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溫熱的血沿着褲管往下流淌,眼瞧着那月白的裙子一點點被染紅,慧安只覺得頭腦轟地一聲鳴響接着整個世界都遠去了,她眼前只剩下那一抹紅色,她顫抖着手去觸摸那溫熱的猩紅,那紅色沾染在指尖,風一吹帶起一股涼意,那涼意隨着指尖直往她的心底鑽,涼的她肩頭微微顫抖了起來。
她想尖叫,然而張口卻什麼都吐不出來,後腰還在陣陣發疼,身子軟軟的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眼前逐漸模糊,最後被一片殘紅的血色淹沒,接着又驟然被黑暗取代,慧安頭一栽便暈在了冬兒的懷中。 шшш ¸ttKan ¸C○
定國夫人豈能不知對女人來說這是怎麼回事,她一下子便驚地白了臉,豁然起身頭卻是一暈,身子便搖晃了起來,巧萍忙一把扶住她,定國夫人卻也顧不得眼前陣陣發黑,只大聲喚着人。
屋中登時便亂成一團,冬兒和秋兒衝過去,只來得及將慧安抱住,慧安已是暈了過去,一時間屋中的下人們個個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亂做一團。
崔氏卻也是驚到了,白着臉愣愣地瞧着秋兒等人將慧安擡到了裡屋的牀上,待反應過來才衝定國夫人尖聲道:“我只是輕輕推了她一下,她是裝的,她一定是裝的!她不光毒害了爲的卓哥兒,還想嫁禍我!母親,您爲媳婦做主啊!”
崔氏哭喊着,定國夫人本在巧萍的攙扶下欲進屋去看慧安,聞言卻是回過頭來,銳利的目光直逼崔氏,顫聲道:“蠢婦,你給我閉嘴! ”
崔氏何曾見過定國夫人如此的喜形於色,一時間身子一抖便愣住了,待定國夫人進了內室她纔回過神來,竟是嚎哭了起來。
裡屋定國夫人見慧安情形不大好,不覺急得直跺腳,不停問大夫可曾到了,姜嬤嬤在一旁勸着卻也半點用也不抵。那邊巧萍已是奉命去迎大夫,只她欲出屋,門簾便被從裡衝開,關元鶴一陣風般衝了進來,迎面將巧萍給撞了出去卻也不管不顧直接便奔進了內室。
巧萍被他撞的跌在地上,手臂掛住了一旁的花架,帶的花架倒了下來,其上的白瓷大花盆發出一聲巨響碎裂開來,這才驚地屋中慌亂的丫鬟們驟然靜了下來,個個跪下大氣也不敢出了。
崔氏也被驚得沒了聲響,見關元鶴衝進了內室,她才面色蒼白地奔了出去,卻是直向外院關元卓如今住的書海軒而去。現下福德院中主子已慌亂,倒也無人顧及她。
關元鶴本是在書房瞧文書,誰知秋兒卻跌跌撞撞地衝了過去,聽聞消息他便狂奔了過來,一路尚且有些不置信,如今瞧着慧安靜悄悄似一點聲息都沒地躺在那裡,面色蒼白一片,他只覺心徒然一縮,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腳步驀然一頓,他才又大步到了牀前,握住了慧安的手,便聽一旁定國夫人勸道:“錦奴,你也莫太過憂心,安娘她身子一向都極好,興許只是有滑胎的跡象……”
定國夫人不再說話,屋中便死一般靜寂了下來,只聞關元鶴微顯不穩而沉重的喘息聲。直到大夫被春兒扯着奔進了屋,姜嬤嬤才上前勸道:“爺總得先出去啊,不然耽誤了少奶奶醫治豈不是更加不好。這裡有老奴和冬兒幾人守着,定然不會出事。”
