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說得我們都笑了起來,我一陣臉紅,禁不住扭捏起來,紫芫毫不客氣的將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語氣霸道,“哼,小東西,我是你姨呢!”
瑛兒捂着嘴兒直笑,“好不害臊,什麼見面禮都沒有,空着手就愣要做人的姨,好意思麼?”
大家又全都笑了,蔣秀命人端進熱水來,服侍我們洗了臉,又幫我們勻了妝,我們這才又坐下慢慢說話,紫芫看着我的肚子直愣神兒,我知道她是想起了她小產的孩子,心裡一酸,纔想着要怎麼安慰她時,她卻道,“姐姐,你可千萬防緊點兒,這宮裡,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呢!”
她的語氣怨恨裡有着擔憂,我暗自欣慰,對她道,“我知道的,所有吃的東西,全是我自己小廚房裡做的,嗯,你們也莫要送什麼來,萬一有了什麼,也好免了你們的嫌疑,左右你們的心我是知道的。”
紫芫就急了,“姐姐快莫胡說,哪裡會有什麼萬一呢,這話說得,也不怕不吉利麼?”
我笑了笑,也就不再說什麼,大家又都坐了會,在我這裡用了午膳,見我乏累,這才告了退。
蔣秀替我送出她們後,進來服侍我午睡,見左右無人,道,“奴婢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我看着她凝重的樣子,有些奇怪,“你想說什麼?儘管說。”
“奴婢知道,主子向來不將皇寵等放在心上,可如今主子有了身孕,就得爲肚子裡的孩子好好打算了,”蔣秀的聲音低沉而又神秘,我卻不明所以,“打算……”
她鄭重點頭,“正是,主子如今有了身孕,她們雖然嫉妒,但也免不了高興,因爲這幾個月主子按規矩就不能侍寢了,這樣一來,她們的機會也就多了,很多受寵的主子就因着有孕不能侍寢,待漫長的十個月過去,皇上早已被別的妃嬪吸引,完全忘了她是誰了!”
“是,這樣的嗎?”我有些愣神,耳邊響起英宏那晚深情款款的聲音,“我,英宏,今日對天盟誓,此生絕不負沈凝霜……”
他也會是這樣的人嗎?
我深深困惑……
英宏知道我愛清靜,下旨不讓衆妃過來煩擾我,我雖然覺得這樣未免顯得我輕狂,但也無法,只能不去管他,每日一早,我都恭恭敬敬去寧瑞宮給皇后請安絕不怠慢,皇后憐我身子辛苦,命我不用守禮,我卻只是笑笑,依舊每日前往。
我表面上安適悠閒,暗裡卻防範甚嚴,我雖然不想借着這個孩子添榮增寵,但是,他是我的孩子呵,不管是男是女,他都是我日後唯一的依靠和安慰,至於英宏,雖說他如今待我一片深情,但是君恩淺薄是古往今來必然的事,我又怎麼能夠指望呢!
我的心已經由當初的無心淡漠逐漸改變,我真的希望,這裡有一個可以經久不變的東西讓我依賴,讓我對這漫長寂寞的宮廷生活不再覺得恐怖,不再覺得冰冷得沒有一絲希望!
很快就到了四月,天氣逐漸的暖起來,我害喜愈發厲害,每日就只躺在牀上不想動,只能吃點清粥之類的東西。英宏見我消瘦,很是着急,嚴命太醫想辦法讓我開胃,他卻不知道,每日燉的補品以及那些保胎藥,全都被我暗裡倒進了唾盂裡。
有了紫芫和雲嬪做鏡子,我焉能不加倍謹慎,蔣秀和小青都急得上火,勸我道,“主子放心,這些東西,奴婢們都盯嚴了的,再不會有什麼不妥。”
我不說話,眼角餘光處,見剪冰正在院裡忙活着什麼?看着她的背影,我心底又是一陣煩惱,到現在,她還沒有什麼大的舉動,難道真的是我多想了嗎?
可是,如果不是她,那就更加可怕,到底是誰藏在暗處,正目光如刀的盯着我蠢蠢欲動?
想到這裡,我的心裡一陣陣發緊,我一咬牙,淺梨殿裡暗藏的這根刺,是拔除的時候了!
午膳我進的依舊是清粥,蔣秀雖急,卻也無法,我瞄了瞄身邊,剪冰正端着小漱口盂子站在邊上,見我瞧向她,忙近前問道,“主子要什麼嗎?”
我點頭,放下筷子,“你去那多寶格子上,將那個蜜餞盒子取來,我倒想吃幾口酸梅。”
“主子愛吃酸麼?只怕真是個小皇子呢,”剪冰喜滋滋的去了,不多時,就拿過一個盒子來,打開時,裡面一格一格的放着各色蜜餞零嘴兒,我隨便的拈了倆顆酸梅吃了,這才端起茶盅輕抿一口,起身離了桌子。
小青怕我積了食,道,“小姐,那幾樹梨花開得很好,我扶你去院子裡瞧瞧去!”
