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不若是,咱們去和那管家說一嘴,這可是她們家的奴才——”
許華清心裡覺得煩躁的要命,卻是一擡頭,就看到了許華濃面帶笑容的模樣,不由得心下一頓,竟是生生的壓下了她要說的話。
可笑,她一個許家嫡長女,還比不上許華濃一個庶出的姑娘沉穩嗎!
過了半響,許華濃都是沒有等到許華清的一句話來,兩人就這麼靜靜的站着,一直到衆位姑娘都上了馬車,許華濃纔是動了腳步。
許華清心下不忿,卻依舊是跟在了她身後。
雖說她許華清是嫡長女,理應以她爲尊,但是這一次出來,可是接着許華濃的請帖,縱然許華清身份尊貴,也要走到後頭去。
那老嬤嬤可不敢叫許華濃自己過來,連忙迎上去了幾步,笑着衝着許華濃見禮:“姑娘眼生,老奴記性也不好,可是不知,姑娘是哪家的貴客?”
這就是問地兒來了。
許華濃心下一顫,難不成這帖子不是將軍府的人給的?或者說,將軍府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心下疑惑,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而是又一次遞上了帖子。
那老嬤嬤看了一眼,面色沒什麼變化,但是說話的語氣卻恭敬很多,三言兩語,便是問通了事情。
只不過,許華濃卻沒有說是馬車被什麼刁奴騙得留在了府外,而只是馬車不曾等在外面,卻沒有多做解釋。
那老嬤嬤是個聰明的人,雖說心下疑惑,但是卻並沒有問,反而是很熱情地幫着許華濃他們又去尋了一個馬車來,不過,這個馬車就是楊府的馬車。
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馬車,卻沒有講究規格。
纔是上了馬車,許華清便是忍不住要開口問,卻見到許華濃沒有反應,就又生生的壓了下去。
她方纔是想問問許華濃,爲何跟那老嬤嬤隱瞞了那刁奴,但是左右一想,自己說了這番話,只是給自己再找麻煩而已,那老嬤嬤可能都不當回事兒,而且,自己就算是說了,可能也是自找麻煩。
許華清是個有耐性的,想到此處,就又安靜下來,竟然真的一句話都不問。
許華濃樂得清閒,卻又覺着有些驚訝,縱然是她前生性子孤傲,對着辦事情也是有些難以琢磨的好奇心,而許華清卻好似永遠都能管的住自己的慾望一般。
能管的住自己的慾望的人,纔是最不應該得罪的那個人。
許華濃想着,卻又淡淡的笑了笑,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許華清,前生你待我那般,便是不要怪罪今生她一點一點的討要回來了。
馬車行駛的並不慢,而且是走在了前頭,因的是楊家的馬車,在客人眼裡,這是主人的,所以一直都是讓這路的。
駕車的馬伕也是楊家的,倒是當真一路一馬當先走了前頭去,路途不算遠,但是越走越偏僻,竟是生生走入了一片臘梅林。
梅林?
這時辰還不到梅花開放的時辰,許華濃剛剛撩開了簾子,卻是驚覺一陣冷。
這裡竟然完全不同於外頭的氣溫,仔細一瞧,才發現,這裡的梅花都是瀰漫着淡淡的香氣的。
梅花有了香氣,纔是真正的綻放,看來,這個日子是被人掐着手指頭算的。
身旁的許華清卻是有些激動。
許華濃到底還是年幼時分見識少些,自然不懂這是什麼規格。
但是許華清卻是懂,一雙小手在袖子底下攥緊,又鬆開,顯然是知道什麼,但是卻沒有跟許華濃講的意思。
她可是被許華濃搶夠了風頭了——加上自己背地裡收拾好的那些東西,就算是身份差異,挪不上個出路老,卻也能給自己打下點名頭。
姑娘們陸陸續續的下了車,許華濃和許華清不敢託大,也是順着人羣走着。
大概是換了地方,衆人的視線就開闊了些,也就沒有那般拘謹,又有幾個性子活潑些的,便是跟着許家的姑娘說這話。
許華濃這時候不着痕跡的退開了些許,她敏銳的意識到,這些姑娘似乎瞧着她目光都有些不善,轉瞬之間便是明瞭,大抵還是她這一副皮囊,走到哪裡都要給她惹幾分禍事來。
許華清倒是個和善的,一舉一動分外有禮,又處處透着一股子溫和勁兒,又瞧着她頭上的裝飾,便知曉是嫡長女。
四周的姑娘們又是瞧見許家姐妹是從楊家馬車上下來的,又都存了要結交的心思,自當是笑臉相迎。
只不過言語之間都有幾分探尋,旁的事情還能繞過去,但是問起出身來,卻是繞都饒不回去,許華清眼瞧着她說出自己是許家的姑娘之後,便是有幾個姑娘臉色冷下來,便是都不圍繞在身邊了。
只剩下幾個依舊抱有些許好奇心的,或者是心思深沉的,沒有當面表現出來什麼,但是態度也逐漸冷下來。
許華清心裡焦急卻又無可奈何,許家的身份原本便是落後的緊,又能說什麼?若是不要臉面的湊上去,說不定人家還嫌棄你礙眼。
倒是確定了許家不是什麼名門大戶,這兩個姑娘來參加這宴會又都是攀了高枝,便是有人不屑起來。
便是瞧見一暗綠色水文長裙的姑娘湊着許華濃,臉上掛這溫和的笑容,可是盯着許華濃的目光卻是冷的刺人:“許家妹妹生的花容月貌,可是自古以來妲己褒姒,妖豔媚國,許家妹妹覺着紅粉佳人當如何?”
