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宏的精心策劃下,如英宏所願,靖海王自以爲也部署就緒。終於在今天夜裡,大肆攻城。
聽英宏告訴我,其實靖海王之前就在京城裡秘密囤積了將士,打算城外攻城,城內逼宮,是他假借太后的口告訴靖海王,爲安大計,以防止英宏發現戒備,讓他將城內的人撤出去,那時打英宏一個措手不及。
而靖海王看到這樣的信。反而不生疑,因爲他是知道太后壓根兒就不願意自己的兒子真的被他拉下皇位的,然而就是如此,他才相信這封信是真的出自太后。
既然真的出自太后,他自然會凝心細想,太后的話一來也有道理;二來,若他不這樣做。只怕太后立時就要翻了臉,那時再和英宏聯合起來對付他。他就絕沒有好果子吃,所以,他在沒有把握之前。他假意依從太后,將潛藏在京城內的將士撤出去,事實上,他暗裡還是留了不少人在京城內的。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將大批的人撤到城外後,留下的,立刻就被英宏給剿滅了個七七八八,留下來的那些,亦是早被英宏暗中策反回來的人的。
如此。後面的援軍不到,身邊的將士各有居心,城內的內應又不見動靜,在靖海王開始攻城時,他其實就已經註定了要敗,只是英宏沒有想到的是,我會在這個時候,乾脆利索的送了太后一把火。
這把火,爲我的私仇,亦爲了英宏的江山,若不是她一心想着要鉗制英宏,翻雲覆雨興風作浪,焉能有今天的這場大戰?
如此,這把火我一定要放!
聽着城下的嘶喊漸漸低落,東邊已見微白,曦光中,英宏轉頭向我微微的笑,
凝霜,天要亮了呢。
我看一看皇宮方向的火光,亦只見了煙霧,偶爾有火星一躥v剎現在,再看看天邊的魚肚白,我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含笑向英宏歡喜的點頭,
是,天要亮了。
呆在助劃。
英宏擡手招來身邊的侍衛,吩咐道,
你們到四個城頭都去看看,看還有多少負隅頑抗的餘孽?
這幾個侍衛中一位有些猶豫,
這,皇上,小的們都去了,那皇上的安危?
、
英宏擺一擺手,笑道,
勝負已定,晾來無事,
說着又一指不遠的那個侍衛,
再說,有他們在呢。
那侍衛於是拱手道了聲
遵旨,
回頭喚來那兩位,命謹慎保護了,幾人這才轉身而去。
這幾個侍衛去後,我和英宏身邊就只剩了這兩個侍衛,我有些不放心,不由擡頭張望觀察着四邊的情形,又對那兩個侍衛認真的看了幾眼。
就這麼一看,竟真的讓我看出不對來。
讓我覺得起疑的,是站在英宏不遠處的那位黑壯侍衛,此時天色微亮,我分明看見他的目光閃爍跳動,神色動作都異常到了極點。
我心中頓生警覺,正想叫英宏來看時,就見他突然手一揚,一道白光亮白如弧,直向我們跟前撲來,我的腦子裡嗡的一聲,霎時空白一片,我分明並沒有意識到什麼,可是身子已經飛撲了過去,眼裡,只有那道白色的弧光……
好像有冰涼的東西進入了我的胸口,一涼之後瞬間火熱一片,那道弧光已變成了紅色的什麼飛濺出來,我好像叫了一聲,又好像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的,我努力的想看清楚胸前那殷紅一片的是什麼,可是身子卻越來越軟,越來越輕,我拼命的要睜大眼睛,可到底,我還是什麼也沒有看到,就那麼,徒勞的倒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凝妹妹,你瞧這銀鐲子可好……
凝妹妹,你放心,我以後一定帶你去秀明湖上看荷花……
凝妹妹……
凝兒,你若進了宮,怕是一生也不得相見了罷……
我英宏對天發誓,此生不負沈凝霜……!
母妃,您不要我了嗎?您別掐孩兒的脖子,孩兒喘不過氣了,母妃,您鬆開手,求您鬆開……
睿兒,
我尖聲的叫了出來,眼內有大片溫熱的水意漫在臉頰上,可是我睜不開眼,我睜不開眼……
凝霜,凝霜……,
一聲一聲,溫柔中帶着急切,緊張中帶着小心,原來真的有人在我耳邊不停的叫,是誰,是誰……?
