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鎮魘

後宮謀生計

哪怕皇上用太醫院所有御醫的性命作抵押了,慈安太后仍然是沒有醒過來,不是一天沒有醒過來,而是接連三天都沒有醒過來。唐婉兒撕心裂肺的哭鬧,表示自己要守在牀邊替太后娘娘端茶倒水喂蔘湯。

皇上被吵的腦仁疼,想着皇后還要管理公務還要照顧小四,就應了唐婉兒的請求,讓唐婉兒搬到了慈寧宮側殿,半步不離的照顧慈安太后。

陳曼柔現在也不帶着妃嬪們來慈安宮請安了,而是帶着皇子公主們。每天一大早,皇子們一隊,公主們一隊,都跟在陳曼柔身後浩浩蕩蕩的往慈安宮。

不管慈安太后看不看得見,一羣皇子皇女們都是要磕頭請安的。然後,陳曼柔會留下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以及自己的小五,讓晚輩侍疾,也是一片孝心。

到了第四天,陳曼柔總有些不安的感覺。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也該到了請安的時候,正準備叫了人出發,卻忽然見明總管一臉驚慌的跑進來:“娘娘,不好了,前朝發生大事情了!”

陳曼柔瞬間站起來,一臉蒼白:“皇上出事了?”

明總管搖搖頭,陳曼柔心裡鬆了一口氣,也爲自己的反應自嘲了一下,皇上都已經穩坐皇位十來年了,刺頭三王爺都被訓練得規規矩矩了,哪裡會遇上謀朝篡位這種事情。

“出了什麼事情?”陳曼柔穩穩神,沉聲問道,明總管急喘了兩下,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快速說道:“唐大人上了摺子,說是太后娘娘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爲被人鎮魘。”

“鎮魘?”陳曼柔瞬間驚了一下,她還以爲自己這輩子都不會遇見這種做人偶扎小人貼符紙的事情了,沒想到,竟然在這會兒遇上了一出。

既然說是慈安太后被鎮魘了,那肯定得有人偶才行,沒有人偶也得有符紙。這作案工具齊全了,還得有作案人。慈安太后是沒有什麼仇人的,她的至親,上至皇上下至皇子,若是有仇人,也基本上不會牽連到她。

畢竟,皇上或者皇子的仇人,基本上就要牽扯到前朝去了。而前朝的人,將一個後宮女人給弄死了,也沒多少好處。而後宮的人,一般上不是對后妃出手,就是對皇子皇女出手,誰會對太后出手?

這樣一想,那作案人的範圍就要縮小了。誰不知道,慈安太后是對陳曼柔這個皇后最不滿了?經常有事沒事兒的找找茬,或者是出些難題,要麼就是體罰一下,整個後宮,都找不出比陳曼柔動機更充分的人了。

陳曼柔心裡涼了一下,盯着明總管,一字一頓的問道:“唐大人?”

“原忠勇伯的族兄。”明總管低聲說道,陳曼柔咬咬脣,這下子更能說明,這個局是針對自己的了。他們既然是將自己定位成作案人了,那必定是要有一些證據贓物的。

陳曼柔深呼吸了一下,一邊安慰自己不要緊張,一邊叫來了立春:“你將永壽宮上上下下徹底的翻找一邊,若是有什麼對不上號的東西,立馬給本宮拿來。”

幸好,她這永壽宮的東西,哪怕是一個抱枕一個茶壺,都是在賬冊上記着的。她剛進宮那會兒就有這個好習慣,但凡自己的東西,不管是別人賞賜進來的還是自己賞賜出去的,都要記錄的一清二楚,就是爲了方便日後查閱。

以前,她在胡妃誣陷她的那件事情上,就是因爲這個賬冊躲過去了。這次,她對自己的賬冊,還是給予了幾分希望。吩咐完了立春,陳曼柔又吩咐明總管:“你帶人,將永壽宮從一月份開始,所有動過土的地方,一一翻找一遍,記得,要用自己得用的人,不要隨意用那些三等太監。”

