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攤牌

“七妹妹這兒真的不錯,我看頗爲清靜,雅緻得很,我啊是想羨慕也羨慕不來。”女子的容顏不若以往那般,眉眼間脫去了少女的青稚,多了幾分凌利,此刻正眯着眼在她的小院裡到處看着。“你看看,這裡佈置得多好,看來大祭司真是對妹妹很是照顧……”

她看着喬蓁的目光帶着幾分曖昧,似乎真的窺見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喬蓁扯了扯麪皮,看了眼那擺着盤景的角落,不容拒絕地一把扯着她的手臂到裡屋,“六姐姐來看我,還是到屋裡用茶吧,外面頗爲寒冷,凍壞了我可不管的。”

當初被喬老夫人一指就指進了宮裡的二房庶出六姑娘喬芷,經過了東宮明爭暗鬥的洗禮,就如變了了個人一般,對於喬蓁那明顯帶了幾分刺的話,她若沒聽見一般,拿帕子掩嘴笑了笑,“七妹妹,這是要趕客嗎?”

“我有這麼說嗎?”喬蓁親自給她端了碗熱茶,“這茶水一般,六姐姐將就喝喝吧。”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可等着聽聽她的來意,這六姐姐到來可不是單純地想看看她住的環境,表達一番姐妹情深的。

喬芷似乎比在喬家那會兒更愛笑,兩眼總是彎彎的,親熱地一把拉住喬蓁的手,“七妹妹也跟我生疏了嗎?我們姐妹說話何必那麼客氣?”

喬蓁隨意一笑,“是六姐姐跟我生疏纔對,我這兒哪能跟東宮比?”

喬芷的面容隨之一變,不過也僅是一瞬間,很快就又恢復如常,似推心置腹道:“我們姐妹能這樣說說話的機會不多,這宮裡再好又如何能與家裡相比,住久了總還是想家的。”

喬蓁看了看她似有幾分落寞的眉眼,遂皺了皺眉,“六姐姐找我可有要事?”以前在喬府時,她與她的交集並不多,往日別說姐妹間的走動,就是節日裡碰上面說的話也不多。喬芷想家合情合理,可與她喬蓁敘姐妹情就有點扯了,這也不怪她心懷疑慮。

喬芷原本想要跟喬蓁套套近乎,好讓她與自己更親熱些,哪裡知道處處碰着她的軟釘子,這時候也沒有心思拿出攏絡人心的那一套,把茶碗放到桌上,兩眼看着喬蓁,似笑非笑道:“既然七妹妹這麼着急,那我也不轉彎抹角,二姐姐想見見七妹妹,所以才讓我過來宣你過去。”

喬蓁怔了怔,喬家的二姑娘,她真的沒有半分印象,事實上她穿越過來的時候,喬蕾已經入了東宮,名爲姐妹,實無緣見上一面,轉了轉手中的茶碗,看了看喬芷莫測高深的面容,柳眉更是緊鎖。

說宣見,喬蕾哪怕現在得封美人,也還是沒有這資格的,東宮的一名小妾要見祈福神宮的祭司其實是要向神宮申請的,不然是安排不上的,除非雙方都有意願,這纔有可能提前見上一面。至於喬芷反倒不受限制,她現在頂多能算是宮女,連個品級都沒撈到。

喬芷笑眯眯地起身,“我也要回去了,七妹妹趕緊向神宮提出申請,二姐姐可是急着想見見七妹妹呢,妹妹也不要讓我難做,”握了握喬蓁的手,“雖然名爲姐妹,可到底身份不同,我哪能與美人相提並論?”

