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殿,威嚴聖地。皇帝高高在上,皇后也相伴在側,不爲他事,只爲一人。
跪在殿下的明玉百口莫辯。
沉默,似乎是最尖銳的武器,無形中將被審問的人套上命運的枷鎖。
明玉想起了宮變那晚,耶律皇后同樣跪在殿下,不同的是,皇上沒有給耶律皇后一個辯解的機會,她知道,皇上要的不是機會,而是她的命,如今,皇上要的就是她明玉的命,而皇后也是如此。
她唯一擔心的就是馮美人和肚子裡孩兒的生死,那是耶律皇后用命換回來的賭注,她不想自己弄砸,否則她根本無顏相對泉下的娘娘。
蟬兒衝動地走向含章殿,薛孤一個勁地拉着她,勸道:“你這樣去會連累自己的。”
“如果奴婢不去,奴婢會後悔一輩子的。”蟬兒心裡繫着明玉。自然顧不了那麼多,薛孤仍是擋住她,說道:“皇上還是氣頭上,你不但救不了明玉,難道要害得自己也被斬首嗎?”
蟬兒氣憤地推開薛孤,說:“斬首又如何,難道皇上想做昏君嗎?”
薛孤連忙捂着蟬兒的嘴,怒罵:“你怎麼這麼口無遮攔?你又不是不知道到處都是皇后娘娘的眼線,你這麼說遲早要惹禍上身的。”
蟬兒掙扎着說道:“薛大人,奴婢如何,好像跟你沒有什麼關係吧。再說了,你難道不知道什麼是男女授受不親?”
說着,蟬兒瞪了一眼薛孤,薛孤自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抿了抿嘴,羞赧地說:“我不想你這麼衝動莽撞,非但救不了人,還害了明玉。”
“奴婢怎麼會害了她?”蟬兒不解地說。
薛孤思酌着環顧四周,然而分析道:“當時我雖然沒有在場,但是事後我立刻調查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大家都說淑妃娘娘是喝了明玉泡的花茶纔出了事,可是我想問你,明玉泡的花茶難道只是給淑妃娘娘品嚐嗎?”
蟬兒皺着眉,想了想,說道:“那倒不是,其實一開始皇后娘娘命人拿着貢酒出來,因爲淑妃娘娘懷了身孕不能喝酒,所以才改爲喝花茶。皇上說,乾脆讓所有的嬪妃都喝花茶,他想找到你過來陪他喝酒就可以了。”
薛孤思考着說道:“這麼說,明玉泡茶看似不經意,卻似乎帶着那麼一點偶然。”
“薛大人,你是不是查出來什麼了?”蟬兒激動地問。
“還沒有。”薛孤說:“我們去太醫院找一個人,他應該能解開爲何喝花茶後,只有淑妃娘娘有反應,而其他人沒有感覺。”
“嗯。”蟬兒又不對薛孤產生排斥了,說着朝向太醫院走去,薛孤一時間頓覺好笑,雖然蟬兒做起事情像個老練的宮女,可是性子卻帶着小女孩的俏皮。女人真是個奇怪的生物,變臉比翻書還快。
蟬兒見薛孤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於是回首催促:“薛大人,你幹什麼呢?救人如救火,明玉還等着受審呢。”
薛孤尷尬一笑,趕緊跟上她。兩人一會兒便來到了太醫院,直接找到太醫納弘,蟬兒向納弘請安後還未等薛孤開口寒暄,就問道:“弘太醫。你是不是知道是什麼人下了毒?”
“下毒?”納弘驚愕地反問:“誰下毒?”
蟬兒也驚訝地看着納弘,又看了看身邊的薛孤,只聽薛孤也問道:“蟬兒心急了點,其實她是想知道淑妃娘娘究竟爲何會突然早產?”
“哦,原來是這件事情。”納弘將手中的草藥放好,嚴肅地說道:“其實淑妃娘娘並不是吃了什麼毒藥才導致流產的。”
“啊?”蟬兒吃驚地問:“那皇上爲何要將明玉抓起來?”
