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顧準爲首的那羣華衣公子,正充滿興味的朝這邊觀望着,本想着看一場精彩大戲,也算是圍獵前的可口甜點了,結果倒好,竟是看到了這般匪夷所思的一幕——
話說沈佑和裘澤這對兒表兄弟是猴子派來的逗逼嗎?怎麼會好端端的,馬匹就能撞到一起。這麼大的動靜,令得場中權貴紛紛看過來,一個個想笑又顧忌儀態拼命忍住。
還是顧準反應的快,忙催馬過來,卻在和沈承擦身而過時勒住馬頭,瞧着沈承的眼神篤定又頗有些莫測的味兒道:
“方纔,是你做的手腳?”
沈承微微蹙了下眉頭。瞧向顧準的眼神便有些危險。
兩匹馬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受驚,這個顧準不是號稱最耽於享受的超級紈絝嗎,怎麼會有這麼精準的判斷力?
須知,以自己出手之隱秘,便是張青距離那麼近,也不見得能瞧分明。
還是說,這顧準也和自己一般,和傳聞並不相符……
顧準哼了一聲,剛要說什麼,一陣嘹亮的號角聲響起,伴隨着號角的,還有整齊如一的腳步聲。卻是皇上的鑾駕就要到了。
沈佑和以爲自己腿摔斷了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裘澤忙艱難從地上爬起來,找到自己的位置恭恭敬敬的低頭站好,迎候聖駕。
不過須臾,又是數聲靜鞭傳來。遠遠的已經能瞧見甲冑鮮明的錦衣衛,正護衛着幾乘鑾駕,逶迤而至。
金色的九龍曲柄華蓋之下,端坐着一臉肅容的當今聖上,後面緊挨着的則是太后的鳳輦並謝太妃和裘貴妃等一干女眷的車駕。
“咦?”裘澤用力抹了一下淚眼,神情明顯有些詫異,方纔遠遠的瞧着,就覺得有些不對,到了近前才意識到,怪不得總覺得少了什麼——
之前來西山別苑時,明明是三皇子四皇子兩位皇子隨侍左右,怎麼騎着馬兒護佑在鑾駕旁邊的僅有三皇子一人?
明明領兵打仗是四皇子的長項,有他護衛,不比三皇子應景的多嗎?
難不成傳言中四皇子到了別苑第一日就犯了事的傳聞竟然是真的?
有裘澤這種想法的又何止一人?
畢竟,本來四皇子就不得寵,好不容易被“發配”邊關後,拿性命做賭注,搏了功名回來,皇上這纔給他好臉色幾天啊,竟是又被厭棄了。
且瞧皇上的樣子,說不好待得回到京城,四皇子就得被髮落,至於後半生,能保住身家做個閒散王爵就不錯了,至於說九五之尊,怕是做夢也不要想了。甚而作爲四皇子根據地的北地,這輩子也別想回去了。
女眷那裡,看希和的眼神越發異常。畢竟,太子賓客楊澤芳攀附皇子的事早已傳揚開來。而傳言中那個被攀附的皇子,可不正是四皇子?
眼下四皇子都倒黴了,楊家還不同樣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衆人的異樣,希和如何看不出?卻依舊安然端坐,並不見半分侷促。
令得旁邊的雷夫人也是佩服不已,暗暗感慨,自家女兒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了,可相較楊希和的這份心智和膽識,依舊差得多。
獵場那邊忽然歡聲雷震,卻是皇上令內侍捧出一把寶劍,言說,今日獵獲獵物最多者,便能獲得這彩頭。
隨着皇上一聲令下,人羣瞬時四散開來。各家公子三三兩兩組隊,帶着獵犬家僕往林中而去。一時箭羽破空的聲音,獵犬的吠叫聲,甚而野獸瀕死的嘶鳴聲,令得整座大山一下熱鬧起來。
“楊姐姐,咱們也去林子裡瞧瞧吧。”有雷炳文這樣一個厲害的爹,雷輕語自然也會幾手拳腳,這會兒已是躍躍欲試,“說不好還能逮着只小白狐呢。”
雷輕語這幾日正看一本寫書生和小白狐的悲情故事,竟是着了魔般心心念念着着只小白狐回家養着。
雖是相處時間不長,希和對雷輕語的爽快也頗爲喜歡,且心裡也很是想念那般縱馬馳騁的感覺,聞言點了點頭:
“也好。”
旁邊阿蘭已是牽了馬兒過來,希和飛身上馬,瀟灑的姿勢令得雷輕語一下睜大了雙眼:
“姐姐的馬術一定是頂好的。”
方纔還想着,楊希和畢竟出身書香門第,自己的提議是不是有些唐突了?沒想到對方騎馬的水平瞧着比自己還要高些呢。
登時興趣更加高漲,衝希和擠了擠眼睛道:
“姐姐,男子那邊的魁首咱們就不想了,女眷這裡的彩頭,咱們倆定要得了。”
方纔太后娘娘取了一套紅寶石頭面,太妃娘娘在則令人捧出一對兒上好的和田玉鐲子,再加上裘妃娘娘的精美珠釵,說是女眷這邊兒也湊湊熱鬧,評出那女中豪傑來。
要說這些首飾雖是精美華貴,但也算不得多稀有,但凡能出現在這裡的女子,哪個家裡都不缺這些,難得的是這份殊榮。令得一衆女子也來了興趣,紛紛學着男子那邊組隊。
相較於其他閨秀少則七八個多則十來個的組合來看,希和並雷輕語的二人組合,無疑太寒酸了些。
便是負責引領兩人的侍女也不由有些躊躇:
“只有兩位小姐嗎?”
