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惜雅聽到皇上此話心頭又是紛亂不已,補償,皇上何時對那個女子說過補償這樣的話,沒有,偏偏就是一個蘇紫陌!多好的命!她不過在冷宮中呆着,都有人能爲她做到這些,這些殊榮,宮中何人還曾享受過?
妒海翻天,曹惜雅壓下心頭的翻騰,朝皇上領命離開去準備,又派人將紫荊樓封鎖,讓惜涵專門去那邊看管着,不許人再苛責王寶林。
而到了內務府,曹惜雅便開始思索如何將自己的人派過去,可是,如今自己的人都已有職位,調離而來衆人一幕明瞭,倒不如找幾個新來的先敲打一番。
這邊,昕雪苑的打掃風風火火,宮中消息是傳得瘋狂,大多數人都已翹首打探,雖然皇上的聖旨還未到,但是如今這般發動干戈收拾昕雪苑,不是明擺着,無樑殿中那位,怕是要出來了!
可是,這如何可能!那日皇上何等憤怒,登基一來頭一次對人行五馬分屍大刑!明明好生生的衝動的蘇婕妤就那般被打入冷宮,多少人都高聲感嘆。如今這還沒舒服幾個月,那人又要被接出來了!她犯地可是不可饒恕,侮辱皇室尊嚴之事,還能夠被放出,究竟如何禍國殃民!她定是狐狸精轉世!否則入了冷宮,又怎能出來!
羨慕,嫉妒,八卦,當然,也有人興奮期待。
楊瑾書頰若春桃,菱角小口兩邊翹,喜上眉梢,在屋內來回踱步不停,她從未想到皇上竟會知曉了真相!實在太過高興,楊瑾書走到小昱真的搖籃邊,逗弄着小昱真,柔聲道:“寶寶乖,寶寶可知曉你紫陌孃親就要回來了!太好了!你知曉娘盼了多久嗎?她就要出來咯!紫陌姐姐這次能夠與皇上和好,以後定然會一帆風順,不會再受罪,小昱真又能有一個人疼惜咯!”
雖然楊瑾書心頭還是十分好奇皇上是如何知曉真相,但此時顯然重要的是,蘇紫陌能夠出來這一件事!
蘇紫陌抱膝蜷縮在屋中,透過窗兒看着外面晴天白雲飄,心思也隨着那雲朵飄搖來去,屋內桌上殘羹冷炙無人碰,孤零零冷落。
自從那日蘇紫陌向那侍衛長說了那番話,便在堵,堵她的話一定會傳到皇上耳中,堵皇上是否對她有所掛念,聽到那種情況是否會爲她擔憂,是否,會派人來看看她,知曉她的情況。
只要皇上心一點點軟,她示弱又有何不可,她無罪,她被冤枉心中再恨也會念着他,皇上,應該是會,忍不住來看她一眼吧。
忽然覺得鼻頭有點酸澀,酸的發疼,一股勁兒憋得眼淚都想要落下,定是這天太冷的緣故,與她的心無關,與她此時如此卑微無關,她,只是爲了從這個地方出去,勾踐臥薪嚐膽,她才這麼點災難,又如何能軟弱!
自那日後,蘇紫陌只爲了一個皇上可能回來的無根無據的幻想,便不再用司爺爲她準備的東西,只是按照一個冷宮的女子應該過的日子來過,只不過她去了她的田那邊,將希望寄託於那種子之上。
這麼冷的天氣,即便那個地方相對來說暖和很多,但是,哪裡會有種子在冬季發芽!可是,她便想作,如果在她活着的時候,這種子能夠發芽,便代表着,她能夠從這裡離開,她能夠活下來。
時間過了多久呢?她將自己經歷過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但是,時間還是綽綽有餘,還是彷彿如何都走不到盡頭一般,提起腳步,緩緩走到自己的那塊田邊,蘇紫陌眼眸中忽然一亮。
這,這如何可能!
迅速衝上去,蘇紫陌眼眶中霧水朦朧,蹲在那才冒出頭的小苗旁,眼巴巴地看着,發芽了!竟然會有種子發芽!是否在告訴自己,她還有可能從這裡出去!它如何能在這寒冬臘月發芽?
激動許久,蘇紫陌想起要給小苗澆水,可是這個時候水太過冰寒,不知曉水下去,是否會讓那苗兒凍死,猶豫許久,蘇紫陌還是沒有澆水,之前便是這般,就這般繼續下去吧,是生是死,全憑它的生命力帶來奇蹟!
可是奇蹟,究竟會發生嗎?
