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終於開了口,“此事幹系重大,着大理寺卿好生去查。”
大理寺卿磕首應允,領旨而去,然而這件事已經過去多時,當事的人全都非死既亡,死無對證了,又如何去查哦,不過是揣摩着皇帝的心意起了一份摺子送上去罷了。
承乾二十三年五月初十,皇帝下詔天下,先皇后久居宮闈,德行有虧,欺心瞞上,不配爲天下之母,奪去皇后封誥,將棺梓遷出皇家陵寢,以妃禮葬入普通妃陵,瑾夫人毒害龍裔,死有餘辜,將棺梓從妃陵裡逐出,棄葬亂葬崗。皇貴妃沈氏乃是蒙冤屈死,今恢復皇貴妃封誥,其父兄官復原職。島有來血。
這道旨意一下,老百姓對這道聖旨背後到底有怎樣不爲人知的隱晦而議論紛紛,然而不管誰對誰錯,爲禍日久的國丈府以及國舅府徹底倒臺這件事終究是大快人心的,一時間,老百姓們奔走相告,歡欣鼓舞不已。
五月十八日,英宏興沖沖的悄然駕臨淺梨別院,這些日子以來,因着政局嚴峻,更怕走漏了風聲被人以可乘之機,他只得狠了心腸將她一個人留在這裡,魂迴夢轉裡,多少不捨多少牽掛,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到時,她正在歇午覺,侍女領他進入靜心院,他的腳步如貓般悄無聲息,生怕一不小心就驚了她,院子裡的梨花在經過一場轟轟烈烈的開放後,已經到了殘褪的時候,滿院滿地的殘白,星星點點的落在碎石鋪就的地上,有着殘損的不真實的美。
這樣滿地的殘白如雪,讓他有些楞了起來,一年了,她如折翼蝴蝶般靜靜倒在梨花滿地裡的情景,時時出現在他每一個恍惚裡,懵然驚醒時,他都死命的想要衝到這裡來,衝過來看一看那個時時刻刻牽掛着的人兒,到底是不是還活着,到底,這一切是不是夢?
走進屋子,滿室的白,自從那日見到她穿白後,他就命她所住的地方再不許有別的顏色,滿屋滿眼一色的白,在經過細心有致的佈置下,漫天漫地的白卻並不見半點蕭瑟,有的,只是清雅。
她靜靜的躺着,卻是已經醒了,見了他來,溫婉的笑,他的心頓時如田野裡的蒲公英,瞬間飛揚,笑吟吟的過去坐在她的身邊,牽起她的手,“凝霜,你好了麼?”
“好久不見你了,”她不答反問,臉上依舊是笑着的,語氣卻份外客氣,像是――在問一個許久不見的普通鄰人。
看着她如星的眼眸,他只得忍下自己的性子,唯恐再像上次般嚇到她,就也笑了道,“是啊,有些事要處理,耽擱了,”伸手拂一拂她額前的碎髮,“今天我來,是想接你回去。”
她的臉上頓時一僵,停了停後,她慢慢的將手從他的手裡抽了出來,臉上的笑意隨之一點一點的消失,英宏眉頭一挑,疑惑起來,“怎麼?”
她垂下頭去,似在認真的思考着什麼,久久無言,英宏心裡突然隱隱有了些不好的感覺,就彷彿,她只要一擡起頭來,就會有什麼立刻就會不同了。
正這樣想的時候,她果然已經擡起頭來,只見她淡而有力的道,“我想,我不會跟你回去。”
“什麼?”這句話讓英宏的心頓時突突而跳。
她靜靜的看着他的臉,目光久久的不肯挪動,就在英宏漸漸要融化在她的眼神裡的時候,她輕輕開了口,“都說我是你的妻子,可是我真的不記得你是誰,”說到這裡,她將目光幽幽的轉向別處,“你對我很好,所有的人都這樣告訴我,而這一點,我自己也看得出來,可是,縱然是如此,我還是不能將你和我的丈夫聯繫到一起去……”
她說到這裡停住了,英宏只是楞楞的坐着,像是恍惚了,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什麼話來說,終於,她將臉又轉過來,“從我睜開眼來,我所聽到的看到的,就只有這裡,我也只習慣這裡,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誰?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丈夫?我……”
她已是說不下去,他的眼裡分明有淚滴了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是堂堂九五之尊,一代帝王,在她面前幾次三番的落淚,脆弱得像個孩子,她的心裡深深歉疚,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她的心就要軟下來,可是不行,絕對不行,她一定要咬緊了牙關挺過去,她是死了的人,她不能回宮,她又怎能回宮?