又瞧瞧跟隨在兩人身邊的四個丫鬟,一個個也是瘦瘦弱弱的樣子,眼神裡頓時全是不贊成,終是委婉道:
“不然兩位小姐先別急着進林子,再找幾個作伴的……”
倒不是有意爲難。委實是人手有限,這些小姐們可全是身份尊貴,不管哪一位磕着碰着了,抑或讓野獸傷了,侍衛們怕是都得受罰。明明之前商定的,並沒有這個環節的。也不知太后哪裡來的逸興,突然弄了這麼一出。自然,以她們的身份,自是不敢埋怨以太后爲首的宮妃添亂。卻依舊想要這些小姐們人多一些,分的隊伍少一些,她們的人手也更好分配不是?
“就是。”楊希茹一行正好走到近前,聞言陰陽怪氣道,“希和妹妹不是最識大體嗎?應該不會讓侍衛姐姐爲難纔對。瞧瞧方纔,伯母不過是關心的問幾句,就被妹妹一頓夾槍帶棒頂撞了一番。以妹妹這般身嬌肉貴,真是磕哪兒碰哪兒了,侍衛姐姐還不得以死謝罪啊?”
倒是楊希盈拉了拉楊希茹的衣襟,似笑非笑的睨了希和一眼:
“不管如何,咱們姐妹終究是一家,妹妹找不到合適的去處,就和我們一道吧。”
希和玩味的瞄了這對兒堂姐妹一眼——
也不知那楊希茹是真沒腦子還是假沒腦子,每次都是搶着開口打頭陣,生生令得自己成了個襯托楊希盈高貴雍容的對照組。今兒個楊希茹雖是舊習未改,楊希盈卻明顯也被自己刺激的快忍不住了。
還未開口,立在楊希盈身側的一個身穿紅色騎裝的少女已是嬌笑一聲:
“希盈姐姐就是太善良了。瞧瞧方纔你那堂妹厲害的模樣,啊呀呀,真真是和要吃人一般。人家那裡需要我們這樣口拙的人幫着解圍?況且人家眼光高着呢,我瞧着除非未來的四皇子妃,不然,怕是沒人入得了她的眼呢……”
她們這一隊,除了幾個父親同樣是三品大員的女孩兒外,還有裘家並周家的幾位小姐,竟是足有十二人之多。
至於眼下說話的這位,可不正是當初曾在渡口處和希和有一面之緣的周家五小姐周雋?
雖說兩人還曾一同到大理寺做過客,周雋對希和卻是沒有絲毫好感,相反,可不就是這楊希和一出現,就奪去了三姐姐謝暢的注意力,令得自己這個親妹妹都得退避三舍?
如今看楊家落了下乘,牆不倒周雋還想去踹一腳呢,更何況眼下這情形?
聽周雋如此說,希和倒也沒有推拒,笑眯眯點了頭:
“周小姐果然有自知之明。不瞞小姐說,我這兒還真有其他人選了,就不勞各位惦記了。我瞧着你們不然先走一步吧,不然待會兒真是讓我們這一隊奪了彩頭,怕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你——”沒想到希和說話這般不留情面。什麼叫有自知之明?竟是要嘲笑自己身份低微的意思嗎?天知道,相較於帝都老牌世家周家而言,楊家這羣泥腿子算什麼?
氣的咬牙切齒道:“是嗎,我今兒倒要看一下,你能請來哪路神仙……”
心裡更是打定了主意,待會兒不管楊希和請來的是誰,自己都要拿周家並宮裡貴妃的大帽子壓下去,看誰敢不要命了敢和楊家醜女組隊……
一念未畢,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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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們怎麼都在這裡?阿和,我來晚了,累你久等了。”
這是楊希和邀請的人到了?
周雋憤怒的轉身,神情卻倏地轉換爲驚愕,嚥了口唾沫道:
“三,姐姐?”
來人可不正是三堂姐、大正唯一的女侯爺謝暢?
心裡暗道不妙,難不成楊希和口中的另一個隊友就是三姐姐謝暢?
可也不對啊,若說之前,爲了拉攏楊家,三姐姐拉攏楊希和也就罷了,眼下楊家明顯已是失了聖心,外人不知,周家上下卻是知曉,謝暢分明是裘貴妃早就內定下來的五皇子妃。
三皇子又和楊家多有齟齬……怎麼想着,謝暢都沒有不管自家人,偏幫那醜女的道理。
轉而想到,或者謝暢是來找自己等人的?這般一想,不由極爲開心:
“三姐姐可是要和我們組成一隊?真是那樣的話,冠軍一定是我們的……”
畢竟以謝暢騎射之精,說不好可以完敗其他閨秀,再有謝暢的女侯爺身份,自己這隊又添了幾多榮耀。
“五妹妹和她們去玩吧。”謝暢搖了搖頭,卻是催馬行至希和身旁,“阿和,咱們也過去吧。”
說着一揚馬鞭,和希和並雷輕語三人徑直往林中而去。
周雋臉上來不及斂去的笑容一下僵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