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這丫鬟吃了誰家的膽子,都敢直接就問了主子去了。
“姐姐這般擔憂做什麼?”
許華濃頭都沒有回,又緊了緊自個兒身上的大氅:“就這般去了,平白叫人看不起,咱們也不是攀附程家,何必做出個那般委屈的姿態來,在自個家都是不吃這般的苦的,憑什麼叫一個丫鬟騎咱們頭上去。”
倒是一番話說得許雨心裡暢快,雖說不捨,卻也腳步穩健的跟着走,卻不想,兩人才是走了一半的路,前頭便是有人攔了下來。
“兩位姑娘連亭子都沒進,怎的便是要走了?”
這聲音倒是溫和,擡頭一瞧,便是瞧見了程家公子程墨那張溫和的臉面來。
許雨一時之間便是有些失聲,都不知是如何說話來。
倒是許華濃,心底的恨意瞬間翻滾,也沒什麼好態度:“你家的丫鬟不歡迎我家姐妹,估摸着也是嫌我們礙眼,便不在此處叨擾了。”
說罷,換了個方向,又要走。
卻是袖子被許雨抓住了。
許華濃腳步不停,反扣住許雨,許雨咬着牙跟了兩步,才聽到後頭傳來程墨的挽留聲。
許華濃卻不停,一直到程墨三留其人,纔是停下腳步,卻是做足了姿態。
程墨大抵是沒見過這麼甩他臉色的女子,又是從來都不曾被人這般甩過臉色,便是神色也有些不好看,但是好歹也算是彬彬有禮。
只是許華濃不屑於理睬他的模樣,便是許雨一道兒跟着他應付,雖說許雨姿色不如許華濃,但是許華濃這番穿戴是瞧不清臉色的,她又有意收斂鋒芒,自然沒有許雨耀眼。
倒是許雨,一副柔和嬌媚的模樣,說話又是文鄒鄒的,有備而來,估摸着是知道程墨是個愛好文學的性子,又是出口成章,唸叨了幾句不錯的古詩,程墨便是瞧着她眼睛都亮起來。
再看一眼旁邊始終不說話,昂着頭好似有幾分冷傲的許華濃,程墨便是不太愛搭理。
到底,男人都喜歡對胃口,而又主動的女人。
況且,許家二姑娘還是個嫡女,比起來許家三姑娘的庶女身份,可是強了太多了。
幾句話下來,兩人倒是熟絡了,此時三人正好走到亭中,估摸着是方纔許華濃耍了一通脾氣,那越矩的丫鬟早都被收拾出去了,此刻剩下的丫鬟都是中規中矩的模樣。
許華濃卻懶得理睬這幫丫鬟,她到底還是記得前世五年的記憶的,這四周伺候的丫鬟,也就只有那麼兩個做粗使丫鬟的纔是丫鬟,而有幾個生的姿色不錯,在旁邊伺候的,卻都是通房丫鬟。
估摸着,都是程墨的通房丫鬟了,她以前不懂,只以爲都是普通丫鬟,後來才知道,幾乎程府所有姿色不錯的丫鬟,都被程墨親手過了一遍開了花苞了。
她也是現在才知道,程墨竟然是個那般好色之人,又分外瞧不上那幫女子,但凡是姿色不錯的,就都收攏到自個兒邊兒上,若是和哪家的公子交往不錯,便會贈美酒佳人,對於其他人送上來的女人,也是來者不拒。
許華濃估摸着,程墨這一輩子都要死在女人身上了。
“許二姑娘,許四姑娘,這是小生家中親友從南方帶來的碧落黃泉,可是一壺好茶,小生也便是隻得了一壺,恰好來招待貴客。”
程墨的茶藝很不錯,雖然當下世人男子都甚少泡茶,但是程墨似乎對此道分外熱衷,不僅是泡茶,自個兒又喜歡喝茶,自飲自着都能消磨一下午的時光。
許華濃的那一手茶藝,大部分都是在程墨這裡緩慢的磨出來的,當初只爲了討好程墨,現在想想,自個兒那時候纔是夠傻的了,這世間,唯獨有男人才是最靠不住的。
“可是大名莊園的碧落黃泉?”