“抓明玉?”納弘也疑惑地說:“在下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只不過我將花茶仔細檢查過了,花茶本身是沒有問題的,只不過裡面有出現少量的藏紅花的花瓣。”
“藏紅花是什麼?”蟬兒和薛孤異口同聲地問道。
納弘瞅了瞅薛孤,又看了看蟬兒,似有爲難。薛孤見四下無人,於是說道:“實不相瞞,我們並不相信明玉宮女會陷害淑妃娘娘,陷害淑妃娘娘的一定是另有其人,如果不找到真正的兇手,那以後淑妃娘娘的性命一定令人堪憂,所以…懇請弘太醫…”
納弘莞爾一笑,拍了拍薛孤的肩膀,說道:“過去,納弘就一直敬重薛大人,這件事情納弘除了跟皇上稟告,並未告知其他人,不過既然你們覺得另有其人,那納弘不妨將自己所知道的告訴你們。”
薛孤誠懇地點了點頭,感激地說:“多謝弘太醫。”
納弘說着轉過身,從藥箱中取出一些乾花花瓣,說道:“這些便是藏紅花,一般來說也是可以服用,可以拿來泡花茶。”
蟬兒拿着這些花瓣。比劃着說:“就是這個東西?”
“嗯。”納弘說道:“不過,懷孕之人如果服用,便會導致滑胎。”
***
“朕只想知道是何人指使你。”皇上高煒頓了頓,盯着跪在下面的明玉,問道。
明玉眨了眨眼,凜然地回道:“奴婢根本不知道花茶會令馮美人滑胎。”
“朕並沒有說馮美人滑胎,你又爲何知道?”高煒咄咄逼人地問,令明玉驚訝地擡頭,瞅了一眼皇上身邊的皇后,冷冷說道:“因爲真正的兇手就是想馮美人滑胎。”
“哼。”高煒白了一眼明玉,冷笑地:“這麼說,你倒是提醒朕咯?”
“奴婢不敢,奴婢今日無話可說,既沒有人指使也並沒有做過對不起馮美人的事情。”明玉直愣愣地看着高煒,兩人注視了好一會兒,卻一直不語。
***
蟬兒喪氣地說道:“雖然花茶是明玉所泡,可是並不是她一人才能接近花茶,說不定是其他的人做了手腳?”
“所以皇上下令將其他的宮婢全都抓起來。”薛孤也說道:“這件事情皇上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要知道淑妃娘娘可是險些喪命,連產婆都說了,淑妃娘娘是奇蹟般的活下來,母子平安,所以皇上不會輕饒了這些人。”
“薛大人。”蟬兒拉着薛孤乞求地說:“求求你去跟皇上說說吧。”
“我…”
“爲何不問問淑妃娘娘?”納弘好奇地問道。
“是啊。以淑妃娘娘對明玉的感情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一定會跟皇上求情。她的話比我們不知道好多少倍了。”薛孤恍然說道。
可是蟬兒卻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爲什麼,淑妃娘娘自從生了皇子之後有些…有些精神恍惚,淑妃娘娘身子不好,奴婢便不忍增添煩惱。”
“精神恍惚?”納弘神色異樣,敏感的薛孤聽出來,又問:“納太醫,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事情?”
納弘想了想,而後猶豫着說:“不知道是我多疑還是如何,我想再去花宴看看。”
說着。薛孤和蟬兒也都點頭表示贊同,跟着納弘走去御花園。三人悄悄地提着宮燈穿梭在御花園內,薛孤和蟬兒一直等着納弘在地上找尋什麼東西,良久之後,納弘才舒展自己的眉心,拿着自己找到的粉末,走過去說:“就是這個了。”
蟬兒和薛孤面面相覷,同時投以更加疑惑不解的眼神。
納弘淡笑地問道:“蟬兒,你還記不記得是誰將自己的花盆放在淑妃娘娘的旁邊的?”
蟬兒擰着柳眉,看着他們尋思一會兒,說道:“奴婢記得當時各宮嬪妃紛紛將自己的花盆展示出來,一排排放好,供人觀賞,而離淑妃娘娘最近的那一盆…噢,是曹昭儀的蘭花。”
“是誰放過去的?”納弘淡定地問。
“是曹昭儀的宮女琴月。”蟬兒說道。
“你爲何會這麼肯定?”納弘又繼續問。
蟬兒猶豫起來,可是納弘又道:“是不是那香氣十分地吸引你?”
蟬兒詫異地說道:“弘太醫,你怎麼知道?當時奴婢跟淑妃娘娘都會覺得這種蘭花發出的奇香很特別,而且淑妃娘娘還說這種香氣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聞到過。”
“在怡紅堂。”納弘頓時變得凝重萬分,聽到怡紅堂,薛孤也似乎有所警覺,再看着納弘的表情,更是擔憂起來。
“弘太醫,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領着我們來這裡,又說出一些…”薛孤走過去對着納弘說:“如果知道什麼關於怡紅堂的事情不妨跟我說說。”
蟬兒也着急地走過去說道:“弘太醫,是不是怡紅堂出了什麼事?”