喬蓁知道在喬芷的嘴裡是問不出什麼來,眼前這個說話都要笑三笑的人太假了,一個不會表露真心的人,你還如何能指望她給你什麼好的答案?沒在後面捅刀子就是萬幸了。

這是喬芷的幸與不幸,不然她無法在東宮混得如魚得水。

喬芷很快就離去了,如來時那般不可預測。

聽露上前收拾着屋裡的茶碗,臉上頗有幾分感慨地道:“我都快認不得六姑娘了,以前她可不是這樣的,雖說是庶女,奈何二老爺寵王姨娘,所以六姑娘堪比嫡女,可是傲得很。”沒說出口的是這六姑娘不愛搭理自家姑娘,見面都是愛理不理的,現在真熱情得讓人心裡發毛。

喬蓁也動手幫忙收拾桌子,拒絕了筱微派人侍候的建議,在這神宮她已經夠惹眼了,若再加上僕人,只怕背後的議論會更難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又不是沒手沒腳。“都是環境逼的,她若再那樣,只怕會死得更早,你看她現在似乎混得不錯。”

“姑娘真要提出申請去見美人?”聽露好奇地問。

“不管她有什麼目的,想來都礙不着我,東宮與神宮雖是一字之差,到底是兩個不同的地方,她還惹不起神宮。”喬蓁分析道,隨即目光朝外冷冷一看,“況且我也該要見見這冷大祭司了,來了這麼多天也被晾了這麼久,都快要發黴了。”

聽露是下人,接觸得更多的是神宮的僕人,想到一些不好的傳言,她皺眉地拉住自家姑娘,小聲地將自己偷偷打聽的一些信息說了出來。

禁臠?

喬蓁想過她一個空降部隊,能力目前也沒顯得太凸出,不被人接受是很正常的,可萬萬沒想到這話傳得實在太刺耳,臉上不禁含着一層怒意。

聽露也沒有好臉色,撇嘴道:“都怪這大祭司行事太古怪了。”最後狠狠一罵,“心地太黑。”

喬蓁沒有罵出口,只是對冷夜原有的好感已經降至冰點,她雖說表面看來是少女的年紀,但到底前世已是二十五歲的人了,年才三十的冷夜按理來說應更容易被她接受,無奈某世子過於強勢又狡猾,有時候愛情這回事真的不由你去主宰與控制。

由此可推,她有必要與冷夜當面談一談了。

喬蓁的申請,很快就到達了冷夜的面前。

筱微道:“師父,可答應否?我查過她們是堂姐妹的關係,見上一面實屬平常,喬美人在東宮頗具人緣,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傳言,看來可放心。”

冷夜皺了皺眉,揹着手踱到窗旁,看着窗外的冬景,到處都是藍白相間的顏色在迴廊上走動,頗爲肅清,“帶她過來。”

筱微愣了愣,沒想到師父要傳見喬蓁,表情略爲鬆了一口氣,“師父,你總算要見喬姑娘了,最近神宮裡的傳言很是刺耳,怕是喬姑娘也要有壓力了。”行了告退禮,“我這就親自去傳她過來。”

冷夜皺眉喊住她,“有什麼傳言?”

筱微轉過身子詫異地看着冷夜,咬了咬下脣,看到師父的表情很是嚴肅,這纔不敢再說些俏皮的話,而是老老實實地道:“不知從哪兒傳出來的,說喬姑娘是您的禁臠……”沒有隱瞞地將小道消息都一一道出。

冷夜全身的冷氣大放,這麼惡毒的話都有人在傳?一掌拍向身邊的案几,瞬間,安幾裂成幾塊,“你去徹查一番,看看這個流言是什麼時候流傳的?”

筱微點點頭,“徒兒遵命。”有冷夜這句話,她就可以大展拳腳。

只是當她出了屋子,剛要轉身的時候,就聽到裡頭冷夜的聲音再度傳出來,“回來。”

這回她的秀眉攏緊,定了定心神,這纔再度恭敬地進去,“師父還有何吩咐?”

“謠言止於智者,你且不要輕舉妄動,他們傳了一段時間覺得沒趣自不會再傳,我們越是當回事別人就越覺得是這麼一回事。”冷夜道,這回他的表情平靜了不少,可見這短短的時間內,他已經深思熟慮了。

筱微怔在當地,冷夜很少會改變自己下的命令,現在突然變了主張不知他內心在想什麼?本來這麼好的機會就要從手中溜走,她萬分不甘心,好不容易纔從百靈那兒奪到這管事的權利,眼睛轉了轉,“師父,只是喬姑娘會不會因此而產生困惑乃至受到傷害?”