許雨便是大驚失色,禁不住嗅了一口茶香,又是面色發紅:“這般貴重的東西,倒是我們姐妹有些無福消受。”
“清茶佳人,才配這碧落黃泉。”
程墨大抵是被許雨這一副驚訝的姿態弄得滿足,心聲驕傲的盯着那茶說到:“這茶,乃是經過十四道工序,最開始嫩如新葉,待到熬製成了之後,便成了鵝黃色,又名碧落黃泉,脣齒留香,咱們京城之人,只知西湖龍井,不知大名碧落黃泉,只是因爲這碧落黃泉只有南方有,所以纔是不知碧落黃泉的名聲。”
許雨便是順着他說笑,到底氣氛不錯。
許華濃卻是目光灼灼的繞着四周瞧了瞧,倒是沒有瞧見什麼別的人來,看來這程墨是真的打算單獨邀請自個兒一個人了,估摸着,程墨也是沒想到,自個兒在這個節骨眼上會帶來一個人。
三人坐在亭子裡沒多久,許華濃倒是嚐了嚐那碧落黃泉,卻是沒有她前世在程府喝的好。
甚至,這碧落黃泉的口感也不是特別清新,估摸着,是放了很長時間了。
許華濃不由得有些冷笑。
這程家有許多生意蔓延在南方,拿一盒碧落黃泉實在是太簡單的事情了,程家估摸着是有點地位的人,都是人手一瓶,只是外頭的人沒有見過吧了。
而這一瓶,明顯是放了很長時間的,別人不知道,許華濃這種嚐了很多次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她前世便是爲了泡好一壺碧落黃泉,用了十足的心思呢。
程墨竟是瞧不上她至此,連一壺碧落黃泉都是捨不得。
心裡覺着難受,又壓着一股子憤怒。
前生今世他虧欠自己的事情,許華濃只覺得心裡都要堵得說不出話來了,瞧見那張臉也覺得噁心,更不想說話,只能低着頭一個勁兒的喝着自己手中的茶,這茶水不好喝,卻總也好過心裡發苦。
許華濃不說話,許雨便是一個勁兒的跟着程墨說話,倒是程墨的興趣明顯是在許華濃的身上,不斷的跟許華濃說話,只不過許華濃三言兩語便是又頂回去,又有些時候都是不曾說話,只是微微周折眉頭,捧着手中的茶水喝的。
一副姿態倒是瞧得有幾分清冷,程墨到底也是少年心高氣傲,便也不跟許華濃怎麼說話了,倒是許雨一個勁兒的跟程墨說話,也算是解了程墨的難了。
“這湖水也倒是奇了,都是這般時候了,倒也沒有結冰。”
許雨一雙眼眸盯着湖邊停泊的一艘船,那船明顯是一座私人的船,上頭裝飾着各種各樣的東西,一眼瞧過去就能瞧見那種金光璀璨來,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
而且,還是古檀香木所製造,許雨打定主意,能有這樣一艘船的人,應當不是旁人,便是目露羨慕的說到:“倒是想要遊玩一番呢。”
程墨果然便是神色更得意了:“你若是想去,小生便待你走遍這湖了。”
頓了頓,又說:“這湖不結冰,就是因爲湖水是南方流下來的,南方暖,所以這湖水纔不結冰,這湖佔地很大,一會兒下去了,你便是能瞧見波瀾壯闊的湖水了,只不過,還是不比海上波濤洶涌的緊。”
“海上?程公子見過海麼?”
許雨眼眸都發亮起來:“我聽家中的一名丫鬟說過,他的家鄉原本就有海,波濤洶涌,一望無際,只不過,怕是我是瞧不見了。”
程墨卻是故作姿態地晃了晃手中摺扇:“海到也不是沒瞧見過,只不過也沒有上海航行過,小生曾隨着家父下江陵,可是瞧見過各種各樣的新奇的食物,還瞧見過會吃人的花兒,會說話的鳥,還有長得跟人一樣的魚呢。”
許雨便是越發激動起來,一雙眼眸緊緊的粘在程墨的身上,私下,卻是用手指悄悄地擰了一下許華濃的手背。
許華濃瞧了她一眼,便是點了點頭。
許雨的臉色便是越發崇拜了幾分,甚至瞧着程墨,都有幾分要投懷送抱的樣子。
這模樣,旁邊的丫鬟們卻是熟悉的緊,互相瞧了瞧,神色都有些不屑,卻又連忙低下頭,不敢叫人瞧見,方纔這許家四姑娘的樣子,可是冷淡的緊,一瞧便是個脾氣大的人,不知道日後該如何相處呢。
“兩位姑娘若是有意,小生日後便是帶兩位姑娘見識見識。”
果真,這程墨三言兩語,便是脫離了方纔的儒雅姿態來,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的道:“小生家中有一護院,這護院人高馬大,不過唯獨殘掉了一個右臂,小生和他學習過一段時間的武藝,強身健體,便是問他,是怎樣少了這一隻胳膊的,那護院便是告訴我,他以前跟着我爹爹的時候,曾經入過密林去採藥,當時是下了江陵,人生地不熟,他就迷了路,然後再密林之中迷失了方向,稍加休息卻是昏睡了過去,醒來卻發現自己的胳膊被一些藤條纏住了,他當時惱的很,卻是怎麼都掙脫不出,一時憤怒,便是擡手用刀去砍那藤條,但是,那些藤條卻突然發力,狠狠地纏上了那護衛的手臂,纏的鮮血淋漓。”
許雨聽到此處,都是面色發白,卻是眼眸閃着光的問到:“然後呢,又是瞧見了什麼?”
程墨有心賣弄,對許雨的模樣分外得意,又是瞧了一眼許華濃,卻瞧見許華濃也是一副饒有興趣地樣子,便是得意洋洋地道:“後來,那藤條竟然都扎進了血肉裡,順着血肉往裡面爬,那護衛是個狠人,便是直接拿刀,砍了這胳膊去!”
“啊?”
許雨便是驚嚇了一下,卻是隱約的向着程墨靠過去:“那接下來呢?”
剩下的丫鬟瞧見許雨的動作,都是忍不住皺眉冷哼的——還以爲官家小姐就有幾分臉皮呢,跟他們這幫姐妹可不是一樣的?
程墨倒是自始至終都是沒察覺到,許雨在目光微垂的時候,眼底裡的笑意,以及許華濃淡淡的轉過頭的瞬間,嘴角的冷。
程墨自以爲他將這兩個姐妹玩弄在股掌之中,又怎麼不知道人家其實也是把持着同樣的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