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蓉蓉感到四肢痠痛,於是下意識動了一下,雖然動作緩慢,可是至少能緩解自己的麻痹感。她輕微的舉動引起屋子裡的小公公格外的雀躍。小公公立刻跳起來,大聲喊道:“醒了,醒了,真是菩薩保佑,終於醒了。”
曹蓉蓉很反感這樣呱呱叫的聲音,忍着不適,她微微睜開雙眼搜尋討厭的聲源。誰知,這個時候納弘正巧從屋外跨進來。朦朧間,曹蓉蓉只見那男子清秀俊臉,一身正氣凌然,看似不過而立之年。
“弘太醫,她終於甦醒過來,真是菩薩保佑,不不不,這都是弘太醫的功勞。”
“弘太醫?”曹蓉蓉一愣,眯着眼仔細端詳起來。看這張白皙的面容,一副書生模樣,當真能有如此高超的醫術?不管怎麼樣,被這樣的人相救,自己心裡還是有些滿足。再回想,這幾日,自己躺在他懷中,仍由此人喂藥換藥…想着想着,曹蓉蓉開始發覺面頰有些燥熱,耳根之間泛起一輪羞人的紅暈。
“這位小宮女,現在傷口可有感到疼痛?”納弘關切地走過去,柔聲問道。
曹蓉蓉輕咳幾聲,然後搖了搖頭。
“拿些清水來。”納弘吩咐身邊的公公,然後自己再轉身坐在牀沿,輕聲說道:“傷口會脹痛是正常現象。你用了藥,可能會出現排斥情況,但是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
曹蓉蓉點了點頭,側着身敲了他一眼。納弘看出女人的羞赧,於是微笑着站起來。這個時候,小公公端着清水走進來。納弘又伸手將手帕洗了洗,再遞給小公公,說道:“你去幫小宮女擦拭一下臉頰,昏睡了這麼久,怕是有些乾澀了。”
“可是平時不是弘太醫…”
“叫你去就去。”納弘尷尬地打斷小公公的埋怨,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門。仍舊臥在牀上的曹蓉蓉差點撲哧笑出聲來,不過看着納弘走出屋外,心裡莫名顯得有些失落起來。他叫納弘,恩,弘太醫!
***
曹素素問詢趕到宮門前,她算是耗盡自己的所有力氣才能到達,只差一步,離宮門一步之遙。聽說,那裡有天牢入口,有通往哥哥的牢房,有她心裡另一頭的牽絆…
“啊——”突然,曹素素被人捂住嘴硬生生地拉進暗角。她定了定神,瞪大雙眼看着眼前慍怒的女人。
“你想幹什麼?”馮佑憐鬆開手,氣鼓鼓地責問。
曹素素別過臉,沉着地說:“你不要管我。”
“我不管你?”馮佑憐咬着脣,氣呼呼地說:“你現在要我不管你?我怎麼能不管你啊。”
曹素素閉着眼搖了搖頭,暗歎說道:“憐兒姐姐,你就由我去吧。”
“由你去?是由着你劫獄還是由着你送死?”馮佑憐冷諷啐道。
“我不能看着哥哥被處死,我已經知道他現在已經問斬,三日後就會被斬首。我也知道你一直瞞着我就是怕我衝動。可是…”曹素素哽咽說道:“我騙不了自己,我受不了這樣的煎熬。我的親人就要被砍頭,而我呢?我不但在宮裡享受榮華富貴,還要日日夜夜伺候仇人,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馮佑憐摟着搖搖欲墜的曹素素,惆悵地嘆息:“素素,我知道你心裡很苦,可是,事到如今,實在找不出還有什麼法子擺脫這樣的困境了。我相信,曹公子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冒險相救,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們出事啊。”
曹素素噙着淚,朝着返回的方向慢慢地移動,垂下的雙臂隨着她的步伐一搖一晃,跟在身後的馮佑憐一直是小心翼翼地護着。
她不能怎麼辦,只能眼睜睜看着親人離去…
這讓她不由得想起父親逝世的那一刻,她的心被掏空後,只有悲傷填充。在這個世界上,對自己好的人先後離去,先是父親離世,而後就是薛孤的離開,現在輪到面對哥哥的慘烈下場。老天啊,什麼時候纔是盡頭,她不要總是忍受這般折磨,她好累,好累…
“素素,素素…”馮佑憐看見身前的女人突然要昏倒,於是趕忙抱住她,低聲呼喊。再一看時,曹素素已經昏厥過去,沒了知覺。
***
高琸對着銅鏡照了又照,直到滿意才肯接過身邊屬下手中的官帽戴在頭上。
“屬下覺得這頂官帽實在太配南陽王了。”
高琸冷笑一聲,然後又整理自己的衣裳。
“南陽王,這身官衣還合身嗎?”
“勉勉強強。”高琸得意地笑道:“不過,的確比將作寺大匠更適合我。”
“小的找鄴城裡最好的師傅爲南陽王訂造了。”
“哼,我看你也該改改口咯。”高琸佯裝生氣地說。
“是,是,是。欽差大人。”
“哈哈哈…”高琸仰天長笑着走出屋外,對着身後的侍衛說道:“你們給我看好了天牢。這一次,我要給皇上好好做場戲,決不能出現有人劫法場這種事。”
“是,屬下明白。”
“嗯,至於…”高琸正安排着事宜,突然從衙門外走進來一個男子,只見那男子堆着一臉邪笑朝着高琸迎面而來。憑着自己的自覺,這人絕非善類。
“下官馮宗史拜見欽差大人。”馮史宗討好地說道。(馮史宗在第一卷第七章和第八章出現過,是馮佑憐的唯一親人,即親叔叔。)
“哦,原來是馮大人,失敬失敬。”
“誒,欽差大人有禮了。”馮史宗奸笑說道,然後對着身後管家吩咐:“還不快把東西放下。”
“是。”管家立刻叫侍衛們放下拿過來的箱子。高琸憋了一眼大箱子,意有所指地點了點頭,但是礙於衆人之面,他又厲聲說道:“馮大人,這是幹什麼?”
“哦,這都是些鄴城裡的特產,聽說大人久住定州,這纔來鄴城不久,於是纔想着送些鄴城的特產孝敬孝敬。”馮史宗老奸巨猾地笑道。
哼,什麼剛來?自己都在鄴城混了不下半年了,之前沒個一官半職,所以沒一個人招呼,連個屁都不放。現在倒好,剛剛纔被封了欽差,這財源只道是滾滾而來啊!想來這個馮史宗算是半個皇上的親戚,又在鄴城混了這麼久,如果能拉入自己門下,今後辦起事情來也順手。既然他自己先靠攏自己,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馮大人真是有心啊。”想着,那高琸也是精明人,不但收下這箱子“特產”,還與那馮史宗飲酒暢談,好似久散相逢的兄弟般親熱起來。
這也算是地地道道一個狼狽爲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