冷夜微掀眼簾看了看這同樣跟了他頗長一段日子的徒弟,“她不是庸人,不會受到這些困擾的,好了,你去帶她過來吧。”此時他不耐煩地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去執行他的命令。

想到那個流言,他就想到年徹,這樣也好,希望這流言徹底地讓年徹死心,他是不可能再放喬蓁離開,對於這點能力,他還是有的,入了神宮就在他的勢力範圍以內,年徹的手再長也伸不進來。

筱微握緊袖下的拳頭,恭敬地行禮退了出去,一關上門,她的臉色當即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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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蓁得了筱微的吩咐,很快就趕到冷夜所處的地方,這兒的建築僅次於放聖琴的建築,她在外沒有等候多少時間,筱微就笑露出兩個小酒窩地請她進去。

等她氣定神閒地踏進去,後面的門立即就關上了,她皺眉往後看了看。

冷夜仍坐在原位,似乎沒在看她,其實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的身上,看到她走近,他終忍不住擡頭看她,比起夜晚偷偷摸摸地探視,白日裡的她,一張少女面孔更爲青春逼人,一如師姐當年離開的年齡。

與她相比,滿頭白髮的他是不是顯得太過蒼老了?哪怕他實際只有三十歲,比起喬蓁的十五芳華,到底差了一倍的歲數。第一次,他對自己的形貌有了幾分介意,以前還不覺得,現在卻是越來越在意。

一樹梨花壓海棠,到底不是多美妙的事情,他皺着眉想到。

喬蓁早已站定在他的面前,看到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並沒有說話的意願,最終只得重重一咳,看到他終於回過神來,她也沒有客套,聲音冷冷地道:“你到底什麼時候纔會放我離開?”

對,離開,她對這個地方沒有多少留念,聖琴目前也不是她能碰的,留在這兒危險多過機遇,看守得如此嚴密,不好找到空子可鑽。

冷夜看着她疏離又冷淡的面容半晌,方纔沉着聲音道,“你對我……對這地方就那麼不耐煩嗎?喬蓁,哪怕你不承認,但你應知道你並非喬家的女兒,他們一家子對你也並沒有多友善,據我所知,你的祖母曾……”

“這不關你的事情。”喬蓁不想聽他關於喬家人都很壞的結論,“大祭司,你管得太寬了,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少女,沒有什麼利益可以讓你圖,你若真爲我好,爲什麼不讓我過我想過的日子?”

“這事以後再談,你且家心住下。”他粗魯地回答,避重就輕,不再去談他並不喜歡的議題,“等過兩天是吉日,我正式收你爲徒……”

“很可惜,我並不想當你的徒弟。”喬蓁當即就拒絕,哪怕有了師徒名份,興許那難聽的流言會消失,不過更可怕的是一旦定下這名份,天地君親師,她想要不受冷夜擺佈怕是更難。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還是懂得如何取捨。

冷夜微挑眉看了看她,身上的氣勢更冷,這是他可以光明正大擁有她的方式,哪怕這名份聽來不太順耳,表情瞬間一冷,“只怕由不得你。”

“莫非你有逼迫別人當你徒弟的嗜好?”喬蓁嘲諷地一笑,“還是你如此不自信,非要用逼才能收到徒弟……”

“放肆!”冷夜重重一喝,身處高位多年的他很少再嚐到被人當衆挑釁的滋味,喬蓁這舉動深深地冒犯了他,並且這些話深深地刺傷了他的自尊。

“呵呵”喬蓁非但沒有收斂,反而笑得更爲諷刺,“怎麼?踩着你的尾巴了?冷大祭司,你不是喜歡玩弄別人的命運嗎?現在怎麼就聽不得幾句逆耳的話?”