他沒來的這段日子裡發生的事,她到底還是知道了,蔣秀不肯說只是怕她擔心,在那道聖旨下來後,伺候她的侍女們在背後議論的話被她無意中聽到,而張才玉,那個救了她性命的太醫,爲了尋回她的記憶,也時不時的將這些事慢慢的告訴她,以期望她能從中得到一絲半點的感應,想起以前的事來。
她知道他很快會來,皇貴妃封誥的恢復代表着什麼她怎能不清楚,自己可以回宮了,昊兒,那個一生下來就被託付給瑛兒的苦命的孩子,那個時刻都懸在她心上的寶貝,她是那麼的想念他,而他,這個身爲一代帝王的男人,在被賜死那一刻時,她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心,自己是愛他的,太后死了,靖海王除了,丈夫,兒子,他們終於能夠永遠在一起,再沒有什麼人能將他們分開。
然而這樣的興奮並沒有維持多久,她突然想到一個很嚴峻的問題,自己――可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呵!
金口玉言的皇帝下旨將罪妃賜死,天下百姓無人不知,縱然此時赦免平雪了,皇貴妃沈氏亦只能是一個死人,若此時突然的再出現,天下百姓怎麼看?滿朝文武怎麼說?
還有,自己真的還要再回去那個牢籠麼?那個富麗堂皇,處處是陷阱,步步是殺機的地方,恩也好,寵也好,全離不了殺戮算計,好容易出來,自己還要再去過那樣的日子麼?
想到這些年來所受的,她的心越來越寒,罷了罷了,沈凝霜已經死了,死了的人,就不要再活過來罷,欲往東山尋隱境,這裡與世隔絕,甚好,甚好!!!
看着英宏變得蒼涼而又消瘦的臉,她差一點就要忍不住伸手去輕拂,可她到底忍住了,戰亂方過,百廢待興,人心最是主要,她不要他在這時候因了自己在天下人面前失信,沈凝霜可以恢復封誥,但是絕對不能活,而自己亦是不想再回去那個地方了,不是嗎?
於天下計,於自身計,自己都要咬緊了牙,深深挺住。
狠一狠心,她接着開口,向他哀哀請求,“我喜歡這裡,讓我留下,好嗎?”
她知道他一定會答應的,他從來都沒有拒絕過她什麼,他又怎麼捨得拒絕她什麼呢,她吃定了他,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這樣狠,然而她到底是這樣說了,她不要回去。
英宏緊抿着脣,目光死死的盯在她的臉上,像是要努力在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來,她卻一直都是淺淺笑的樣子,淡淡薄薄的道,“以後,你別再來了。”
終於,她累了,身子軟軟靠在羽毛的靠墊上,輕輕合上眼,最後說了一句,“雖然我不知道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總覺得,我的塵緣已經斷了,從明日起,我將吃齋唸佛,這一世,我都不再見你。”
雖是閉着眼說的,但是她的這句話卻是堅定而有力,再不容人質疑的,英宏彷彿是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一直冷到了心裡,許久,他就一直呆呆的坐着,她也一直的閉着眼不看他,像是已經睡着了。
他竟然不能再說什麼,從她當日喝下那壺酒後,雖然救了回來,可是到底還是不能夠再像以前了,再見面時,就彷彿是隔了天涯海角般遠的天塹,他怎麼努力也跨不過去,就那麼隔在對面,看得見,卻是遙不可及。
