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離去後,整個“景福宮”還是如常一般,除了不能隨意進出,裡面的人做什麼外面守着的御林軍也不會管,只要主子鎮定,下面的奴才自然心裡也有底氣,再怎麼說這裡也是太后的寢宮,不管是秦王與齊王誰能奪得這最後的皇位,難不成還能不敬太后?
原本還有些搖擺的宮女太監們被英姑一番訓斥也規矩了不少,又各自忙碌去了。
蕭懷素讓石娟送了蕭懷秀回去歇息,自己卻是留在了太后身邊。
“你也不用擔心,哀家就不信淑妃能夠得意上了天,再說這還不是最後的結果呢。”
太后倒是信心滿滿,看着宮女給她盛上了燕窩粥,又讓給蕭懷素盛了一碗,“趁熱喝着,他們守着他們的,咱們也不能虧待了自己。”
蕭懷素笑着點頭,執了銀勺輕輕在白瓷碗裡攪動着,忽又擡頭道:“太后,我在您這裡自然是無事,不過卻有些擔憂皇后娘娘與靜妃娘娘,您說淑妃不會對她們下手吧?”
蕭懷素雖然面上表現得淡然鎮定,可卻也掩不住那滿腹的心思,若說不擔心肯定是假的,只是如今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她還沒那麼傻。”
太后牽了牽脣角,“靜妃只生了端儀這一個女兒,與她又有什麼阻礙?再說了魏王如今也不在皇后身邊,她放心得很。”接過宮女遞來的絹帕沾了沾脣角,又接着說道:“退一萬步說,若是齊王真的敗了,她手裡還握有咱們一干人等的性命,那不也是談判的籌碼嗎?”
蕭懷素略微一思忖便緩緩點頭,“還是太后想得深遠。”那就是說宮裡之人只是被限制住了自由,至少眼下是沒有性命之倏的,她暫時放下心來,一頓又道:“那如今宮裡這般情景,也不知道宮外如何了,還有秦王府和杜家的人……”
“宮外?”
太后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說道:“照哀家所想,她的手還伸不到那麼長,只能暫時封鎖宮內的消息,不過也只是一時罷了。”說罷又指了指“錦繡宮”那方,“葉觀瀾那小子哀家瞧着也是個機靈的,你看着吧,等着有了確切的消息,相信他們的反撲就要開始了,再說允兒可不會把京城這方拱手相讓的。”
太后說得這話倒是道理,京城相當於秦王的大後方,就算一時空虛他應該也會有所佈置,絕對不可能讓這個地方被其他勢力所侵佔,就算有,那也只是一時罷了。
寧湛雖然沒有對她詳細說出秦王的各種安排與佈置,但對這一次的勝負之局還是很有信心的,所以她也不應該有所氣餒纔是。
在“景福宮”等待的日子變得亦發漫長了起來,從前蕭懷秀還能不時地出去逛上一逛,可眼下被御林軍團團圍住,連出去也變成了一種奢侈,各種消息更是遞不進來,這一度讓蕭懷素也犯了愁。
眼下戰局到底如何?齊王是否已經出現了?秦王與寧湛他們又怎麼樣了?
這些都是蕭懷素關心的事,可她只能焦急的等待,卻是什麼也不知道。
如此又過了大概半個月的時日,某一天的夜裡,皇宮東北角突然燃起了一道沖天的火光,隨着一陣鑼鼓聲緊密地敲響之後,皇宮裡頓時響起了一陣陣兵刃相交的嘶殺聲。
蕭懷素睡得本就不沉,這鑼鼓聲一響她便坐了起來,撫着自己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披衣下牀,代兒見狀趕忙上前來扶住了她。
“快,與我梳妝,我要去見太后!”
蕭懷素已經顧不得許多,等了那麼多時日,也許今夜便要有個結果了。
代兒飛快地給蕭懷素穿衣梳妝,等着妥當後蕭懷秀也帶着丫環趕了過來,只道:“姐姐要去見太后,我也一道去吧,反正眼下宮裡那麼吵,誰都是睡不着的。”
“走吧,一起去看看!”