“你就那麼想嫁給年徹嗎?”冷夜想到年徹那次狂妄地自他面前抱走她的舉動,心裡的嫉妒瞬間涌了上來。

“那干卿何事?”她冷硬地回答。

他冷冷地注視着她的面容,這樣桀驁不馴的她,是他第一次見到,原本初相見的時候,她是一個淺笑晏晏的少女,爲何現在卻變得如此難以馴服?他迅速起身,瞬間欺近到她的面前,一所攥緊她的手腕,逼她與他直視。

喬蓁不服輸地看着他,嘴角諷意一笑,“怎麼?想動粗?你就這麼沒本事?別人不聽你的,就要像個莽夫一般?冷大祭司,我原以爲你是君子溫潤如玉,哪知你居然是如此卑鄙……”

“住口!”冷夜再難保持臉上的平靜,手上一用勁將她用力提到自己的面前,“別再說些會對你不利的話,喬蓁,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如此抉擇?我與你並不應如此疏離。你聽好,我是你的族人,是與你流着同一種血脈的人,你可知我們的族中女孩是不外嫁的嗎……”

喬蓁早就知道了,不過她的表情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得眼角都飆淚。

冷夜更是看得莫名其妙,捏住她手腕的動作一鬆,“你……這是怎麼了?”他的手趕緊去扶住笑得捧腹的她。

喬蓁伸手推開他的手,向後退了一大步,離他有一臂的距離,雖然他身上的味道不難聞,但她就是不想靠得他太近,停下笑聲,她直起腰冷冷地直視他,“我不知道你是以何種心情提及族人二字?一副義正辭嚴的樣子,不過你不覺得噁心嗎?你,背叛了你口中的族人。”眉毛上挑,聲音更爲壓迫道:“我說得並沒有錯吧?”

冷夜的瞳孔瞬間睜大,她是如何知道的?這是他在她面前刻意隱瞞的,就是不想將自己不好的一面展示在她的面前。

“你想問我如何知道的?”她似看穿他的想法,歪着頭問了一句。

冷夜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如冬日裡的白揚樹站得筆直,似乎這樣一來,風雪也不能壓垮他的脊樑,一雙接近琥珀色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她,瞬也不瞬。

喬蓁也站得直直的,“很簡單,大魏與東陵的關係很緊張,而你來自東陵,卻被大魏的皇帝接納並且重用,這不就很矛盾嗎?”頓了頓,“你應知喬家大房有一妾是東陵國人,現在我那倒黴的大伯父還在蹲監獄呢,皇上已經褫奪了他的官職可見一斑。”

如果他沒有能表忠心的東西取信於大魏的老皇帝,那麼冷夜早就被驅逐了,還能如此神氣地住在這頗具神聖氣氛的神宮裡?那纔是開國際笑話。

冷夜沒有辯駁也沒有承認,喬蓁的話刺進了他不爲人所知的軟肋,沒錯,他也是個背叛者,不管他與年徹說得多麼義正辭嚴,那個同樣沒有遵守族規的他是沒有資格的。

“你,下去吧。”他轉過身去不再看她,那雙眼睛太過清澈,一如多年前他狠心離開時,老阿媽看着他時的眼睛,那讓他的內心承受不住,不是越強大內心就越堅強,他,也有需要靜靜舔傷口的地方。

喬蓁看了看他的背影,十分的蕭瑟又悲涼,她告誡着自己不要心軟,擊敗一個人不是光從表面,要從內心深處打擊得他無還手之力,摧毀一個人的信念會更爲殘忍。

“冷夜,冷大祭司,”她道,“你,其實是一個懦弱的人。”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去,不再回頭看他一眼,一個連面對自己內心都不敢的人,一個只能躲在暗處使手段的人,並不值得人尊重,乃至景仰。

門“咿呀”後關上,冷夜重重地跌跪在地上,雙手掩住臉面,喬蓁的話令他難堪到極點,一個紅果果沒有半分遮掩的他就那樣攤在她面前。

喬蓁走到外面的迴廊才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氣,這裡實在太壓抑,住得久了整個人只怕也會像那個冷夜一樣,這裡祈的不是福,是衰氣纔對。