他很想再抱一抱她,看是不是還是當初的親和溫暖,可是,他到底沒有勇氣伸出手去,不知道是怕她生氣,還是怕,懷抱裡的身子會再找不回當初的感覺。
當年八月初八,皇帝一道聖旨頒佈下,“當朝太子之母皇貴妃沈氏,其秉性柔佳,持躬淑慎,德閒溫良,其儀德風範實能母儀天下,今追封爲皇后,封號:孝賢仁懿慧敏,梓棺入葬皇陵。”
由於當處皇貴妃蒙冤而死,身子已經找不回來,故,葬入皇陵的只是孝賢仁皇后的衣冠,加上當年的太子陵裡英睿的衣冠冢,大肅朝到此時爲止,皇陵裡已經有了兩座衣冠冢了,一時間,老百姓人人稱奇。
斗轉星移裡,時光如梭的飛逝着,老百姓對於當初朝廷裡的這許多變故早已經漸漸淡忘,而秀明湖畔那一所得天獨厚的別院縱然依舊神秘,老百姓卻亦漸漸的不再對它好奇,清晨黃昏裡,間或有激揚清婉的琴音傳出,湖上游人依舊是側耳傾聽一番,讚歎一番,也就罷了。
淺梨別院裡,那位白衣女子依舊記不起自己是誰,然而她身邊的人已經不再抱希望讓她恢復記憶,每日裡青燈古佛前誦經打坐一番後,就是陪着她去清遠樓上坐一坐,這些年來,她這個習慣是雷打不動的。
京城裡,皇城中,在那日皇帝下旨將沈皇后葬如皇陵後,就命人在皇宮地勢最高的地方搭起了一個高臺,每每心煩意亂之時,他都要牽着小太子的手,登上高臺,向着城外遙遙相望。
久久,久久……
結局之第二版本
在開始發女主爲最終大boss版本之前,煙先在這兒說幾句,其實前面的版本,是煙內心深處真正符合當時社會背景的結局,但大家可能都喜歡看女主爲最終勝利者的那一種結局,所以對於煙前面的安排,感覺不夠如意。
煙於是就問大家要不要看一家四口大團圓的那種版本,熱情的親愛的們回覆說,要。
那麼,就從這兒開始,煙再接着給大家看後面的這個版本,有覺得前面那個版本已經很不錯又或者是不耐煩再接着看的親愛的們,不用再跟後面的這個版本了,謝謝大家的支持。
【就從瑛兒答應幫助女主撫養小皇子開始轉折吧,爲了後面的情節,下面的文裡做了點小小的改動,然而又因爲改動不大,所以就免費發給大家】
瑛兒看了小皇子,臉上頓時滿滿的全是憐愛,她忍不住輕輕摸了摸他的小臉,誇道,“小皇子生得好俊,長得真像皇上,”她又笑着向我恭喜,“嬪妾恭喜娘娘得生貴子。”
我伸手將孩兒接過來,雙手捧送到瑛兒的面前,悽婉而笑,道,“我臨死前,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他了,想來想去,只有將他交給妹妹照顧,黃泉路上,我方纔能走得安心,”再看了看懷裡的孩子,我的語氣輕柔和緩,“如今見妹妹這樣喜愛他,我也放心了。”
瑛兒的臉都白了,她又像是驚喜又像是不信,呆愣愣的看着我,不敢相信道,“姐姐,要將小皇子託付給嬪妾?”
要知道,這可是當今聖上唯一的皇子呵,身份之尊貴,實是令人難以仰望,雖然說撫育他時,其間有着萬分的艱辛和危險,然而隨之帶來的地位尊崇,亦是難以言喻的高呵,她此時才明白,爲何會在半夜裡,英宏無緣由的一道旨意,將她由一個地位卑下默默無聞的從六品常在冊封爲正三品的昭儀,這樣大的晉位,就算是我當年,亦沒有這樣大的跨度呵。
這在今天以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她一直以爲,若我果然死了,這孩子也必定會是被太后命周貴嬪撫育,從此母由子貴,正位中宮,再命宮妃嚴守秘密,若以後皇上沒有其他的皇子,這孩子將來繼承了皇位,周貴嬪可就是太后了。
可是,如今卻是……?
看着她這樣猶豫不信的樣子,我卻以爲她是怕,語氣不由苦澀起來,“怎麼,妹妹你……,不願?”
