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啓璐猶豫許久,的確如蘇紫陌所說,許多東西需要他處理,他必須好好想想,如何杜絕那些問題的出現,切不能將大祁社稷交付在如此綿薄的防禦上。
看着蘇紫陌蒼白瘦弱的面容,韓啓璐心下微軟,道:“陌兒,朕讓良璃帶你去沐浴,回來好好用了藥在此歇息,明日昕雪苑整理好再回去休息,朕下午會過來與你一同用膳。”
蘇紫陌乖巧點頭,看着韓啓璐離開的背影,神思飄遠。
昕雪苑重新整修,再派來的人,不知曉會有多少旁人派來的眼線,她又不願再牽連她們,往後的事情究竟要如何來做,她要奪了祁國的大權,首先便要將那些攔路之人勢力通通瓦解,並且灌入自己的人。她入冷宮以來,不知曉那馮昊做事如何,但他必然不會爲自己做什麼,之前他所做那些事情都是對雙方互利的,他身爲大祁之人,想要幫助她這個外人來對付自己國家,定然不會,這一條線,往後能做之事甚少,且還要小心被發覺看出。
如此看來,她現在只能靠着皇上,擁有了地位權利,然後再從這些嬪妃入手聯繫前朝大臣,讓他們內鬥,自己再推波助瀾,既然外面都已經傳出她妖孽禍國,且她本來就是抱着這個目的入宮的,如今死亡邊緣走一遭回來,她便要將這禍國之名做實。
“蘇貴嬪,請隨奴婢去涌泉湯沐浴。”良璃輕輕走入屋內,向蘇紫陌福身請安。
蘇紫陌擡頭看了良璃一眼,倏地一笑:“惜之之事,多謝你了。”
“貴嬪言重,同事昕雪苑,自有一番情誼,這不過是良璃順手之事,當不得貴嬪道謝。”良璃垂頭溫聲道。
其實她的聲音如此聽來,也是十分悅耳,從前在昕雪苑多是芸蕾說話,倒甚少聽到她開口,蘇紫陌在良璃攙扶下起身,眼睛一直默默打量良璃,不知者良璃是真善良,還是假心機。
跟隨良璃來到涌泉湯,涌泉湯她從前聽說過,是天子沐浴之所,尋常人不得入內,這還是她第一次來,穿過雨落海棠春意暖的屏風,裡面是一個長三丈寬兩丈,冒着薰薰熱氣的水池,水池中花瓣飄灑,如夢似幻,入鼻,卻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藥香,四面淡黃絳紫漸變的綢簾鉤玄吊出美麗的弧形,四角各有幾個衣着整齊卻單薄的侍女,這裡何止只是個湯池那般景象。
蘇紫陌在冷宮中將就洗漱那麼些日子,看到這一池熱湯頓時覺得渾身都在叫囂要下去體驗一番,熱氣已經將臉薰紅,蘇紫陌耳邊響起良璃溫和的聲音。
“奴婢替貴嬪更衣。”
蘇紫陌搖頭,她不喜歡自己在沐浴的時候還有別人在旁邊,朝良璃搖搖頭道:“你將洗漱完畢要換的衣裳給我拿來,讓她們散去吧,我不喜當人沐浴。”
聽到蘇紫陌這麼說,良璃道了聲是,便使喚那些婢女都離開。
蘇紫陌脫下那一身灰色麻衣,緩緩踏入水池,水中的浮力讓蘇紫陌下水的動作都十分小心,溫熱的水從小腿蔓延,瞬間溫暖了整個身子,將身體整個浸泡水中,那種被溫熱包圍的感覺,太過美妙。
看看四周,她還未聽說過皇上帶哪個宮妃來過,皇后也不曾來過,只是不知自己入宮前,魏貴妃是否有幸進入這裡,起碼自己認知中,這裡還算乾淨。
湯中之水似有魔力一般,泡了不久,便感覺渾身舒暢起來,蘇紫陌將秀髮散開,身子洗了一遍,便開始在湯中游動,這樣活動在寒冷的冬天哪裡能得,玩鬧了一會兒,便聽到良璃的聲音在屏風後傳來:“蘇貴嬪,您身子弱,不能再湯中久泡,請上來更衣,藥已經準備妥當。”
蘇紫陌知曉良璃所言甚有道理,便不再留戀那湯池,朝放着衣裳的地方游去,軟毯擱在一旁,蘇紫陌將身子裹起,頭髮擦拭片刻,纔開始着衣,剛穿上肚兜忯褲,良璃便走了進來,拿起其它幾件衣裳幫蘇紫陌穿戴。宮中衣裳多繁瑣,從前也是文心斷煙幫她更衣,此時良璃過來,蘇紫陌也沒躲閃,便讓良璃給穿戴好。
良璃準備的這一身正是她從前喜歡的顏色,淺紫色,但是現在看着這衣裳,她卻有些不喜,似乎是自己沒了那種感覺,覺得這乾淨的紫羅蘭與白雲相間的顏色,不再適合內心黑暗的自己。
轉身看着良璃,蘇紫陌輕聲道:“我從前的衣裳,皇上都已讓毀了吧?”
蘇紫陌的神情看似那麼不在乎,讓良璃暗中吃驚,不過想來這女子一向都是這般淡然,否則也不會如此吸引皇上注意,但她所言的確是事實,良璃點點頭。
“你告訴尚衣局,往後再別選這種顏色了,深一些吧,往後任何顏色衣裳都別再搭配白色,選墨色或玄色。”蘇紫陌思考片刻道。
良璃有些愣住,她那種飄逸出塵的氣質,不是這衣裳顏色所凸顯的嗎?難道她要放棄自己的資質,選擇那種深沉的顏色,那種並不適合她!
但是轉念想到蘇紫陌入那冷宮一遭,不知如今已是如何心情,任誰都會有所改變,這事還是要稟告皇上一聲,無論如何,皇上喜歡才最重要。
“奴婢會向皇上稟報。”
聽到良璃這麼說,蘇紫陌眉頭略不可見的皺了下,便立刻舒展開,回到皇上寢室,服下濃黑的藥汁。
此時呆在這裡有些無趣,良璃不知忙什麼已經出去了,此時陪在自己身邊的是芸蕾,但見她神思天外不知想些何事,蘇紫陌本欲開口向她詢問宮中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也沒了興致。在屋中走了一圈,看到屋中最裡側雕龍紅木矮櫃上有一本書,便拿了起來,入目書名《職官分紀》,翻開兩頁,裡面是不停修改的筆跡,都是皇上的字跡,只瞟了一眼,蘇紫陌便準備放下,這些東西不是她該在這裡看到的。
就在這時芸蕾才神遊歸來,看到蘇紫陌拿着那本書立即道:“那是皇上的書,不能隨意動。”
說話間快步走上來,將書一把奪過。
蘇紫陌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眉頭凝了凝,冷冷瞟向芸蕾。
芸蕾一轉頭髮現蘇紫陌的眼神,纔想起來此時自己的身份,不由生出一種心虛的感覺,但自認沒有過錯,低頭不再言語。
屋中氣氛有些僵直,恰巧良璃再次走入,打散了這僵局。
觀其神色微變,蘇紫陌好奇問道:“可有何事發生?”
“回蘇貴嬪,惜之被調到了鳳儀宮,恐怕一時半刻不能再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