是可口,奴婢瞧着都止不住眼饞呢!”說罷盯着謝昭盤子裡的截餅,一雙眼睛晶晶亮亮。
陸氏是長房嫡長孫謝承坤的妻子,謝承坤生性沉穩少言,如今雖才三十有三,卻已經官拜五品黃門侍郎,雖說與謝家的萌蔭脫不了干係,但也是他自身有才幹,所以陸氏倒當得起少夫人一稱。
倒是袁氏只能被人喚一聲太太,這也是因爲謝瑾鴻沒有出仕的緣故,左右妯娌比她身份高,就連侄兒媳婦與繼女都壓她一頭,袁氏嫁到謝家來本也是高嫁,可她心裡卻着實憋屈得緊,就像四面都是佛,而她只是中間的一小顆石頭,想想都覺得寒磣得緊。
“自己盛些去吃吧!”
謝昭笑着揮了揮手,綠珠雖然生得漂亮,在外人面前也維持着靚麗的形象,可擱她跟前來也就是一個吃貨,這樣單純直率的性子倒是很得她喜歡。
“謝謝姑娘!”
綠珠興高采烈地蹲一邊享受美食去了,謝昭吃了兩塊擱下了筷子,吩咐墨玉道:“回頭挑撿一些給緣兒與阿蕙送去,小孩子就喜歡這些甜食。”她雖然也喜歡,到底不想吃多了。
“是,姑娘。”
墨玉笑着應了,也就是謝昭才縱容着綠珠,換了另一個主子綠珠也沒這樣的福氣。
又聽謝昭問起餘媽媽,“媽媽可是還在照顧着餘苗?”
“是,媽媽前幾天還回來了一次,當時姑娘正在老夫人那裡,奴婢事後也忘記跟您說了。”墨玉一頓又道:“說是要回鄉給餘苗他爹上柱香,虧得他在天保佑,餘苗纔沒有……”話落臉色微微一變,似是想到了那天的場景,心裡還是有些後怕,“還好姑娘沒事。”
謝昭點了點頭,又道:“這個月我本就是放了餘媽媽歇息,她年紀也不小了,合該是榮養的時候。”
餘媽媽一生操勞,嫁的夫婿在餘苗週歲時又不幸過世,加之蕭彤去世後她又要好生照顧着謝昭,本就是個操心的命,使得原本還不到四十的年紀瞧着比同齡人老了十歲不止,她成親得晚,生謝苗時已經二十了,在這個平均壽命不高的時代確實也應該列入榮養的行列。
“媽媽只怕捨不得姑娘呢!”
墨玉看了謝昭一眼復又低下頭去,攤上這樣的好主子誰願意離開呢?
“又不是不見面,她是我的長輩,得空了就來府裡瞧我就是,只是不讓她忙活這些庶務,安心地養養身體罷了。”謝昭擺了擺手,眉目一凝,“再說餘苗也該說門親事了,有個媳婦照顧她老人家我也放心。”說到這裡倒是着重地看了墨玉與綠珠一眼。
這兩個丫頭也是待嫁的年紀,人品樣貌都是不差,配餘苗綽綽有餘,不過也要你情我願才行,要知強扭的瓜不甜。
被謝昭這樣看着,饒是墨玉也有些臉紅的低下了頭去,她不是不明白謝昭的意思,餘苗人也不錯,只是眼下她還不想嫁人。
另一旁綠珠卻是無所覺地享用着美食,倒是看得謝昭心頭一笑,還是這丫頭心思簡單。
不過想歸想,卻還是要先問問餘媽媽的意思。
這事也就先擱這了,轉眼就到了三月十八,正是皇后娘娘回孃家的日子。
這一日天氣晴好,萬里無雲,皇后娘娘的儀仗從宮庭出發很快便到了成國公府門前,不過瞧那架式已是精減了不少,除了已去上朝的謝瑾溫父子幾個不在以外,大長公主率領家中老小出門相迎,就連一直稱病的袁氏也都精神了不少,被劉媽媽扶着站在了大長公主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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