關元鶴聞言這才起了身,卻是站着未動,只衝那大夫道:“診脈。”言罷見大夫上前,他才又瞧向定國夫人,道:“祖母受了驚,姜嬤嬤扶着祖母到廂房休息。”
定國夫人見他堅持留在這裡,便也沒再多言。
外頭傳來喧囂,卻是二夫人和三夫人聽聞消息趕了過來。她們進來便又是一陣的鬨鬧,故而定國夫人便扶着姜嬤嬤的手出了屋,將二人帶進了一旁的廂房,又問前院出了何事,二夫人才回道:“今兒一早卓哥兒用了大廚房送去的糖熘人蔘果,不知爲何就口吐白沫,片刻就吐了一口血暈厥了過去,嫂嫂聽聞了消息過去探看,見卓哥兒無聲無息的,一問之下知是吃了大廚房的膳食,這便有些尖刻起來……想來也是一時情急,冤枉了安娘,這才衝過來胡鬧。”
定國夫人聞言只覺一陣頭疼,忙問關元卓情形怎麼樣,二夫人這才道:“太醫尚未請到,府裡的大夫已經過去瞧了,只是詳細的媳婦也不清楚。”
定國夫人忙叫姜嬤嬤親自過去瞧,這纔在二夫人和三夫人的勸說下躺在了牀上,撫着陣痛的額頭嘆起氣來。
那邊大夫已給慧安診過脈,並行了一套針,這才滿頭大汗地站起身來,撫着汗道:“少奶奶平日裡身子好,意志力也極強。這胎雖是有些滑,但到底是暫時保住了,若到明日早上這胎兒能夠坐穩,大致便無礙了。老朽再給開兩幅安胎的藥,現下就給少奶奶煎服了。老朽聽聞國子監學院的醫女們懂得保胎的按穴手法,大人不妨去請個醫女來雙管齊下,想來能更穩妥一些。”
關元鶴聞言只蹙眉瞧着慧安,道:“她怎麼不醒?”
大夫這才道:“少奶奶本就有孕在身,身子乏困便是應當。只這些時日似休息不好,勞累過度,致使氣血不足,又受了顛簸之苦,這才驚了胎,不然以少奶奶的身子不至動了胎氣。少奶奶本有些氣血不足,又驚懼過度這纔會暈厥過去,身體卻沒大礙,想來不久便能醒來。只是如今少奶奶胎動得厲害,最是需要精心修養,若然醒來卻免不了要擔憂,恐是對安胎不利。故而老朽方纔施針時刻意紮了幾個助安眠的穴道,一會子的湯藥中也放些鎮神的草藥,少奶奶多休息一會對養身子坐胎都有益處。”
關元鶴聽聞大夫這般說,這才面色稍霽,只點了點頭,令冬兒隨大夫下去開藥,自己卻又在牀邊兒坐了下來,手指輕柔地拂過慧安的發,憐惜地瞧着她因不安而緊緊蹙起的眉頭,他伸手將那摺痕撫平,這才大步出了屋,交代了冬兒幾句,便又進了內室。
他前腳進屋,後腳太醫院的盧醫正便到了。盧醫正被帶進廂房,定國夫人正倚着大引枕由巧萍揉着頭,見他進來請安,便忙道:“盧大人快請起,快帶盧大人去給少奶奶好好瞧瞧,這會子還顧什麼禮數!”
二夫人聞言,親自帶了盧醫正前往正室去給慧安瞧針。定國夫人雖是已知先前那大夫的話,但到底不放心,便也起了身跟着往正室走,又問關元卓那邊怎樣,聽聞已有兩位太醫過去了,這才稍稍安心。
盧醫正給慧安把着脈卻是蹙眉良久,又細細把了幾次,這才起身,衝定國夫人回道:“方纔那位大夫的救治便極爲妥當了,少奶奶的胎暫時已穩住了,那藥方我再加上兩味藥,吃上兩回看看,若胎氣漸穩,想來便無大礙了。”
定國夫人聞言這纔有了笑意,關元鶴卻問道:“醫正大人方纔何以連連蹙眉?”
