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汗溼青絲,步履曳裙寒。春風吹鬢影,嫋嫋水生煙。
一日教習,蘇紫陌頓覺渾身散了骨一般,盡是痠痛,晚膳後精神卻十分好,遂循着小徑徐徐而行,行至小花園小潭邊,呼吸也清爽了些,只是一陣春風拂過,身子升起幾分寒意。
想必秀女們此時應當早已休息,蘇紫陌環顧小潭,卻發現有人與她一般,在此賞景。
透着背影,只能看得到女子一席淡綠色平羅衣裙,長及腳踝,無一朵花紋,髮式奕梳得簡潔清爽。
噗通。
石墜池塘。
女子立即轉身,見了蘇紫陌,如蔥指尖一緊,面露些許倉惶,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向蘇紫陌問安道:“蘇常在安好。“
蘇紫陌頷首,以作迴應。
這女子正是之前撞落王夢琪頭上髮簪的米麗娘,她見到自己如此倉惶,蘇紫陌倒不願理會她,只是自顧自看着池水波瀾迤邐。
見蘇紫陌臨水如仙,面色淡然有距的模樣,米麗娘捏捏拳頭,眼露掙扎。
半響,她就如此看着蘇紫陌,不知心中所想何事,蘇紫陌自是不願破壞這難得的平靜。
“蘇姐姐。“
米麗娘終是下了決心,捏起裙角上前,走到蘇紫陌身邊,輕聲道:“昨日妹妹衝撞,實爲無心之舉,蘇姐姐切莫記於心去。“
“無妨。“
“春日溼寒,姐姐如此在外,仔細着涼。“
蘇紫陌微微頷首,脣角微啓:“天色確已不早,妹妹且在,姐姐先行一步。“
“蘇姐姐!“
見蘇紫陌要走,米麗娘心中一急,急忙喚道。
蘇紫陌並未回頭,只是淡淡道:“何事?“
“姐姐當心,有人要害你!“
蘇紫陌沉默,她進宮一直嚴謹度日,只知危險重重,但也不至於現在便被人盯在眼稍。
緩緩轉身,蘇紫陌見米麗娘如水雙瞳,飽含誠意,便輕聲道:“謝妹妹提醒,時辰不早,妹妹也早些休息吧。“
見蘇紫陌語氣較之前略顯親切,米麗娘目光盈盈,微微俯身道:“送蘇姐姐。“
她並未與此女有任何來往,也從未施恩與她,無緣無故,她爲何要幫自己?還是要藉此與她攀上關係?
蘇紫陌搖搖頭,衆人皆知她與楊瑾書三人爲何入選,也必然知曉她們入宮後地位低微,不會過多糾纏,那這米麗娘究竟所爲何事?
但蘇紫陌還未走遠,便聽到身後米麗娘低呼一聲,緊接着便是噗通落水聲音。
轉身,就見米麗娘在水中撲騰掙扎,高呼救命。
蘇紫陌朝前疾跑幾步,見一個身着鎖綠宮衣的身影在牆角閃過,顯然是蓄謀已久,此時已追趕不上,蘇紫陌便脫下絳紫小褙,跳入水中。
早春的池水,遠看就帶着幾分寒意,真真落入水中,頓覺冰冷刺骨,蘇紫陌托起米麗娘便朝池邊游去,無奈米麗娘將她手臂抓的生緊,蘇紫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她拖上池岸,自己也精疲力盡,動彈不得。
一陣冷風吹過,米麗娘乾咳不停,蘇紫陌也絕喉嚨疼痛,知曉不能在這裡多留,還是先回去爲好。
沒有理會冷風中的米麗娘,蘇紫陌現在自顧不暇,緊綴溼襟,蹣跚向回走去。
沒走幾步,週期幾個聞聲趕來的宮女太監便急忙上前,見着蘇紫陌渾身溼透,皆惶恐萬分道:“蘇常在萬福,發生何事?“
這些人來的倒也及時,蘇紫陌微微搖頭道:“無事,米秀女落水,你們且去看看,倒是勞煩哪位姑娘爲我熬些薑湯送去。“
“是,葵兒去熬薑湯,奴婢送小主回去歇息吧,王順,你們幾個快去看看米秀女。“一個頭梳圓髮髻,穿着鎖綠黃襯宮衣,頗似掌事的宮女朝其他幾人道。
幾個奴才一聽,便立刻向米麗娘奔去,只留那說話宮女在蘇紫陌身邊,攙扶起蘇紫陌。
蘇紫陌本覺渾身乏力,那宮女攙扶自己,便將大半力道靠在宮女身上,在她攙扶下快步走回自己小屋。
“你叫什麼?是哪宮的人?“蘇紫陌突然心生疑惑,隱隱覺得今日之事略顯蹊蹺,見着宮女行爲舉止貌似宮中老人,便開口問道。
“回蘇常在,奴婢名喚文心,與方纔幾個宮女太監都是儲秀宮人,平日負責爲秀女們飲食起居。“那秀女肅立垂頭,此時進了屋便與蘇紫陌拉開些距離,以示禮數。
“嗯,我要沐浴更衣,你且出去爲我打一桶水。“蘇紫陌聞言點點頭,朝文心吩咐道。
待文心離開,蘇紫陌立即脫掉身上衣服,將衣裳一件件攤開,果然,在裡衣的袖口裡發現一個明黃色小布條,布條上娟秀小字竟極似自己的字跡,分明是“鳳皇于飛“四個字。
後宮之中,誰敢隨便用此色,又是如此囂張的“鳳凰于飛“四字,若被人發現,這個字條便足以置自己於死地。
心底發寒,蘇紫陌隨手披件衣裳,走到蠟臺前,將布條燒燬。
布煙將散,門外便響起叩門聲,只聽文心的聲音道:“蘇常在,水打來了。“
“送進來吧。“
在圓凳上坐下,蘇紫陌看着文心端着薑湯指揮兩個小太監將水桶放好,便道:“薑湯擱桌上吧,那米秀女如何了?“
“回蘇常在,米秀女那邊也有人照顧,您早些沐浴,別得了風寒。“放下薑湯,文心表情拘謹中帶着關心。
聞言蘇紫陌點點頭,“你且退下,我要沐浴。“
泡在浴桶中,蘇紫陌思索今日蹊蹺之處,卻也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但隱隱有種不安之感,總覺自己彷彿掉入她人套中,又想不出所以然。
米麗娘提醒完自己小心,便被推入池中,推她入水之人究竟是何時接近的她們,她竟一無所知。而方纔的字條,又是誰放入她袖口中去,何時放入,她竟也渾然不覺。
總覺波濤欲至,蘇紫陌匆匆將身體擦拭乾淨,換上乾爽新衣。
繫好腰間纏絲儒帶,蘇紫陌就聽門外一陣踏踏聲傳來,直至門邸。
“蘇常在,昭陽殿有請。“
一個從未聽過的太監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蘇紫陌心底沉,竟來的如此之快,仿若一切,都早已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