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佑憐莞爾一笑。在這個沒什麼交情的王爺面前,她倒是覺得有些不自然,總感到南陽王的眼神對視自己的時候顯露出奇異的眸光,就好像….好像獵人撲捉獵物的時候,露出深不可測的詭異。對,就是如此。
“淑妃娘娘…”南陽王輕笑叫喚一聲,馮佑憐如大夢初醒一般怔愣住。
“南陽王請坐。”馮佑憐暗自吁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慌張隱藏起來。
“多謝娘娘。”高琸恭敬地垂首,然後坐在一側。馮佑憐差明玉送來清茶,氣氛仍然有些緊張,高琸見狀,於是先開口說道:“娘娘,本王在外就聽說過您的賢德,今日冒昧拜訪實在是有些不妥,還希望娘娘能…”
“南陽王有何事相求?”馮佑憐打斷高琸的話,她希望的是儘快結束兩人的尷尬,不想與他糾纏。
“呵呵。”高琸聽出馮佑憐的不悅,但是他這種人厚的就是臉皮,馮淑妃不高興沒關係,只要她對自己之後要說的事情感興趣就行。
“淑妃娘娘真是快人快語,不過本王今日打擾並非有事相求。” 高琸接過明玉手中的清茶。細心品嚐起來:“之前早就聽說,淑妃娘娘身邊有個心靈手巧的宮女,最會的就是泡花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這茶確實太好喝了。呵呵。”
“南陽王過獎了。”明玉抱着茶壺立在高琸身後。
“如果王爺是爲了品嚐而來,下次說一聲便是,本宮會讓明玉多送些花茶去府上。”馮佑憐滿不在乎地說道。
高琸慢條斯理地笑道:“馮淑妃,不知道本王可否借書房商談一會兒,如果淑妃娘娘介意,可以讓明玉宮女跟上,因爲這事兒…”高琸遲疑的神態有些令人好奇,不過馮佑憐知道外界男子是不能隨隨便便接觸他們這些后妃的,如果傳到皇上那裡去,恐怕會招人話柄,可是這個南陽王剛剛說來說去也確實表現出跟自己有話要說,暫且聽聽,如果是那些閒言細語,稍後再趕出去也不遲。
馮佑憐站起來朝着明玉使使眼色,明玉則恭敬地俯身做請的姿勢。於是高琸便移駕興和宮的書房與馮佑憐商談他要說的事情。
馮佑憐冷漠地注視着男子走進來,沒有說話,其實用眼色告訴了高琸,有什麼話就快點說,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否則稍後有你好看的。
高琸俯身打招呼後坐在書桌邊,說道:“淑妃娘娘,請不要怪罪本王如此麻煩,因爲本王今日前來也是冒着危險而來。如果被外人聽了去,恐怕你我都有性命之憂啊。”
馮佑憐若有所思地垂眼,並未答話。
“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本王在宮外發現了薛大人,偶爾間,聽人說薛大人對妙勝寺有所懷疑,於是派人緊盯。其實本王並不是有意打聽這些,而是後來本王去往妙勝寺的時候也發現了一些蹊蹺,思量之下,決定暗中幫助薛大人。不過此事尚未告知大人。”
馮佑憐一怔,立刻恢復面色,平靜地問:“南陽王對本宮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哦,淑妃娘娘千萬不要誤會。” 高琸有些緊張地說道:“本王告訴淑妃娘娘的原因很簡單,因爲在外面的時候早就聽說了淑妃娘娘是如何的剛正不阿,重要的是,您是皇上身邊的寵妃,如果…”
“南陽王,這些事情本宮一個后妃又怎能管束?你不告訴薛大人和皇上,卻偏偏跑來本宮的興和宮說事兒。”馮佑憐冷笑說道:“不知道有何用意啊?”
“娘娘還是誤會了。” 高琸佯裝着焦慮,站起來說道:“本王既沒有證據又沒有膽量。在皇上面前嘴拙,不知道該如何說纔好,況且了,這不是跟娘娘您商量着來嗎?”