我興致也高,扶了她的手慢慢的走到那梨樹下,梨花正開得燦爛熱烈,漫漫若白雪堆積,輕風搖曳裡,淡雅幽然的香氣幽幽撲鼻,小青拽過一枝來,送到我面前,“小姐,到了秋天,只怕又是一樹好梨果了。”
我含笑點頭,又站了一會兒,就回身去尋剪冰,很好,她果然不在!
第二日一早,我依舊強撐着身子去給皇后請安,皇后一見我,忙命慧哥兒攔住不讓我行禮,我謙恭的謝了恩,去位子上坐下。
今天我來得比較早,除了我,衆妃都還沒到,皇后閒閒的問着我日常飲食,我一一的答了,皇后看着我的獨子笑道,“但求老天保佑,你肚子裡的是個皇子,這樣一來,我們大肅朝就有根基後代了。”
她的語氣裡帶着感慨,“妹妹可一定要爭氣,若能生下大肅朝的皇長子,妹妹可就是咱們大肅朝的功臣了!”
我淺笑低頭,羞聲道,“雖說是男是女尚不知道,可不論是不是皇子,皇后娘娘纔是他的嫡母,嬪妾哪裡有什麼功勞!”
“本宮當然是歡喜的,但是嫺妹妹的功勞還是不可沒去,”皇后見我這樣說,更是笑得嫺雅親和。
說着話時,衆妃陸續的也都到了,給皇后見禮請安後,就都圍着我說笑起來,我只是含笑應對,並不說什麼!
瑾貴妃也到了,見了我,笑得份外親熱,道,“嫺妹妹今日氣色倒好。”
我起身給她見了禮,笑道,“也是貴妃姐姐的燕窩好,一日一碗的吃下去,這精神眼看着就好很多了呢!”
“妹妹既喜歡,我那裡還有一些,回頭我就叫人給你送去,”她臉上的神色分外真誠,我感激的推辭,“如此貴重的東西,嬪妾哪裡敢還要姐姐的,萬萬承受不起了。”
她正色道,“恁它什麼好東西,又哪裡能跟妹妹肚子裡的龍裔比,只要是爲着龍裔好,就算要吃我身上的肉,只管拿刀來割了去,又值得什麼呢?”
“貴妃姐姐,嬪妾……”我感激涕零的看着她。
皇后欣慰的看着我們,對邊上的衆妃道,“二位妹妹如此和睦相親,實在是後宮裡的典範,你們平時都好生學着些,在後宮裡,本宮斷容不得那些嫉妒挑撥,暗裡使壞的人。”
這樣說的時候,她的臉色雖然帶着笑,語氣卻已經嚴厲起來,我們全都跪下聽她訓示,唯有瑾貴妃,徑自去那座椅上坐着。
皇后早已經習慣,當下只作沒看見,我心裡暗自嘆息皇后的大度和沉穩,面對瑾貴妃這樣公然的挑釁,尚能夠鎮定自如,這份包容和冷靜,是我再不能夠的了!
皇后只說了幾句,就命我們起來,大家親親熱熱的說着笑着,我的臉上帶着淺淡的笑意,只靜靜的等着。我知道,我在賭,賭一個結果,一個我怕發生又盼着發生的結果。
瑞貴嬪不知道說了個什麼好笑的事,大家又全都笑了起來,門外有小宮女進來稟報說,貴妃宮裡的李總管來了,請貴妃身邊的雲琴姑娘出去說話兒。
瑾貴妃眉頭一挑,惱道,“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他巴巴的攆到這裡來,”對着身邊立着的雲琴道,“你出去看看,要不是什麼大事,就給他幾個大耳刮子。”
雲琴答應着去了,瑾貴妃端起茶盅來,悠閒輕抿,我冷眼在邊上看着,心裡一陣悲涼恨意,果然來了。
沒一會兒,雲琴就急衝衝的進來,神色不定的向我瞄了一眼,就在瑾貴妃的耳邊輕聲的說着什麼,瑾貴妃臉上的笑意漸冷,到了最後,就脫口驚呼道,“是真的麼?”
大家覺得不對,早都停下來看着她們,皇后正跟良昭儀說着話,見此情景,不由的皺起了眉頭,“妹妹,什麼事兒?”
瑾貴妃看看她又看看我,似笑不笑的,對雲琴道,“你把那件事,細細的給皇后娘娘以及各位娘娘說說吧。”
雲琴點點頭,眼光向着我輕輕一掃,就走到皇后跟前跪倒,回稟道,“回皇后,剛纔有人暗裡給錦元宮的李德送了一封信,說是……”
皇后見她停住,不耐起來,“說是什麼?”
雲琴又看看我,道,“奴婢不敢講。”
衆妃全都齊齊看向我,我滿臉的不明所以,一時竟不知所措,皇后冷冷道,“本宮恕你無罪,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