蘇紫陌這麼想着,無樑殿的大門又咯吱響動,又是來送飯的吧,或者就是來搜查的,沒有擡頭,蘇紫陌還是注視着那發芽的幼苗。
四周悄無生氣,蘇紫陌也未曾理會,只是那麼專注,專注的似乎覺得全世界只剩下自己與這一棵小苗。
而在踏進門,身姿偉岸,一身明黃的男子眼裡。
荒涼盡末無依尋,垂淚暗自泣魂聞。
遙遙日遠不及觸,心酸倩影難相詢。
這院落實在蕭條,沒有任何生機所在,冷清悽慘的氣息一踏入便環繞身旁,難以容納,蓬頭垢面的女子在院中瘋癲來回,各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這個地方,不接受任何人!
無樑殿是孤獨的,冷清的,悽慘的,但,似乎,也是驕傲的,一個院落而已,卻似乎,有着這裡的靈魂。
而衆人之中,那麼遠,韓啓璐還是一眼便看到了蘇紫陌所在的地方,那麼纖細,那麼單薄,日光照耀的光影幾乎都能將她掩蓋。
但是,她渾身散發的淡然恬靜,即便離她那麼遠,他都能感受的到。
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中,她也能隨遇而安嗎?
如此耐得住一人獨處的女子,一個能夠與一塊地這般投入的女子,如何,是那耐不住寂寞,春心亂動之人!
這個時候,韓啓璐眼中只有蘇紫陌一人,那個身影那般光明,似乎全世界其它都變成了灰黑色!
沒有讓身邊之人發出任何響動,韓啓璐輕輕地,輕輕地走到蘇紫陌十步遠的地方,就那麼望着垂頭凝視的女子,那蒼白消瘦的容顏,那被風吹動便颯颯作響的衣袍,都那麼的,讓人心疼。
而她目光所向之處,一抹淡淡的綠意,便似乎是這冷宮之中的唯一生命,與她一般,帶給這冷宮生機。
有她在的地方自成一片天地,她就是這樣一個女子,而現在,自己只要幾步,便能夠觸摸到她。
庭院宮深鬥不休 二百九十五章 懷抱嬌姝迎陌回
忽然,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上許久未來妾身這了,外頭冷,小卓子你沒長眼睛!天如此冷,還不請皇上入內歇息!將上好的祁門紅茶呈上來。”聲音到這裡,忽然一頓,道:“皇上,您莫要介意,這茶是有些陳了,可是,可是內務府今年的用度還未送來……皇上,外頭冷,您快隨妾身進來!”
這個聲音,頓時讓許多人都驚嚇一跳,韓啓璐聞聲看去,只見一個蓬頭垢面,面如縞草,髒污不堪渾身散發着臭味的女子,正滿臉溫柔笑容地看着自己,這情景怎一個詭異形容的了。
將女子上下打量幾番,韓啓璐纔想起來,這個女子是誰,她乃自己十五歲時母后送來給自己的,卻是在郭皇后知曉後,礙於母后面子未曾賜死,送來冷宮的。這麼多年過去,她竟然還未死去,如此活着,可是,她此時的樣子,像是人嗎?
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悲傷冷悽在心頭瀰漫。
而這個女子此刻已經走到自己身邊,想要拉扯自己的衣裳離開,身旁的周雲福哪裡會讓這樣的人碰觸到皇上,一把將那女子推開。
卻未曾想到那女子瞬間瘋狂起來,起身便開始大罵大嚷,全是咒罵郭皇后的話,顯然將周雲福當成了當初阻止她與皇上在一起的郭皇后。
“皇上!皇上!您真的來看我了?”
“皇上!您也來這裡了呀,您看到黃泉沒有,看,就在那裡,十分清亮呢!”
“皇上!皇上?皇上是何物?我的孩兒呢?”
顯然,這一抹明黃的出現,使得許多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女子醒過來,滿眼都是皇上,任何動作都被皇上身邊的侍衛們擋開,但是她們卻似將那些侍衛錯認,有的叫喚着旁人的名諱,有的則是哭喊大罵!但有幾個似乎都覺得皇上出現在這裡很應當,皇上一直在陪伴她們左右一般。
這樣的情況,讓韓啓璐眉頭緊皺,揮揮手,那些女子便都被帶走,不消片刻功夫,無樑殿再次恢復冷清。
蘇紫陌扭頭看着皇上,眼中有着不能置信,閃爍着喜悅,憂傷,痛苦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逐漸染紅了雙眸,感受到眼瞼的溼潤,蘇紫陌緊緊捏着手掌,指甲掐在手心有些疼,但是卻讓她更加厭惡這樣不能控制情緒的自己!自己這情緒中,幾分真實,幾分刻意?蘇紫陌不知曉,只知曉新跳動的好快。
盯着那綠色小苗的眼睛逐漸迷濛,蘇紫陌咬着下脣,這便是奇蹟嗎?