馮佑憐白了一眼他,默然說道:“既然是薛大人盯着的妙勝寺,也就是朝政的事情,本宮管不了。”
“不,娘娘當然能管。” 高琸搶着說:“因爲本王在偷偷潛入妙勝寺的時候看到一個人,這個人本王剛開始還不知道是誰,可是一調查才發現這個人跟娘娘關係可大着,娘娘不管她,還有誰能管啊。”
“什麼人?”馮佑憐起了興趣,問道。
“蟬兒宮女。” 高琸咬着牙,吐出這幾個字。
一直站在門口的明玉微微顫抖一下,她偷瞄一眼高琸,爾後立刻垂首。
馮佑憐冷靜下來,瞅着身前的高琸,訝然暗忖:蟬兒果然在妙勝寺。
此時的高琸迸發出向獵物出擊的眸光,他繼續說道:“至於蟬兒宮女爲何會出現在妙勝寺裡面,本王尚且不知,但是本王還聽到說蟬兒宮女也是馮淑妃身邊的貼身宮婢,只是很好奇爲何蟬兒宮女不在皇宮裡伺候主子,卻偏偏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容本王愚昧,實在是想不出來啊。”
馮佑憐閉上眼,沉思片刻後才緩緩開口:“王爺請坐吧。之前本宮多有冒犯還請王爺見諒。”
“不敢不敢。”高琸諂笑說道:“本王知道淑妃娘娘貴人多事兒,本王冒昧打擾實在是迫不得已啊。這事兒指不定牽扯到誰,於是我就先跟淑妃娘娘說一下,以免驚動聖駕,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南陽王真是有心了。”馮佑憐微笑說道:“其實蟬兒會在妙勝寺是因爲前不久本宮讓她出宮拿些經書回來。這不,耽誤了幾天惹得南陽王操心了。”
高琸驚愕地看着馮佑憐,聽到馮佑憐如此鎮定的回答,一時間自己之前想好的話瞬間被塞了回去。他自然知道蟬兒爲何會在妙勝寺,當然不是如馮佑憐所說的,是她安排蟬兒出宮去妙勝寺拿經書,之前他早已經跟慈遠方丈見過面了,是慈遠方丈親口跟自己說,蟬兒是他暗地裡抓起來的。可是,這個馮淑妃卻這樣說話,究竟她在想什麼?難道她根本不管一個宮女的死活?莫非外面的人盛傳馮淑妃賢良淑德,心疼宮婢的傳言是虛假的?
不管如何,現在他倒是被人當成多管閒事了,馮淑妃這樣跟自己說,也等於是告訴了自個,這事兒你甭管,我心中有數,我的宮女我知道她幹嘛,不用你一個王爺費心。
哼,如果不是爲了討好她,我堂堂一個王爺難道真的是吃飽了撐着,沒事找事兒?高琸這樣做無非是想通過這事兒跟馮佑憐拉近乎,順便將妙勝寺拉下水。將自己送上岸,如此一來,做個順水人情,他是做了探子,好不容易打聽了蟬兒的下落,以後的事兒都跟他沒關係,有關係也是被人誣陷的。
奇怪的是,馮淑妃的反應,沒有當初的預料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震驚。嗯,這個女人比皇后娘娘還聰慧,深不可測啊。高琸走在皇宮迴廊上。暗自琢磨着,她也不是省油的燈,看來她或許早就知道蟬兒就在妙勝寺裡面,而薛孤說不定並不是奉皇上的命令盯着妙勝寺,就是這個女人派下去的。
思及此,高琸恍然驚叫一聲:“哎呀,太小看她了。”不知道她會不會懷疑到自個頭上來,不過,應該不會,他掩藏得這麼好,根本不會讓人看穿心思,這個馮淑妃看起來年紀輕輕,就算再厲害也不過如此。
高琸轉念尋思,那個叫明玉的宮女怎麼這麼眼熟啊,好像之前在哪兒見過。嗯,看樣子也不是好對付的傢伙,往往這些主子並非足智多謀,反而是身邊的這些宮婢個個古靈精怪,不可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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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蟬兒在妙勝寺危不危險?”馮佑憐緊張地問道。明玉握着馮佑憐的手,鎮定地安撫:“既然南陽王前不久還看到過蟬兒,這樣證明慈遠方丈沒有再次向蟬兒下毒手。既然不會馬上對付蟬兒,就證明蟬兒在這段時間至少還是安全的,說不定蟬兒想到什麼辦法讓她在慈遠方丈身邊還算有用處。”
馮佑憐贊同地點了點頭,深思說道:“可是這樣的安全是建立在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物身上的,不太保險。唉,可是我剛剛這樣對南陽王說就是不想被他也插足了。”
“主子的計劃周密,不會被人知道的。”明玉安慰着說:“只要大家再堅持一個月就好了。皇后娘娘馬上就要臨盆,到時候撥開雲霧見青天,皇后娘娘再也沒有能力跟主子針鋒相對了。”
馮佑憐深吸一口氣,幽然嘆道:“既要將計劃演下去又要保住蟬兒的性命。必須要有個萬全之策。”
明玉眼珠一轉,心中閃過一個人,她看了一眼馮佑憐,馮佑憐立刻覺出她的謀略,於是追問:“可有法子?”
“有,不過要請動一個人。要由主子出面。”明玉湊近一些,慧黠說道。
“誰?”
“蘭,陵。王。”明玉字字有力,彷彿刻在了馮佑憐心上,別人不知,可是她清楚,如果見了此人她還能自抑嗎?怕是連想的心思都不敢出現。可是明玉既然說出,自然有她的道理,爲了救蟬兒,也爲了瓦解皇后娘娘的詭計,她或許不得不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