明總管應了下來,立馬叫來了小喜子小樂子等人,這些是陳曼柔當皇后之前就跟着陳曼柔的,都是十分可靠的人,所以也不用擔心在搜檢的過程中,被人順勢藏了東西。

陳曼柔忐忑不安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硬是將這一年,自己和唐婉兒的交鋒都想了一遍,還有所有來過永壽宮的人,最有可能放下贓物的人,全部都想了一遍。

她平日將這永壽宮弄的跟個鐵桶一樣,但凡有人來了永壽宮,她都會讓自己身邊的人寸步不離的跟着,直到那人離開。而陳曼柔也從來不會單獨將哪個妃嬪留在自己這裡,哪怕是有要事,也得留着人不錯眼的看着。

所以想了半天,她纔算是微微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在自己的永壽宮埋下了東西,那就能抓到一線生機。

在立春和明總管來彙報之後,陳曼柔更是放心了。但是,她沒放心多久。因爲皇上帶着人過來了,皇上後面還跟着一臉憤恨的唐婉兒,以及一羣看好戲的宮妃。

“柔兒。”皇上進門,還是和往常一樣喊了一聲,陳曼柔一邊行禮一邊擡頭看皇上:“皇上怎麼這會兒過來了?早朝結束了嗎?皇上可用了早膳?”

這幾天,皇上散了早朝之後,都是要先到慈安宮轉一圈的,所以這會兒陳曼柔纔要驚訝一下。根據她的觀察,皇上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憤怒的表情,那就是說,皇上相信自己?或者唐家陷害的不是自己?

對於最後一個猜測,陳曼柔表示,那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朕過來,是有事情問你。”皇上抿了抿脣,順勢在一邊椅子上坐下,屈起手指在椅背上敲了兩下,看着陳曼柔問道:“朕問你,半個月前,宜安進宮之後,是不是先到了你這裡,然後又去了慈安宮?”

陳曼柔點點頭,大公主這一年都很少進宮,不是在莊子上住着,就是到那個廟裡戒齋幾天。半個月前,大公主生辰,陳曼柔賞賜了東西過去,然後大公主就進宮謝恩了。

現在大公主和朱妃的感情也不是多好,大公主進宮之後,到永壽宮謝了恩,又到慈安宮轉了一圈,就立馬出宮去了,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個時辰。

“今兒鄭大人上了摺子,說是有人檢舉城外的一個寺廟行巫蠱之事。”皇上頓了頓,大約是不知道怎麼說,但是陳曼柔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先是問到大公主,接着說到一個寺廟。之前,大公主可是因爲聽了她堂嫂的話,經常去那個寺廟裡燒香拜佛的。那個寺廟若是不乾淨,那麼大公主就有可能是做出了……

陳曼柔越想越心驚,這個計策,難不成還是要將大公主要給一棍子打死?

想着,陳曼柔就側頭去看唐婉兒。心裡瞭然,是了,自己若是倒臺了,還生了一個九皇子的朱妃,就可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后了。畢竟,朱妃身後站着朱家,又有大公主的支持,還生有皇子。

從四妃到八妃,位分最高的幾個,惠妃沒有兒子,德妃沒有兒子,成妃的兒子不是親生的,也就朱妃的位分還算能看,這皇后的位置,朱妃甚至是最有希望的一個。

唐婉兒想要榮登後位,就得除掉朱妃。這計策,可真是夠狠毒的,一箭雙鵰,弄死了自己和朱妃,她就有三分把握了,爲了這三分,唐婉兒想必是很願意冒險的。

“皇上?”陳曼柔收回目光,疑惑的看皇上,皇上轉了轉手上的扳指,正要說話,旁邊唐婉兒就尖叫道:“皇后!我看錯你了,你居然爲了一己之私,夥同大公主鎮魘太后娘娘!”

很詭異的,陳曼柔居然鬆了一口氣,心裡還很是不合時宜的吶喊了兩聲——她說出來了!她真的說出來了!她居然說出來了!她終於說出來了!

陳曼柔大驚,臉色震怒:“唐昭容!你說什麼?你敢再說一遍?”

“我有什麼不敢說的?你敢做,我就敢說!”唐婉兒下巴擡的高高的,很是鄙夷的看陳曼柔:“就是你,因爲憤恨太后娘娘不喜歡你,就和大公主一起鎮魘了太后娘娘!”

