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主子。”明玉做好吃的端着走進內室。便聽見裡面有人不停地咳嗽,於是趕忙探進去說道:“馮主子,你怎麼了?”
明玉將熱食放在桌子上,然後走過去摸了摸躺在牀上的馮佑憐,赫然發現馮佑憐全身都在發燙。
“啊——”明玉驚嚇地扶起有氣無力地馮佑憐,問道:“馮主子,你是不是感染風寒了?”
“我渾身都不舒服。”馮佑憐虛弱地說:“昨晚就感到不適應,恐怕是火爐裡的火熄滅了吧。”
明玉再一看,火爐裡的火只剩下一點點,根本沒有禦寒的作用。她擔憂地說道:“都是奴婢不好,昨晚上沒有及時地進來看看。”
“我沒事。”馮佑憐勉強地笑道:“昨晚,我在窗邊想事情,忘了關窗戶,早上實在冷得不行了纔想起這事兒。”
明玉看了看窗戶,關好了。
“是我剛剛自己關上了。”馮佑憐說道:“我躺一躺就會好的,我以前不也在北園住過嗎?身子好得很呢。”
“今年氣候特別冷。”明玉關心地說:“況且之前馮主子在怡紅堂什麼都有自然一下子適應不了現在的環境。”
馮佑憐垂首無奈地笑道:“我已經在這裡住了三天,這三天來真是難得的平靜啊。”
明玉認真地說道:“奴婢懇請馮主子回怡紅堂吧。”
馮佑憐別過臉來,注視着明玉,說道:“你知道我爲什麼要留在這裡嗎?”
明玉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說:“之前不知道。可是通過這幾天的認真考慮,奴婢猜到了一些,馮主子是想救董婕妤,是認爲只要您待在北園一天,皇上都不會下旨處罰董婕妤。”
明玉見馮佑憐只是低着頭不語,於是嘆息地說:“可是馮主子有沒有想過,其實這麼做只能逞一時之能,皇上終究是皇上,不會爲了一個人而改變初衷。馮主子最後不但救不了董婕妤,反而疏遠了皇上,對自己不利啊。”
馮佑憐側着身,捏緊了被褥,傷心地說:“讓我靜靜吧。”
明玉爲馮佑憐蓋好被子,擔憂地說:“奴婢還是懇請皇上先請太醫來診治吧。”
說着,明玉轉身走出了房間。她命北園的小公公找來德喜,然後吩咐德喜務必找到皇上,並且將馮佑憐的病情告知皇上,說得越誇張越好。
德喜在幾番打聽之下終於知道皇上的出處,可是皇上身在華林園的鏡殿,在弘德夫人身邊,他怎麼近身將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皇上?
曹蓉蓉知道弘德夫人在華林園宴請後宮嬪妃賞雪景,期間還有皇上坐鎮,於是興匆匆地趕來。雖然知道這是弘德夫人藉着皇上的面顯擺一番,心有不服,可是事到如今只能靜觀其變,這面子上的功夫是少不了的。
她走在華林園路上,見德喜在華林園院口徘徊。於是走過去喝道:“什麼奴才,膽敢在此鬼鬼祟祟地偷看?”
“奴才德喜叩見曹昭儀。”德喜嚇得跪在地上。
“德喜?”曹蓉蓉皺着眉,仔細看了看,爾後恍然說道:“原來是你這個小公公。”
德喜偷瞄一眼曹蓉蓉,然後趕緊垂首說道:“德喜只是碰巧路過。”
“哼,你當我三歲小孩啊。如果是碰巧路過,又怎麼會在此轉悠這麼久?你究竟有何居心?”曹蓉蓉冷冷地問。她記起來了,德喜就是當初在北園時與明玉和馮佑憐要好的公公,經常還看到他與馮佑憐在北園說笑呢,這個時候在華林園偷看,莫不是爲馮佑憐打聽什麼事兒?
“奴才不敢。”德喜慌慌張張地說。
曹蓉蓉越看越覺得有問題,於是走近又說:“哼,我知道,你當初跟馮美人不是走得很近嗎?怎麼?馮主子現在搬去北園了,你就爲她在這裡打聽什麼事兒?”