雖然撫育這個孩子能給她帶來尊崇的地位,可是,這一路上的兇險其實是要比那榮耀風光多太多的,若她怕,亦是情有可原。
然而,我卻總是覺得,她不該是這樣的人。
果然,她只是稍愣了一下,就穩穩的將孩子接在了懷裡,她的神色從來沒有過的堅毅,“既然姐姐信我,那麼從今以後,我等當竭力保小皇子平安,小皇子在我在,若小皇子有個什麼,我必定以死謝罪。”
她又扶住我不讓我再拜謝她,流淚哽咽道,“其實,皇上對姐姐的心,姐姐是知道的,有皇上在,姐姐一定沒事。”
她懷抱孩兒,跪着膝行向英宏,連磕了幾個頭,嗚咽着對英宏求道,“皇上,臣妾和小皇子一起,求皇上救救姐姐,姐姐當日那樣的行爲,實在是被她們逼迫所至啊……。”
我也不阻止她,又跪又哭的折騰到現在,我的身子終於被抽去了最後一絲力氣,向後靠在小青的懷裡,我只覺得,連動一下,也是不能夠的了。
英宏一直都揹着身子站着,此時被瑛兒這樣又哭又求,我分明看見他的背在微微的顫抖,好容易,他才緩緩開口,卻是,“皇貴妃累了,昭儀帶着小皇子去歇着罷,”他一指小青,吩咐道,“你也跟着去,今後,就跟在昭儀身邊貼身伺候小皇子罷。
小青的身子一僵,她的臉上慢慢的絕望起來,她轉過頭來,哀哀的看着我,輕聲的喚,“小姐……。”
我淺笑着搖搖頭,“青兒,拜託。”
那邊有宮人進來攙起瑛兒,奶孃要來抱孩子時,卻被瑛兒避開,她冷然道,“我自己來。”
小青咬着牙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咚咚的向我和英宏連拜了三拜,輕聲的一句,“皇上保重,小姐……,保重,奴婢告退。”
我看着她這樣的故作堅強,心裡像是被一隻手死死的揪了又放,放了又揪,可是我知道,終有道別的時候,如此,也好。
屋子裡終於靜了下來,我心中已無牽掛,一時倍覺輕鬆,我含笑看向英宏,問了最後一句想知道的話,“宏,你恨我麼?”
我沒有叫他皇上,他一直這樣要求我的,所以,在這最後的時候,我終於可以坦下心來,不再當他是那高高在上的至尊,這一刻,他只是他,我也只是我。
他的臉色在燭光的映照下,分明變得刷白,看着我平靜的笑容,許久,他的嘴角才動了動,卻是一句,"你得到了一個結果,卻留我獨自煎熬……!"
看着他痛苦到抽搐的表情,我的心一陣陣抽緊,我猛的轉過身去,不肯讓他看見我眼角大滴的水意,道,"又快選秀了,那時自有如花美眷來陪你……。"
我以爲他定要斥駁我的話,然而身後卻久久沒有回聲,就在我恍惚以爲屋子裡只剩了我一個人的時候,有溫暖有力的雙臂將我攏住,他的聲音沙沙暗啞,"你乏了,睡吧。"
我不再說話,貪戀的靠進他的懷裡,也罷,身後事身後了,只顧今朝罷!
他抱了我上牀,這一夜,他就和着衣裳躺在我身邊,直到天亮。
不知道是因爲卸下了全部的心思,還是因爲累,這一覺,我睡得極沉,醒來時,竟然已經是第二日的午後,身邊只有裁雪貼身陪着我,見我醒了,她慌忙扶我靠起身子,又不讓我下牀,領了宮人就在牀邊伺候我洗了臉,又用青鹽擦了牙,緊跟着端上一碗紅棗湯來,一勺一勺的餵我。
我見她的手不停的輕微顫抖着,知道她的心裡此時必定也是極難受的,於是我微微笑了調侃道,"你不用怕,我去之前,會請求皇上將你們這幫子舊人全都安排個好去處的。"
裁雪再忍不住眼裡的淚,她哽咽了道,"謝娘娘恩典,只是奴婢卻並不是爲着這個,"說到這裡,她擡頭看我,"奴婢服侍娘娘幾年了,娘娘對奴婢們從來都是極良善親和的,如今卻落得……?"她吸一吸氣,又道,"奴婢只是心裡太難過……。"
她的額角有細碎的頭髮散落,我輕輕的伸過手去,爲她掠好,淺笑道,"傻孩子,常言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再熬幾年就能回家去了的,以後好好兒的過自己的日子,別想着我這個倒黴晦氣的人。”
她卻倔強的一偏頭,"娘娘纔不是倒黴晦氣的人,娘娘是被人害的,太后……,"說到這裡,她猛然停住,到底有點兒不敢開口。
我知道她要說什麼,於是道,"太后下了懿旨,要我早早兒自裁,是不?"