陳曼柔嘴角抽了抽,這神一般的邏輯到底是怎麼形成的?不過,這次的計策若是運用得當的話,說不定自己和大公主這兩隻雕還真的能被射下來。

以唐婉兒平常的智商來看,應該是想不出這種好辦法的啊,慈安太后更不可能了。古代對於巫蠱什麼的,向來都是當做蛇蠍的,不要說做了,偶爾提一下都是要戰戰兢兢的。

事關自己的人身安全,慈安太后肯定不會冒險的吧?她將唐家看的再重,也肯定是重不過她自己的。

那麼,唐家身後有高人?是唐家的助力,還是自己或者大公主的仇人?

陳曼柔一邊飛快的轉動着腦袋,一邊冷笑一聲看唐婉兒:“唐昭容,說話得用證據,你說本宮和大公主鎮魘太后娘娘,那你就拿出證據來,要不然,本宮就治你一個誣陷罪!”

陳曼柔氣的渾身發抖,心裡正暗自評測着自己抖動的頻率夠不夠大,就覺得手指被人抓住了。轉頭一瞧,就見皇上正安慰的看她,還很溫柔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兒不要急,這事情,朕自然是要調查個清楚的,柔兒沒做過,那就沒人能冤枉你和宜安。”

陳曼柔立馬擺出深受感動的樣子,這次輪到旁邊的唐婉兒生氣了,她是直接氣的臉色發白,狠狠的瞪了一眼陳曼柔,才怒道:“皇上,到了現在您還要包庇她嗎?太后娘娘可還沒有清醒過來呢。”

皇上側頭,眼神冷冰冰的看唐婉兒:“到底是誰做了這種事情,朕還沒有調查清楚,唐昭容你說話時候也小心一點兒,不要隨意將你看不順眼的人當做替罪羔羊。”

陳曼柔心裡爲皇上鼓掌,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皇上的理智可見一斑。現在又點出唐昭容平日裡看皇后很不順眼,一說明唐昭容平日裡沒有規矩,二說明唐昭容將罪名栽給皇后是有理由的。

平日裡看着皇上愛後宮是溫溫吞吞的,沒想到,到了關鍵時候,皇上可是真爺們兒!

“皇上,這還需要證據嗎?事情不都是明擺着的嗎?”唐婉兒哀怨悽婉的看皇上,眼圈紅紅,拿帕子在眼角按了兩下,開始控訴。

“大公主必然是很不滿意當初太后娘娘爲大公主挑選的額駙,自從那事情之後,大公主往日裡就很少再去慈安宮了,就是去了慈安宮,也往往是說不了幾句話。然後,太后娘娘也不喜歡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懷恨在心@?,和大公主一拍即合,兩個人就要想辦法謀害太后娘娘。”

唐婉兒開始哭,哭的梨花帶雨的,就跟死了親媽一樣:“於是,大公主就去了那個寺廟,打聽了鎮魘別人的方法,將太后娘娘給鎮魘住了,那廟裡的尼姑不也說了,是大公主將太后娘娘的生辰八字給了她嗎?然後半個月前大公主進宮,就將那符紙製成的東西給太后娘娘喝了,太后娘娘這纔會昏迷不醒的。”

陳曼柔目瞪口呆,原來,整個故事是這樣發生的啊。

要是放到現代,唐婉兒說不定能當個著名編劇家,這故事情節安排的,合情合理絲絲入扣。將作案人員的作案手段作案工具作案時間作案地點,最重要的作案動機,一個不落的全部安排好了。

到了這會兒,陳曼柔反而沒了害怕的感覺,而是有些啼笑皆非。若是太后娘娘知道唐婉兒的行動,還配合了,那隻能說太后娘娘可真是偉大,將家族利益放到第一位,爲家族而獻身,很應該被樹立爲榜樣。

但是太后娘娘若是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唐婉兒做出來的,或者唐婉兒身後另有其人,也不知道,到時候太后娘娘的臉色會是什麼樣子的。

她很是期盼,慈安太后能有醒過來的一天。但願,唐婉兒並沒有喪心病狂到連最疼愛她的親姑姑也要害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