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芷夏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了,但是這時候,男孩又拉住了她的手。
擡起頭來對她說:“阿姨,要是下次我還發燒,我就過來找你好麼?那個時候我是不是就能夠給弟弟做這個配型了。”
在場的大人都覺得有點兒驚訝,不敢相信這是從一個孩子嘴裡說出的話,都有些驚訝了。
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或許只有這些小孩子的心裡,還保留着那種純淨的心情,可是就算是這樣,好像也彌補不了整個世界的危險和險惡。
薛芷夏一時之間又開始手足無措起來。
傅涼旭這個時候蹲了下來,把手放在小風的頭上撫摸着,像是面對着自己的孩子一樣溫柔:“下一次,記得一定要聽媽媽的話,多穿些衣服,這樣就不會再生病了,聽清楚了麼?”
男孩點了點頭,中年婦女發現她也已經幫不上什麼忙了,所以帶着小風就要離開這醫院。
就在她牽起小風的手的時候,男孩兒卻突然踮起腳對自己的媽媽說了一句話,讓她先等一等,然後就朝着薛芷夏的方向跑了過去,在她面前站定。
“阿姨,你是幹什麼工作的呀?”
薛芷夏很久沒有聽見有人問她這個問題了。
於是她苦笑了一下回答:“我……是個設計師。”
男孩兒雖然不知道設計師具體是什麼,但是大致地也知道就是那些做出漂亮東西的人,於是點了點頭:“阿姨,我知道你也很擔心,但是我會一直給你加油的,你肯定會成功的。”
景鈺在旁邊覺得這樣的舉動很可愛,但是也想開導一下一直提不起精神的薛芷夏,於是也摸了摸小風的臉。
“可是阿姨的孩子在醫院裡生着病,阿姨成不成功跟這有什麼關係呢?”
“我媽媽經常說,就算是爲了家人,也一定要努力工作。”男孩兒很認真地說着這句話。
中年婦女這才走上前來:“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兒,我這就帶着他回去,不好意思。”
薛芷夏卻突然出聲叫住了她,擡起自己溼漉漉地眼睛。
問自己面前的男孩:“小風,你剛纔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就算是現在這種情況,我也一定要工作麼?爲什麼?”
“可是,我們都有很多應該做的事情啊,就算是哭也好笑也好,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
男孩兒一字一句地回答了,“不能因爲哭就不去笑,不能因爲哭就不去工作,不能放棄一切。”
男孩兒的表達方式雖然很拙劣,但是他的意思薛芷夏明白了,無非就是讓她不要放棄。
她對着小男孩點了點頭,然後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項鍊,那是她最近的第一個成品作,雖然還是雛形的樣子,但是已經有了一些獨特的味道,而這個完全是薛芷夏手工製造的。
她把這個帶到了男孩兒的脖子上。
中年婦女一看這樣,趕緊擺了擺手:“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他們只是過來看了一看,又沒有幫上什麼忙,所以就更加不能夠接受薛芷夏的這個項鍊。
“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我只是很喜歡這個孩子,所以把這個送給他。”
薛芷夏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動作,然後重新站起來,對兒子擺了擺手,“謝謝你,跟着媽媽好好回家去吧。”
送走了小風母子倆,這時候景鈺才小心翼翼地開口了:“那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啊?”
傅涼旭揉了揉眉心:“就只能我們自己繼續找了,不然的話,可能也只能夠慢慢等着結果了。這個事情我一開始就知道,是急不得的。但是現在的話。”
傅涼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景鈺回頭看了一看薛芷夏,發現她還是站在原地,然後想了一下男孩兒剛纔說的話,覺得有些不太好。
於是趕緊對薛芷夏說:“你別放在心上,發佈會那邊,我和李苑已經接手了。”
薛芷夏現在這個情況,肯定不能夠再進行發佈會的一系列組織,所以只能夠這樣準備了,薛芷夏也明白現在的情況,她低下了頭,也不做任何反駁。
好半天之後才說:“可是我這邊需要完成的部分還沒有完成,等我回去好好修改一下,再交給你們吧,辛苦你們兩個了。”
她期待了很久的事情,就這麼被草草地畫上了句號,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她還沒有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連怎麼完善現在的作品,她都不知道,就這麼被推向了所有的結局。
傅母現在已經是有些淚眼婆娑了,誰也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大起大落之中,又一次走向這樣的結局。
換成正常人,誰又可以承受這些事情呢?傅父還算正常,開始詢問。
“吳醫生,現在我孫子的情況肯定和涼沁不一樣,你告訴我,你們還能夠堅持多久呢?”