納弘被兩人圍堵着追問,可是納弘並不敢肯定事情的真相,況且他之前都只是跟馮佑憐說過這件事情,如果跟他們說出,恐怕不妥,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了那也可大可小。
但是,納弘轉念一想,這種後宮骯髒的事情,他早就看不慣了,如果自己能將皇帝的後宮弄得雞飛狗跳,豈不是快哉?他要的就是不要讓這個皇帝一天好過,最好是永無寧日。
薛孤是真心想知道關於怡紅堂的一切。包括素素的事。
納弘意味深長地嘆道:“其實這件事情要從曹美人說起。”
“你說什麼?曹美人?你的意思是說曹美人跟這件事情有關?是什麼關聯?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薛孤急切的神色不光令納弘有些錯愕,就連身邊的蟬兒也都震驚地注視着這個突然變得陌生的男人,爲何薛孤會對怡紅堂的事情,或者說是對曹美人的事情這麼關心?
納弘將手中的粉末攤開說道:“這種是西域的一種**,只要點燃後讓人吸食,便會令人喪失理智,產生幻覺。其實早在之前,我便向淑妃娘娘說過此事,當時曹美人去世不久後,我便去跟淑妃娘娘看病,一踏入怡紅堂的寢宮就聞到這樣的香氣,於是我在其中一個宮燈裡面果真找到粉末的蹤跡,這也是淑妃娘娘爲何一直認爲曹美人並未自殺的原因之一。”
“你說的是真的?”薛孤伸出右臂緊緊地抓着納弘的右手,慌張地哆嗦着:“曹美人並非自盡,她沒有想過要自殺…”
蟬兒被這樣的事實嚇得噤聲,她既對薛孤的反應感到好奇,又對這樣的事實感到震驚。這…要是被皇上知道後,一定會不得了。
“是誰?弘太醫,你是不是知道這個人是誰?放**在怡紅堂的人究竟是誰?”薛孤一直逼問着納弘。
“薛大人,你冷靜點。”蟬兒緊張地撲過去,勸道:“這件事情要是被後宮裡的人知道後指不定會掀起多大的風波了。”
“我怎麼冷靜?曹美人是被人陷害致死的。”薛孤兇狠地衝着蟬兒發火,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靜。這樣的薛孤是蟬兒從未見識過的,應該說是爲了這樣的事情令他失去理智,這樣的薛孤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納弘也勸道:“其實淑妃娘娘讓我還在調查,事情…”
“你剛剛帶我們來這裡是不是就是要告訴我們,淑妃娘娘聞到這樣的香氣纔會精神不振,並且產生幻覺,而這樣的事情當年還發生在曹美人身上。”薛孤激動地說。
納弘被問得啞口無言,因爲他剛剛正是這樣猜測的,至於結果是不是,他也不好回答。
“蘭花的香氣是清香,怎麼會出現迷香的香氣?”薛孤閉着眼,企圖令自己冷靜下來。
蟬兒緩了緩心情,對着納弘又道:“弘太醫,奴婢還有一事不明。”
“請講。”納弘和悅地說。
蟬兒瞥了一眼薛孤,而後說道:“既然說迷香是要點燃才能發出這種香氣,那爲何當時並未點燃迷香也能聞到香氣呢?”
納弘蹲下來,說道:“你們看,這裡有一些泥土跟御花園的泥土色澤不一,顯然是從別的地方落下的,而我們站的這個地方,在白天正是擺放蘭花的地方。所以我懷疑應該是有人將迷香的灰燼混入土壤中。”
“真是費盡心計。”蟬兒不禁感嘆道。
“這麼說,是曹昭儀拿這種**害人。”薛孤慍怒地喝道。
蟬兒斜睨着薛孤冷峻的側面,頓時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整個過程,我懷疑是這樣。”納弘思慮着說道:“首先有人在花茶中混入藏紅花,然後再令淑妃娘娘聞到這種迷香,在兩種功效之下,淑妃娘娘必然會導致早產,甚至滑胎。”
“這個人,不但用迷香害淑妃娘娘,還害了曹美人。”說着,薛孤轉過身走向黑夜中,蟬兒趕緊跟上喚道:“薛大人。”
“不要跟着我。”薛孤冷冷地說道,就像黑暗中發出的一聲毫無感情的忠告。
蟬兒不得不停住腳,慢慢地垂首,納弘走過去安慰着說:“讓他靜一靜吧。”
“靜一靜?”蟬兒慘笑一聲。我們都靜了很久了,原來現在才發現自己根本什麼都不瞭解,什麼都不知道,他像一個謎,他的背影總是那麼冷決,令她措手不及。
***×××***
蟬兒無精打采地返回興和宮,只聽裡面鬧哄哄一片,她即可回過神來,跑進去看見一羣宮女拉着馮佑憐,兩方不相上下。
蟬兒怒斥着宮女,說道:“你們幹什麼?”
