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人一聽韓啓璐這麼說,眼中詫異一閃而過,盯着蘇紫陌的雙眸中滿含戲謔:“能得大祁朝的皇帝如此殊榮憐惜,美人兒當真好本事!”
說着,白衣男子手中摺扇搖了搖,朝蘇紫陌道:“美人兒,你的皇帝夫君,要將你送予本公子呢,本公子都替你寒心。”
明明是皇上不想讓她跟着他一起死,這個人非得曲解成這般,蘇紫陌不知曉,這個人腦子裡究竟想的是什麼,還是他就是喜歡這樣戲弄即將被他殺死的人!
沒理會那人,蘇紫陌只覺許是自己不着老天眷顧,皇上身爲堂堂天子,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男人,難道也要死在此處?死在這個奇怪的殺手手中?
看着韓啓璐眉頭跳了跳,蘇紫陌突然覺得有點不對。
“切莫再作此輕忽性命之言。”韓啓璐因爲失血面色發白,配上現在冷冷的語言,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冷意了,但蘇紫陌聽後卻覺得胸口微暖。
轉過頭,韓啓璐看向那白衣人的眼中充滿不屑與蔑視,脣角一勾道:“米粒之光也敢在朕面前造次!”
明明是這皇帝小兒面對死亡,這二人卻竟然絲毫沒將自己放在眼中,甚至還用看塵埃一般的目光藐視自己,白衣男子眼底火光一閃:“既然如此着急,本公子這便送你去見閻王!”
話音未落,男子便躍而起,摺扇一擺,數道閃着寒光的利刃刷刷刷劃破空氣向韓啓璐蘇紫陌襲來。這一式是男子最得意的招式,看着那刀刃飛去直指之人,笑意已在男子臉上淺淺顯出。
就在這時,一拍石子不知從何處射出,竟將那刀刃片片擊落,男子知曉,皇上的暗衛恐怕已將那幾人救下,就在男子手中捏着摺扇又要進攻時,忽然感覺脖頸一涼,輕盈的身姿從樹上掉落,鮮紅的血液才從他脖頸間噴涌而出。
蘇紫陌瞪大了眼睛,擊落刀刃的石子她知道,也看到了之前一直隱藏在暗處的黑衣人,但是那白衣男子究竟如何而死?爲何忽然就從樹梢掉落下來?
心中愕然,蘇紫陌不知何時已經捏住了韓啓璐的衣角,擡頭看向韓啓璐,就見韓啓璐面上難以遮掩的喜色露出:“昱清道長!”
看着皇上的目光在前面不斷尋找着什麼人,蘇紫陌也隨着在暗黑的林子中不停巡視,但四周寂靜,不見一人。
道長!
蘇紫陌不知皇上爲何會對什麼高人露出這幅神情,藉着月光,她尤能看到那白衣人胸前的血紅,如果真的是得道高人,怎會如此血腥手段,即便他的目的是爲了救皇上。
“許久不見,韓小友。”
一個彷彿來自很遠的聲音響起,但又彷彿離她很近,蘇紫陌與韓啓璐一起轉身,就見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面露淡淡善意站在她們身後,一身青色道袍在身,樸實無華,蘇紫陌實在很難將這個人與殺人之人聯想到一起。
“昱清道長,上次一別時隔三年之久,韓某一直期待與道長再次相見。”
蘇紫陌從沒見過皇上對誰態度如此恭敬,也從沒見過他已韓某這般謙遜自稱。
昱清道長看着韓啓璐點點頭,明明是微微帶着喜悅的表情,蘇紫陌卻好像聽到那道長一聲長嘆,可道長根本沒有開口,那聲長嘆似乎是蘇紫陌的幻覺。
“韓小友,且隨本道這邊走。”中年道士說完,便轉身朝右側林子深處走去。
蘇紫陌攙着韓啓璐跟在那中年道士身後,似乎是考慮到韓啓璐的傷勢,道士的速度很慢,蘇紫陌覺似乎未從多遠,便見到一個小小土屋瓦房,牆壁斑駁破落,大門歪斜敞開着,不知之人還以爲這民戶遭遇過搶劫。
那黑衣人不知何時消失,蘇紫陌只知在她與韓啓璐要離開那裡之時,倒在地上的白衣人屍體就看不到,多半是被那護衛處理了。
屋內也很普通,單薄的牀板,簡樸的小桌,看起來再普通不過,只是有了屋中這些人,不再普通。
見蘇紫陌扶着韓啓璐坐下,道士從懷中掏出兩個小瓶,將一個小瓶遞給韓啓璐:“這瓶中乃療傷補血之藥,韓小友快快服下。”
蘇紫陌心頭一抹擔憂閃過,看着韓啓璐從那小瓷瓶中倒出一個藥丸,一口服下,老道士便朝蘇紫陌道:“老道要爲韓小友療傷,伙房尚有一鍋湯在爐膛之上,這位小友可願幫老道看顧一番?”