自己剛纔纔想着奇蹟如何發生,此時,便已經發生了,她怎麼想,都未想到,皇上會親自來這裡?帶了這麼多人,所爲何事?
如此勞師動衆,莫非是……莫非……是想讓自己……死?
這樣想着,蘇紫陌心頭一痛,又是害怕,皇上,真的是來送自己最後一程的嗎?
不敢繼續想下去,蘇紫陌也不敢擡頭,只是垂着頭,一直盯着那綠芽,直到一滴淚水直直掉落下去,滾動到韓啓璐的心尖。
看着這樣害怕,擔心,小心翼翼的蘇紫陌,韓啓璐心頭更加疼痛,她,她已經被傷害至此了嗎?向前一步,韓啓璐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只是心中吶喊着,要將她抱住。
聽到皇上輕輕的腳步聲,蘇紫陌立即擡頭道:“皇上,是來送紫陌走的嗎?”
送紫陌走?韓啓璐一瞬間有些不能理解,但很快就明白過來,疼痛頓時化作一團棉花賽在胸口,憋得難以呼吸,她,這麼怕朕?
對朕,如今已經是這樣的想法了嗎?
心疼的難以言喻,韓啓璐大步而上,蹲下將蘇紫陌摟在懷裡,緊緊擁着,如同要將她揉進自己身體,真正的存在在他身邊。
手臂中的人兒如今更加纖細,他能夠感覺到她有多瘦弱,渾身冰涼,在自己摟入懷中時,顫抖了兩下,那樣,似乎是一下接受不了這樣的體溫,這樣的……溫暖。韓啓璐不禁再次擁緊,緊緊抱着她,下巴放在她額頭上,那樣,那樣真實的感受到她的存在。
蘇紫陌被這擁抱,暖得更是淚眼朦朧,但是,心中卻是在仰天長笑,嗤笑,譏誚,她不知曉,如今這樣到底算是如何?這樣的擁抱,後宮之中的女子多少人羨慕祈求,但是皇上竟然給了一個冷宮中的女人,一個自己口中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的女子!
自己,這是要復寵了嗎?她都不知曉爲何,都不知曉自己究竟是走了如何鴻運讓皇上親自來看她!
“朕,怎會送你走,朕是來接你的,陌兒。”聲音溫柔的幾乎能夠滴出水來,韓啓璐自己都不知曉自己竟然能夠擁有這樣的語氣,心頭的踏實感讓他總算找回了自己。
蘇紫陌突然掙扎起來,掙扎開轉過身看着皇上,睫毛染露,目若秋波,那樣受傷,不自信地看着皇上,又倏地低下頭,聲音極輕,微微顫抖:“皇上,不怪臣妾了嗎?”
這樣的小心翼翼,這樣害怕,這般委屈卻要裝作堅強的樣子,撩動韓啓璐心絃,一把摟過她,道:“朕不怪,朕不怪陌兒,都怪朕!”
說話間將蘇紫陌一把抱起,手臂中輕飄飄的重量讓韓啓璐心頭一顫,抱着她便大步向外走出,邊走邊道:“朕,這便迎你回去!”
皇上親手將她抱出去冷宮,這,蘇紫陌之前根本沒有想過,雙手環着皇上的脖頸,蘇紫陌雙眸就這樣打量着皇上的側臉,那樣棱角分明,那樣的英俊,那樣的……讓她心頭髮苦。
並沒有感到皇上這樣的舉動帶來多少榮寵,蘇紫陌只覺得,走出了冷宮,心裡還是無樑殿的冰涼,有些東西,永遠都回不去了,就像那些飯菜,餿了,即便熱過也不能再用,她的心,再也回不去了。
“你在看朕。”韓啓璐走着,冬日冷風一道道襲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冷意,只覺得神清氣爽,心中溫暖無比,餘光瞟到蘇紫陌的視線,脣角便忍不住翹起說道。
蘇紫陌輕輕嗯了一聲,便將頭埋入皇上肩窩,她此刻忽然感覺好累,好累,只想就這麼睡過去……
“陌兒,陌兒?”韓啓璐又說了一句話,卻沒聽到蘇紫陌的聲音,側臉,只見她閉着雙眸已然睡着,雙加染了紅暈,消瘦的面容格外惹人憐惜。
韓啓璐眉頭倏地皺起,她雙頰紅的有些不正常,心頭一緊,急忙喚道:“陌兒,陌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