只不過隔了一天,喬蓁就接到了筱微的回話,說是冷夜已經允她與自家堂姐妹會面了,她並沒有高興的面容,很平靜地接下這消息。

“你那天與師父說了什麼?我看師父今天的面容很難看。”筱微坐下開始與她閒話家常,不過說出的話卻是極八卦。

喬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只是我拒絕了他成爲師父,可能這讓他的自尊心受損吧。”

“天啊,”筱微叫着跳起來,“你真的拒絕了?喬姑娘,你這是做甚?師父現在如此看重你,一旦你允了,往後神宮這麼多人都沒人能越得過你去,你這是何苦?很多人求也求不到的。”她兩手捉住喬蓁的手,一副可惜的樣子。

喬蓁有時候真的吃不消這個愛笑的少女的熱情,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自己的手,“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我不想他成爲我的師父僅此而已。”

筱微的表情還是那麼誇張地表露着,“師父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了?莫不是最近的流言讓你困擾了,這個我提醒過師父,可他明顯沒放在心上,我想着他應該會有後招……”

喬蓁有幾分錯愕地看着筱微,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這些個話很是抹黑冷夜的形象,是她有心還是無意道出來的?只是無論她怎麼看,眼前的少女臉上的酒窩一個也沒有少。“謠言止於智者……”

“你與師父真是心有靈犀,連說的話都一樣。”筱微一副瞠大眼睛的樣子道,看來有幾分可愛。

喬蓁對於這個少女已經無力了,與百靈那明顯的敵意相比,筱微的誠府明顯要深得多,不過鑑於目前自己似乎沒有什麼是她所圖的,因而她也沒有拒絕她熱情到令人不適的友情。“你想得太多了,我與大祭司之間沒有什麼默契,這不過是一個腦回路正常的人的想法罷了。”隨後她又笑道,“興許散播這流言的人是想讓我快點滾出神宮。”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可要感激那個不懷好意的人。

筱微卻是搖了搖頭,“你還是小心些吧,現在神宮看你不順眼的人太多了,過了年後即要大比,你可要抓把勁得個好成績,估計到時候看你不順眼的人會少很多。”

喬蓁點點頭,最近找她碴的人明顯多了不少,而且以女性居多,雖然冷夜的頭髮全白,但樣貌還是極帥的,難怪仰慕他的腦殘女有不少。祈福神宮三個月一次大比,這是驗收初級祭司吸收知識的程度,也是對他們能力的一個瞭解,她自然重視,如果能證明自己的能力,那傳她是禁臠的惡毒之語就不攻自破。

筱微在她這兒坐了很久,甚至連喬蓁只是客套地留她用膳,她也不客氣地應聲,期間大讚聽露的手藝一流,她很久沒吃過這麼可口的飯菜了,甚至還厚臉皮地說改日會常來蹭飯。

喬蓁惟有趕緊應下,其實這於她是有好處的,筱微現在的地位是水漲船高,手中的權力僅次於冷夜,連百靈都要看她臉色,她與她走近,敢來招惹她的人會少很多。

天色全黑透後,筱微才捨得告辭離去。

永定侯府的夜色同樣迷人,年徹在看了最新的信鴿帶來的消息時,憤怒地一拳就劈碎了一張厚重的椅子,冷臉讓小廝進來將碎木頭帶出去,沉着臉在屋子裡來回踱着步。

可惡的冷夜,居然讓喬蓁被那樣的傳言中傷,可恨的祈福神宮有屏蔽外界念力入侵的裝置,不然他倒是可以入魂與她相聚。

離別讓相思更爲刻骨,他常常在夜裡想念關於她的一切,那鮮豔的紅脣,吹彈可破的肌膚……就連她那生氣微嗔的樣子都是那麼可愛,思及此,他的拳頭緊緊地握着。

這會兒他的表情慢慢沉靜下來,離最終的計劃施行還有一段時間,他不能操之過急。

正在這個時候,外頭的小廝稟報,“世子爺,鴻臚寺卿來訪。”

