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禁衛森嚴,因着皇上病重在牀,如今神志不清,皇上寢宮的守衛,嚴密的風雨不透,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將皇上的寢宮守衛的密不透風。
守衛在皇上寢宮最外面的是禁衛軍,裡面是內侍,鐵血早已經接到了太子的旨意,在皇宮各處,尤其是皇上的寢宮周圍,增加禁衛軍守衛。禁衛軍的數量,增加了一倍,而皇上的寢宮,數量增加了三倍都不止。
但是禁衛軍,不能進入到皇上的寢宮裡面去,如今守衛在皇上寢宮的人,都是無邪在安排,是東宮太子派過去的心腹。
鐵血從寢宮門前走過,就連他,沒有得到太子的旨意,也是無法進入寢宮的。
太子嚴令,沒有太子的旨意和特殊令牌在手,任何人不得進入皇上的寢宮,違背者,殺無赦!
寢宮內外,守衛層層,連一隻老鼠也休想能輕易從寢宮隨意出入。看到如今的情景,鐵血極其無奈,此時此刻再想進入皇上的寢宮難如登天!
太子用了最近皇上龍體不安,要爲皇上準備壽誕爲藉口,說皇上最近噩夢纏身,經常會做夢,夢到被刺客刺殺,因而下旨增加守衛。這樣的藉口,因爲沒有人能見到皇上,寢宮中的人也不允許隨意出入,沒有人知道真情。
朝中的大臣們,心中雖然有一些猜疑,但是皇上本來就一直藉着養病,隱居在後宮,很少見到皇上,因此誰也沒有注意,最近後宮的異動。
消息封鎖的再嚴密,終究也有泄露的一天。
諸位皇子,權臣們,有誰在後宮沒有幾個眼線。後宮的一舉一動,太子的起居飲食,皆被所有的人關注着。
皇上病倒不過三日,皇上重病,臥牀不起神志不清的消息,便被某些有心人得知。
太子站在皇上的龍榻之前,微微低頭,用俯視的目光盯着龍榻上那個身蓋明黃色錦被的老人。
蒼白的頭髮垂落在錦被上,金色的巨龍探出尖利的爪子,瞪着一雙冷漠的眼睛,猙獰地看着寢宮中的一切,看着被壓在錦被下面的那個老人。
不過是短短几日的時間,皇上又蒼老了一些,頭髮幾乎全白。
鬆懈而堆積的皺紋,遍佈在皇上的臉上,歪斜的脣角流出一絲晶瑩,滴落在圍繞他脖頸上的明黃色絲巾上,浸透了絲巾。
躺在龍榻上的皇上,不復昔日的雄風威嚴,歪扭的臉龐看上去有些可笑,一隻手蜷縮着,緊緊地握住,似乎要握住流逝的歲月,不可估計的未來。又似乎,他要握住什麼重要的東西,不肯鬆手。
如今的皇上,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病弱無力的老人,昏花的老眼更顯渾濁不堪,沒有一絲清明,宛如霧靄沉沉。
太子很少用這樣俯視的目光去看父皇,一直以來,他都只能跪在地上仰視他。
今日,他終於可以站在父皇的面前,高高在上用俯視的目光看着父皇。
皇上似乎看到了太子,又似乎沒有看到,一雙昏昏然的老眼,直盯盯地盯着太
子,脣不停地蠕動,不知道想說些什麼。
更多的口水,因爲皇上脣角的蠕動流了下來,絲巾早已經浸透,太多的口水滴落在錦被上。太子忽然笑了一下,他從來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會看到這樣的父皇。
他伸出手,嫌惡地盯着被口水浸透的絲巾,想去給皇上換一條,又不願意弄髒了他的手。
“無邪。”
“奴在,恭候太子爺吩咐。”
門外,無邪緩步走了進來,跪在太子身後,低頭盯着太子的腳。
“父皇的神智,還沒有半點清醒,不能說話嗎?”
“是,皇上這幾日一直如此,御醫開的藥,每日都侍候皇上服下。”
“就沒有半點起色嗎?”