德喜大驚失色地趴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說:“奴才不敢打聽,其實奴才是來找皇上的,馮主子在北園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病了?”曹蓉蓉勾起嘴角,不屑地譏笑道:“她不是身體很好嘛,搬去北園的時候不是生龍活虎嗎?聽說還跟皇上吵了一架。嘖嘖嘖,馮主子的精神可好的很呢。”
“曹昭儀,馮主子是真的病了。”德喜擔心地說道。
“哼,我看她又在耍什麼花樣來博取皇上同情了吧。”曹蓉蓉冷哼說道:“就算是病了,那也是她自找的,找皇上有什麼用?”
“曹昭儀,求求您進去跟皇上說一聲,讓皇上派太醫去看看馮主子吧。”德喜哀求地說。
“放肆。”曹蓉蓉故意怒斥:“你以爲我是誰?還爲你一個小公公通傳,哼,她馮佑憐骨頭硬,那是她的事兒,就算她死在北園了,也沒人可憐。”
說完,曹蓉蓉甩袖而去,她巴不得馮佑憐早死早超生,最好這一次就要了她的命,免得以後自己還費神除掉她。
想到此,曹蓉蓉又停下腳步,對着身邊琴月小聲吩咐:“你去安排一個宮女通知弘德夫人,記住千萬不能讓皇上知道此事。”
“是。”琴月剛要離開,曹蓉蓉又叫喚道:“給我看緊了這個小公公。無論他去了哪兒,你都小心地跟着。如果是去了北園,你就守在那裡,稍後再回來稟告我。”
“是,主子放心。”琴月狡猾地笑道。
***×××***×××***
“皇上…”馮佑憐朦朦朧朧中看見有個男子靠近自己,她以爲是皇上來探望自己了,於是輕呼着皇上。然而,靠近他的人一直不語,拿起她的手。馮佑憐似乎渴望這樣的溫情。立刻拉着他的手。
男人驚訝地低呼,可是並沒有馬上抽手離身,雖然他知道她眼中的自己並不是自己。男人猶豫着緊握住馮佑憐的柔荑,他輕撫着昏迷不醒的馮佑憐,心疼不已。
“弘太醫…”明玉端着熱水走進來,碰巧看見盯着馮佑憐發愣的納弘慌慌張張地縮回手。納弘從牀邊站起來低着頭,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等待着裁決。然而,心中激盪不平的明玉強忍住驚訝,笑着將水放下來,說道:“不知馮主子病得重嗎?”
納弘有些失措地擡頭,仍然不敢直視明玉,只好將目光重新移到緊閉雙眸的馮佑憐身上,幽然說道:“適才微臣已經爲馮主子把脈了,只要吃了藥稍作休息也無大礙。”
明玉心知肚明地點了點頭,也不想難爲納弘。
納弘走到明玉身邊說道:“之前看德喜在御花園裡匆忙行走,詢問之下才知道馮主子搬來了北園,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
明玉瞅了一眼納弘,輕嘆說道:“馮主子這是在賭氣,賭命。可惜的是,她錯了,她太小看皇上了。”
納弘回首不捨地看了看馮佑憐,說道:“皇上在華林園。”
明玉憂傷地喃喃:“哼,看來。弘德夫人不會讓皇上來北園了。”
“明玉,是不是這其中有什麼隱情?”納弘問道:“如果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儘管開口。”
明玉轉過身,仰視着納弘說道:“弘太醫似乎很關心馮主子。”
納弘尷尬地閃爍其詞:“其實微臣與馮美人也算是談得來的朋友,當然馮美人是皇上的妃子,微臣不敢逾越,只不過微臣希望馮美人能過得快樂。”
明玉鎮定地說:“多謝弘太醫關心,奴婢代主子謝過太醫。”
“明玉…”
“奴婢知道弘太醫是真心誠意地關心馮主子,既然如此,想必弘太醫應該知道身爲后妃最痛苦的是什麼,最開心的又是什麼。”明玉聰明地提醒道。
納弘望着明玉,思索着不語。但是對於明玉所說的又瞭然於心。他頓了頓,然後走到桌邊,說道:“請明玉好好照顧馮美人,微臣暫且告辭了。”
“恭送太醫。”明玉淡笑着欠身,一直目送納弘離開北園。
躲在北園外面的琴月看着納弘匆匆忙忙地走掉,然後就在這時德喜與明玉二人交頭接耳地說着話,商量一番後,德喜再次離開了北園,明玉也返回去照顧昏沉沉的馮佑憐。
“皇上…”
“憐兒…”
“憐兒…”
馮佑憐始終覺得自己耳邊有人叫喚自己,可是她想睜開雙眼,無奈怎麼努力也不能成功。突然一隻大手伸向自己,溫柔地撫摸着她,她漸漸地能看到一絲陽光般的笑靨,還有挺拔寬厚的臂膀,裂開的嘴角掛着玩世不恭的醉意,彷彿自己早已經陷進去,無法自拔了。
馮佑憐用盡全力奔過去,那張模糊的笑臉時而變幻,一會兒是皇上,一會兒又是另一個人,那個人掩埋在她心的最深處,似乎很久都沒有觸碰過了,爲何這時又會浮現?