“讓他到正在等候片刻,我即刻就來。”年徹迴應道,這回他的拳頭握緊,墨眸炯炯有神。

喬蓁不知道年徹那邊的情況,分開了這麼些時日,她確有幾分想念他的,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的思念更爲洶涌,也許春天快到了,人也思春吧。

她臉紅且有幾分自嘲地想着,閉上眼睛,年徹果然入夢來。

在她沉睡之後,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臥室內。

他微微凝神,這次感應到她的夢帶着一種春天的色彩,而那個人物卻是年徹,他的拳頭不由得緊握,無論現實還是夢中,她的世界都沒有他。

坐在牀沿,他越發癡狂地看着她緋紅的面容,伸手輕輕地撫摸了半晌,“是不是要我把你關起來才行?你爲什麼要對我如此狠心?我有什麼地方比不上他?你說?”

他的手慢慢地遊移到她脆弱的頸項,只要他一用力,她的呼息就會停止,最後他真的嘗試收緊手指,但只一念之間,他就鬆開手指,再度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臉龐。

“師姐,他會傷害你,他娶了別的女人,他對你承諾只是一張空白的紙,你爲什麼還那麼傻呢?”他的眼神漸漸迷離起來,在他的眼裡,喬蓁的面容與另一張面孔重疊在一起。

他生氣地看着她,手中的力度猛地收緊,剛好掐在她的脖子上。

喬蓁的呼息一緊,睫毛扇了扇,眼看就要醒來。

他的表情一緊,想到她那天對他的評價,他偷窺她的舉動就不是一個君子所爲,這樣的他何等的卑鄙與陰暗?

不,他不能讓她知道,慌亂閃過,他的念力開始運作,她的夢又開始延續。

看到她又睡過去,他鬆了一口氣,低頭近近地看着她的面容半晌,然後忍不住低頭在她玫瑰色的脣上輕輕一吻。

她的香氣更是撲面而來,他有幾分陶醉,又有幾分警醒,最終都化爲一句,“師姐……”

天亮時分,喬蓁從夢裡醒來,伸了個懶腰,剛想喚聽露,那丫頭就端着熱水出現在她面前。

“姑娘,你的脖子?”聽露不過纔將帳幔收起,就驚叫了一句。

喬蓁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怎麼了?”她沒感到痛楚。

聽露沒有再說話,而是趕緊把鏡子拿來在喬蓁的面前一放,“姑娘,你自己快看看。”

喬蓁定睛看向菱花鏡裡的自己,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脖子上,那兒有着一個淡淡的五指印,如果不是很仔細是完全發現不了的。她緊張地湊到鏡前,皺緊柳眉使勁地將褻衣的領子拉下,手指在那個印記上輕輕地撫摸着,這回她可以很肯定的這是手指印。

這回她的表情再也不能淡定了,很肯定入睡前脖子上是沒有這印記的,那麼一夜之間,又是怎麼來的?只能說是有人潛進她的屋裡。

“聽露,夜裡可聽到什麼聲響?”

聽露搖了搖頭,“奴婢起夜時都沒有聽到聲響,這兒連老鼠都不多一隻。”

喬蓁的神情十分凝重,會有誰潛到她的屋裡意圖對她不軌的?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趿着鞋在屋裡踱了幾圈,她發現疑點越來越多,比如夢,她做得比以前頻繁了許多,而且那夢境十分逼真,這與最近神宮裡面的老師所教的知識都有幾分相關。

看來在不知不覺之間,有人對她施展了念力,讓她沉浸在夢中而失去了應有的警覺,在思量對策之際,她朝聽露道:“暫時別張揚出去,我自有主張。”

聽露忙點頭,“對了,這事要不要與那個筱微講?”

