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我的語氣遲緩了下來,“再者,臣妾的面子上也不好看,”我說這話的時候,在他懷裡不依的扭着身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沒有吃到糖的孩子。
英宏哈哈的笑了起來,道,“那要依你,倒要如何呢?”
我翹了嘴道,“這個臣妾可不管,皇上自己想辦法去,”我點着他的鼻子,媚然的悄聲道,“反正,只別讓我沈家一門出兩妃就成,臣妾和臣妾的家人,只想安靜的過日子,那烈火烹油,錦上添花的事兒,皇上還是送給別人家去罷。”
我這樣媚眼如絲,呵氣如蘭,英宏的呼吸漸漸的重了,擁着我的手臂緊了又緊,終於,他向外吩咐了一聲,“劉喜,若有人來覲見,叫他在外侯着,”說着,將我一把托起,大步向屏風後的臥榻走去。
“皇上不可,這裡可是批摺子的地方,皇上,這是白天呢……,”我的抗拒在英宏漸粗的喘息聲裡,漸漸變成了蝕骨的呻吟聲。
夏末的風吹進來,掀得清心殿裡明晃色的垂幔隨風亂舞,撩起滿室的旖旎。
二姐再來時,我將她擋在了門外,蔣秀出去道,“娘娘已經安排好了,二小姐安心等着罷,別再來了。”
二姐對被拒之門外,很有些忿忿然,然而得了這樣的話,她又高興起來,也就不再說什麼,徑直去了。
小青站在院子的暗影裡看着她去了,回來氣吼吼的向我急道,“小姐,您真的要將她留在宮內嗎?真的爲她作了安排?”
我正看着小茶用鳳仙花汁給我染着指甲,見她如此,我只是淡然一笑,道,“是啊。”
“小姐,您……”小青不禁氣得直跺腳。
我閒閒的吹着指甲上的花汁,不再去管她,只是,嘴角上的笑意,越來越深!
時間看似過得很慢,然而不過是一眨眼之間,九月初一就到了。
這一天,宮裡熱鬧非凡,宮女太監大早兒的就來回忙個不停,衆妃的精神全都放在了今天的大選秀上,各自暗裡派人去雛鳳殿外查看打探。
雛鳳殿裡今日更是錦花繁彩,喜氣洋洋,殿里正中的龍庭之上,英宏身穿明黃色團龍吐珠袞袍端然穩坐,邊上微斜的九鳳含珠鳳位是太后的,在往下來,有一左一右兩個位置,那分別是瑾貴妃和――我的。
按規矩,我原本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然而歷朝的規矩,皇帝大選秀時,得由皇后和宮妃裡位分最高的后妃相陪,以示皇帝迎新不忘舊之意,並且,作爲皇帝的正妻,若皇帝在選妃時,只重色而不顧德時,皇后是有權否定掉皇帝看上的人的。
而今年皇后被幽閉,代掌中宮令的乃是瑾貴妃,所以,今日坐在左邊皇后位上的,就是瑾貴妃;而我,是瑾貴妃之下位分最高的妃子,理所當然的,右邊的位置就該由我來坐。
給英宏,太后等見了禮,我緩步走到右邊的位置上,款款而坐,心裡卻着實一些啼笑皆非,兩年前在崇秀殿裡,我正如此時外面那羣戰戰兢兢的女孩兒一樣,心驚膽戰的等着被太后,皇后等篩選,雖然當時的心態不同,但是,緊張不安的心情,應該是一樣的罷。
想到皇后,我心裡微微的一黯,正所謂風水輪流轉,才只短短的兩年,這位置上就換了人了,皇后的座位上是瑾貴妃,而瑾貴妃的位置上,換成了我!
兩年之後,又焉知是誰?
隨着銅漏裡的水滴聲響,有主管禮儀的太監回稟,“吉時已到。”
太后笑着看向英宏,英宏點了點頭,一揚手,朗聲道,“開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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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光流轉,遙遙對上我的,我微微一笑,低下頭來,想起他昨夜在我宮裡時,對我說的,“凝霜,你放心,朕不會負你。”
哼哼,向來都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不會負我,那卻爲什麼還要選秀?