“四爺…”
馮佑憐含糊不清地呢噥,坐在一邊正着急喂藥的明玉不解地蹙眉:“四爺?四爺又是誰?”
***×××***×××***
弘德夫人冷笑着看了看身邊的女人,說道:“蓉蓉真是聰明,懂得隨機應變,不枉在我身邊待了那麼久。”
曹蓉蓉得意笑道:“夫人過獎了。那個馮佑憐簡直就是自討苦吃,現在倒好,半死不活了,不過就算死在了北園那也是天意。因爲天都看不慣呢。”
弘德夫人莞爾一笑,點頭贊同地說:“不錯,真是浪費了我那麼用心地對付她,沒想到同樣是不堪一擊。”
“她怎麼會是夫人的對手?”曹蓉蓉討好地說:“就算她不這麼愚昧,也根本不用夫人費精力應付,因爲我都不會放過她。”
弘德夫人眼珠一轉,慧黠地說:“真是想不到你們同時進宮卻積怨不小啊。”
“夫人,我跟她當然不是一路人。她根本不算什麼。”曹蓉蓉嘟着嘴,不滿地說。
弘德夫人冷哼說道:“是嗎?我都要忘了,知道你身份的人一個個離奇地失去,現在唯一對你有危害的馮佑憐也半死不活了,我看你心裡是最得意不過了吧。”
曹蓉蓉緊張地瞪着弘德夫人,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弘德夫人伸出手,看着自己靈秀的指頭,說道:“手指有長短,人也分好歹,這些我都清楚得很。什麼人聽話,什麼人自以爲是,我都明白。不過,我弘德夫人最容不得的就是眼中有沙。只要是乖乖聽話,想在後宮佔一席之位,也不是不可。反之,下場也都心知肚明瞭。”
曹蓉蓉尷尬地笑了笑,垂首對着弘德夫人說道:“臣妾當然明白,夫人你放心,蓉蓉一定謹遵教導。”
“嗯。”弘德夫人悠閒地依靠在臥榻上,說道:“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那蓉蓉先告退了。”曹蓉蓉慢慢退出鏡殿。轉身之際,掛在臉上的笑意陡然變得猙獰。
琴月一直默不作聲地跟在曹蓉蓉身後,一踏入繡雲堂,曹蓉蓉就像一隻發狂的獅子,衝着宮婢呼叫:“滾,都給我滾出去。”
琴月使了使眼色,示意宮女們全都退出去。她自己則留在曹蓉蓉身邊等候差遣。
“弘,德,夫,人。”曹蓉蓉咬牙切齒地啐道:“哼,你少得意了,真是氣死我了。”
“曹主子,您…”琴月想安慰卻不敢說錯話。
“我問你,弘德夫人爲什麼一直受寵?”曹蓉蓉突然迴轉過來問道。
“這個…”琴月慌張地低着頭。
“全都是這個女人的手段。”曹蓉蓉怒聲說道:“不過,我一定會超過她,不會一直讓她踩在腳底的,她以爲抓住我一個把柄就得意忘形,以爲能控制我。哼,如果真是把柄,她那個時候就不會放過我了,只要知道我身份的人一個個消失掉,那麼這個把柄就根本不是把柄。你想控制我?哼,我曹蓉蓉纔不會是第二個馮佑憐。”
“可是曹主子,弘德夫人極有可能是以後的皇后娘娘,得罪她終究不是好事啊。”琴月勸道。
“她是皇后?”曹蓉蓉獰笑道:“不就是給皇上生了一個皇子嗎?後宮嬪妃這麼多,難保不會有第二個妃子誕下皇子。再說了,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之數,一天沒有登上皇后之位,都不能稱作皇后,換言之,後宮一天沒有皇后,那麼,誰是皇后都有可能。”
***×××***×××***
納太醫走在納弘前面,一邊回首一邊叮囑:“稍後我爲皇子診脈的時候,你千萬不要吭聲,看着我做就是了。”
“哦。”納弘滿不在乎地說:“不就是一個發熱嗎?何必動用了太醫院裡所有的太醫?”