喬蓁搖了搖頭,不過才認識了一段時日的人,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暫時不要聲張,以免打草驚蛇。”

換好外出的衣物後,她即朝神宮外走去,這裡是通向皇宮的大門,把牌子遞給了守門的人看了看,她這才得以通行。

這皇宮光看外表與紫禁城差不多,看了幾眼她就失去了興趣,憑着小太監領的路,她徑直往東宮而去。

路上遇到宮裡貴人的轎子,她都領着聽露避開到一旁,低垂着頭任由對方先通過,這些個貴人能不打交道盡量不打交道,還是別惹眼纔好。

一路都平安地到達東宮,喬芷已經等在那兒,穿着一件胭脂紅的鬥蓬,在一片白茫與青衣的太監宮女當中相當的顯眼。

一看到喬蓁身上的藍色鬥蓬,喬芷就迎了上來,趕緊將暖手爐遞給她,“七妹妹可冷着了?”

“還好,出來時雪就停了,沒有多受罪。”喬蓁應聲。

喬芷親熱地攥着她的手把她迎進東宮,這裡與外面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喬蓁自然也沒有興致多看,而是目不斜視地在喬芷的陪同下往喬美人的住所走去。

只是她無心留意別人,自然有人有心留意她。

坐在亭臺樓閣上的人自然沒能忽視掉祈福神宮的那一身藍,這可是相當惹眼的,手中的羽毛團扇朝那個方向一指,“最近東宮有何人去找了祈福神宮的人來?”

一旁圍着她坐的各色女子都爭搶着揚脖子看去,只是遠遠地看不太真切,最後大多都搖了搖頭。

最後還是其中一個穿淡紅色冬衣的年輕少婦道:“娘娘,這個妾身倒是知道。”

“哦?”塗着丹蔻指甲的手放下華麗的羽毛團扇,立刻就有宮娥將暖手爐遞上,她伸手接過,輕輕地摩挲着,“說來聽聽。”

她的臉上已經有了幾條細微的皺紋,不過離得遠的話,倒是還可以看得出年輕時的美豔不可方物,此人正是東宮太子妃,未來的國母。

“美人喬氏不是有個妹妹被皇上下旨宣進祈福神宮嗎?這人應是喬氏的妹妹無疑。”那個年輕少婦同樣也是太子的小妾,自然要討好這個當家主母。

太子妃羅氏身體向後靠到花團錦簇圖案的椅子內,臉上懶洋洋的,喬氏有孕以來,她也沒爲難她,不過是一個小妾,還不到她大動干戈的時候,連她找了個妹子進來當幫手的事情,她也睜隻眼閉隻眼。

現在又有一個妹子經進來,這羅氏當東宮是她家的後花園?她的眼睛微微一眯,這也太沒將她放在眼裡了。

“娘娘?”有人看出她的不悅,上前給她捶着膝蓋,“喬氏與林側妃走得很近,最近那林側妃接連兩晚都讓太子留宿了……”當場就給喬美人上眼藥。

太子妃神情未變,鼻子冷冷一哼,“你們這些個人在想什麼,打什麼主意,本宮都一清二楚,別把那些個上不了檯面的把戲在本宮的面前耍,沒得讓本宮笑話,都聽清了?”她把手中的暖手爐蓋子打開,將裡面燃着的炭朝那名膽敢將她當槍使的女子柔嫩的手潑去。

“啊——”一聲尖叫,女子一雙本來嫩得可滴水的手頓時就被炭弄得火紅不已,當即就腫起來。

“太子曾說你的手很美,而且摸起來很是柔滑,往後,把手伸出來給太子殿下看看,興許太子一高興又要賞你什麼好東西。”太子妃皮笑肉不笑地道。

“娘娘,饒命啊——”女子哭泣道,雙手又紅又腫。

“趕緊下去宣御醫吧,哭哭啼啼的,嚎什麼喪?”太子妃冷聲吩咐。

周圍的人都無動於衷地看着那名女子被人拉下去,太子妃這人年花老去嫉妒心更甚,非但如此,還異常的殘暴,常看花樣年華的少女不順眼,在宮裡大家都知道,偏還要去觸她的楣頭。