不知道爲了什麼,這樣想着的時候,我的心裡竟有微微的酸意。
外面的禮儀太監已經在對着名單唱名了,隨着花名冊上的名字一一被報出,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或清麗、或妖嬈、環肥燕瘦各不相同的女子,魚貫而入。
經過嚴格的篩選後,最終留下來參選的,只有六十二名,然而亦是將雛鳳殿裡站得滿滿的,放眼看去,奼紫嫣紅,直讓人看花了眼。
我仔細搜尋着,終於在人羣的最後一排裡,看到了二姐,她正依着我的囑咐,將那朵我一早命人送去的極精緻的絹制水蓮花戴在頭上,那朵水蓮花是依着我宮門口小池子裡的紫色夢蓮做成,整個後宮裡,就只有我靜延宮裡有,英宏一眼就能認出。
她此時正偷偷看向我,見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忙向我嫣然一笑,我心裡暗暗好笑,臉上只是不動聲色,慢慢的將臉轉了回來。
待衆位秀女全都站定了,這纔有宮人隨着次序將各秀女分別領着走到前面,由我們相看。只見第一個女子生得細眉巧眼,行動之間顧盼生姿,我坐的地方離她最近,看得更是清楚,當下也不禁暗暗點頭,想着必定會是玉如意了,沒想到英宏只是懶懶的瞄了一眼,就向右邊的太監一點頭,那太監微微躬身,自身邊的托盤裡取了一個荷包遞給她。
那女子明顯的一愕,臉上瞬間是滿滿的失望,只得彎身福了一福,轉身出去了。
隨即跟上來的幾位,各有姿色,然而英宏全都只是草草的掃了一眼,就命遞上荷包退了。這一下,不單我奇怪,就連太后和瑾貴妃也詫異起來,太后輕聲向英宏道,“皇帝,你這是……”
只見英宏淡淡笑道,“母后,兒子一直以爲,宮中后妃容貌如何都是次要的,德行言工方是正理,所以,雖然剛纔那幾位相貌不俗,倒也不是兒子想要的。”
他這一番話,讓太后笑開了顏,連連點頭,道,“皇帝果然是英明睿智,如此很好。”
瑾貴妃也笑了道,“皇上乃是仁賢之君,有舜禹之德,自然不會在女子的容色上頭用心的了。
我凝神看過去,只見英宏正似笑非笑的向我看來,我心裡頓時咕咚一跳,慌忙轉過頭去,心裡卻驚疑起來,難道,他竟然是爲了我不成?
不敢再看他,然而心裡卻恍惚起來,一時覺得有些安慰甜蜜的樣子;一時又覺得自己實在是高估了自己,他是一個帝王,如何能將心只放在我一個人身上,更何況,今日大選,太后又在他身邊坐着,縱然他真的無心,太后又怎能任由他去,六十三個秀女,到底也還是要留下幾個的。
又有五六個秀女接了荷包被退了出去,剩下的秀女們個個驚疑,全都變了臉色,見此情景,縱然有英宏前面的話,太后的眉頭還是又皺了起來。
“揚州知府常景生之女常珍珠,年十六……,”隨着禮儀太監的高唱聲,一位身材高挑,皮膚白淨的女子,相貌也有幾分清麗的女子款款上前,英宏掃了她一眼,才待要向那管荷包的太監示意時,太后喚道,“皇帝。”
英宏只得停下,笑向太后道,“母后有何吩咐?”
太后細細端詳着常珍珠,笑道,“皇帝,我瞧這孩子倒好的很,像那有德行有福氣的樣子。”
“太后所言正是呢,”瑾貴妃也笑了點頭附和着,英宏淡淡一笑,“既然母后覺得好,那就留吧,”說着,一擺手,左邊的太監趕緊拿了一柄玉如意,遞給了常珍珠,常珍珠不覺大喜過望,趕緊磕頭謝恩,一時間,下面的秀女全都又羨又妒,面露急色。
接下來的秀女裡,陸續又留下了幾個,我細心留意,竟然全都是太后覺得好的緣故,英宏自己竟沒有看上一個。
轉眼間,雛鳳殿裡只剩了最後的幾個,此時全都緊張不已,唯有二姐,一臉沉着鎮定的樣子。
瑾貴妃看了看剩下的這些,笑着對英宏道,“這幾位倒覺得比前面的都好些,皇上可要看仔細了。”
太后也眯着眼睛仔細的看了看,點頭道,“貴妃說的極是,皇帝,你看要不要全留下來。”
那幾位秀女一聽,頓時歡喜起來,充滿着希望的看着英宏,只等着他一點頭,自己就上了枝頭,成了鳳凰了。
英宏細看了看那幾位秀女,向太后一笑道,“母后喜歡熱鬧,就多留幾位也無防,”那些秀女聞聽此話,立刻面露喜色,然而英宏話風一轉,“可是這次選秀,兒子只打算留八位,方纔已經留了七個,這幾個裡,就只再留下一個罷。”
太后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不好說什麼,也就點了點頭,她命將那幾位秀女全都走向前來,在我們面前圍成扇形讓英宏細看,二姐慢慢的過來,假作不經意的站在了我的身邊。
英宏拿起那柄玉如意,在手裡翻來覆去的把玩着,似在琢磨着該給誰,二姐見他遲遲沒有動靜,不禁有些急,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兒伸手拉了拉的我袖子,並擡手摸了摸頭上的水蓮花。