“噓。”納太醫瞪着納弘,壓着嗓子說:“叫你不要亂說話,你就是不聽,非得氣死我才甘心啊。”
納弘只好閉嘴不語,跟着衆多太醫紛紛前往華林園。
今日一早,奶孃就告訴弘德夫人皇子的異常,於是夫人立刻召見了所有的太醫,然後高煒下朝後也立馬趕過來。弘太醫衆人知道事態嚴重,於是趕忙奔去華林園。
所有爲皇子診脈的太醫全都搖着頭出來,一臉凝重。納弘跟着父親走進小皇子的寢宮,只見小皇子一臉虛脫,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症狀類似馮佑憐。
納弘不解地拉着父親,小聲地問:“爹,爲何你們都嘆息?”
納太醫看了一眼納弘,說道:“如果爹沒有診斷錯,小皇子恐怕是患上了惡疾。”
“惡疾?”納弘驚呼。
屏風外面的弘德夫人緊張地問道:“你們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幹什麼,小皇子究竟怎麼回事?”
“是啊,小皇子怎麼了?”高煒也擔憂地問。
其中一個太醫硬着頭皮,說道:“皇上恕罪,微臣爲皇子把脈之後,發現皇子高熱乏力,出現昏迷驚厥,然後再一看他身上,已經出現了斑疹,如果微臣沒有猜錯,應該是天花的徵兆。”
“天花?”太醫的話震驚了在場所有人。
弘德夫人倒抽冷氣,嚇得踉蹌後退,高煒趕忙扶住她,對着太醫咆哮喝道:“你們是朕的太醫,是先皇御賜的御醫,朕不管什麼天花,朕要你們立刻診治皇子,否則整個太醫院全都…不,朕不允許任何差錯。”
“皇上。”納太醫哭喪着說:“微臣等一定盡心盡力醫治皇子。懇切皇上和弘德夫人保住身子啊。”
“皇兒,我的皇兒。”弘德夫人從高煒懷中掙脫出來,準備向寢宮奔去,豈知有些太醫立刻阻攔,勸道:“夫人,皇子的病會有傳染,爲了夫人的安全,還是暫且不要與皇子相見。”
高煒焦急地抱住弘德夫人,企圖能安慰她不安的心。
大家正忙着招呼皇上和弘德夫人的同時,還有一人躲在角落,憂慮不安地尋思,說是思考不如說他正在回憶着什麼,同樣的發熱症狀,同樣的昏**況,他怎麼會沒有想到?只怪當時一心只因被人撞見而尷尬去了,他根本只是稍微把脈,認定了她不過是偶感不適,斷定了病狀纔開了藥,須不知,這些潛在的因子很有可能會釀成大錯。
不行,一定要自己親自再診治才能放心。納弘趁着大夥兒忙於皇子的事情,他一個人偷偷溜着跑了出去,小心翼翼地朝着北園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