盧醫正被關元鶴一雙厲目盯着,倒覺自己不似救死扶傷的大夫,倒似作惡多端被懷疑的犯人一般,他哆嗦了一下這才道:“按理說少奶奶的脈象應該是沉滑之脈,卻不知爲何下官隱隱覺着少奶奶的脈象如線,應指明顯,往來艱澀,倒如輕刀刮竹……”盧醫正似在沉思之中,故而說話也艱澀難懂,驀然回神時見定國夫人等蹙緊了眉頭,這才忙道:“哦,就是說少奶奶的脈象有些微的細澀之脈,這細澀之脈往往是腹腔,宮頸等異樣之位纔會出現的脈象,不過異位着胎均是懷孕晚期才能把出此脈,少奶奶這脈象着實奇怪……只這脈象有時也會因人而異,並受到氣候,環境,情緒等的影響,故而老太君和東亭侯不必過於擔憂。”
關元鶴聽他說的含糊,眉頭不覺再次蹙起,那邊定國夫人卻已道:“勞煩盧醫正再跑一趟書海軒,我那孫兒許是吃錯了東西,也得大人前往瞧瞧,我才能放心的下。”
盧醫正聞言忙躬身應了。定國夫人便叫二夫人親自帶他過去,三夫人見這邊事情已定,早便想到前院去湊熱鬧,故而便也自請命而去,屋中空下來,定國夫人見關元鶴神情極爲不好,便勸道:“都是祖母的錯,若非祖母非要將這中饋交給安娘,安娘也不會累着,這會子也不至於……”
關元鶴聞言見定國夫人一臉的自責,豈不知她這是爲崔氏開罪,他目光銳利了下,這才道:“不幹祖母的事。”言罷卻是不待定國夫人再言,只看向一旁的巧萍,沉聲道:“老太君身子不好,還不快扶老太君去休息!”
巧萍被他一吼嚇得白了臉,忙上前攙扶了定國夫人。巧萍本是定國夫人身邊的得意人,平日裡便是關雲鶴也給三分顏色,今日卻是當着定國夫人的面如此厲斥,可見是真正惱了,定國夫人見此便也知做一嘆,未再多言扶着巧萍的手出了屋。
到了廂房,定國夫人才忍不住地眼眶發紅,道:“早先只想着叫你們三少奶奶掌理了中饋,也和這府上的人多親近兩分,來日我去了,這關府也不至於就這麼散了,卻不想竟是會鬧成今日這般地步……”
巧萍見定國夫人如是,忙勸着道:“老太君用心良苦,今日之事哪裡是能料想得到的,這其中是誰搗鬼,等查出來少奶奶和夫人的氣兒也便消了,何況少奶奶這不是沒事嗎?老太君身子本就不好,快躺下歇歇吧,這時候老太君可不能倒,府中需得您拿主意的地方可還多着呢。”
定國夫人聞言又嘆了一聲,這才道:“大廚房和書海軒的下人們可都看管起來了?”
巧萍聞言卻是微微咬脣,道:“三爺自書房去來便吩咐關榮此事了,接着三爺來了這邊,關榮卻直接出了府,後來卻是領着一隊京畿衛直接將大廚房和書海軒給圍了起來。”
定國夫人聽巧萍如此說,一愣之下豁然坐了起來,沉聲喝到:“胡鬧!當真是胡鬧!他這是想幹什麼!?” 言罷卻是急火攻心拼命咳了起來。巧萍嚇得面色一白,忙給她順着背,半晌定國夫人才緩過勁兒來,氣虛地又靠在牀上。那京畿衛豈是隨意可以調動的,這般作爲,皇上怪罪下來,可是大禍……這且不說,只定國夫人想着關元鶴的這股瘋勁便覺不安,倘若慧安真有個三長兩短,那這關府真就要這麼散了嗎?
定國夫人一陣陣的心涼,卻是平生第一回有些六神無主起來,半晌才問道:“老爺呢?老爺可回來了?”
她正問着卻是門簾被挑開,關白澤大步進來,見定國夫人氣色極差連聲問安。定國夫人卻也顧不得自個兒,只問關元卓的情形怎麼樣了。關白澤眉頭蹙着,只道:“母親快莫要擔心了,卓哥兒那裡自有他母親看顧着,母親若然再累壞了身子,做兒孫的可怎麼自處。”
定國夫人聽他這般說越發覺得情況不妙,那關元卓雖不若關元鶴在她心中親厚些,但是關元鶴多年不在京城,關元卓又是幺孫,承歡膝下,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有怎能不擔憂心疼。
故而關白澤越是不說。定國夫人便越是問的急,關白澤見她如是,這才嘆聲道:“盧醫正已看過了,也開了藥,說是辰砂中毒,雖是醫治的及時,毒已催吐了不少,但是隻怕毒素已經侵體,還會有損頭腦,將來……”關白澤說着,面色黯了下,這才又接口道:“將來許是會落下頭腦不清的毛病。”
巧萍在一旁聞言只覺腦子轟地一下,頭腦不清,那六少爺將來豈不是會變成傻子了!
定國夫人也是一愣,接着便感一陣喘息不過,她本身子不好,今日又連番地遭受重擊,卻是頭一黑暈了過去,這邊便又是一陣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