凝霜,凝霜……
主子,主子……
那個聲音還在叫,好像又多了哭聲,嚶嚶的不敢大聲,卻彷彿是針,死命的刺進我的腦子裡,我皺着眉頭,拼命的想要掙脫這個聲音,可是怎麼也擺脫不了。
有苦澀的液體灌在我的口中,又順着嘴邊流進脖頸裡,溼膩的難受着,我想動一動,可是身體一陣沉沉下墜,虛軟到無法動彈,胸口一陣劇痛襲來,我
啊
的嚶嚀出聲,直覺得身上又出了一身冷汗。
眼睛依舊睜不開,可是我的聲音已經被人聽見了,那個低沉的嗓音在我耳邊叫得更加的急切,
沈凝霜,你給我醒過來,你給我醒過來……
言辭急切中,分明帶着不容拒絕的威脅,若我不醒,只怕他就要吃了我去般的兇狠。
是誰,是誰……
是我,英宏,我是英宏,沈凝霜,你給我睜開眼睛,你給我醒過來……
英宏……,英……宏……,
我的意識終於有些清晰起來,
宏,宏……
拼命的努力着,可是眼皮重逾千鈞,好容易睜開一條線,眼前卻是白茫茫一片,像鋪滿了彌天大霧,卻又有刺目的光線自霧中透出,扎得我的眼睛生疼,讓我看不清面前的情景。
我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歡喜的叫起來,
啊,主子醒了,主子終於醒了……
一雙有力的胳膊按住我的肩膀,語氣裡亦是驚喜連連,
凝霜,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別動,你別動,你要什麼,你說,你要什麼?
我怎麼了?
我開口,喉嚨裡卻嘶啞乾澀得難受,傳出的聲音低不可聞。
凝霜,你受了傷,不過沒事兒,張才玉說了,你傷得不深,所以很快就會好起來,所以,你別擔心,你過幾天就好了的……,
英宏的聲音絮絮叨叨,全不像他平時了。
受傷?怎麼……會……?
我的意識又開始模糊,很快的,又陷進了黑甜夢境裡。
意識臨去前,我還記得他的話,我受了傷,但是傷得不深,所以我很快就會好起來,很快就會……
不知道又昏沉了多久,再有意識時,周圍卻是極安靜,沒有哭聲,沒有絮叨聲,這一次,我很容易就能睜開眼,進入眼簾的,是無邊無際蔓延而來的粉紅色的芙蓉花,開得熱烈纏綿,我盯着這片芙蓉花認了許久,纔看清楚原來是我牀頂帷幔上蘇繡的花紋。
看着帷幔上的芙蓉花,我有些愣,許久才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
水。
只是極輕的一聲,輕得連我自己都沒有聽見,然而屋子裡
刷
的就燈火大亮了起來,好像只是一瞬間,我的牀前就圍滿了人,一個鬍子拉渣的臉離我最近,
凝霜,凝霜你要什麼?
我費力的看着這張臉,想不起來他是誰,只得又費力的重複,
水。
再重複了這一遍後,我直覺得自己一刻也等不得了,無法抑制的乾渴讓我就像是烈日下被暴曬的魚,燒灼得我嗓子裡都直要冒了煙。
那張鬍子拉渣的臉聽了,急向身後吼,
快拿水來,快……,
隨着他的話,周圍一片奔忙聲,有人捧着茶碗來到跟前,他雙手接過,先在自己脣邊試了溫度,再用小銀匙一口一口喂進我的嘴裡,我彷彿久旱逢甘霖的禾苗,貪戀的吞嚥着,不小心一口嗆住,頓時猛烈的咳嗆,這一咳,胸口霎時像被千萬把刀子猛烈的插刺着,疼得我
啊
的一聲叫了出來,額頭上立時全是冷汗。
他嚇得白了臉,急放下碗,一雙手伸向我,卻又不知道朝哪落的樣子,終於,他一手扶在我的肩上,一手握着我手,
凝霜,凝霜?
他手心的溫度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我慢慢的平息下來,牀邊的紅紗罩燈裡,燭火朦朧溫馨,讓人的心一片寧和……
燭火……,火……,火光……
火光……
我陡的睜大了眼。
我看到了什麼,是漫天肆虐的大火,還是城頭上一溜如龍的火把,又或者是刀槍起落之間,滿天飛濺的鮮血;亦或者是,疾如追風的那一道白光……
思維一定格在那道白光上,我的身子就猛的一顫,看向眼前這個滿臉憔悴的臉,我脫口急呼,
宏,你沒事吧?
這一聲,英宏的眼裡刷的落下淚來,熱燙的淚水一滴一滴,直落在我的臉上,他哽咽着握着我的手,
凝霜,你真傻,你怎麼就能拿自己的肉身子,朝叛賊手中的利刃上撲呢,如果你死了,我還能活麼?
我……我朝利刃上撲?
我好像已經明白了,又好像還糊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