“啓稟太子爺,御醫說要將養很久,皇上龍體虛弱,這幾年操勞太過,想恢復不是一日之功。”
“那些庸醫們,懂得什麼?連個頭疼腦熱,他們也會緊張到要死,真正有了大病,就休想指望他們。無邪,父皇病重的消息,恐怕隱瞞不了多久,本太子猜測,如今已經有人知道。”
“奴已經盡力封、鎖消息,好在皇上這兩年很少上朝,朝臣們不會太過注意。若太子爺擔心消息難以壓下,等外面有了傳言,再宣佈皇上龍體有恙需要靜養,也可以避免別人來打探消息。”
“羣臣們都好說,父皇最近都沒有上朝,他們也懶得去管父皇在後宮做什麼。讓本太子擔心的,是那些皇子們,覬覦皇位多年,一個個都不肯死心,恐怕是不肯罷休的。宮中的那些嬪妃們,幾日沒有被父皇召幸過一個人,如此下去衆人必定是諸多猜測。”
“太子爺,不如說皇上正在煉丹,因此增加守衛,不允許任何人出入寢宮,更不可能召幸嬪妃。如此一來,還可以拖延一段時間。”
“無邪,你有心,這個主意很好,先如此安排吧。傳皇上旨意,皇上要齋戒煉丹,不允許任何人出入皇上的寢宮。”
“是,遵旨。”
太子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皇上旁邊的桌案上,擺放着皇上的印璽等物。
“無邪,御璽等物,爲何明晃晃地擺放在這裡?”
“啓稟太子爺,奴得到太子爺要過來的消息,便將這些重要的東西都準備妥當,放這裡。奴想,如今乃是多事之秋,皇上病重無法處理任何事情,這些東西還是放在太子手中最爲妥當,以免有失。”
太子滿意地點點頭,無邪辦事果然周到細緻,機敏過人又低調從不張揚。在他的眼中,無邪雖然年輕,才華和辦事的能力,智慧手段,尤其是那份溫柔的淡定,不急不躁,遠勝過他東宮的大總管青璧。
看了無邪幾眼,太子更感覺東宮沒有無邪這樣的人才,不由得輕嘆:“爲何本太子身邊,便沒有你這樣貼心,處變不驚才智過人的人才?”
“太子爺如此說,奴不敢當,太子爺的身邊,勝過奴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奴不過是太子爺諸多奴婢中的一個。
”
“你如今是皇宮大內的大總管,這個位置可能令你滿意?”
“這都是太子爺的恩典,奴不求什麼官職位置,但願能侍候好太子爺,讓太子爺少花費心思在這些小事上。大事,奴沒有本事去做,也唯有爲太子爺盡心做些小事。”
無邪輕輕地垂着頭,他忽然起身走到龍榻前,伸手拎走了早已經溼透的絲巾,給皇上用乾燥的布巾擦拭乾淨脣角和脖頸,換上了一條幹淨的絲巾,細心地圍繞在皇上的脖頸上。
將錦被拉下去一點,爲皇上翻了一個身,重新整理好龍榻。
太子淡淡地看着無邪做這些事情,他的動作輕柔和緩,似乎擔心會碰疼了皇上,讓皇上不適。
他做這些侍候人的事情,臉上春風和煦,柔如春水,淡淡地含着一抹笑意,眸子溫潤如玉。
“寢宮這麼多的奴才,何用你親自侍候?”
無邪躬身退到太子身後,垂着頭:“這也是奴分內之事。”
太子忽然回眸,陰翳的秀目宛如春夜陰雨的天氣,他早已經看中了無邪,只因無邪是父皇身邊的寵臣近侍,他不便開口向父皇將無邪要過去。實際上,他試探過父皇的意思,皇上斷然拒絕,不肯把無邪給了他。
當時,他的心中諸多不滿,不過是一個奴才而已,父皇卻不肯給了他。
這天照國的皇位,天下,未來天照國的一切,皇宮中的一切,還不都是他的?父皇何必爲了一個奴才,鬧的父子不快?
或許當時皇上肯痛快地將無邪給了太子,太子反而會一笑置之,不會真的要了無邪。正因爲皇上斷然打消了太子的念頭,太子的心底,卻暗暗隱藏下心思,一直在暗中觀察無邪,想要無邪到他身邊的心思,更重。
得不到的東西和人,都是最好的,在太子的眼中,無邪一直是皇宮最好的宦官奴才。
最好的東西,都是屬於皇上的。
他終究還不是皇上。
如今,雖然他仍然不是皇上,但是卻已經離那個至高無上的尊位,無限接近。
“無邪,是願意繼續留在父皇的身邊侍候,還是願意跟在本太子的身邊侍候?”
這個問題,回答有着極大的難度,說想繼續留下來侍候皇上,得罪了太子爺,未來天照國的皇上不說,更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說願意去侍候太子爺,卻也會被以爲,他見風使舵熱衷榮華富貴,見到舊主多病臥牀不起,便轉而去投奔新主子。太子會以爲他是一片真心,還是懷疑他無情多變,擅於見風使舵不可信任?
無邪的目光盯着皇上歪斜的脣角,沒有立即回答太子的話,似乎在思索。
太子也很想知道,無邪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相信這個問題如果是他問別人,那個人早已經跪在他的腳下,求着要到他的身邊去侍候,拜謝他的恩典。
俊**柔的臉上,帶出一抹陰戾之色,有誰會甘願留在這裡,侍候行將就木的老皇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