“蟬兒宮女,淑妃娘娘說要去含章殿找明玉。可是淑妃娘娘的身子還很虛弱,不適宜出宮啊。”
蟬兒恍然大悟地想到:遭了,剛纔聽納弘說了一大通,又被薛孤弄得自己精神恍惚,卻忘了正事兒。
“蟬兒,明玉怎樣了?”馮佑憐有氣無力地問道。
蟬兒心疼地將馮佑憐扶上牀,說:“皇上還在審明玉呢,奴婢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不會害我的。”馮佑憐抓着蟬兒說道:“我要去見皇上,跟皇上說說。”
“淑妃娘娘,你現在身子還很虛弱,太醫說了,你還在滲血,恐怕不適宜下牀走動。”蟬兒勸道:“奴婢會再去打聽,只要有明玉的消息就會立刻回來告訴你。”
“你…”
“皇上駕到。”馮佑憐剛想追問,豈料韓欒一聲高喝打斷了他們的話。高煒面無表情地走進興和宮寢宮,看見跪着一地的宮女,驚訝地問道:“你們怎麼都跪在寢宮裡?淑妃?淑妃,你不是出什麼事了吧?”
高煒緊張地奔過去,坐在牀沿噓寒問暖。
馮佑憐憂愁地問道:“皇上是不是將明玉抓起來了?是不是要將明玉置於死地?是不是要殺了她?”
高煒對於這一連串的問題甚是不解,過後又道:“莫不是皇后真的說對了,這明玉平日裡就頗有心機,知道討人歡喜迷惑人心。”
“皇上何出此言?”馮佑憐又問。
高煒怒聲說道:“她是罪該萬死,不是朕要殺她,是她自己要找死。她害得朕差點喪子又喪妻,你說她該不該死?”
“皇上一定認爲是她?”馮佑憐嘆息地問。
高煒微蹙劍眉,儼然不悅。馮佑憐淡然說道:“皇上要一個人死不需要太多理由,正所謂君要臣死臣就得死,如果皇上只是想要明玉的命,其實不需要那麼多理由。直接將明玉打入天牢一樣是等死。”
高煒錯愕地盯着馮佑憐,她是如何看出自己的心思來了?
馮佑憐揮一揮手,將所有宮女摒退之後,說道:“其實之前臣妾還一直不明白爲何皇后娘娘總是將明玉掛在嘴邊,看起來好像是賞識明玉的手藝,可是後來,發生這樣的事情,臣妾就明白了,因爲有人要使皇上想起明玉是誰,要順理成章地讓皇上對明玉產生殺念。”
高煒咬着牙齦,站起來背對着馮佑憐,說道:“淑妃,朕不希望有叛黨在後宮。”
“一個小小的宮婢,何來叛黨之說?”馮佑憐悶哼笑道:“就因爲她是耶律皇后的貼身宮女?因爲如此,皇上視爲眼中釘?”馮佑憐抿了抿嘴,失望地搖了搖頭,說道:“臣妾心中的夫君並非如此。”
高煒轉過來,說道:“因爲她是耶律皇后的宮女,她不會讓朕好過,她先是害了你,今後還會害了朕。”
“皇上。”馮佑憐大聲地說道:“爲何你就不能放過耶律皇后?”
高煒凶神惡煞地對視着馮佑憐,而後又閉上眼,冷笑道:“爲何你會跟朕說起她?”
馮佑憐側過臉,不自不覺中一滴清淚劃過她的臉,溫暖了她的心。
“因爲臣妾進宮第一個主子就是耶律皇后,雖然那個時候的皇后已經是廢后,可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祥和是臣妾從未見過的,她是那麼美麗,那麼動人,在北園像一朵永不凋謝的牡丹。”
“你見過她?”高煒驚問。
馮佑憐點着頭說道:“臣妾見過瘋了的廢后,也見過病癒的廢后,雖然相處不到幾天,可是她對臣妾的好,臣妾一直都不會忘懷,甚至到現在臣妾還會想起廢后。”
“不要想這個女人。”高煒排斥地側過身。
“皇上對自己愛的女人尚且百般的忍讓,爲何對耶律皇后就不能用寬大的心去包容?”馮佑憐質問道。
高煒隱忍着怒氣,說:“淑妃,朕的好淑妃,你爲何總是考驗着朕的忍耐心?”