裁雪見我竟然知道,她捂着嘴,眼裡的淚更是洶涌,身子猛烈的顫抖着,手裡的紅棗湯已是灑了大半,"娘娘?”
我正要勸她,卻聽外面有人輕聲的回,"娘娘,劉喜公公來了,求見娘娘呢。"
裁雪一聽,趕緊起身收拾了,又慌不迭的擦去眼淚,低着頭退到了邊上,我倒笑了,向她點了點頭,這才揚聲道,"快請。"
來人卻又道,"回娘娘,劉喜公公來是――傳旨。"
"傳旨?"我還沒有開口,裁雪先驚叫出聲,面色驚懼的看着我,脫口道,"這麼快就來了……。"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然而我的心裡竟然很是坦然,像她微微一笑道,"替我收拾更衣。"
裁雪忍不住嗚咽出聲,抱着我的身子傷心道,"娘娘,皇上好狠心。"
我終於還是笑不出來,默默撫一撫她的發,"皇上的心不狠,皇上的心這會子……比咱們都苦……。"
梳洗收拾後,裁雪打開衣櫥,看着滿櫥的衣服只是發愣,我知道是爲我就要上路的緣故,突然想起進宮前,孃親手爲我縫製的衣裳裡有件白色錦絹的,只是極簡單的式樣,卻在領口袖口細細的用稍暗些的白絲線繡了一隻只蝴蝶,只是若不細看,就不會有人發現。
我猶記得當年在進宮覲選那一天,我穿的衣服上也是繡有蝴蝶的,只是後來被我一杯茶水盡數潑了上去,生生的毀了,我突然想,若那日我沒有費那樣的心思,或許,太后反倒未必看得中我罷。
這樣的想法讓我忍不住的要笑,若太后此時回想起當年,不知道她是否會後悔當年選上我,並以那樣的榮寵將我接進宮來?
原來,有時即使只是極偶爾的一個念頭,也能改變一個人甚至是許多人的一生了。
輕撫着衣袖上的蝴蝶,我禁不住一陣心酸,孃的這些衣服,我向來都是隻當個念想兒,從來也捨不得穿,而想來娘當年費了那樣的心,在燈下極仔細極用心的繡着這些蝴蝶時,也萬萬想不到,竟是在此時派了這樣的一個用場。
其實,我和英宏一樣,從小偏愛白色,只是這樣的顏色到了這樣的地方,又怎麼敢穿出來,當年我執意要一件這樣的白衣時,娘還顰了眉說不好,只是扭不過我的性子,她叮嚀我說,這樣的顏色,這樣通體純白的一件衣裳,應該是着孝時才能穿得的,平日裡收着就好。
好吧,今兒個,我自己爲我自己戴孝罷!
兩次的生產,絲毫沒有令我的身子走樣,娘做的這件衣裳穿在身上時,一如當年的妥帖合身,銅鏡裡,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虛無得仿若只要風一吹,就會如煙般飄散不見。
長及腰際的烏髮亦是用一根極簡單的白色絲帶束了,任由它垂在腰後,裁雪拿過首飾盒子,被我止了,好容易將自己收拾得一身乾淨,再不能被這樣充滿銅臭的東西污了。
滿意的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我笑得安慰,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如此,真好。
扶着裁雪的手起身,我腳步輕盈的出了屋子,裁雪的手止不住的顫抖,我只當不知道,經過院子裡那顆梨樹下時,我伸手摺了一枝梨花,替自己簪上發上。
——第二版本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