吳醫生聽了這樣的問題,也不覺得惱怒。
而是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之前我說的期限,基本上已經算是作廢了,但是現在如果一定要加上一個期限的話,可能就是,最多是半年了。”
傅涼旭一下子握緊了拳頭:“這已經是最好的預料結果了麼?你告訴我,這是最好的?”
吳醫生只能點了點頭:“沒錯,這已經是最好的預測結果了,而且這個期限,也是在我們最大程度的監控和努力以下的結果,所以,你們要隨時做好心理準備,因爲危險一直都在。”
醫生的意思,已經說得很明顯了,因爲這個時候,所有的事情都有可能走向最壞的可能,有可能他們,就必須要接受,這個孩子的離開。所以現在,除了等待奇蹟,沒有其他事。
“我們就只能夠等着麼?是麼?”
薛芷夏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絕望,但是她不希望任何人看出來,所以只能夠自己默默忍着,“除了在這裡等着配型,我們就什麼事情都不能做了?”
“是的。”
吳醫生嚴肅地認同了她的話。
“而且還有一個必須要注意的事情,從現在開始,你們不能夠進去看他了,任何環境的變化,任何空氣的變化,都有可能引起他的大變化。”
傅涼旭只能夠點了點頭,然後吳醫生看自己要交代的也已經說清楚了,匆匆給傅父他們告了別,就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想要儘可能找到其他的解決辦法。
“我就先回去了。”
景鈺一看現在這個情況,也覺得自己已經給他們一家人留出些空間。
他正要走,但是薛芷夏就突然叫住了他。
“景鈺,你先等一下,我有話想跟你說一下。”傅涼旭聽了薛芷夏的這句話,下意識地就想帶着傅父傅母迴避開,因爲這是薛芷夏和他一直以來地相處模式,如果薛芷夏有什麼不想讓傅涼旭聽到的話想說,就會主動找到景鈺。
“你們不用走。”
薛芷夏的聲音很輕,“這些話,我在這兒說也可以,不是什麼悄悄話。”
景鈺只能夠停住了自己的腳步,然後正視着薛芷夏的臉。
女人的臉已經很蒼白了,完全就沒有一點兒血色。
但是突然地就變得有些堅定起來了,不再是那個受着他們保護的樣子了。
“我覺得我可以。”
薛芷夏的聲調和語氣都很平靜,“新品發佈會的事兒,本來就是我一直以來地責任,如果現在交給你們,我覺得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我想我還可以努力。”
景鈺張了張嘴,下意識地就想拒絕薛芷夏的這個要求,但這時候傅涼旭不着痕跡地搖頭。
薛芷夏想做地事情不多,本來就只有這一個,如果這個時候讓她放棄這個事情,恐怕她自己也做不到。
與其這樣成爲她的遺憾,還不如好好讓她實現自己的心願,因爲現在的情況,在既然他們已經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了,但是還有應該做的事情存在着,這不可否認。
“我會盡力的。”薛芷夏的臉上沒有波瀾,但其實她還有着自己對於這個事情的想法在。
這個作品,本來就是獻給自己的孩子,給他和傅涼旭之間的那種聯繫,如果現在放棄,是不是就是否定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聯繫?這樣的想法讓薛芷夏覺得,這是絕對不能發生的。
“我可以好好做,如果你不願意相信我……”
薛芷夏還沒有說完,景鈺就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你知道,如果你走上這條路。你的壓力會有多大,我不想你再變化。”
變成以前的那個樣子,對什麼都燃燒不起來興趣,對什麼都沒有想法,就像一具屍體。可是如果你真的頂不住這個壓力,他們又應該怎麼把這個事情收場呢?他完全不知道措施啊。
不光是他,就算是傅涼旭,可能也不能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這時候傅父站出來說話。
“芷夏,你就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如果不這樣的話,你自己也會留下很多遺憾。”他沉吟了一會兒。
“反正這裡有我們這些人受着,你們在這裡,也已經起不了什麼大作用了。”
現在已經到了這一步,與其讓所有人都在這裡肝腸寸斷,還不如去完成一些滿含希望的事情,把現在的時間好好珍惜,也讓現在這裡的人,能夠在正常的運行軌道里面好好運行着。
不能因爲一件事情的脫軌,就需要所有的火車都爲了這個事情陪葬。
他們要堅持着,才能夠完成更多的事情。
不然的話,可能就真的會走向某種誰也不希望的結局,然後覆水難收。
“那你就去做吧,雖然外公也是這麼希望的。”
景鈺閉上了眼睛,現在他也不可能能夠攔住這個事情的發展,不如就順應下去,讓所有人都可以有一個滿意的結局吧。
大家都努力。
薛芷夏的眼睛裡面閃動着感動,然後她向所有人都深深鞠了一躬,久久地不直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