蕭懷素點了點頭,姐妹倆便攜手往太后的寢殿而去,豈知中途被人告知太后已經起身,眼下在大殿裡,便又轉了方向往大殿而去。
此刻的“景福宮”大殿是一片肅穆,太監宮女都低垂着目光站立在兩旁,蕭懷素姐妹到時太后已是焦灼地在殿內走來走去,見着她們趕忙招了招手,“眼下情況未明,哀家看多半是鬧起來了,再等等消息,若是得了確切的信,咱們再有所行動也不遲。”
蕭懷素姐妹對視一眼,點頭道:“任憑太后作主就是。”
時間一分分地過去,打殺聲似乎緩緩向“景福宮”逼近而來,而太后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卻是一直沒回,這讓蕭懷素多少有點沒底。
到底是誰在宮中爭鬥?是與他們有益的一方,還是敵對的一方?
這些蕭懷素全都不知曉,心裡哪能不緊張呢?
原本她是想要石娟出去打探一下消息的,可外面有御林軍的人守着,就連太后派去的人都是有去無回,她更不想讓石娟去冒這個險。
橫豎他們一行人已經被困在了“景福宮”裡,與其莽撞冒失地出去,不如以逸待勞,或許還能有新的希望。
“若是……”
太后也是一臉的凝重,只招了蕭懷素姐妹到近前來,低聲吩咐道:“若是待會有什麼變故,你們姐妹趕忙去西園的假山,那裡有一道密道能夠出宮,密道的開關就是假山頂上那一尊玉石翡翠,可記清楚了?”
“太后!”
蕭懷素聽了這話卻是面色一變,“您這麼說是要……”說罷堅定地搖了搖頭,咬脣道:“您不走,我們姐妹也不會走的!”
“傻孩子,哀家自有辦法!”
太后握了握蕭懷素的手,道:“哀家只是有些擔心罷了,若真是允兒安排的人殺進來了,那咱們的安全自然是無虞的,但就怕齊王敗了,淑妃心有不甘,拿你們幾個泄憤。”
“我不怕!”
蕭懷素站定了不走,蕭懷秀自然也昂起了脖子,“姐姐不怕,我也不怕!”
“別耽擱了,快走!”
太后推了蕭懷素一把,卻被她反手握住了手腕,急聲道:“太后,要走咱們一塊走!”
“哀家自有辦法脫身,你顧好你自己就是!”
太后搖了搖頭,“再說這‘景福宮’裡沒個主事人,若是發生了什麼誰來做主?這好歹是哀家的地方,哀家自有辦法應對。”
蕭懷素拗不過太后,可又不想就這樣離開置太后的安危於不顧,就在僵持之中便聽得有太監來報,說是殿門已經大開,有一隊人馬闖了進來。
“看看,眼下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太后搖頭嘆了一聲,只能理了理衣袍緩緩站定,她就要看看,當先進得她“景福宮”的到底是哪一路人馬?
“姐姐……”
蕭懷秀有些擔憂地扯了扯蕭懷素的袖子,卻被她回以安撫一笑,“沒事的,看看情況再說。”其實她心裡沒底,掌心裡也盡是冷汗,或許世事並沒有料想之中這般順利,可無論如何她都要勇敢面對,因爲她是寧湛的妻子!
一隊身着白色軟甲的侍衛持刀而入,當先的一名將領身穿紅色鎧甲,看起來英氣非常,一張臉孔卻精緻得男女莫辨,他一進得殿內目光倒是一掃,待看清殿上之人時這才鬆了口氣,幾步上前拜倒在地,“參加太后!”
“不必多禮,快請起!”
見到來人正是葉觀瀾後,不僅是太后,連蕭懷素姐妹都鬆了口氣。
“觀瀾,怎麼是你?”
蕭懷素抑制着內心的激動踏前一步,問道:“那殿外守着的御林軍呢?還有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她們怎麼樣了?”
“我已經派了兩路禁軍過去援救,我姑母與靜妃娘娘她們如今只怕已經脫困了。”
葉觀瀾揚眉一笑,俊美的容顏讓人有些迷醉,好些站在一旁的宮女都紅着臉低下了頭去,不敢看這位有如天神臨世一般的廣恩伯世子。
若不是太后這處“景福宮”是御林宮看守得最緊密的一處,葉觀瀾也不會帶人親自營救,雖則經過了一番苦戰,但好在是有驚無險的。
“哀家原本也是派了探子出去打聽消息,可淑妃許是怕了咱們,這看守得太緊,眼下都還沒有消息傳回來,也不知道允兒他們那邊又是個什麼情景。”
太后一邊說着一邊對葉觀瀾招手,“你快與哀家說說,眼下宮裡到底是個什麼近況?”