“去,把那祈福神宮的人宣來我瞧瞧。”太子妃接過一個新的暖手爐,聲音不高不低地吩咐着,“我倒要瞧瞧這喬家的女兒是不是個個都這麼水靈。”她的手輕輕地搖着暖手爐。

周圍的小妾們都打了個寒噤。

此時的喬蓁不知道自己被一個徐娘半老的婦人惦記上,隨着喬茵走到偏西的院落,這時候已經有小太監在那兒等着,她踏上臺階,掀起簾子,進去,再掀簾子,又進去……重複了幾遍,方纔到達喬美人安胎的地方。

喬蓁的目光很快落在喬美人的身上,一身緋紅色衣物的喬蕾乍看上去,長相上似乎與喬茵十分相象,只是喬茵的氣質偏冷偏傲,喬蕾的面相顯得有幾分無情與刻薄。

坐在她身側的女子約莫也是二十來歲,與她同樣是鵝蛋臉,雙眼微揚,很顯然是一對邪魅的丹鳳眼,眼角有顆美人痣,她的氣場比喬蕾強,地位應該高得多。

她沒有行禮,身爲祈福神宮的人,她沒有必要向東宮的低位嬪妃行禮問安。

喬蕾看到喬蓁到來,忙朝她招手,“七妹妹,你過來給我看看,有些年頭沒見了,妹妹似乎越長越好了。”

喬蓁對於她的熱情同樣不太感冒,因爲入了祈福神宮,她的髮型也要變,畢竟神宮裡面的女性大多都梳一樣的髮型,所以她的劉海薄了不少,遮掩的效果大打折扣。

站在原地她沒有動,而是目光落在喬美人約莫六個月大的肚子上,“二姐姐的肚子頗大,一切須小心爲上,妹妹還是站在這兒爲好,莫有了個閃失,妹妹到時候就水洗不清。”

喬蕾聞言怔了怔,記憶中的七妹妹一向都是惟惟諾諾的,什麼時候的警覺性這麼高了?她摸了摸渾圓的肚子,皺了皺眉頭。

一旁坐着的位份高的婦人笑道:“美人這妹妹好生有趣。”

“讓林側妃看笑話了,我這妹妹認生得很。”喬美人一副歉意的樣子道,然後又看向喬蓁,“七妹妹不用擔心,我沒有惡意,只是想着姐妹多年沒見,掛念得很罷了。”

在喬蓁身邊的喬芷聽聞,險些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虧難這喬蕾說得出口,呸,什麼掛念,騙鬼去吧。

喬蓁其實也不太相信喬美人的說辭,能狠心用自家姐妹當擋箭牌的人又能有情到哪裡去?這樣的人在宮裡活不久的,太子雖未登基,但其妻妾衆多,僧多粥少,少點心計都不行。

她看了看那端坐着的林側妃,對於東宮的形勢她並不瞭解,但看這局面,喬美人與林側妃應該走得很近,甚至有可能會對她言聽計從,只怕找自己過來也是這林側妃的主意。

林側妃也不着痕跡地打量這喬家的女兒,倒是好容顏,比喬蕾與喬芷還要讓人注目,“聽說神宮的人都很神奇,我正好奇着呢,你可以給我講講嗎?”

一旁的喬芷也搭腔道,“姐姐我也十分好奇,那個什麼念力真的那麼神奇?是不是與祈福有關?七妹妹趕緊露一手給我們看看。”

喬蕾摸着肚子笑看向喬蓁,只是她皺起的眉隱隱流露出對喬芷的不滿。

弄秦站在原地,一直都有留心觀察的她,自然不會放過三人神情伏渺的變化,哪怕笑容滿面,這要求也合情合理,但她還是嗅到一絲陰謀的昧道,不知她們葫蘆裡面賣的藥,但不代表她要配合。思忖片刻,她淡淡道:”讓側妃與姐姐們失望了,我不是耍雜耍的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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