許華濃心嚇一跳,被這般尖銳的話語刺得心裡有些驚訝,面上卻是不顯,只是笑道:“紅粉佳人皆如是也,百年之後不過一捧枯骨,任憑後人評說去,哪裡有甚麼妖豔媚國之態?再者,世人皆言女子誤國,又哪裡來的那些媚態橫生的尤物?”
紅脣微動,便是瞧見許華濃微微一笑:“只不過世人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過錯,便是將那般醜陋的言語,推脫到無力反抗的可憐人的身上罷了。”
那姑娘聽的一愣,面色變化片刻,卻是甚麼都沒說,提着裙襬要走,但是在提裙離開之前,卻是臉上擠出了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衝着許華濃點了點頭。
彼時,一羣人已經是走進了桃林深處,前頭的人還是帶着路的,卻是聽見不少人的抱怨。
有幾個千金大小姐雖說瞧着不是如何嬌氣,但是卻又擺架子擺得厲害,纔是走了些許時辰便是嚷嚷着要去尋了步攆來。
有着一個人說,後頭的人便是接着說,姑娘們一個個兒都嬌滴滴的,倒是抱怨一片。
彼時,走在前面的一個面色和善的老婆子轉頭說了什麼,大概就是安撫之類的話,有一些姑娘們安靜下來,但是有一些姑娘們卻是越發躁動不安。
她們可是來選秀的!
雖說在民間,都是半遮半掩的說是參加個宴會,但是她們每個人不都是把流程摸得死死的?若是這一次脫穎而出,又哪裡輪得到一個老婆子說話?
那老婆子瞧着姑娘們都沒有個安靜下來的意思,便是靜靜的站在了前面,也不說話,也不惱怒,只是面帶笑容的瞧着姑娘們。
彼時天色正好,陽光都有些刺眼,可是到底還是隆冬烈日,冷得刺骨而又寒,姑娘們又都是身子骨較弱的,站了一會兒,就是哀聲連天。
站在前面的老婆子依舊面帶笑容的站着,不說話。
姑娘們都是聰明人,漸漸的都安靜下來了。
前頭的老婆子目光悠然的在最前面方纔鬧着要找步攆的幾位姑娘的身上劃過,又笑了笑:“衆位姑娘們身子嬌弱,老奴也是知道的,不過,這楊府沒得那麼多的步攆,若是姑娘們一定要,那邊是自個兒回家尋一個來吧。”
說罷,就是轉頭自己在前頭帶路。
後頭的姑娘們也有面色不忿的,但是能來這兒的姑娘都是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做什麼事兒,說什麼話,而讓自己活得更自在。
果然,接下來的一行路,誰都沒有抱怨一句話。
姑娘們都是有氣魄的,又都是耐得住累的,竟然都是一步一個腳印跟着踩下來。
許華濃自重生以來,大概是因爲老天覺着給她重來了一次的機會,已經是善待的很了,又可能是嫉妒她這般運氣,這段時間她的身子骨越發薄弱,竟是比之前都差了不少。
她一直都是細心保養這纔好了些許,但是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就算是平素裡染了風都要咳嗽半天,更何況是現在,跟着一大幫姑娘們漫步在這漫天冰雪裡?
許華濃的身影有些晃,許華清便是一路在旁邊扶着,許華清扶着許華濃都是扶出來一頭冷汗來,但是許華清也不敢鬆手。
許華濃這時候如果出了岔子,那可就是丟了醜了,可能又帶來一大波不必要的麻煩,方纔那綠水華裙的姑娘跟許華濃說話的時候,許華清也是聽個分明,那般針對可是不知是爲什麼,原本都是素未平生的兩個人。
心中驚詫之間又覺得有些膽怯,這般宴會,可不似是平素裡參加的宴會一般,每個人瞧着雖說笑臉相迎,卻都是笑裡藏刀。
心下轉了兩圈,許華清便是有些難過,卻又有些鬥志昂揚。
不過便是些許人的白眼和冷意罷了,她許華清還受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