“是!”
葉觀瀾笑着點頭,又對蕭懷素頷首示意,這纔將事情的經過都說了一遍。
原本秦王早在離京之前便將一切都給部署妥當了,葉觀瀾也是私下與秦王達成了同盟,想着皇后與太后一衆女眷在宮裡的安危,這才暫時執掌了禁軍,與淑妃帶領的御林軍相抗衡。
而趙坤則是協助宗室裡一位原先並不起眼的谷郡王一道控制了五城兵馬司,將那些暗藏在京城中的叛軍逐一擒拿剿滅。
寧淵雖則腿不能行,但他的智謀卻也不輸常人,在吳王下臺之後更是秘密地被秦王安插進了豐臺大營,他原本也曾在那裡當過差,幾番詳談又加之威懾許諾之後自然便打動了其中的幾位將領,如今已是順利地接管了豐臺大營。
豐臺大營雖說實力不顯,但到底有那麼多的人馬,就是聲勢上也比別人足,若是想要壓倒性地勝利,給敵人以一種威懾,這樣的後盾是必不可少的。
“淑妃原本以爲已經控制了後宮,可不想咱們只是在等着秦王殿下的一聲號令,如今正是時機!”
葉觀瀾握了握拳頭,眸中也閃爍起一簇興奮的火光,“秦王殿下算無遺漏,如今宮中反賊應該已經盡數落網了。”
這樣的一場陰謀與叛亂竟然就在葉觀瀾的幾句話語間落幕,蕭懷素聽得心驚肉跳,她雖然無法親眼目睹其中的慘烈,可聽得殿外的那些嘶殺聲也已經讓人心悸不已,若是再看到那樣的血腥場面,只怕她會連胃酸都給吐出來。
“允兒那方已經有消息了?”
太后握住扶手的手都收緊了,整個人向前傾,剛纔她也是聽進去了,只覺得有種熱血澎湃的感覺。
葉觀瀾抱拳一揖,“如今秦王殿下已是生擒了叛王周廉,恐怕不日就會回朝了。”
齊王的名諱正是周廉!
“好,好,好!”
太后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原本蒼老的面容瞬間便煥發出奇跡般的神采,“哀家果然沒看錯他,武能安邦,文能定國,還有這般的智謀,大周國交到他的手裡定不會沒落!”說罷舉目望天,似乎透過大殿頂上的那一截琉璃瓦看向了無盡的夜空,仰起的眼角滑過一滴清淚。
她雖然與皇上非親母子,但到底養育了那麼多年,這情分總是在的,雖然是吳王將皇上給害死,但秦王這個一旁的推手也不是全然無過的。
她一直不肯出手幫秦王,也是因爲心裡嘔着的這股氣。
罷了,罷了!
如今都是年輕人的天下,她還能爭多久,看多久,不若就像原本想好的那樣,等着這事一落幕便暢遊天下,也算是爲她的人生劃上一個完美的句點。
秦王勇謀兼備,將國家交到這樣一個人的手裡,相信皇上在天之靈也能安慰了。
蕭懷素剛想問問寧湛的近況,葉觀瀾已是先她一步對她點了點頭,笑道:“你放心吧,寧湛也是無礙的,這次擒下齊王他可是立了大功!”
“你這一說,我便安心了。”
蕭懷素點了點頭伸手撫在胸口上,那裡原本還七上八下的,如今總算是定了定。
“姐姐,姐夫沒事就好。”
蕭懷秀也爲蕭懷素高興,只是沒見着白太醫她難免也有些不安,便聽蕭懷素轉頭悄聲道:“回頭姐姐便讓人去尋小白,總要讓你見上一面才能安心不是?”
“還是姐姐最明白我。”
蕭懷秀微微紅了臉,卻還是贊同地點了點頭。
那一廂,太后又向葉觀瀾問道:“雖則宮中盡皆由你掌握,但其他人也不得不防。”這便是提點葉觀瀾,既然大家都在一條船上,自然不希望這條船給翻了。
“太后是說景國公府與晉王府?”
見葉觀瀾一點就透,太后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景國公府本就是淑妃的孃家,如今都犯了這等子大事,不可能沒有牽連的,還有晉王府的敏福,她可是與景國公世子走得近……”
葉觀瀾聽罷笑着回道:“太后放心,這兩府之人早便被谷郡王帶兵看管圍困了起來,如今已是求助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