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陌走到外堂,接過夜星遞過來的抹布,蹲在牆角擦拭星玉棋盤的地面,紫紗裙襬拖地,遠遠望去,纖細身姿惹人心憐。
屋外已然放晴,皇帝踏進昭陽殿,便看到如此場景,不由心中一緊。
“皇上萬歲!”
聽到耳邊傳來丫鬟們問安身,蘇紫陌身子一僵,只覺要以此狼狽之姿見皇上,實在尷尬,可見到皇帝不請安乃大罪,蘇紫陌不得不轉身,恭敬行禮道:“皇上萬福金安。”
飽含深意地看了蘇紫陌一眼,皇帝便轉身向裡屋走去。
此時蘇紫陌纔看到跟在皇上身後,朝自己似輕蔑又帶得意一笑的皎淑容郝月菱,以及抱着沾血裡褲的昭陽殿丫鬟。
皎淑容找了皇上?
看着皇帝的背影,蘇紫陌只能轉過身去,一邊擦拭地板,一邊仔細聽取裡屋的動靜。
“弦兒今日感覺如何?”
皇上的聲音極爲溫和,蘇紫陌聽到,蹲在地上的手不由一頓,心中尋味,發生這種事情,皇上還能和善地關心魏貴妃,是否因爲魏貴妃身懷有孕,還是魏貴妃本就在皇帝心中與她人截然不同。
魏貴妃瞟了身後的郝月菱一眼,鳳眼一轉,含波看向皇帝眼裡,聲音略顯委屈道:“昨日無差,噁心的緊。”
“皇上,我家娘娘今日只吃了一盞血燕窩,別的什麼都不吃,您快勸勸娘娘。”夜闌站在一旁着急補充道。
皇帝聞言,拉住魏貴妃的手,溫柔的語氣中帶着一絲責備:“怎麼才吃這麼點,爲了咱們的皇兒,也得再吃些啊!”
“皇上,臣妾實在沒有胃口。”魏貴妃說着,一雙鳳眼略帶疑惑看了皇上身後面色急慌的郝月菱一眼,帶着些疑問望向皇帝。
“弦兒,朕且問你,這是爲何?”皇帝一指夜珊抱着的衣褲,面色轉而嚴肅。
魏貴妃聞之沉默片刻,聲音涼了幾分道:“皇上既然帶了人來,自是已有想法,問臣妾作甚?”
“朕不會聽一面之詞而妄下決斷,皎淑容告訴朕,你葵水來了,並未懷孕,可有此事?”皇上看着魏冰弦的雙眸中深邃,暗不見底。
“哦?”魏貴妃聞言,低頭暗中冷冷一笑,轉而目光凌厲看向郝月菱:“皎淑容對本宮是否來葵水十分在意!本宮倒是好奇,皎淑容是如何知曉本宮的葵水是否已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貴妃娘娘是否有孕,自己心裡必是清楚的很,欺君罔上,貴妃可知會有真相大白之日。”郝月菱瞪着黑白分明雙眸,胸有成竹道。
“弦兒,告訴朕,皎淑容說的是否是真的?”皇帝凝視魏冰弦道。
“皇上何不問問夜珊,此事是否爲真?”
魏冰弦目光冷冷掃過夜珊,夜珊不由害怕顫慄起來,而皇帝的目光更是刺地她恐懼更重,不由結結巴巴道:“奴婢,奴婢不知。”
“不知?”皇帝的臉色頓時沉下,瞪着夜珊道。
夜珊腦海中不禁想起來之前郝月菱威脅她的話,心中十分害怕惶恐,可想到自己即將背叛貴妃娘娘,心中更是劇痛無比,可爲了父母身家性命,夜珊只能充滿愧疚地看了魏冰弦一眼,顫抖道:“回,回皇上,今日我家娘娘叫奴婢清洗衣物,奴婢並沒注意,後來才發現娘娘的裡褲上,有血。”
“夜珊可是貴妃娘娘的貼身侍女,她說的話定不會有假,貴妃娘娘可否解釋一下?”郝月菱在一旁挑釁道。
魏冰弦卻是低着頭,目光冰冷灑向錦被,默不作聲。
“弦兒,你且告訴朕,這血跡是從何而來?”皇上英眉微皺,對魏貴妃的沉默有幾分不悅。
魏冰弦聽此,緩緩擡頭,看向皇帝的目光中十分受傷,更加委屈道:“皇上,那日在鳳儀宮中,爲臣妾把脈的是朱太醫,當着衆嬪妃之面,他的話會有假嗎?”
“誰知曉貴妃娘娘是否預先收買了朱太醫,故意在鳳儀宮中上演如此一幕,欺君罔上。”郝月菱一副正氣凌然道:“貴妃娘娘定要想清楚,事情終會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時!”
“朕勿用聽從旁人所言,朕只需弦兒向朕解釋,朕只聽你的。”皇上此言深情,感人肺腑。
蘇紫陌在外屋聽到,心中不由五味陳雜,皇上如此深情,魏貴妃之寵卻是寵慣九霄。想此事如此嚴重,皇帝來此,卻是如此溫和語氣問詢魏貴妃,甚至所言每一句話,都包含着對魏貴妃的袒護之心,怎叫人不羨慕。
而她蘇紫陌,不過得皇帝寵幸一日,待遇教其它宮妃略微厚重些罷了,只是一言忤逆,皇帝便拂袖離去,使她落得後宮笑柄,真真是雲泥之別。還好她志不在此,且未曾心繫君心,否則定如深宮怨婦一般,整日哀思祈盼,望眼欲穿。
“皇上只問臣妾,可曾想過此是乃皎淑容一手策劃,用以陷害臣妾?爲何不先盤問皎淑容?”魏貴妃步搖輕顫,言語悲慼,看向皇帝的鳳眸中飽含失望。
“魏貴妃真能顛倒黑白!”郝月菱聽到皇帝之前言辭對魏貴妃盡是庇護,便是暗中咬牙,怒火濃升,對魏冰弦恨之入骨,卻礙於規矩只能隱忍不能言語,未向此時魏貴妃竟然一口咬向她,更是火上眉梢,憤然道:“皇上,夜珊手中沾血衣裳,蘇貴人也曾看到,那時臣妾並未接近夜珊,那血跡便是從昭陽殿中便有的。夜珊乃魏貴妃貼身侍女,臣妾再大本事,也不可能指使的動昭陽殿的人啊!”
“蘇貴人,可有此事?”皇帝的聲音隔着兩層簾帳遠遠傳來,聲音中的威嚴卻是絲毫未減。
蘇紫陌聞言一頓,心生無力,她已盡力遠離此事,未想終是被牽扯其中,只能放下裙襬,起身緩步向前。
蘇紫陌深深爲郝月菱感到悲哀,皇帝會詢問她,便是從一開始就未曾相信過皎淑容,即便皎淑容帶着人證物證,也未相信她分毫!而即便是對魏貴妃有所懷疑,也是如此好言相向。同爲後宮嬪妃,這,便是差別!
“回皇上話,奴婢行至昭陽殿前,的確看到夜珊姑娘抱着這沾血衣物。”蘇紫陌微微行禮道。
聽到蘇紫陌如此說,郝月菱心中一喜,卻又因蘇紫陌接下來的話重重墜地,雙眸含火瞪向蘇紫陌。
“貴妃娘娘衣裳上血跡從何而來,奴婢卻未曾看見。”如此一言,便是任誰都能瞧出來,蘇紫陌不願牽扯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