馮佑憐翻身走下牀,趁着高煒不經意的時候走過去從背後抱着高煒,然而這一舉動高煒的反應異常的大,差點將馮佑憐推出去,可是馮佑憐仍然不怕,緊緊地環抱着這個令人心碎的男人。
“不要再這樣,朕怕傷害了你。”高煒轉過身來,輕聲說道。
“皇上,您累了。”馮佑憐投進高煒懷中,泣聲說道:“皇上,臣妾不要你一直都這樣,曾經有多少個夜晚,臣妾看您一直陷入自己的噩夢中,無法自拔,無法醒過來,臣妾叫了好幾次都不見您醒來,那一刻,臣妾多希望自己能擁有無窮的力量,飛入你的夢魘中,斬妖除魔。”
“不是妖魔。”高煒恨不得將馮佑憐揉進心裡去,低聲說道:“那是朕的童年。”
馮佑憐揚起蒼白的小臉,用雙手托起高煒脆弱的心靈,說道:“皇上,臣妾知道您一直對皇后娘娘寵愛有佳,那是因爲你與她一路走來,皇后娘娘是最瞭解您的人,而臣妾雖然蒙聖上隆恩,卻未能走進皇上心中。”
“不。”高煒抓起馮佑憐的手,說:“朕早就將淑妃視爲知己,視爲妻子。”
馮佑憐莞爾一笑,幸福地靠着高煒的臂彎。
“朕一直都是在太后和耶律攝政王的統治下成長。”高煒鬆開拉着馮佑憐的手,說道:“無論是習武還是思想,都是要聽從他們的安排。那個時候朕雖然是皇帝,可是卻是個有名無實的皇帝,最後連朕的婚姻都要被太后和攝政王控制。”
…
“朕不會娶她的。”高煒盛怒地反抗:“朕要娶的是自己所愛的女子,而並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安插過來的棋子。”
胡太后氣鼓鼓地罵道:“你說什麼?什麼棋子不棋子,哀家跟你物色的這個女子那可是朝野之中無人能及的女子,這樣的女子你不愛,你還愛誰?”
“哼,不是她無人能及,是她父親無人能及吧?”高煒嘲笑說道:“母后,朕就不明白了,你爲何處處維護攝政王,維護耶律家族,他們的勢力都要蓋過我們高家了。”
“就因爲他們的勢力非同一般,所以哀家纔會讓你娶他的掌上明珠,爲的就是拉攏,你可知道哀家的用心良苦啊。”胡太后動之以情地勸道。
高煒仍然怒氣騰騰地說道:“不娶,不娶,朕就是不娶,朕咽不下這口氣。”
“皇上這是在發什麼脾氣呢。”忽然間,從宮外走進來一位氣勢囂張的老者,他看了一眼高煒,然後笑臉盈盈地說道:“給皇上,太后請安。”
“原來是攝政王。”胡太后趕緊走過去,說道:“皇上,這不還是耍小性子呢,沒事,沒事。”
“哦?”耶律大人走到高煒身邊,衝着高煒冷哼說道:“皇上,不知道兵法學得如何了?”
“尚可。”
“非也。”耶律大人嚴肅地說道:“皇上就連最基本的兵法也未能學會。”
“哼。”高煒冷冷地別過臉。
“其實老臣的兵權倒是隨時可以交出。”耶律大人又對着胡太后說道:“可是太后你看,皇上根本就是個小孩子脾氣,這上戰場可容不得耍性子咯。”
“你…”高煒轉過身來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朕娶了你女兒,你就交出兵權?”
耶律大人勾起嘴角,意味深長的笑意裡充滿着詭異。
高煒自然想得天真,人,他可以娶;皇后之位,他也可以給。但是,他對自己發過誓,他這一輩子永遠也不會寵幸這個悲哀的女人。就連他們的新婚之夜,高煒也都是在進門之前看到了當時還是陪嫁丫鬟的穆麗,然後決定羞辱這個剛過門的皇后,當晚就在徽光殿裡臨幸了穆麗。
皇后進宮,皇上卻寵幸着她的陪嫁丫鬟,這樣的笑柄就像一根刺,無時無刻都掙扎在耶律夕的心中,她的一輩子都是與高煒的心在作鬥爭,就算死去後,高煒仍然不肯釋懷,不肯饒恕這個可憐的女人。
以往,穆麗只會添油加醋,所以高煒的心中只會對耶律皇后越來越記恨,然而馮佑憐卻一直在同情着這個女人,她聽着皇上陳述,瞭然皇上的陰霾也是如此,雖然皇上是耶律皇后的一根刺,然則耶律皇后未嘗不是皇上他心中的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