皇上對這爲道士極爲重視,老道士說這話,明顯是有話要說與皇上聽,要她避嫌,而她,自是更不願知曉太多,牽扯入過多是非之中,只是對她來說,說話算數的終究是皇上。蘇紫陌看向韓啓璐,目露詢問,見韓啓璐點頭,朝韓啓璐盈盈行禮拜退,向外走出。
待蘇紫陌離開,韓啓璐急忙道:“韓某謹記道長之言,道長且看,那卦象可否解開?”
昱清道長捋捋鬍鬚,在韓啓璐略顯緊張的目光下,將他傷口上的刀刃拔出,血液噴濺而出,韓啓璐咬牙,眉頭緊鎖,看着老道在他肩胛處點了兩下,血液漸止,老道將那藥粉勻勻灑下,才緩緩道:“韓小友,可是接管了魏家丫頭的梅令?”
昱清道長說的雲淡風輕,韓啓璐卻是沉默下來,將衣袖放下,片刻後才點點頭。
“韓小友以爲那人是魏家丫頭?”
韓啓璐點點頭。
昱清道長淡淡的言語,說得韓啓璐心頭動搖晃盪,想起早年昱清道長爲他占卜那一局,韓啓璐眉頭攢成一團。
私下掌握大權之人,本便只有魏冰弦一人,他以爲殺了魏冰弦,接管了梅令,那困局當破,但昱清道長這句問話,顯然是已經給了他否定的答案。那麼,那個人究竟是誰?昱清道長是否知曉?韓啓璐極想此刻便向昱清道長詢問清楚,但他不能,昱清道長當年沒說,此刻更不會說。
片刻,韓啓璐莞爾,既然已經知道那人並非魏冰弦,再查便是,此刻還是將心中疑問弄清再說:“韓某有一事困惑,還請道長指教。”
“韓小友但說無妨。”
“昱清道長的信號,如何教旁人知曉?”昱清道長大名鼎鼎卻行跡飄渺難尋,這親自相見的信令,據他所知,不出三人,今日他接到信令後便出來,但卻有人先行埋伏。如果不是韓啓璐對昱清道長極高的信任,定會以爲是昱清道長聯合他人對他設下的陷阱。
“呵呵。”昱清道長聽後捋着鬍鬚霍然輕笑,道:“貧道許久未出,也不知竟有人能模仿了貧道的印信,此番韓小友受傷,倒也算是貧道之過,方纔那一瓶藥丸,日服一丸,十日後,小友體內所積毒素便會盡數除去,也算是對小友的補償。”
韓啓璐聽到此話後震驚不已,其一,是爲昱清道長的印信竟然有人能夠冒充而驚,而更重要的,則是自己中毒了!
昱清道長說他體內有毒素積累,那便是說這段時日他身子不爽是並非太過疲勞,而是中毒所致!可這毒,竟沒有太醫能夠發現!
韓啓璐心中暗自後怕,他身邊竟然潛藏着如此危險之人,究竟是誰向他下毒?向他下毒那人,是否就是那卦中所說之人?
“道長可否告訴韓某,韓某所中之毒已有多久?究竟是何毒,爲何連太醫都不能查出?”韓啓璐朝昱清道長問道。
“貧道並不擅毒,此毒乃日積月累,韓小友身上之毒已然不輕,雖不足一年,卻也有半年之久,要解此毒也非難事,小友將那解藥服完,此毒再要生效,非積累兩至三年,對小友再無傷害。”昱清道長說着,耳朵不着痕跡微微一動,面色如常,韓啓璐因自己之事憂心,自沒注意到。
雖然昱清道長這麼說了,但是韓啓璐的新還是十分沉重,身邊有毒蛇窺視,任誰都不能安然入寢!
還好今日見到了昱清道長,自己要再中此毒時日尚久,足夠時日將那毒辣之人找出!
想到這裡,韓啓璐更加感激昱清道長,也深覺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的道理,只是,若今日那信令爲假,昱清道長又怎會出現?
彷彿明白韓啓璐目中疑惑爲何,昱清道長悠然道:“貧道算到韓小友今日有血光之災,正巧有些俗事需要處理,便早早再次等候小友。”
原來如此,韓啓璐心頭感激,卻也知曉,昱清道長需要處理的事情怕自己也插不上手,而昱清道長若真要自己做事,定會直接說出。
“日後如何聯繫道長,那信令可還能用?”
聽到這話,昱清道長深深一嘆,目露惋惜神色:“那鳶到底是少了福澤。”
原來那藍羽,竟是鳶羽,但看昱清道長的語氣,怕那鳶多數不再世間了!韓啓璐心生感嘆,卻也覺得那鳶雖然珍貴,也不過獸類,昱清道長這般感慨,卻有幾分不似道門無情之人。
沉默片刻,昱清道長又道:“韓小友放心,若日後有劫難,貧道自會出手相助,只是貧道也只能再出手兩次,兩次過後貧道便再不問世事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